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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P-914:发条装置(1 / 2)



从我开始在这个不可思议的SCP基金会旗下研究所生活到现在,已经过了大约一个月。



随着类似生活周期的东西慢慢建立起来,我可以明显感觉到,在这里的生活正逐渐成为「日常」。



人类是会习惯的生物。



不论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都能慢慢适应,「非日常」会在不知不觉间变成「日常」。



每天早上起床后,先和爱莉丝一起吃早餐,当天有布莱特博士主导的实验时就参加实验,没有什么预定行程的日子就在研究所内漫无目的闲晃。



到了傍晚时刻,同样和爱莉丝一起吃晚餐,回到房间后和她闲聊,或者是玩桌游(她的房间里没有其他能够打发时间的东西)||觉得差不多该休息的时候就去洗澡、就寝。



这样的日子一再重复。



当然,虽说每天发生的事情多少还是会有些差异,不过,就跟研究所餐厅里的菜单一样,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巨大变化||日子大致上都相当平淡,没有太多起伏。



这样的日子逐渐变得理所当然,我因为完全习惯这里的生活而掉以轻心,疏于提防了。我彻底松懈了下来,不再感到焦虑与不安,就只是漠然地消化着每一天。



我与那组奇妙博士的相遇,正是发生在这种「一如往常」的某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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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早上,吃完早餐的我和爱莉丝,走在研究所的通路上。



拥有研究员头衔的爱莉丝,在不需要跟我一同参与实验的日子会照常去上班(虽然她说自己在研究所内某处拥有研究室,不过她没带我去过,所以不知道确实位置),不过,她今天则是一直陪着我。



碰上这种状况,根据到现在为止的经验来研判,今天应该有布莱特博士的实验吧。



由于我在研究所中被视为爱莉丝的附属品「SCP-105-C」,所以,当我参加实验时,爱莉丝也一定会陪同。



进行实验的频率并不一定,有时在一天之内就会进行好几次实验,但也有不知为何好几天都没实验的情况||我搞不太懂。是否要进行实验,似乎是布莱特博士看当天的心情,或者是经历一番高尚思索后所做的决定。



有实验的日子,爱莉丝会在当天早上收到通知。



每逢这种时候,因为爱莉丝都会是一副无法保持冷静、坐立难安的模样,所以,不用等到她开口告知,我就已经多少先察觉到了。



毕竟已经同居(还有其他更好的说法吗?)了一个多月,在这方面可以说到了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地步。



爱莉丝也不再像我刚开始和她有所交流时那样提供亲切又详细的解说,以已经习惯的态度走在我前方带路。



「嗯,经过许多次实验之后,关于■■■的能力,大致上都已经掌握了呢。」



早上时段总是有些慵懒的爱莉丝,抬头看着我这么说。



「你的能力是,能够往返于现实与照片之间。」



举手投足动作都相当大的她,像是在游泳般前后摆动着手掌。



「我更正一下,应该说你拥有可以进入照片之中的能力。不过,你无法凭自己的意志从照片里出来……。想要从照片中离开的时候,需要借用我的手。」



名副其实的「借用」||爱莉丝一边说着这些话,一边多次开合手掌。



「不太清楚这其中的原理究竟是怎么回事。或许是我所具备的,对于自己拍摄的照片内部能够加以干涉的能力吧……。我可以碰触到出现在照片上的你本身,以及你身边的事物。」



关于这部分,已经多次借由实验获得确认了。



当我进入照片里面的期间,在爱莉丝看来,照片中的景象似乎就会变得像是现场转播影像一样(由于在布莱特博士或其他人眼中依然是呈现静止状态的正常照片,所以推测多半正如爱莉丝本人的说法,原因在于她的超能力)。



然后,她可以透过碰触照片的行为,对于显示在影像=照片中的事物加以干涉。在那个「恐怖庆典」||奇妙的游乐园||之中,我身边之所以会突然出现她的名字等刻痕,就是因为这个缘故。那时,爱莉丝似乎是用指甲尖端在地面上刻出文字的(正确来说,应该说是她在显示于照片中的游乐园地面上刮出了痕迹)。



