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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静流姐与白雪公主(2 / 2)




静流姐一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边聆听我的说明。可是,她的表情看来似乎一点都不关心的样子。



「那个事件还没解决吗?」



等我结束大致的说明之后,静流姐以轻描淡写的语气如此说道。



那个态度仿佛在表示即使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唔,我是没有听说到底解决了没啦——这算是一起简单的事件吗?」



「不,这起事件一定很棘手吧。不过也正因为棘手,我觉得反而很适合警察。」



静流姐说出了这句奇妙的话来。因为不懂她的意思,所以我便开口询问:



「……棘手的话会适合警察吗?」



静流姐接着向我解释。



「警方的搜查,正好最适合那种只要累积所有蛛丝马迹的线索来进行调查,答案便会自然浮现的案子。这次的事件想必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她的语气与其说是充满自信,不如说是漠不关心。



「但、但是,现在案情不是陷入瓶颈了吗?因为事件真的很不可思议呀。」



「在雪山被人发现的毒杀尸体——四周是一片与外界隔绝的银白色世界,富有神秘感的美——是因为这么一回事吗?白雪公主这个名字取得还真妙呢。」



「……我当初听到的时候也是有这样的印象耶。感觉好像白雪公主喔。」



毕竟那个童话故事太有名了,任谁都会立刻联想到吧。



「也是啦——那个故事感觉就很怪癖嘛。能做到那种地步还真是令人甘拜下风呢。」



静流姐一边咯咯笑着,一边如此表示。我一听不禁愣住了。



「咦?你是说那个童话故事吗?」



「嗯,当然啰。和那个故事相比,现实发生的杀人事件要可爱多了。」



静流姐一脸若无其事地说出这句令人傻眼的话。我感到困惑不解。



「应该没有那种事吧?我不只看过也听过好几次,还看过卡通,可是从来就没有你说的那种感觉啊。」



虽然还不到特别喜欢的程度,但也不讨厌就是了。



不过,静流姐听了我的反驳却丝毫不受动摇。



「不对。那纯粹只是看每一部作品的创作者如何掩饰故事的本质而已。」



她以四平八稳的口吻说着。



「基本上,所谓的故事是一种自私、独善其身、以及压抑纠葛在一起的综合体。依我看,白雪公主便是这当中属于欺瞒特别多的种类吧。」



「……什么意思?」



我整个人呆若木鸡。



「小夜,你认为那个故事是属于谁的?又是写给谁看的呢?」



「呃——应该是小孩子吧?前面算是带着提心吊胆的心情观看漂亮的公主碰上艰辛的遭遇。最后再迎接可喜可贺的结局,然后松了一口气这样——」



说着说着,我突然觉得自己不太记得白雪公主是一篇什么内容的故事了。记得是有七个小矮人?然后毒苹果是出现在这个故事里的没错吧——毕竟没人会连童话故事里的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也难怪我的记忆会混淆了,八成是跟其它的童话故事搞混了吧。



「……所以那只是一个很单纯的故事吧?或者该说简单明了?」



「没错,是挺简单明了呀。难以理解的部分连一丁点也没有——」



静流姐此时的口吻带有一点坏心眼的味道。我很清楚这种时候接下来往往会有沉重的否定到来……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她的下一句话还是令我顿时哑口怨言。



「——毕竟,权力意识是人类一种相当单纯的冲动嘛。」



「……什么?」



「权力呀。基本上,在白雪公主这篇故事里头,有议论的尽是关于权力的问题。」



静流姐还是维持一贯的表情,一脸平静做出这番表示。



3.



「……呃,所谓权力,是指坏心眼的继母的事吗?」



「她在那篇故事里充其量只是个配角。一个在故事的剧情上有其必要、类似『衬托生鱼片用的配菜』的角色——话说回来『衬托生鱼片用的配菜』是什么东西呀?在文章上经常看到,可是实际上不晓得是什么耶。不知不觉就把它拿来当形容使用了。小夜,你知道吗?」



静流姐冷不防向我提出了这个问题。



「咦?」



我整个人呆若木鸡。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事后我查了字典才知道那是附属品的总称,又写作『具』。不过,在当时我可说是一无所知。



静流姐向摸不着头绪的我点头说道:



「人类真的有太多不知道的事情了,对不对?」



我没有办法,只得跟着点头。



「嗯。」



「无知所造成的困扰我想或许多如繁星吧。可是,一旦开始思考起那有多少的必要性,便没完没了了。」



静流姐以一副稀松平常的语气诉说着,但我完全听不懂她在讲什么。也看不出那跟之前的话题有何关联。白雪公主跑哪去了呢?



