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历82年9月。



充满混乱的暑假也已结束，皇泉学园展开新学期。



新学期的第一天，有位爽朗到校的少女。她进入1年A班教室，带着笑容进行自我介绍。



「我从筑紫岛学院转学过来，叫做国士莉榭……」



班上突然热闹起来。



「太棒了，这次的转学生很正常！」



「普通到不行！」



「而且好可爱！虽然正经，却很可爱！」



尤其受到男生的好评。理由是本班第一次来了正常的转学生，不过就某个意义上来说，她比这间教室里的任何人都还要来得不正常。



对此毫无所悉，坐在一斗前方座位的八田同样情绪高亢。



「喔？怎么会来这种女生！超可爱的！对吧，小一？」



「嗯，是啊……」



心想：「咦，啊，他说的小一是指我……」的一斗点了点头。



是听到了这段对话吗？在视野中捕捉到一斗的莉榭耶露叫了声「小一」，接着轻轻挥手。



「咦，又是跟西园寺同学有关的转学生？」「亏我还相信她很正常！」「西园寺真受欢迎……」班上各处传来失望要素居多的叹息。这使得莉榭耶露在得知一斗及其同伴受到何种对待的同时，内心也非常后侮地想着：「糟了，早知道就装作不认识，别牵扯上关系比较好。」



「可以称呼小一为小一的人，明明就只有我这个好友啊……」



虽然八田露骨地展露出了敌对心态，不过八田当然毫无获胜因素．



「小一！让那个女人称呼小一为小一好吗？」



「你是谁？」



「咳！如果小一没有丧失记忆，就能以友情的力量击退她了！」



全班哄堂大笑。



顺道一提，既然八田介入，那么关于莉榭耶露转学一事便失去了产生愉快插曲的气氛，因此后续的部分请容作者我割爱。



透过刚才和八田之间的对话可以知道，原以为一斗的丧失记忆会早早痊愈，不过在历经半个月后的现在，症状仍然维持停滞。



自从那件事之后，一斗的记忆便变得不稳定，奇怪的事记得很牢，可是他自己的名字及身边人物的脸孔立刻就会忘记。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无人陪在他身边，便难以度过日常生活。



第二学期开始数日后的这天也一样。放学后，来珠叫住起身离开座位的一斗。



「一斗，该去社团了。」



「……」



不过一斗对这句话毫无反应，反而打算就此离开教室。



「一斗！」



来珠追上去按住他的肩膀，将他转过来。一斗那有如看着陌生人的视线刺伤了她的心。



「啊……我的名字……是叫一斗喔……对不起。」



「呜……！」



一斗并未正视来珠，来珠也将视线移开。



「……」



「……」



是看不过去两人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的这种气氛？还是单纯只是看不出现场的气氛？至少表面上笑嘻嘻的恋歌走了过来。



「一斗今天不是要去医院吗？」



「啊，呃……啊……」



一斗露出疑惑的眼神。此时在教室门口附近待命，被迫担任一斗守卫的以耶芙准尉以手机确认行程表后走上前来。



「要去医院喔～园寺先生～」



「是吗？那么，下次再去社团。你保重喔，一斗。一斗就拜托你了，以、以、以耶……以耶……」



这个非常难发音的名字令恋歌陷入困境。虽然已经习惯了这种状况，不过还是感到沮丧以耶芙准尉不满地发出「耶」的声音。



「我是以耶芙～～」



「耶稣小姐。」



随侍在恋歌身后的美文脑中闪过「明明接受了梵蒂冈致赠的圣衣，还做这台事好吗？」的念头，不过因为吐槽也没用，因此还是维持沉默。



接着以耶芙准尉发出「咳」这般超软弱的叹息，放弃纠正对方自己名字正确发音的尝试，领着一斗走出教室。



落寞地目送一斗背影的来珠拚命忍住立刻积揽在眼角旁的泪珠，在内心低语：



「一斗……过去不管在什么时候，总是笔直地看着我。不管是多么心虚的时候、不管是如何受我责备的时候……可是，可是现在的一斗……」



现在的一斗不是原本的一斗。虽然脑子里知道，可是感情却割舍不下。



恋歌也同样感到心痛吧！从刚才的微笑当中，隐约可见这样的微妙心境。



看着这一幕友佳梨子肚子开始痛了起来。



*



另一方面，一斗在前往医院的路上也想起了刚才跟来珠之间的对话，感到心痛。



「她……一脸非常受伤的表情……不是我，那是在寻求真正的一斗的眼神。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她要的并不要现在的我……」