不仅如此,爱莉丝还可以抓住显示于照片之中的我,把我从照片里拉出来。



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发现其他能够从照片中离开的方法。



虽然不太想去考虑这件事||万一爱莉丝在我进入照片中的期间内死亡的话,我很有可能会永远被关在照片里面。



因此,实验时一定会让爱莉丝陪同。



她是我唯一的救命绳。



「这个现象最让人感兴趣、不是、最有助益的一点是……经由让你进入照片之中的方式,能够对照片拍摄时的状况进行即时观测。」



没错,进入照片之后,我可以透过眼睛、耳朵、鼻子等感官来观测、体验各式各样的事。只要留有照片,除了进行各方面的调查外,我甚至还能够和位在照片拍摄地点||或者是该地附近||现在已经不在人世的人物交谈。



在这处研究SCP物件的设施之中,我的这项能力受到极高的重视。



即使是资料已经遭到抹消,或者是几乎没有资料的SCP物件,只要还有一张照片获得保留,我就能够潜入拍摄现场进行调查。



在多次的实验中,我先后进入过各式各样与SCP物件有关的照片之中,我所带回来的诸多未经整理的资讯,有时会成为某些推论的佐证,也有成为反证的情况。每次实验都能让与该项SCP物件有关的研究确实获得进展。



真的是百闻不如一见哪。



与其苦心钻研仅有的少数资料,举出上百个推论,让我进入照片中亲眼见识一次实物,在很多时候都是比较快的方法。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自己带回来的资料会怎么获得利用(毕竟专业的内容相当多,就算有人说明,我大概也无法理解),不过,SCP基金会对于我的能力似乎给予非常高的评价。



现在,为了对自己研究中的SCP物件进行调查而希望我能够提供协助的申请,好像正不停从四面八方送过来。



不过,现在还是布莱特博士独占我的状态||比起我的有用性,大家似乎都觉得和那个奇妙的他或是她打交道是更加难搞的问题,所以都敬而远之,对于借用我的事没有表现出太强烈的意愿。



如果考虑到我其实也有可能因为派不上用场而遭到处分,或者是遭受解剖等危险待遇的情况,「获得认定是个有用的人」这件事,大致上带来的都是好结果。目前,我能够不必担心生命危险,可以过着悠闲的日子,也是因为这个理由。



「是啊,你是个非常贵重而且方便的存在。正因为是这样,所以应该不至于轻易被当成消耗品对待吧。」



对于边听边应声的我,爱莉丝投以像是看着忠犬的眼神。



「最近的实验,已经很少让你进入与高度危险的SCP物件有关的照片里面了,对吧?万一发生你在照片里死亡之类的状况,说不定就没办法再回来……。大家都不希望失去像你这样稀有的存在。」



虽然爱莉丝透过翻译机(?)传达过来的说话方式还是相当独特,或者说有点难懂,不过我还是可以大致理解。她似乎对于我遭到轻忽对待的可能性降低而感到喜悦,觉得安心的样子。这让我有点高兴。



对于我,她表现出了重视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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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归正传。实际上,最初的「恐怖庆典」就不用说了,在初期的实验中,其实我经常不得不面对非常危险的SCP物件。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大概会死,也受过不少轻伤,染上疾病,甚至还曾经遭受类似诅咒的影响。



举例来说,关于俗称「老婆婆知道」的SCP物件「SCP-517」的实验,我到现在都还会做恶梦,常被吓醒。一想到「SCP-073」这个文字列,或者是「阿贝尔」这个字就会起鸡皮疙瘩(虽然我到最后都还是没能接近那个超凡入圣,宛如神或恶魔般的存在)。



其他还有很多||由于光是回想那些就似乎可以写成好几本书,所以我决定先停止反刍回忆,将注意力转回现在。



初期的实验,真的既危险又艰难。不过,最近之所以变得比较简单、安全,都要归功于研究所方面认识到了我的重要性。



关于这一点,我真的感到很高兴。



我拥有能够对他人有所帮助的能力,真的是太好了。



我已经见识过不少在「隔离」、「管理」等名义下,受到非常残酷对待的SCP物件。和那些案例比起来,我觉得自己受到的待遇可以称得上是相当不错的。



「哎,虽然你在照片里受的伤或病痛不会随着你回到现实之中,不过,万一死亡时,把你从照片中拉出来是不是就会复活,这个我不敢断定,此外也不想尝试。毕竟没有复活的话就是再也无法挽回的大错,而且正常来说也是不会复活的。」