「那个,静流姐……?」



我支支吾吾地开口叫了一声,而她则是耸了耸肩。



「所谓的权力,其实也就是用来维持『不知道也没关系』这种事的机能喔。」



「啥?」



「白雪公主这个角色,实际上就好比是权力的化身呀。她不但一无所知,也被允许无知,而且她的权力也因为没人觉得这个现象可疑而显得更加地完美无瑕。」



静流姐像是心领神会似的径自点了点头。



「……白雪公主是这种故事吗?」



她看我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一脸笑眯眯地问我:



「不然你说那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但是我的印象还是暧昧不清。



「呃——我记得是白雪公主被身为继母的皇后赶出了城堡对吧?」



「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被带出城外准备杀掉。白雪公主哭着向打算把她的内脏带回去交差的猎人求饶,而对方也很干脆地答应了。后来猎人将山猪的内脏带回去,当成是白雪公主死亡的证据呈献给皇后。」



「内、内脏?——啊啊,这么说来,我好像有听过类似的内容。」



格林童话收录了不少残酷的故事,记得市面上好像也有宣称格林童话其实非常恐怖的书。



「总之,皇后欢天喜地吃下了那个内脏——你对这一点有什么看法呢?」



「唔,简直让人听不下去。好恐怖。民间故事还是真残酷耶。」



我一说完,静流姐便露出了笑容。



「不对,你不觉得很荒唐吗?皇后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她不惜吃下内脏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接着,又出人意表地提出一个像是整个逻辑颠倒过来的问题。



「理由——不就是因为她是坏人吗?」



「嗯。你说的没错。让皇后采取过度的行动,吃下宣称是白雪公主内脏的东西给读者看,为的就只是要证明她是坏人。除此之外没有其它理由了。或许这么说比较恰当吧——这一幕纯粹是为了突显『被这种残忍的皇后盯上,白雪公主还真可怜』的印象吧。而且除了皇后以外.其它人全都是站在白雪公主这一边呢。」



静流姐似乎连故事的细节也记得十分清楚的样子。



(……她是小时候看的吗?还是最近?)



像是跟别人借来看的——不过又会是谁呢?是医生或是哪位护士吗?或者她还有其它类似像我这样的朋友呢?



(可是,我从来没看过有其它人来探病啊——)



假如真的有那样子的人存在,不晓得静流姐和那个人都在聊些什么呢——我的心情就在好奇想知道、可是又不想知道两者间来回摆荡着。



(别想了……)



不知怎么搞的,我满脑子想的尽是一堆奇怪的琐事,以致于静流姐所说的话几乎是左耳进右耳出。



「顺带一提,根据某派的说法,那七个小矮人原先似乎是残酷的山贼,只要见到有人闯入森林一律杀害并且抢走他们的金银财宝的样子喔。不过他们不仅没有这么对待白雪公主,反而马上成为她的伙伴。」



「哦?是这样子啊。」



「白雪公主一开始就不打算了解那七个小矮人的身分来历,即使这样也完全相安无事。因为这故事里的小矮人是绝对不会背叛她的。」



不会背叛——这个字眼令我稍微心惊了一下。



「……为什么不会背叛?」



「这就不晓得啰。」



静流姐耸了耸肩。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有可能是因为白雪公主太漂亮了,也可能是更不单纯的原因。但是,这边有一个重要的讯息,那就是注定好的事情便不会变动——违抗不了。」



静流姐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动摇,只听她继续以淡然的口吻说下去。



「违抗不了……」



「总归一句话,在这篇故事里唯有那件事是不会变动的。就连皇后也没办法停止杀害白雪公主的企图。」



「没办法停止——?」



「难道不是吗?就连那个著名的『魔镜呀魔镜,这个世上最美丽的人是谁?』的桥段,到头来也只是为了发现白雪公主还活着而存在的。皇后注定就是要杀害白雪公。平稳的生活是不被允许的。」



「嗯~」



「因此,她为了杀害白雪公主而假扮成老婆婆接近她——一直到最后使出毒苹果为止,总计三次的行动全都是皇后敲门,然后白雪公主自己打开门锁的呢——」



「——经你这么一说,白雪公主好像还满笨的耶。她都没有戒心吗?」



「七个小矮人也耳提面命地要她多加小心了。但白雪公主就是不听劝。」



「……为什么?」



我们现在讨论的是童话故事,所以不需要像平常在讨论实际事件时一样感到害怕。可是,不知为何我就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虽然小夜你说白雪公主好像满笨的,不过她其实是个既美丽又冰雪聪明的女主角喔。绝不是什么愚昧的人。她只是很伟大而已。通常伟大的人只会对其他人发表意见,没有必要听别人的意见。」