那是相当早就已经察觉到的事。



少女们在期待遭到背叛时，流露出的失望、哀伤的眼神。



明明有许多事自记忆当中脱落，偏偏就是忘不了那对眼睛。而且就像沉淀一般，一点一点地在一斗的心中堆积起来。



一斗为了逃离皇帝社的气氛而前往医院，不过很快就做完检查，他再次踏着沉重的步伐朝自家走去。因为恋歌及来珠以探病为名，频繁地在西园寺家中出现。



这天也一样，一斗踩着沉闷的步伐走过夏日午后的医院中庭。只要是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以耶芙准尉既不会干涉，也不会太过靠近。这并非因为她清楚她自己份内的工作，单纯是因为她很怕生，因此不想接近陌生人。



一斗在以耶芙准尉视线的一端漫无目的地走着。就算一斗走进了大学医院院区内，与病房大楼相距不远的大学设施别栋内，但以伊芙准尉还是只透过走廊土的窗户确认他的身影。



事后回想起来，这可以称为命运吗？进入大楼后，一斗突然看到一个位在角落的小房间。



后来一斗才知道指示牌上标名「第2小图书馆」的那里，是距离大学及医院最遥远的场所。即便是悄然伫立的大楼中，也是最为安静的场所。



受到这份寂静的吸引，一斗透过小窗朝内窥看。确定里面没人之后，他慢慢将门拉开。不过，是因为老旧的缘故？或单纯是因为容易被忽视，因此这个地点并未进行维修？门在发出巨大的吱咯声后方才开殷。



对那个声音感到不快的一斗还是踏入室内，环顾这个小巧……不到教室空间的一半，若称为图书室会显得太过狭窄的房间。



……结果——



「……」



原本以为无人的室内，虽然不到正巧位在小窗死角的位置，不过从难以注意到的角落传来锐利的视线，一斗不由得回头。



「……」



室内唯一一张长桌的角落，果真有个少年坐在仅有的四张椅子当中一张，膝上放着书本，身穿东京帝国陆军军服，以唯一的一只红褐色眼眸动也不动也仰望一斗。



年纪与一斗相同或是略大，少年那未映出一斗身影的另外一只眼睛，被雕有狼型纹章的眼罩遮掩。漂亮的长黑发像日本人偶般整齐地剪齐，不过那带有少年感觉的修长身躯给人野生动物般的精悍感。



「……」



是已经看腻了有如被狼的视线射穿，而呆站在原地的一斗吗？少年似乎失去了兴趣，再次将脸转向膝上的书本。



相反地，有半晌时间无言地望着眼罩少年的一斗投降般地开口：



「那个……我可以……进这个房间吗？」



因为早已进来，所以这也是个愚蠢的提问，少年连看都不看一斗地点头。



在知道总之不会受到责备后，虽然在意军装少年，一斗还是漫步走向占了房间一半以上空间的后方书架区。



因为是大学医院的设施，原以为都是医学书籍，但却排列着各式各样的书籍。不过一斗现在是与求知欲最无缘的少年。其实不限求知欲，他与大部分的欲望都无缘。



看过一轮后，结果一斗还是试着和这个房间当中，他最感兴趣的对象说话。



「那个……你有没有什么……推荐的书？」



「……」



听到一斗开口询问的眼罩少年在隔了数拍后，以缓慢的动作侧眼指向紧靠走廊那面墙边所摆的书架区。



「谢谢……」



一斗心想：「真是个沉默寡言的人……」由于他的视线依旧对准再次埋头读书的少年，因此头差点就撞上书架。当一斗来到少年指示的书架附近后……



「百科全书……」



是一整排的百科全书，共巧集。



心想：「一斗做过什么坏事吗……？」的一斗以悲伤的眼神望向少年，不过少年并未察觉，只是埋头追逐纸上的文字。



心想再继续追问下去也得不到更进一步的答案，一斗死心地抽出百科全书。接着在距离少年稍远的椅子上坐下，开始翻阅百科全书。



『……呜，不太有趣。』



话是这么说，不过终究是对方推荐的书，或许会有其有趣之处，因此一斗继续与百科全书格斗。



『啊，这个人……我似乎是知道的样子……北条……恋歌……是这个人吗？』



一斗快速翻过书页，不过意识几乎集中在眼罩少年身上。虽然一再朝那边偷瞄，不过视线一次也不曾对上。因为对方始终只对书本感兴趣。



不久后，远处传来催促孩子们返家的广播，少年阖起手边的书，放回书架后，便伸手去开门打算离开。



以眼神追逐他的行动的一斗急忙出声叫住他：



「那、那个！」



「……？」



在一斗起身时被撞到的椅子不停晃动，最后终于喀哒一声地倒下。此时少年才回过头来。仍然背对的身影如实地表达出了拒绝感。



「我、我可以……再到这里来吗……？」



「……可以吧？」



从锐利的眼光及吓人的眼罩，威严的军服、威风凛凛的动作这些要素当中完全想到不到，她的嗓音有如蜂蜜般甜美可爱，如此两极化的差异令一斗感到惊讶。不管再怎么听，那都像是少女的声音。