正如爱莉丝所说,我无法从照片中带回任何东西。



比如照片里的财宝、SCP物件,以至于十分平常的日记、书写用具,或者是泥土、空气等等||全都无法带回来。



如果能够带得回来的话就可以量产贵重的SCP物件了||这是布莱特博士的说法。对于每个都是非常奇异、特殊,非常不容易掌控的SCP物件,试图加以量产的想法,我实在无法理解。



哎,虽说确实也是有例如俗称「万能药」的「SCP-500」之类非常方便的物品(正如同「万能药」这个名字一样,这是能够治疗一切病症的锭剂),不过,SCP物件终究是超越人类理解范围的东西||我不太能够赞同想让这类物品变得更多的心态。



就连创伤、痛楚或疲劳感都不会随着我回来,在爱莉丝将我拉出照片的同时||我似乎就会回到进入照片之前的状态(由于不只是伤处,连衣物的损坏部分或脏污也都会消失,所以有这样的推测)。



不过,得以获得重置,能够恢复到原本状态的,其实只有物质面||我唯一能够从照片中带回来的,就是自身的体验,也就是回忆。



虽然不懂其中的详细原理(现在,布莱特博士正在进行相关研究),总之,规则似乎就是这么回事的样子||我怀着暧昧的理解,接受了这样的状况。



我进入照片之中,只会带回回忆。



「这种说法有些诗意呢。」



不知为何,爱莉丝对我的发言吹了声口哨,露出看似开心的笑容。



「让我补充的话,那些回忆毕竟都只是属于■■■||属于你个人的。不论你在照片里做了什么,对现实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没错,这点也已经在至今为止的许多次实验中获得了确认。



这只是个举例,假设有某个在现实中依然活着的人物,即使我在照片里将之杀害||对方也不会因而死亡,或者是变成早已死亡的情况。



我在照片中已经和自己周遭的其他人物有过多次交谈,但是,在现实中,那些人对于曾经和我谈过的内容都没有印象。



如同爱莉丝所说,在照片中发生的事,终究只是我个人的回忆,似乎就像是与现实无关的梦境一样。



「简单说,你并没有真的回到过去,就只是对发生于过去的事有了拟似体验而已。」



没错,虽然在照片上看到的是过去的光景,但进入照片中的我并非进行了时光旅行。不论在照片中做了什么,对现在、对这个现实世界都没有影响。



对于已经发生的悲剧,我无法将之抹消||就是这么回事。



我的能力似乎没有强大到那种地步的样子。



当然,光是能够体验照片中的状况||过去的光景||对于SCP物件的研究就已经是非常有意义、有帮助的事了。



「有点遗憾呢。」



爱莉丝宛如自言自语地这么说。



我想起了现在依然放在她房间里的,那张一片鲜红的照片。比如说,我再度进到那张照片里面,对于处在鲜血四溅房间中的那个濒死之人,使用「万能药」等加以治疗||即使能够让对方活下来……。



在这个现实之中,依然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无法帮助那个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是对爱莉丝来说似乎相当重要的人物。死者依然是死者,历史、过去都不会受到丝毫影响,不会有任何改变。



「呵呵,照布莱特博士的说法,你好像是飞到了暂时存在的平行世界,体验了在那里发生的事呢。在你离开照片的同时,那个平行世界就会消失……。真的就像是从梦里醒来一样。」



或许爱莉丝觉得刚才不该那么说吧,她加快了说话的速度,像是想借此含糊带过的样子。



「正因为那是梦境,所以无法断定你在照片中的所见所闻是事实。这是相当令人苦恼的呢。即使你随口乱说一通,我们也没有办法确认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的确是这样。虽然说我一直都很诚实地报告自己的体验就是了。



我也不知道研究所里的人们是否会相信我所说的都是事实,而且那些内容毕竟全都是我的主观||其中或许也包含误解,或者是无意识下的谎言。



哎,关于这部分,因为研究员们也都是专业人士,应该知道如何善用如资讯工程等技术来判断正误或真假吧。



到目前为止,我带回来的资讯似乎都还算正确,至少能够让研究员们相信||或是说他们判断足以相信—在研究所中,我,或者不如说是我的能力,获得了有效的活用。



只要能够持续证明自己具有利用价值,我就不用为生活担心。



「呵呵,你的安稳生活得到保证,能够过得安定,对我来说也是值得高兴的呢。可是,这样真的好吗?你不会想要回归原本的生活吗?」



爱莉丝以带着些微不安的模样如此询问。



我无法回答。刚被传送到这处研究所来的时候,我确实很着急、害怕,希望能够尽早恢复原本的生活||非常非常想要回到自己所熟知的世界。



说真的,这样的心情,最近也逐渐变淡了。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必须要立即回到原本那个世界的迫切理由,即使回到那边,多半也只是跟以前一样,漠然地往返于学校跟自己家之间而已……。



