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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1 / 2)



西历2028年11月。



电视里今天也照样从早上起就持续播出着政治腐败以及犯罪频发之类的新闻。



一斗所在的时代里,前者姑且不论,后者也算是有些程度,但无论是严重程度还是件数都远远无法比较。



再说,只要能混一些带着希望的新闻,哪怕是掺一些时令话题也好,但这些也完全没有。



由此就能看出社会黑暗面范围的扩大与程度的极端严重,一斗的心情相当黯淡。这时,花恋对他说道:



「一斗桑,今天工作忙吗?」



「不……没有。」



「那么,可以陪我一下吗?」



照顾自己的一家的大小姐发了话——不过在此之前,再怎么说花恋的话也是很难拒绝的。



一斗不暇多想,点了点头。



花恋让一斗和岭上一起陪着自己去的地方是涩谷。大概是去买点东西吧,一斗想——但这个想法很快被颠覆了。



一斗记忆中的涩谷,是繁华热闹的街市。



『但我现在看到的是什么?这真的是那个涩谷吗?』



一斗被眼前荒凉的惨状震住了。



几乎所有店铺都锁上了卷门,穿着肮脏衣服,眼神有如死掉的人们在其中无所事事地凑着堆。哪怕是只知道东京帝国的一斗也能感觉到,恐怕这是民众自建国以来,被逼入的最惨的境况了。



「……我可以理解宇堂桑为什么会忧心于这个国家的前途了。」



听到有大人痛骂着结成团伙盗窃的小孩子时,一斗不经意间吐出这句话。花恋听后,悲哀地说道:



「爷爷说过,不管是什么时代,不管是什么国家,如果手握权力的人只考虑自己的事情,很快就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不久后,他们到了涩谷的车站广场。那里已经有人开始赈济了,花恋他们汇合了进去。



「大小姐经常参加这样的社会志愿活动。」



看着花恋熟练地给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们发着面包,岭上说道。



一斗刚拿到一箱面包,人们就叫嚷着杀了过来。



「按、按顺序,顺序。请排好队。」



被挤得七荤八素,不过总算完成了工作。这个时候,一斗已经筋疲力尽了。



估计要干得比一斗还要多的花恋见此,带着笑容走近一斗。



「累了吗?」



「嗯……我还不习惯,真对不起。」



「不,帮大忙了呢。」



「花恋酱!」



花恋微笑着说了什么,不过被另一名少女的声音盖住了。



「美文酱!」



听到花恋喊出的名字,『诶!?』一斗惊讶地抬起头来。



来人与一斗所熟悉的某位女性非常相似。



……不,准确地说,是和那位熟悉的女性还是少女的时候非常相似。



「文……姐?」



(译注:援例写作文姐。原文是「フミさん」,读作Fumi-san,也就是文桑。)



「文姐!?……我应该是第一次被这么叫!」



身着旧衣——哪怕是奉承地说,也只能说得这么微妙——她身穿旧衣服,直截了当地说就是衣装并不怎么样的这名少女……



「文姐……啊啊,因为是美“文”,所以就是文姐吗。……说起来,一斗桑明明叫我的时候都是用“酱”的,为什么会对美文酱用“桑”呢?」



「啊……不……」



「不许敷衍,快回答,一斗酱!」



「居然对我用“酱”了!?」



在斗起嘴来的一斗花恋之间,美文“好啦好啦”地插了进来。



「花恋酱,这个人是新的志愿者哥哥吗?」



「这个人是西园寺一斗桑,是我的保镖哦。」



「是吗……?但是,总感觉不怎么强呢。」



「一斗桑得意的是无防御战法哦。」



(译注:《明日之丈》主角矢吹丈的代表技能之一。又名“双手垂下战法”。)