虽然因为那太过凛然的外表及气质而产生误会，不过这意料之外的发展令一斗心跳加速，声音也变得沙哑。



「我、我……呃、呃……名字……名字叫什么去了……？」



是因为这句话正中笑穴吗？少女噗哧一笑。不过，随即露出警戒心地端正态度，再次抿紧嘴角后说：



「我是……东云。」



「东云……小姐……」



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名叫东云的少女便突兀地离开房间。



这就是丧失记忆的一斗与东云的邂逅。



*



翌日。



虽然不需检查，放学后一斗还是前往大学医院。并非别有居心。在如今这种就连自己的记忆都暧昧不明的状态下，那位少女给他留下出奇深刻的印象，勾起兴趣便是全部的理由。



就在一斗进入别栋，正要打开第2小图书室的门时。



里面传来似乎是东云的声音，一斗的手因此停了下来。



「啧，东云那家伙！因为会破坏形象，所以明明要她不准出声的！」



「对象是那样的小孩子啊，有什么关系，十狼佐。」



「露婕，可是那名少年是……」



音色微妙地交互变化，听来像是东云一个人在扮演独角戏，由此可推测得出相当恐怖的状况。



无法忍受这种恐怖感的一斗豁出去地将门打开。



「那个……东云小姐？」



和昨天不同，坐在长桌正中央的东云在门打开的瞬间，像是坐在椅子上打瞌睡般的用力点了一下头。接着在下个瞬间，茌她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的同时，原本紧闭的眼皮也缓缓地眨了又眨，接着眼睛才终于对准焦点。



「东云……小姐……？」



当一斗再次呼唤她的名字时，东云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只点了点头向一斗打招呼。跟昨天一样看着膝上的书，除了翻页的手之外，连动都不动。



对于产生更多谜团的东云，一斗今天也假装翻阅百科全书，同时像是观察珍禽异兽般，断断绩续地对她投以充满学术兴趣的视线。



重新观察过后，才知道一斗昨天所在的角度被手臂挡住，同时因为她垂着头所以才看不出来，其实她的胸前有着符合少女感觉的浑圆隆起，长长的睫毛与经常修剪，带有光泽的漂亮绿黑发与女生极为相配，将她误认为是少年可说是太过失礼了。



极为无聊的一斗试着开口对东云说话……



「那个……我要去买饮料，你要不要喝什么冷饮？」



「……」



虽然这间第2小图书室除了他们两人以外依然没有别人，不过她还是迅速地瞄了一斗一眼，确认他是在对自己说话以后，东云在那句「你要不要什么喝冷饮？」在说到「什么冷」时便已轻轻摇头。



她一贯地维持这种态度，要和她沟通几乎是不可能的状态。



而且真要说起来，一斗本身的沟通能力也明显低落。加上只有一斗单方面想要进行接触，因此无法形成可称为对话的对话。



即便如此，在气温依旧酷热的九月初的这几天，东云及一斗依然每天度过如此不可思议的时间。



一斗之所以受到这个场所的吸引，除了东云那不可思议的气质以外，还有别的理由。在将他的存在当作路边石头的东云身边，有着与他在学校教室内强烈感受到的，那种像是被压扁般的压力无缘，气氛令人出奇地感到舒畅。



在那寂静的、非常寂静的时间中——



愈来愈响壳的暮蝉声，在远处谌歌着夏天的结束。



接着有一天，就在东云拒绝收下一斗当作伴手礼带到第2小图书室来的冰淇淋，因此一斗只好趁着尚未融化，拚命吃下两人份的冰淇淋而感到头痛时。



「……」



正在进行将看完的书放回书架这例行动作的东云，停下了归还书本的动作。



「？」



一斗心想：「对向来毫不犹豫，以毫无多余动作地抽出书本的东云来说，这还真是难得……」当他走近后，东云以惊人的速度抽身拉开距离。这明显的警戒动作实在太过露骨，因此感到有些受伤的一斗环顾她正要放回去的书本及四周。