不过,考虑到家人跟那个奇怪的学姐可能一直在担心我的安危,我还是会想回去一趟,借此让他们放心就是了。



更重要的是,我现在已经不太想和堪称另一个家人般的爱莉丝分开,觉得能够接触到各式各样SCP物件的刺激日子或许也不错||这也是我的真心话。



对我来说,在这处研究所里的日子,可以说几乎已经成为了日常。



即使就像是在照片中所体验到的一样,这些日子全都只是梦幻,那也无妨。



我不禁要想,希望能够再稍微多看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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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



谈话来到一个段落后,在前面引路的爱莉丝突然回头看着我。



「今天的实验,似乎要在这条走廊尽头的隔离室进行。」



她以下巴示意的方向,有着一道看来厚重、冷峻的巨大门扉。从外观无法想象内部模样,呈现无机质灰色的门……。门附近的墙面上,有着供晶片钥匙认证的装置,以及简洁的「SCP-914」字样。



哦?我不解地歪着头。



我本来还在想,今天在通路上走得还真久||看来目的地似乎不是平常进行实验的布莱特博士研究室。文字旁边有SCP的标示,应该是代表那间什么隔离室里面收容着SCP物件吧。



今天是要进行什么特别的、新型态的实验吗?



「不如说是为了进行实验的事前准备。」



爱莉丝以轻松的语气这么说。



「布莱特博士好像已经有了让研究进入下个阶段的计划。为了这个目的,所以需要各式各样物品的样子。」



这是怎样,实在太让人不安了……。由于布莱特博士不时会出现令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发疯的言行,所以到现在我还无法完全信任他。那个怪人,到底打算拿我来进行什么样的实验啊?



「谁知道呢?不过,他说过,对你来说,那应该会是非常有益的实验。虽然详细内容照例被毫无必要的难以理解话语暧昧带过,但似乎与你原本所在的世界有关。」



唔~嗯……我原本所在的世界?究竟会是怎么回事呢?



这种表现法,简直就像是在说,这里与我原本所处的世界是不同的世界。



我突然感到十分不安。这里是位于美国某地的秘密研究所……应该是吧。既然如此,即使不为世人所知,应该还是与我知道的现代日本位在同一个地球上的场所。



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对我来说,这里是不可思议、无法理解的异世界吗?



「哼,对那家伙的发言,过于用心深究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含意的话,最后肯定只会觉得自己很蠢而已喔。」



爱莉丝以有点怀恨在心的态度如此抱怨。



「总之,为了那个实验,需要进行许多准备。因为布莱特博士今天还有其他事要处理,所以人不在,不过事前交代过要先备齐即使是我们也能准备好的东西。想到得听从那家伙的命令,就是让人有股无名火呢。」



喔,原来布莱特博士去处理其他事了吗。



想想,这种状况其实也是难免的吧。虽然因为他平时完全就只是个怪怪的人,所以很容易让人忘记这件事||布莱特博士是SCP基金会中屈指可数的知名人物,似乎拥有相当高的地位,应该不是闲到可以把时间全都花在我们身上的吧。



「反过来说,这样的布莱特博士对我们十分关注,视为研究重点,这就表示……我,更不如说是你,具有非常高的重要性。你这个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爱莉丝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提出这样的询问。



实际上,即使经过多次研究,已经将我的能力彻底调查清楚,但是,关于这类根本上的部分,依然没有任何进展。



我为什么会被传送到这处研究所?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个能力的原理?虽然我和爱莉丝被视为有关连的存在,常被放在一起看待,不过,我们之间又有什么样的关系?越想就越搞不清楚。



「只要与SCP物件有所牵连,任何人都会怀有这类疑问。身为有过类似经验的人,如果让我来说的话,最好思考到一个适度的地方就停止。想太多会对精神有不好的影响。像这样长久处于苦恼之中,最后神智失常而离开的研究者,其实意外地多。」



爱莉丝一边说着听来有点恐怖的事,一边继续前进,来到了从刚才就一直位于我视野之中的大门前。这里就是今天我们要进行实验||正确来说是实验前相关准备||的场所。



爱莉丝用挂在脖子上的晶片钥匙进行认证,开启了那道房门。



「这里所收容的是『SCP-914』||俗称『发条装置』。」



伐苕?