「「这不是完全不行吗!?」」



一斗和美文同时吐槽。



不过接着,花恋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开始向一斗介绍美文。



「一斗桑,她是连风美文(RenpuMifumi)酱。是我的朋友。」



「Liánfēng……Měiwén?」



一斗明白,这个少女和自己所知的那个连风美文并不是同一个人。



要说为什么,因为一斗认识的那个美文,在一斗出生前就在西园寺家了。那时的美文比现在眼前的少女还要小很多,而之后一直到20岁为止,她都住在西园寺家。



但既然同名同姓……不管怎么说,既然用着同一个非常稀有的姓氏,肯定不能说是毫无关系。



接着,一斗忽而有些悚然。



万一,未来那个美文和眼前这个美文有什么关联的话,在82年后的未来,北条恋歌和连风美文会在一起,或许也有些因缘在内……?一斗这样想着。



「喔,起了鸡皮疙瘩呢,一斗桑。」



「真的呢!」



两名少女天真地笑了起来。



「因为一斗桑是鸡吧。」



「不要说鸡啊!?」



幼女们这么说他,让一斗有些沮丧。



之后,一边拿着配给的食物,美文用反常地开朗的态度,讲了自己是流浪儿童,两年前双亲人间蒸发等事。她说,就算忧愁,也改变不了什么,哥哥是这么教育自己的。



「你有个哥哥?」



「嗯,比我大2岁,叫做贵文(Takafumi)哦。」



「连风……贵文。」



一斗知道这个名字。过去某个时候,围绕着那个叫做『圆木三鹰』的雕像所发生的事件,一斗在那个时候听到过。他是未来那位美文的祖父,造出雕像的人。



(译注:孝文和贵文读音一样,都是Takafumi,只靠听是听不出区别的。另外,该雕像在台版第二卷中译作“圆木三鹰”,第五卷中译作“丸太三鹰”,这里采第二卷版本。)



时代也符合。那么,眼前这个美文的哥哥,就是未来那个美文的祖父了吧。也就是说,眼前的少女是未来那位美文的姑奶奶。



之后,花恋与美文正如孩子一般,超越了身份地位地亲密谈着话儿,嬉戏玩耍着。眼前的景象与恋歌和未来那个美文的样子有几分重叠,让一斗沉浸在乡愁之中。



「喔!一斗桑在用下流的目光盯着两个12岁的女孩子呢!」



「是温柔的目光!!」



一斗的吐槽越来越犀利了。这体现出了人类的适应力。



被下流目光盯着的美文挡住了胸部和股间。



「花恋刚刚吃螺丝了呢!」



(译注:下流「やらしい」,温柔「やさしい」。)



「绝对是故意的吧!?」



「一斗桑开始对别人起疑心了呢。花恋好悲伤。」



看着这两人的互动,美文偷偷笑了起来:



「花恋酱在一斗桑面前表现比平常活泼很多呢。」



「美文酱在一斗桑面前眼神比平常死掉很多呢。」



「才没有!?」



美文慌忙否定着毫无根据的批评。



而因为花恋提供的美文情报,一斗大受打击,眼神开始死掉了。



「不、不是的不是的,一斗桑,我才没有啦!?」



美文急忙辩解道。一个声音忽然从她身后传来:



「美文。」



「哥、哥哥!」



『哥哥……?』一斗向那边看去,看到了一个外表可疑的少年……年纪大约在一斗和美文她们之间,脸上还留着几分稚嫩,而身材往好里说是健壮,不怕误解地说就是久经风霜、粗粝不堪,是个给人以这种印象的年轻人。



「不认识的人……」



少年冲年长的一斗口无遮拦地大放厥词。美文立刻用拳头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



(译注:一斗比贵文大,但贵文的话没用敬语。所以说是“口无遮拦地大放厥词”。)



「好痛!干什么啊,美文?」



「这是志愿者哥哥哦。既然受照顾了,这种态度怎么行,哥哥。」



「……知道了,抱歉了啊,你。」



被妹妹责备之后,贵文老实地低头道歉,折射出他虽然早熟内心却依旧善良的一面。



「你是叫做连风贵文对吗?」



「是。」



话说,眼前这个美文也罢贵文也罢,算起来也都是自己的远房亲戚啊。忽然想起这些,一斗有些感慨。



「怎、怎么了,一直盯着看。」



「喔,是BL吗,一斗桑?怪不得能不屈服于花恋的魅力,原来是BL那一侧的吗。」



「不是的,花恋酱!?话说回来,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个词啊!?」



听说一斗是BL方面的,贵文微妙地开始拉开距离。



「OL还是BL,你觉得是哪一个呢?」



「这算什么比较……?嘛,至少我肯定不可能是OL啦……」



「果然是BL呢!」



「这什么陷阱一样的诱导提问啊!?」



美文偷笑起来,连同贵文板起的面庞也有些放松,像是笑了出来。



笑了起来,似乎感觉有些败给一斗了一般,贵文砰地把手拍在一斗肩上,深有感触地说:



「你真行……敢同北条花恋一争高下,不让寸分的人,除了我妹妹以外,你还是第一个呢。」



「……虽说完全打不过就是了。」



明明是10:0,一斗被打得体无完肤。贵文的眼神真是有够糟的。



「不好!!花恋不小心帮他们两个拉成了BL一般的关系了!!美文酱,花恋是腐女吗!?」



「我觉得不是吧……?」



「花恋也觉得不是。说到底,一斗桑是弱气攻呢。」



「哪里来的“说到底”啊!?」



听到了不能当做没听到的话,一斗只得插进花恋和美文的对话里吐槽道。



贵文对这吐槽同感地拼命点头。看样子似乎被无意义地高看了几分。



「看吧,贵文君也相当同意一斗桑是弱气攻呢。」



「不要同意啊!?」



「啊,不,我没那个意思……。我说,弱气攻是啥啊?」



如果去上学大概是初中生年纪的贵文,展现出毫无肮脏的知识。



「那个啊……」



「是哥哥没必要知道的事情哦。」



女仆那个美文当然一清二楚,不过这个美文似乎也相当明白。或许心里有一些肮脏的知识,美文露出了富于深意的微笑,止住了解释。



此时,花恋诶嘿嘿地笑了起来:



「话说呀……」



「「?」」



连风兄妹头上浮现了问号。



「美文酱和贵文君,关系一直都很好,花恋还是好羡慕呢。」



花恋满脸笑容地说道。美文嬉笑起来,而贵文则像是害羞一样,皱起眉头撇过脸去。



「啊,可是!」



花恋在这有些温暖的气氛中稍等片刻,续道,



「花恋现在,也有了一斗桑这样强力的哥哥呢!不会输的!」



花恋露出无畏的微笑,挽起一斗的胳膊,使劲一拉,说道。美文也不服气地抓起贵文的胳膊。



「什么嘛,我和哥哥的兄妹力才要更强哟!」



「一斗桑输掉的部分,花恋补上可是绰绰有余的哦?」



「我有那么拖后腿吗!?」



那样的话说到底为啥选自己就是个问题吧,一斗为花恋对自己的低评价而大吃一惊。



美文看着他们笑出声来,结果四个人都笑了。



很快到了将近黄昏的时候。贵文说:



「……差不多该回去了。你们也早些回去为好。这附近日落后会很危险。」



听到贵文的话,一斗向四周看了看,人影确实急剧少了下去。



「确实,太阳落山之后,涩谷也会沉没呢。」



「真危险!!」



花恋心中生效的谜之地理法则吓到了一斗。



「花恋酱,那是下大雨的时候啦。」



「真是急性短暂性暴雨呢!」



涩谷的站前广场就如文字一般,是谷底一样的地形,因而若是下了大雨很容易积水。



总之,四人离开了这个治安不好的地方,分为两组往各自居处回去。



贵文率先离开,一面回头催促正依依不舍地和花恋说着分别时的话的美文。



『……话说回来,那就是连风贵文……。文姐的祖父吗。』



一斗感慨地看着他,贵文则终于像小孩子一样,用挑战似的任性目光瞪了回来。不过他的表情已脱去了刚见面时的敌意,像是有些善意的芽儿萌发了出来。



『再见,花恋酱!』美文挥挥手。回答了一声后,花恋坐进了车里。



一斗也跟着进了车里。原本追着贵文回去的美文,忽然转身叫住了他:



「呐,一斗桑。要保护花恋酱哦?约好了。」



她充满气势地伸出了小指,一斗也用小指勾住。



「拉勾上吊!」



美文和一斗都微笑起来。贵文用非难的口气责备道:



「你、你啊,不、不许和美文卿卿我我的!」



扔下耸了耸肩的一斗,美文回到哥哥身边。她窃笑着用胳膊肘撞了撞贵文的侧腹:



「怎么了,哥哥,吃醋了吗?好可爱!」



「烦死了。才不是呢。」



就算吵嘴也像是很开心的一对兄妹。



看着即便陷入困苦境地也不曾失去的他们的笑容,一斗感到了些许被拯救了的感觉。



从志愿活动回家的路上。



花恋一脸忧郁地看着窗外。



来到北条家也有一个月了,一斗还从未见过花恋露出这种表情。



『花恋酱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呢……』



眼神倦怠,花恋吐出一口呼吸的同时,也发出了无力的声音:



「呐,一斗桑。」



「嗯?怎么了?」



「总有一天,美文酱的双亲能回来,再次生活在一起的吧……?」



这等于是在问社会的荒废是否会迎来终结。



不,花恋想问的,并不是单单一个家庭的问题。恐怕她真正想问的就是这个吧。



「……」



一斗知道结束的时候已经不远了。



但到了那个时候,这颗星球又会迎来另一场危机。



*



怪虫(Weapon)。



对啊,一斗完全忘掉了这一茬。



在如今的时代,怪虫还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不,或许已经存在了,只是人们还不知道罢了,连任何征兆都没有。



就一斗在历史课上所学的范围内而言,名为怪虫的存在,是在东京帝国建国前后出现的。



也就是说,再过不久,那个可怕的人类之敌就会现身了。



那个时刻,一步一步地接近着。



*



11月也过半的时候,天气很快急剧冷了下去,因而赈济物资除了食品,又添上了衣物。花恋带着一斗再度去涩谷参加志愿活动。



可左等右等,也等不来美文的身影。



「……」



看不下去花恋脸上有些伤心的表情,一斗将花恋拜托给岭上,说了声『我去那边找找』,往数个流浪儿聚集地找去。



可惜并没有看到美文的身影,不过却找到了贵文。一斗气喘吁吁地说:



「贵文、君。美文酱今天不在吗?」



「……」



贵文看了看一斗。他的表情看上去,比起上次见到的时候,颓废得有如天渊之别。



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一般,一斗一开始甚至都认不出来贵文了。



他全身鼓荡着的敌意与愤怒,当发现搭话的是一斗时,稍微减轻了一点。



但与此相对,一斗看到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悲伤。



「……了。」



好像胸口堵住了一样,贵文有一瞬间呼吸困难,发出了根本听不清楚的声音。



「啊?」



「美文……死了。」



眼眶中蓄起了泪水,贵文有如一口吐出一般,丢下这句话。



「啊!?为……什么……?」



「……被杀掉了。奸杀。」



「什……!?」



「这个街区里经常发生这种事。」



贵文极力扼杀着自己的感情,说道。或者说,这表示如果不这样,他就真的没有力气说出口了。



「怎么会……你就这么……算了吗?」



贵文猛地抓起一斗的领口。



「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可又能怎么办!?对老子而言这他妈就是日常!老子他妈就是活在这种操蛋的世界里!!」



一斗的眼睛里渐渐绝望。



连孩子都会说出这种话的世界,到底算什么?



贵文推了一把,放开了一斗,让一斗摔了个屁股墩儿。别的孩子关心地问了句『没事吧?』,一斗点点头,想道:



『……不要绝望,西园寺一斗。这种时候,如果是恋歌酱会怎么做?……是啊,一定会向前看。我是那个永远不会失去希望的少女的朋友,所以不能在这种地方绝望!』



事后想来,从那时起——



西园寺一斗开始思索起这些事情了——如果是恋歌,如果是来珠,如果是友佳梨子,现在会怎么做?这对一直只抱有低人一等感觉的他而言,是心灵成长的萌芽。他确实在追赶着自己所尊敬的少女们的背影。



接着,一斗回想起将他称为自己无可替代的朋友的葵妮丝的话。



『西园寺君……她们并不是抱持着磐石般的确信去挑战事物,只是……没错,只是眼前出现了除了她自己去收拾以外没有别的选项,这种无可奈何的状况罢了。』



(翻译引自台版第四卷第四章。感谢台版译者。)



「除了自己去收拾以外没有别的选项,这种无可奈何的状况……吗。」



就是眼前这样吗?