「……《追忆似水年华》？你在看这个？」



「……」



往后退开半步离开一斗身边，同时睥睨着他的东云点头。



「……刚才归还的是第5集……然后这里接下去摆着的是第7集。没有第6集……？」



「……」



再继续退后半步离开一斗身边，同时睥睨着他的东云点头。



一斗察觉到只要他站在这里，东云就不会接近。因此就像遇上了熊一样，一斗一点一点地往后退，东云则连动地回到书架旁。



在继续进行观察的一斗眼前，东云难得地出现了些许沮丧——或许加入了一斗的主观意识——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后，便伸手去拿别的书。



「……」



接着，采取迂回绕过一斗的轨道，再次回到长桌一端的东云进入动也不动的模式。



*



接着到了翌日。



「《追忆似水年华》的第6集……？」



一到皇泉学园的午休时间，一斗便鼓起勇气询问坐在他斜前方，一直在看书的雫。雫纳闷地歪着头，展现出多于东云32倍的反应。



「呃、啊，你一直在看书，所以我想……或许你有，嗯！」



虽然雫也很沉默，不过不像东云那样身怀拒绝的气息，因此相较之下还是比较容易接触。



「……你想看？」



「啊，不，不是我。」



雫的眼睛陡然发亮（的感觉）。



「……是女生？」



依旧是不带霸气、毫无感情的口吻，不过感觉得到那句话中微妙地加入了一点力道，这是错觉造成的吗？



「咦，啊，唔、嗯……」



「……是个喜欢看书的女生？」



是多心吗？雫的话中带着热庋。



「嗯，她总是在看书。很文静……应该说，她几乎不说话。」



「……」



宰的眼神突然显得凶狠。



「？」



这无言的憎恶令一斗感到诧异，心想：「难道她也喜欢我，所以我提起其他女生让她感到不是滋味……或许是这样？」同时闪过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的疑虑及后悔。



「……」



「那个……我……」



「……了。」



「咦？」



雫的声音低到细不可闻，一斗不由得反问。



「角色重复了。」



「……」



原来她在意的是那点吗？



「角色重复了。」



心想：「为什么要说两次？」不过因为是重要的事，所以厌觉是要说两次。



瞪了一斗半晌后，雫从书包里取出一本书交给一斗。



是马塞尔·普鲁斯特着的《追忆似水年华》全10集当中的第6集。



「……啊！这是第6集？咦，为什么你有？」



就算碰巧带在身边，也太过绝妙刻意，因此只能发出惊呼声。



「呐、呐……这本第6集……该不会是从大学医院的图书室里拿出来的吧？」



「……？？？」



雫以「那是什么话？」的眼神望着他。无话可回的一斗正想感谢地收下书……但雫却突然将书收回来，害一斗扑了个空。



「……」



望着露出些许悲伤苦笑的一斗，雫略微探出身子地说：



「我借你，不过……相反地你要矫正她，好让她的角色不会跟我重复……」



一斗心想：「原来她那么在意吗！」虽然不记得雫的个性，不过还是受到冲击。



「我会努力……」



雫像是在说「那就这么说定了」一样，轻轻瞪了苦笑成分加重的一斗之后，将书交给他。



如果因公务而缺席的恋歌等人在场，肯定会一五一十地追问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不过此时所有人都不在，就连八田也到操场上去踢足球了。



放学后，一斗珍惜地将借来的书放进书包里，快步离开学校，前往第2小图书室。



虽然很难想像。东云高兴的表情。



不过或许能成为对话的开端。内心怀抱些许期待的一斗打开图书室的门，立刻就想将从雫那里借来的书交给依然坐在长桌角落椅子上，默默看书的东云……结果东云维持坐在椅子上看书的姿势，喀哒喀哒地朝后退开。



「那个……这是昨天你找不到的书的后续。」



面露苦笑的一斗所说的这句话，令东云的脸立刻从书上弹了起来。



不过，她照例还是不肯接近，因此一斗将书放在桌上，接着再退回房间角落。在确认过他的动作后，东云回到原本的位置，将书拿了起来。



「……」



「因为我认识的人有，所以我就借来了。」



「呜……！」



她被书的封面引开注意力，没有立刻发现一斗走到她身边，因此不由得大吃一惊地站了起来。



「啊……呜……」



接着她开始发抖，嘴巴也不停地开阖。对于一脸困惑的一斗，紧抱着书的东云摆出战斗姿势，大声怒吼：



「你不要……多管闲事！」



话刚说完，东云便冲出房间。一斗只能茫然地目送她。



虽然原本就有那种感觉，不过果然还是被讨厌吗？一斗沮丧地垂下头，重重叹了口气。



*



自从发生过与东云之间的那件事后，一斗已经有好几天没到图书馆去。



真要说起来，虽说没有记忆，不过不擅长与人交际的一斗积极造访某人这件事，本身就是奇迹。



最近这几天，一斗与假藉是皇帝社的活动，其实企图要取回他记忆的恋歌等人在一起，不过或许是被结果只是白费工夫的恶战苦斗所拖累吧，今天恋歌等人全部请假。



虽然没有说出口，不过在他与因为一斗没能取回记忆，而一再感到失望的人们共度的期间，他首度察觉到一件事。他只想跟不认识西园寺一斗的人茌一起。如果东云不是少女而是少年，他们的感情会变得更好吗？思索着这点的一斗没能跟上学生们热闹地离开放学后教室的人潮，就只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眺望着往来走廊的人们。