对于俗称通常都很简单直白的SCP物件来说,这个猛一听让人想象不到究竟会是怎么回事的俗称倒是满稀罕的。伐苕是什么?某种山菜吗……?



「看了就知道啰。」



爱莉丝俏皮地抛了个媚眼,率先进入室内。



我也急忙跟上她的脚步||。



「等一下(stop)!」



爱莉丝突然发出惊叫,用整个身体试图把我挡回去。



虽然她的样子非比寻常,但我的步伐跨得太急,没办法马上煞住,结果就撞上了爱莉丝。由于爱莉丝跟我比起来相对娇小,所以就像是我把她推倒似地,两人跌成一团。



对于被我压在下面而发出挣扎声的爱莉丝,我正想要开口赔罪||。



但却说不出半句话。



这个据说收容着什么「伐苕装置」的房间,内部呈现非常凌乱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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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可以说是一处充满混沌的空间。



首先会让人注意到的是,在这个非常广大的房间(面积大概达到我跟爱莉丝生活之房间的十倍大)之中,占据约一半空间的神秘巨大机械。



机械的整体构造看来莫名其妙,也完全搞不懂是用来做什么的。



根据爱莉丝后来提供的解说,这台巨大机械其实正是俗称「伐苕装置」的「SCP-914」。



这是一台在十八平方公尺的空间内,由大量的发条(原来这才是俗称的由来,并不是在说山菜)、传动带、滑车、齿轮和螺丝所堆积组合连结而成的装置,据说整体的重量高达好几吨。



这是个非常复杂||更不如说是乱七八糟||的装置,据说大约包含八百万个的可动零件,那些零件的配置、顺序,几乎都是人类无法理解的状态。在我看来,与其说那是具有某种用途的机械,其实更像是难度非常高的益智游戏。



那个奇形怪状的装置,大部分都是由锡和铜所构成,好像也包含少许木材与布料的样子。虽然构成物质本身没有什么特异之处,但是外观简直就像是精神不太正常的艺术家拼命建造而成的产物,光是盯着看就会让人觉得头晕。



这样的一台机器||本体的部分||以软管连结到两个胶囊状的透明小房间。小房间与小房间之间,设有似乎叫做「选择面板」的操控盘。



「…………」



我觉得自己像是突然闯进了描写近未来的科幻电影之中,一时之间愣在原地。在我身边的爱莉丝,用手捂着嘴,发出似乎感到难受的呻吟声。



其实也不是说有什么异味,她是怎么回事呢||感到担心的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顿时无言以对。



在巨大的「发条装置」四周,许许多多毫无一致感的东西,堆得满地都是。堆积如山的大量货币、螺丝。形状看来像是玩具的枪。型号异常旧的智慧型手机。虽然大部分都是金属制品,但不知为何也混有一个大到需要环抱的金色布娃娃。



感觉像是做金属加工的工厂,经历大地震之类事件而崩毁后的惨状……。在室内凌乱不堪的地板上,有液体正在流动。



呈现红色。那是血液。



甚至还没有凝固,是鲜血。



虽然在金属堆的遮蔽之下,我只能看得到一双腿,不过,看来像是有人倒在鲜血来源处的样子。那双腿动也不动||该不会是尸体吧?



爱莉丝可能就是因为看到这副景象,出于惊讶,或者是生理上的厌恶感而说不出话来的吧。毕竟她是个温柔的女孩,大概不太习惯看到血或是凶残的场面。



虽然我如此推测,不过似乎跟实际情况有点差异的样子。



「希露琪博士!」



爱莉丝喊出一个我不知道的名字,朝着那双瘫在地上的腿跑去。



倒在那里的人物,该不会是爱莉丝认识的人吧?明明只能看到腿而已,真亏她认得出是谁啊||跟不上突如其来事态发展的我,一边想着这类似乎有关又好像无关的事,一边本能地跟上爱莉丝。



虽然这个房间很大,不过不明人物的双腿离我们还算近||很快就抵达了该处。



然后,我从爱莉丝的背后确认了倒在地板上的人物全身模样。



倒在血泊之中的人物是个女性。



虽然年龄意外地不容易判断,不过应该还很年轻吧。因为我没办法一眼就看出外国人的年龄,只能做出「多半比爱莉丝大吧」这种暧昧的推测。也就是说,对方是一位年龄大概在十八、九岁到二十四、五岁之间,个头娇小的白人女性。