他反复咀嚼着葵妮丝预言一般的话。



『我要去做我能做到的事情。』



这是由一名少女的死亡为他带来的念头。



『尽力为很快将会出世的北条皇斗皇帝铺平道路,以便他继承和发扬吧』



这些——这个念头,也许是天启吧。



*



一斗首先去接触的是宇堂二郎。



他拼命想着如果是来珠会做什么——这就是他追随着策士来珠的身影所想到的着手点。



「宇堂桑。巴御剑,这个人来接触过宇堂桑的团体吗?」



「……你是在什么地方听说的?」



「……」



这种时候的策略,沉默是金。来珠曾经这么说过。



「是从北条老师那里听到的吗?应该还没对老师说过才对,老师是从某个渠道获悉了吗……果然是个可怕的人。是的。这个姓巴的,是经由名为『护国组织·八坂原机关』的一群人介绍,提出提供资金及人员的人。不过作为条件,他提出要北条老师参与到组织中来。」



这些话与一斗所知的巴御剑的情报相符。也就是说,巴御剑对北条家有什么意图,需要在政变及未来构建起良好的关系。



「不管他想做什么,他有钱是真的……可是虽说机会珍贵是珍贵……」



「资金确实很贵重。但比起这个,『人员』却要更重要。」



「?」



「他将要提供的『人员』,全都是战斗精英。」 



「战……!?」



宇堂说不出话来。也许是在想,原本是和平的市民团体,加入了这种东西会怎么样吧。



一斗惯于观察他人的脸色。因而宇堂在想些什么,他一瞬间就理解了。



「宇堂桑。和平的示威活动,是无法改变世界的。就算改变,也只不过是因为示威游行中蓄积的各种能量,最终让人们暴徒化以带来暴动或内战,使世界不得不改变而已。想要不流血而争得希望,不过是痴人说梦。」



恋歌若是听到,大概会悲伤地摇摇头吧。但如果是来珠或者友佳梨子,则会“就是这样吧。”并为自己的话寻来各种各样的理由——不,一斗很快否定了这点:



『不对。如果是来珠,她一定会无畏地笑着说,“就算这样,我也要不流血地争得希望给你看!”』



但自己并没有来珠她们一般的将才。一斗识得自己的极限。



和一斗陷入思考一样,宇堂也陷入了沉思。



「为了争得希望……必须要流血,吗。你要让我弄脏自己的手吗。」



宇堂无意识地引用了少年时代喜欢的游戏的台词。



(译注:出自《皇家骑士团》,或译《奥伽战争》,英文名《Tactics Ogre: Let Us Cling Together》,日文原名《タクティクスオウガ》,1995年发售于SFC平台的游戏。这句话是其第一章的标题。)



「只不过是弄脏我们的手这样的程度,就可以拯救未来了啊。」



一斗说出的,完全是来珠的辩论方法。



哪怕是团体中首屈一指的热血汉——宇堂二郎,此刻也不得不畏缩了。眼前的这个少年,可是在让自己发动武装政变啊。



「……能稍微让我考虑一下吗?」



一斗无言地点了点头。不过,他一定会按照一斗的话去做的。历史已经证明了这点。



「宇堂桑。」



在因为踏上了不确定的未来而步伐不稳地离去的宇堂身后,一斗忽然叫住了他。宇堂转身回来的时候,他说:



「我会说服北条老师的。一定。」



想要扫清道路,就要赶快下定更大的觉悟。这种做法也和来珠一模一样。



*



听完之后,北条皇子微微颤抖。



「……你到底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西园寺君?」



「……」



「不行!这种事情不可能赞同!太危险了!失败的后果想过吗!?哪怕是这个统治能力如此不堪的政府,真要动手你也是死路一条!!你根本就不知道国家权力到底有多恐怖!!」



之后,皇子又以极强的气势,喋喋不休地向一斗讲了半天道理。



一斗静静地,眼睛一眨不眨地听完了。从前,恋歌也这么做过。



皇子说累了,咚地坐回椅子上。一斗注视着他,静静地说:



「北条老师,我想要给孩子们以未来。」



对,恋歌肯定会这样说:



「不仅仅是未来,而且是满载希望的未来。」



正攻之后是奇兵,这是来珠的角色:



「您真的打算,把花恋酱留在如此充满绝望的世界里吗?」



「……、」



「她从志愿活动回来时的表情,老师看到了吗?我再不想让她露出那种表情了。为了能让像花恋酱一样温柔的孩子,幸福地生活下去的新世界,拜托了,北条老师。」



「……但是……失败的话……就会连花恋都卷进去了。」



若是祖父因政变未遂而被关押起来,身为孙女的花恋也会迎来悲惨的命运。



「原本老夫此身就是无所谓的,西园寺君。但老夫关心花恋的程度,可远在你之上啊。」



「那么,北条老师在幕后参谋画策就好,只让我和宇堂桑,还有之前说过的那个巴御剑知道就行。恐怕那个巴御剑,眼下也没期待北条老师站在表面上。」



这不过是近乎一斗直觉一样的东西,但他那对人性的嗅觉,从此刻起可怕地敏锐起来了。



他那卑屈的精神所养育的萌芽,终于开花结果了。



「万一政变失败,北条老师尽管把我送进局子里去吧。只要说我是潜伏进北条家里,故意欺骗宇堂桑说老师已答应协助,以图谋利用他们就好。只要这么宣传,就算暂时会对老师或花恋酱有所怀疑,最终也会让二位——甚至是作为被害者,被受舆论影响,敌人中较为宽容的一些人,引为同伴。没问题的,定然不会给您造成麻烦。」



「……你这样就好了吗?」



「是的。」



心中决定好了,就要一往无前。这是友佳梨子的信条。



「……。好吧,我相信你。」



这也许是北条皇子自己想要相信也说不定。



凭借观察力敏锐地看出别人想要相信,巧妙地使用手腕将之诱导。为此他毫不犹豫地打出了“无私”这张牌。而他完全相信自己毫无价值这点反倒歪打正着,因为如果他稍有一点自尊心,这张牌就会被简单地看穿是在虚张声势。



西园寺一斗的才智,确实开花了。



*



几天后,出现在北条邸的宇堂,看上去有几分憔悴。



「宇堂桑,北条老师已经下定决心了。」



「……是吗。」



「看样子,你是还没做出决定啊,宇堂桑。」



「我啊,还是……介意那个姓巴的。那家伙真的可信吗?」



唔……一斗挠了挠下巴,想了想。



「也是呢。北条老师已经答应我们要来帮忙了。那么,把巴先生叫来谈谈如何?从上次的口吻来看,和他还没见过面对吧?」



「……啊,是啊,你说的没错。连见都没见过的人,自然谈不上信任啊。」



“成功了!”一斗想。说到底他最开始的目的就只是和御剑见一面而已。



在北条家雌伏的目的终于快要达成了。



这样事情就能顺利发展,接下来只要把接力棒交给北条皇斗,回到原来的时代就没问题了。



一斗是这样想的。



之后又过了几天……。



西历2028年12月2日。



北条皇子、宇堂二郎、巴御剑以及西园寺一斗,四人举行了一次会谈。自己乱入进来是有多么不合适,让一斗不禁苦笑了。



会谈当天,他和宇堂两人在并肩北条宅邸的玄关门口等待着。一辆华丽的大红色的法拉利599 GTO跑车驶了进来。



打开右侧的车门下了车,御剑抱怨起自己坐的车来。



「公爵(Duke)那家伙,就不会找辆普通点的车吗?真搞不懂那家伙的趣味。」



从左侧车门出来的金发少女,听到御剑那对自己朋友兼部下的人的咒骂,偷偷笑了一声。



「那个……就是巴御剑吗。」



和想象中远远不同,他那年轻、不像日本人的外貌,让宇堂吃了一惊。



「没错。」



在那个摘下墨镜走了过来的青年面前,一斗声音颤抖地说道。



明明在区区几周前才刚刚进行了几个小时的会谈,一斗心里却充满了多到可怕的怀念感,几乎要哭了出来。



会谈在皇子的书斋举行。皇子年轻时所有的密会,都是在这里举行的。



原本预定是四人会谈,但因为御剑提出要加上自己带来的金发少女,变成了五人会谈。



宇堂对御剑说明了现况,并表达了关心事项。御剑沉吟道:



「也就是说,怀疑我准备的战力到底能不能做得数,是这个意思吧?」



听到这直截了当的话,宇堂犹豫地点了点头。



御剑看上去半点也不介怀,笑了一声,叫出了静静随侍在一旁的金发少女的名字。



「塞西尔。」



「是。」



收到眼色的金发少女——塞西尔,从皇子出于个人爱好放在桌子上的果品篮中拿出了一个苹果。



不会是要捏碎它以证明自己的腕力吧?皇子和宇堂皱起了眉头。但这个预料完全错了。



啪!一声爆炸声响起,塞西尔的手中展开了等离子体的光芒,苹果岂止是焦炭,干脆化成了飞灰,在书斋的空气中飞舞。



「哪怕是比这大得多的目标,哪怕是数公里外,也能做到。无论是大象或鲸鱼,飞机或战车,连航空母舰之类也不例外,一瞬间就可以让它落入同样的下场。这样的人,我准备了一万个。」



皇子和宇堂瞪大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当飞舞的尘埃终于落定到绒毯上时,终于开口说道:



「这不会是魔术之类的吧。」



「不如为了证明,把美军基地也给化成灰怎么样?这种任务塞西尔一个人花个十秒钟就差不多了。」



「……」



「就算要扫荡这个国家,有个一千人花一天也就够了。……不过我尽量想让牺牲的人少一些,稳妥起见,才准备多派些人来。」



「……超能力,是这么回事吧?」



宇堂的声音有些嘶哑。



「算是差不多吧。」



「还是很难这么快就相信……」



和因为预料之外的展开而就此沉默的皇子与宇堂不同,一斗起身抱臂道:



「我相信。要知道,这些人可是从异世界来的。」



「异世界……是指别的宇宙那类的吧?……老夫上了年纪,理解起来很难啊。」



与放弃似的苦笑着的皇子相反,一斗一直是一副极其认真的模样。



御剑本以为他只是个当宇堂副官的毛头小子,此刻眼神忽然锐利起来,看着一斗说道:



「少年,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西园寺一斗。」



一开始去迎接的时候就报过名字,但当时御剑并没有放在心上。此时,他似乎重新将一斗的名字记在脑海中了。



「一斗。看来你似乎对我的事情很熟悉啊……」



「我和您曾见过一次面。」



这并不是谎言。至少对一斗来说不是。



「是吗……。对不起,记不得了。我明明应该是对见过一次面的人就忘不了了才对的啊。」



「没关系。」



这时候,一直思考着的皇子抬起了脸。



「对了,还想着是在哪里听过的来着。八坂原机关啊。老夫的爷爷在当大臣的时候,对还是孩子的老夫有说过。他当时说,本国有个从神代起就开始与异界、异形的存在战斗的组织,现在也还在不为人知地活动着。我还以为那只不过是逗孩子开心的童话故事而已……」



「嚯,看来北条翁,令先祖父真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到了现代,在政客当中还是不知道我们的人会多一些啊。我就是那个八坂原机关的人。虽说那边算是个副业吧。」



皇子对此只能干笑了。



「老夫干不来啦,这种事情。比起老夫,还是那边的年轻人胆子更壮啊。跟他谈谈吧。老夫听他的。本来嘛,未来终归是他们的。到了老夫这个年纪,对自己这个老不死的能做点啥,心里就有数啰。」



说着,皇子扬起下巴点了点从会谈开始到现在完全不曾动摇过的一斗。



「好吧。那么对我们的战斗力还有什么疑问吗?」



「宇堂桑,最近有个新闻是一艘驱逐舰搁浅在了日本海,对吧。说是拆解也很棘手之类的。把它消灭掉如何?这样就能充分证明并非魔术了吧?」



「啊,嗯……」



宇堂已经跟不上对话的进程了,不过还是能艰难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