我不知道这是在挖苦还是怎样?总之,静流姐的声音听起来既温和又平静。



「她只是忠于那样子的愿望罢了。不懂得怀疑、一无所知并非是无力的,这则童话就是在讲这样的事。」



「愿望?谁的?」



「当然是读者的啊。不过,格林童话是由过去口耳相传的民间故事集结而成,所以称那些人为听众或客人或许比较恰当吧。不论男女,每个人都不希望白雪公主学习什么保护生命的智慧。」



「……嗯~可是啊——」



「人为何会需要故事呢?」



静流姐又一次提出了唐突的问题。



「咦?」



我目瞪口呆。做不出其它反应。



「我想一定是因为现实世界太过不如意的关系吧——」



静流姐的声音是那么澄澈清亮,彷佛在朗读诗词或歌唱一般。



「往往都是被要求去配合这个世界,以致于自己真正的想法永远被摆在其次。所以人们选择在自身以外的地方寻求故事;若是现实那就成了权力,虚构的话则是成了民间故事——白雪公主虽然是所有人的希望,可是却完全不晓得她代表了什么——只是有如白雪般的纯白。」



「…………」



静流姐目露眺望远方的眼神,因此我也跟着陷入了沉默。



我其实很想知道她现在在看什么。我希望能跟她共享她眼中所看到的世界。



但是,在我看来那实在是太过模糊不清,只能捕捉到有如将纯白的雪景摆在眼前般的浩瀚景象。



「白雪公主什么也不做呢……听你这么一说。」



我恍恍惚惚地喃喃自语着。



「她永远都只是在等人伸出援手而已……」



「白雪公主象征着期盼能拯救人们的什么的心情吧。」



静流姐点点头。



「而且那也是一般现实世界鲜少会发生的状况喔。正因为如此,人们才会需要童话故事。」



「…………」



我微微垂下眼帘。



「换句话说——如果这是发生在现实世界而非民间故事的话,就没有人会救白雪公主了——那起事件就是这种情况吗……?」



我的声音听起来一定很阴郁吧。静流姐温柔地笑了笑。



「不。无论是现实也好、故事也罢,两者都关系到人心的问题,这当中本质上的差异并不存在。更何况——」



静流姐轻轻垂下了目光。



「——我刚才也有提到,白雪公主在本质上是一篇描述权力的故事。其中牵扯到的东西不论再怎么洁白,都沉重得没有价值。」



「沉重——」



说到这个,我突然回想起之前也曾从她的口中听到这个字眼。



「一旦白雪公主移动到其它的场所时,不论是在什么样的形式之下——缠绕在她身上的权力都会将她庇护得好好的。毕竟她可是魔镜认证的世界第一美女。像是被皇后命令杀死白雪公主的猎人在悄悄将她带出城之后,不得不杀掉山猪再带回它的内脏充数;另外,救了她的森林小矮人也不只一、二个而是多达七个,而且还七个都团结一致地当白雪公主的伙伴;还有以为她被毒苹果毒死的时候,举办的葬礼仪式也十分隆重盛大,甚至殓进玻璃棺木游行——」



一一列举检视后,确实逐渐有种每个人都反应过度的感觉。严格说来,白雪公主明明是给人一种朴实的印象,可是实际上却完全相反。



「……而且就连发现她的人都是王子呢。」



我叹了口气说道。静流姐点头表示认同。



「根据古老传说的版本,那个王子从七个小矮人手中带走白雪公主之后,好像片刻不离地守在她身边长达好几十年,一心一意等她醒来的样子。白雪公主复活也是在那之后的事了。也就是说在那个王子的人生中,有大半的光阴都被玻璃棺木中那个形同标本般的女性所支配呢。」



「白雪公主明明什么也没做啊——」



「毕竟民间故事对于登场人物的内心着墨并没有那么多——故事中的角色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并不是大家关心的重点。」



「搞不好事实跌破众人的眼镜,白雪公主自己对此还挺得意的是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问题在于无论是站在公主这边的王子和七名小矮人,还是企图杀掉她的皇后都不曾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们感兴趣的,只是白雪公主那名为美丽的权力而已呀。」