由于她身上穿的是研究员||特别是有博士之称的人物||都会穿着的白袍,所以多少有点成熟稳重的感觉,不过外表等都还带着稚气。在白袍之下的衣服也是有些孩子气、色彩鲜艳的服装,上面印着可爱的猫咪之类小动物。



她脚上穿着像是冬季用的厚袜,以及有着蓬松绒毛的拖鞋。



嘴角有着血迹。



「希露琪博士!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爱莉丝抓着那位女性(应该是叫做希露琪博士吧)的肩膀摇晃,拼命呼唤对方。



即使在我这个外行人看来,希露琪博士也应该是处于相当危险的状态。她一直在吐血……。虽然没有特别明显的外伤,但是,此刻依然继续流淌到地上的血,分量相当多。我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看起来不像是能够置之不理的状态。



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因为可能会有危险,请先退出房间!看起来不像是我一个人能够处理的状况,我去叫救护班过来!」



爱莉丝双手重拍自己的脸颊,恢复了冷静,然后对我这么说。



的确,救护班||医生之类的,现在应该是有必要的吧。我跟爱莉丝都不具备医疗方面的技术,就算继续待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然而,就在我点头表示同意爱莉丝的提议,正要在惊讶之中退出房间时||。



「等一下。」



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



我吃了一惊,发现被爱莉丝搂在怀中的希露琪博士微微睁开眼睛,正以令人畏惧的声音低声这么说。



「不要叫人过来……。拜托、不、我以博士权限下令,现在马上把门关起来,切断与外界的连络,忘记关于我的事||咳、咳!」



希露琪博士一边咳血,一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虽然爱莉丝脸色苍白地大喊「现在不可以乱动!」,但希露琪博士充耳不闻。



「闭嘴(shut up)。既然不服从命令的话,我就自己来。」



希露琪博士以果然还带着些微稚气的高亢声音说出这句话之后,从白袍胸前口袋拿出像是遥控器的物品。当她一按下那东西上面的按钮,我们进来的出入口门扉就宛如魔法般自动关了起来。



可能是这个房间有隔音构造吧,室内一下子变得悄然无声。



「这样啊,内脏受到轻微损伤||不过还不至于会死。」



希露琪博士一边不停咳嗽,一边对自己的腹部进行触诊。



「这算是天外飞来的好运吧。啊、不过话说回来,或许死了还比较好。」



该怎么办呢……喃喃自语的希露琪博士,一下子就陷入沮丧之中,眼角泛着泪光。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将注意力转向呆呆地盯着她看的我们,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需要我对你们说明状况吗?」



对于她听来像是十分疲惫的询问,我们只能一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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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毕竟跟那边那小子是第一次见面||还是应该要自我介绍吧。」



希露琪博士对我投以看似感到怀疑的视线(虽然无关紧要,不过,有点稚气的希露琪博士用「那小子」来指称我,好像有点奇怪。或许她的年龄比外表印象要来得更大一点也说不定),边摆动手指边这么说。



她意外地相当有精神。



附带一提,我们在希露琪博士的指示下搬动她,让她采取靠着房间墙壁坐下来的姿势。由于站着俯瞰这样的她总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所以我们也在附近坐下来,准备听她怎么说。



「比起这个,还是请先说明事情经过吧。」



爱莉丝似乎相当担心,以手帕擦拭沾在希露琪博士嘴角等处的血迹。实际上,希露琪博士的出血状况非常严重,白袍与可爱的便服都染成了让人不忍心直视的暗红色。



「希露琪博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没错,抱歉,应该以说明状况为优先的。对不起,因为失血过多,我现在有点恍惚。不、不对,应该说我本来就是这种个性吧?既任性又孩子气,很容易冲动。」



希露琪博士所说的话缺乏连贯性,可能是意识不太清楚吧||毕竟她看来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最好能立即找医师来处理并且确实静养,否则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但是,希露琪博士十分顽固,始终不愿意呼叫医护人员。