或许他就是在此时察觉到。



这几天的记忆渐渐变得难以遗忘。



如果不是有一名少女出现在他面前，或许他便不会发现这一点。



「……」



「咦……什么？」



「是坐在斜前方座位的女生。」一斗在脑内确认对雫的认识。接着雫发出比平常稍微有力一些，但还是有气无力的声音说：



「……你摧毁角色了吗？」



「啊……啊——……」



虽然只是朦胧地记起了与雫之间的约定，不过因为「交给东云的书」的这个引子，一斗想起了跟雫借书的事。



不只说了多余的话，而且东云也没看书吧？既然如此，那么得遗书才行。虽然雫的意图不是要他遗书，不过认定是如此的一斗向雫道歉。



「对不起，我去把书拿来还你。」



雫目送这么说完后，便急忙离开教室的一斗。在她背后，不懂得看气氛的八田以看好戏的心态接近。



「咦，什么什么？摧毁角色是怎么一回事？」



「……大家一起……摧毁八田的角色……」



「真的吗？」



摧毁八田的角色，是角色摧毁四天王当中最小咖的一个。



*



已经相隔几天了呢？记忆依然暧昧的一斗不记得了。不过在历经数日后，一斗再次来到第2小图书室。



不过，清楚记得挨过骂的一斗游移不定地松开放在门上的手。接着，偷偷透过小窗朝内窥看。



「……」



东云的确在里面。



像平常一样，坐在长椅角落的座位。不过，东云所坐的位置不是走廊那侧，是靠近窗户那侧的角落。



不同的不只这点。膝盖上的书是翻开的，但是东云茫然地拄着脸颊，看着窗外的景色。



一斗以为她是在稍作休息，不过跟他在一起时，东云从未露出这样的表情。那忧郁的侧脸有半晌的时问让他看呆了。不过不管再怎么等，还是不见东云重拾书本，只是偶尔发出的叹息次数增加了。



在稍作犹豫后，一斗略带踌躇地打开门。



有如因那个声音而弹起的东云转头望向一斗。瞪大的眼睛像是在诉说她无法相信一斗会出现在那里。



不过被注视的一斗将它视为非难的视线，慢慢地、慢慢地拉回正想踏入房间的那只脚，带着僵硬的笑容说出牛头不对马尾的话。



「呃、呃，那、那本书如果你不看，我在想……能不能还给我。该怎么说呢，那个，如果你要看就算了。嗯，那、那么，你慢慢看，下次我再来拿！」



由于夹杂了跟说话内容无关的谜样手势，因此传达的内容本身虽然简洁，却加入了不可思议的幻觉，令人怀疑是否正确地传达了内容。东云依然面无表情地直视一斗。



因为那道视线而感到无处容身的一斗举起手说：「就这样！」之后，就关上门，迅速踏上走廊离开。



结果，背后传来「啪哒啪哒」追逐一斗的脚步声，接着「咚」一声，有某种东西撞上一斗的背部。



「……？？？」



一斗的脑内不知为何，浮现出一位有着红色长发，穿着白外套、红色格子迷你裙，头上戴着金色头冠的少女在眼中失去光芒的状态下，发出「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这般有如从黑暗中传来的虚无笑声，以菜刀戳刺一斗背部的残虐画面，不过实际上并无此事。



撞上他背部的人是东云，而且她手上拿的不是菜刀，是一耳借给她的书。



「那、那那那那那、那个……！」



在和一斗四目交接后，东云一再试图开口，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初次见面见面时的冷漠凛然印象早已飞走。



「上、上上上上上、上次我说话的口气太冲了，对不起——！我一直一直一直一直想向你道道道道道道道、道歉，可是我担心你是不是不会再来了，所以好介意好介意好介意好介意好介意到不不不不、不行……不行的地步！」



一再猛吃螺丝的东云眼珠子仍然骨碌骨碌地转，脸色从通红转为铁青，现在则成了紫色。



「……」



一斗的脑子来不及处理这意料之外的事态，因此总之先说出心中所想的话：



「我以为你生气了。」



「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