静流姐脸上依旧挂着一抹温柔的微笑。



「沉重得很没有价值是吗——」



我无意识地喃喃说道。



接着——突然注意到一件事。



「……奇怪?」



直到刚才为止,我们两人都是针对童话故事里的白雪公主在做讨论,但是——现在不论是实际上在雪山发现的毒杀尸体、或是白雪公主那一边的情况——我似乎都渐渐理清头绪了。



「——沉重……搬动的时候必须小心翼翼的——所以,也就是说……」



对于我那茫茫然的喃喃自语,静流姐也只是回以一抹灿然的笑容。



「怎么?小夜?你想说什么呢?」



那口吻听起来有如在哄年幼小孩的母亲。就像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但却依然开口询问的那种语调。



「没有啦……只不过——」



对啊,如果考虑到其中撇不开的『重量』,那么便只能导出那起事件根本没有所谓的谜介入的余地这样的结论——



没错——因为尸体理所当然地也具有一人份的重量。



至于我,虽然手足无措了一会儿,但随即唉一声叹了口长气,将头垂得低低的。



「……这的确是适合警方侦办的事件呢——」



静流姐一听到我的嘟嚷,便咯咯笑着说道:



「看来小夜又解决一桩困难的事件啰。」



她随后又说了一句谜般的话。



「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告诉警方比较好喔。因为我有种搜查好像碰到了撞墙期的感觉。」



「咦?为什么?」



我开口询问。但她只是耸了耸肩表示:



「因为真的牵扯到既没价值又没必要的东西啊——」



4.



「……啊,你说什么?」



用手机在山中小屋附近讲电话的雨宫稍微提高了音量,惹得刑警们全都好奇地朝她的方向看去。



只见雨宫板起了一张脸。



「那么已经成功收押了吗?……原来如此,好个愚蠢的家伙……是这样吗?哎呀,真没意思耶。那我不就莫名其妙白跑一趟了?」



她压低音量窸窸窣窣地朝电话口嘀咕着。刑警们并没有刻意去偷听的意思,不过在安静的山区那个声音听起来却格外地响亮。



不过,雨宫现在的说话方式轻松自然多了,有别于刚才与刑警们的应对。看来这个样子才是她本来的个性。



「……那现在要怎么办?顺便处分掉?……是吗?反正我无所谓啦——知道了,我就先处理掉吧。」



雨宫心不在焉地说着,看样子通话已经结束了。但是——刑警们从刚刚就觉得很好奇,一般的手机在这个山区里根本完全收不到讯号,就连他们也是利用山中小屋的无线通讯设备与山下联络的。莫非那支手机是特制的不成?



雨宫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朝满肚子疑问的刑警们走去。



「啊,看来你们最好立即动身准备下山。如果不现在马上准备,一定会来不及赶在今天之内下山的。」



她一开口就语出惊人地如此表示。



「啊?可、可是,我们是依照搜查本部的指示留在这里的——」



「我知道。不用多久,差不多十分钟内就会有通知传来了,你们可以先提早整理一下。」



雨宫以若无其事的口吻说完后,便掉头转身,独自一人往山上的方向走去。明明是踩在极其不稳定的厚重积雪上,可是她的步伐却相当地稳健。



「等、等一下——雨宫小姐?」



「稍后会有人来接我的——你们就先下山吧。」



雨宫头也不回地说道,兀自深入山区。看来她似乎打算前往发现那具尸体附场所。



果不其然,茫然不知所措的刑警们很快就接到即刻下山的指示。就在他们手忙脚乱地着手进行下山的准备时,山上响起了一阵轰隆的重低音。



那是雪崩的声响。



在尸体被发现的场所附近似乎又有雪崩发生了。这场雪崩很可能会将还残留在现场的线索全都不留痕迹地洗刷掉,重新将四周变为一尘不染的纯白景色。



「…………」



刑警们全都愣住了,各个一脸茫然地抬头看着山上。



……等下山之后,几名刑警才被告知搜查本部早已解散,这个消息更是令他们哑口无言。据说事件似乎已经获得解决,而且关于这桩案件的所有工作也一概结束的样子。



落网的犯人好像是某家电视台的导演。他不介意那名女演员是另一位大人物的情妇,依旧跟她偷情。后来女演员表示想跟大人物分手,该名导演一听到她要以曝露跟自己的关系为由向对方提分手,便下手行凶——整件事件的来龙去脉似乎就是这样,总觉得好像变成了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由于罪嫌尚未确定,因此目前正从其它方面进行调查,大概不用多久就会被起诉了吧——



(现在这种情形到底是怎样……?)