「我跟那个总是公平、稳重而又理性的人||跟戈德曼博士不一样,所以从开始到最后都一直合不来。」



她一边小声抱怨,一边像是遭到什么东西附身似地,以有点异常的模样凝视着「发条装置」。



戈德曼博士?这人是谁呢?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希露琪博士和戈德曼博士,即使在这间研究所里也是极为有名的人物。两位博士都拥有非常高的权限,主要的研究对象是分类从『Euclid』到『Keter』的SCP物件。」



爱莉丝以平淡口吻替意识似乎不太清楚的希露琪博士为我说明。她可能是不想让多次剧烈咳嗽,而且还不时吐血的希露琪博士勉强说太多话吧。



「两位博士虽然在个性等方面看似正好相反,但却能够合作无间,由两人搭档进行的研究,获得了各式各样的成果。」



爱莉丝的这段话,让希露琪博士露出像是自嘲的表情。不过,她没有说什么,就只是在做着深呼吸。



她似乎觉得相当难受的样子。爱莉丝以不安的表情看着希露琪博士。



「总是冷静沉着,但也有着独特的幽默感,认真投入研究的戈德曼博士,以及虽然也有人揶揄为失控,但兼具出人意料的创意与大胆的行动力,多次进行令人惊叹实验的希露琪博士……。大家一致公认,这两位是研究所引以为傲的名搭档。」



「哎呀,原来我们的评价是这样的吗?」



希露琪博士露出无力的微笑。



「我原本还以为所里一定都在说我们水火不容之类的呢。」



「哎,毕竟很多人都看过两位博士一见面就吵架的场面嘛。不过,我倒是觉得有点羡慕呢。不需要讲表面客套话的关系,也就是说,像情侣或家人一样||在这间缺乏人类温情的研究所里,能够有个这样的对象是很棒的。」



爱莉丝多半没有丝毫讽刺的意思,就只是坦率地说出她的心情而已。她不是那种会玩弄心机的女孩。不过,或许是这样的率直意见比什么都更让希露琪博士感到不好受吧,只见她紧闭嘴唇,始终不发一语。



爱莉丝一边以关心的态度看着希露琪博士,一边为说明收尾。



「总之,我们今天的实验||应该说是为了实验的事前准备—由于布莱特博士另有要事,原本就预定由这两位博士担任代理负责人。所以,即使希露琪博士在这里,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简直就像是在安抚跌倒的小孩时轻轻抚摸对方的头似地||爱莉丝一边以手帕擦拭希露琪博士全身各处沾染到的血迹,一边开口询问。



「在我们抵达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清楚状况,而且也希望能够知道,这是最重要的。博士,应该可以请您说明吧?」



「哎,这么说也有道理||」



希露琪博士像是抵不过爱莉丝咄咄逼人的气势,在一瞬间的语塞之后就宛如认输似地垂下了头。可能是精神状态也逐渐恢复冷静了吧,虽然她还是有点痛苦的样子,不过说起话来意外地清楚。



「那么,你们愿意听吗?不管是对于我,或者是对于那个可恨又让人喜爱的戈德曼博士||今天本来应该都会成为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至少我自己是这么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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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露琪博士说话时的感觉,宛如在忏悔。



因为她就连说话方式都有点孩子气,一下说这个一下说那个,有点不太容易理解||不过好在爱莉丝能够迅速掌握内容,适时加以补充,所以我也总算了解了情况。



整件事相当奇妙。



一切都从今天早上开始。



希露琪博士为了某个从很久之前就开始计划的,属于私人性质的崇高实验(这种奇怪的形容是博士自己说的),今天特地比平时早起床,进行各式各样的准备。



地点就在这个巨大的「发条装置」所在的隔离室之内。



「我一再重复练习那个实验的每个步骤,因为太过投入,所以就不小心忘记吃早餐了。等到肚子开始饿得咕咕叫的时候,我才觉得这样不行,不够高雅||所以开始思考要不要去餐厅之类的问题。」



希露琪博士比外表给人的印象还要更为多话,一开口就停不下来。她明明应该是内脏受伤的状态,但却似乎毫不在意的样子。



「不过,那么做好像又有点蠢,而且,如果去吃东西的话,预定就得随着大幅变更。毕竟,我不眠不休想出来的实验时程,可是连一秒钟的误差都不能容许,完美而精巧的心血结晶。」



「你说的实验是……我们预定要参加的实验,或者是那个实验的事前准备吗?」



「不,跟那个是不同的喔。我不是说过了吗……是私人性质的实验。」



不知为何,希露琪博士回答爱莉丝的问题时看似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接下来,她开始抱怨。



「总之,就在我还在思考到底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那个讨人厌的戈德曼博士,突然就一手拿着三明治出现在这里。然后,他以一如往常的游刃有余态度这么说||『我可爱的希露琪,你现在肚子饿了吧?』。」



由于我没有见过那个什么戈德曼博士,所以很难建立对他的印象||只能漠然地推测对方大概是个有绅士风范的男性。



「真是太让人生气了,一副好像对我了若指掌的样子……。虽然是这样,可是却没有察觉最重要的事。我觉得,他不是知道却刻意装成没注意到的样子,因为那人实在太迟钝,一定就只是真的完全没有发觉而已。」



希露琪博士鼓起脸颊,以孩子气的方式表现出不快感之后,视线飘向远处。



「那个人早就知道我一旦热衷于什么实验就经常会忘记吃饭的事。然后,本来预定今天跟你们做实验时会用到的『发条装置』又是非常重要的SCP物件,所以他早就料想到,我有很高的机率会因为专心思考要用『发条装置』来进行什么样的研究而陷入感到饥饿的状态。」



「隔离室里面,基本上应该是严禁饮食的吧?」



「是啊,所以要请你们保密喔。我和戈德曼博士,偶尔会躲到什么东西后面等等不容易被别人发现的地方,偷偷吃东西。我跟那人是大学同学,这是从学生时代就有的习惯||对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时间。」



希露琪博士以看似有些沮丧的样子继续往下说。



「可是,那时戈德曼博士的一切言行都让我感到非常烦躁。哎,虽然说基本上平常也都是这样……。不管是对于愚蠢到忘记要吃东西的自己,或者是对于料想到这点而装出成熟稳重模样的他,我都感到非常生气。」



或许即使只是单纯回想起来也会感到气恼吧,希露琪博士的心情似乎越来越不好了。



「这并不全是我的责任喔。虽然我的确有点孩子气,情绪不是很稳定,而且又非常急性子,可是这也是因为戈德曼博士总是用格外讽刺的态度对待我,经常捉弄我……。就像在火上加油似地,他每句话都让我更加激动,怒火烧得更旺盛。气到最后就像是炸药一样爆炸了。」



看来希露琪博士很努力想让我们了解她的心情,她在话中用到了大量的比喻。然而,她没多久就似乎再度陷入消沉,低下了头。



「虽然是这样,戈德曼博士也真是的,明明应该很清楚这一点,但却还是在捉弄我。在经过漫长的争吵之后,我终于无法继续忍耐饥饿,拿起了他递过来的三明治。」



可能是在说话同时也一边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吧,希露琪博士做出咀嚼的样子||。



「咬下去的瞬间,我就知道自己中计了。我的牙齿咬到了某个硬硬的东西。怪声音跟剧痛冲击着脑袋,我凭本能理解到那是个不能吃的东西||于是吐出了嘴里的三明治。」



希露琪博士把放在嘴边的手往前伸出,甩动了几下,板起了脸。



「然后,当我因为噎到而不停咳嗽的时候,却看到戈德曼博士正在捧腹大笑。我气得面红耳赤,上前逼问那个笨蛋||你在三明治里放进了怪东西吧?那到底是什么?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等等的。」



这个嘛,还真是相当幼稚的恶作剧哪。



在看似出于亲切心而送上的三明治里头做些手脚||在我和爱莉丝的生活中,我也被她这样整过好几次。



比如说,在洗衣服的方式等事情上发生争执时,她为了进行无声的抗议,或者是为了对我施加制裁,可能会在食物里加入超辣的芥末。



我吃到那个东西后会刻意夸张地在地上打滚,大喊好辣、好辣。内心怨气因为看到这副光景而一扫而空的爱莉丝,接下来也会对恶整我的事道歉,开始进行和平交涉。



我觉得,希露琪博士的情况应该也类似这样,就只是彼此都熟知对方为人,朋友之间的小小恶作剧。



「是啊,像这样彼此捉弄对方,对我们来说是家常便饭。但是,今天的时机有点不太适合||。」



希露琪博士双手在胸前交抱,像是闹别扭似地撇开头。



「我一方面因为肚子饿等理由而感到烦躁,再加上我本来有重要的话想跟他说……。我觉得自己的决心、心情遭到践踏,没有得到他认真看待。所以我的愤怒就一口气爆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