感觉就像最关键的地方始终没有一个完善的交代,只有一直在做表面工夫。这起事件的相关人员无一不觉得心里有疙瘩。



*



「——到头来,好像是直升机的样子呢。」



我以听来略感疲惫的口吻说道。静流姐则是点头附和。



「把尸体搬到冬天山上的方法,差不多就只能想到空降或是雪车、不然就是狗拉的雪橇这几项了。」



她简单地说道……实际上,也的确是简单到不行的问题。



「重点不在尸体原本是处于什么样的状况、或者被害者的人际关系之类的事情上。关键只在于不可能一身轻装徒步进入雪山这一点。接下来只要检讨剩余的可能性,就可以很清楚地发现几乎没有什么选项留下了。」



「嗯,犯人好像没有刻意要让尸体看起来像白雪公主耶。纯粹只是那个人在能力范围内采取行动,然后结果刚好变成了那个样子而已——



唉。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至于动机之类的部分好像接下来才要着手调查。不过本人已经招认,确定是他下的手没错。或许应该这么说吧,据说是因为跟他一同搭直升机的人指证——让他想赖也赖不掉。」



犯人导演所负责的节目原本就预定要上冬天的雪山取材,因此他便借着这个机会弃置已经打包好的尸体。



不料尸体却因为雪崩的缘故而外露曝光,以致于被登山客给发现了。整起事件不过就是如此罢了。



「那名导演在取材的时候,一定是把尸体跟摄影器材一起放在后头了吧。这么一来想必更加启人疑窦。」



「嗯——一旦展开调查,结果还真教我惊讶,证据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耶——坦白说,我本来还以为整个冬天都找不到证据呢。没想到事实却完全出乎我意料,一下子就发现了——」



「有查出为什么让死者穿着红色高跟鞋而没有脱下的理由了吗?」



「我是没有了解到那么多啦——静流姐你觉得呢?」



「嗯,我想那应该就是她被毒杀致死当时身上的打扮吧。有可能是在饭店之类的地点?所以短时间内应该不难得到那一方面的目击证词。好比说当时死者是跟谁在一起等等。」



「啊啊,从当时的服装着手调查吗?原来如此,警方确实给人感觉很擅长处理这一类的状况呢——」



「而且不管是直升机也好、狗雪橇也罢,既然不可能不着任何装备就进入雪山,那么只要试着去管理那些移动设备的地方调查,迟早能找到决定性的蛛丝马迹才对。我们什么事情也不用做。不过这回多亏小夜率先推测到了,所以犯人也两三下就落网啦。」



「不,应该说——」



其实并不是我看穿了真相,我只不过是把静流姐所说的话给串连起来才得已解开谜题的。话说回来——



「可是,静流姐原本并不知道有这起事件吧?不只电视新闻很少报导,就连我也是印象很模糊。情报量可说是比以往还要严重不足耶。」



「是没错啦。」



「还有——我和警方联络之后,总觉得他们的反应好像比平常还要惊讶。这次的搜查似乎真的是非比寻常,在许多方面都陷入了胶着的样子——」



事实正如静流姐先前所说的。这比事件本身更让我觉得不可思议。这次的事件乍看之下确实是很夸张没错,但为什么静流姐会晓得这起只要警方认真调查马上就能破案的事件正陷入胶着的状态中呢?



静流姐面露微笑地说道:



「就是因为情报量实在太少了啊。」



「咦?什么意思?」



「这起事件明明相当曲折离奇,具备了强烈刺激人们好奇心的要素,但在报道上却显得极端低调不是吗?」



「嗯,好像是这样没错。」



「那么——这起事件最为有力的线索,便是『没有人要报导』这个现象。为什么没有人要报导呢?是因为有失礼数吗?明明媒体一旦碰上其它类似的事件,甚至会不顾一切跑去采访被害者的家属耶!为什么唯独对这件事特别处理呢?」



静流姐的分析对我来说有如当头棒喝。



「啊——原来如此,可能是有高层人士在背后施加压力之类的?」



「那个女演员过去或许处在一个颇为微妙的立场吧——所以,她突如其来的死亡有可能刺激了某种要是曝光便会有麻烦产生的事情。不过,我一点也不想知道那是什么事情就是了——」



静流姐一脸不在乎地说道。



「这一点真的就跟白雪公主如出一辙呢。那些位居高层的相关人士,根本不想了解白雪公主的内心在想什么。只要自己能明哲保身就好。或许出乎意料地,还有那种做出了夸张的错误判断而白跑一趟的小矮人出现过也说不定喔。」



「……唉。」



我总觉得无法释怀。



「欸,小夜,你知道白雪公主是怎么结束的吗?」



「咦?不就是跟王子结婚,幸福美满地收场吗?」



「那是结局前的事。结婚之后,还有不收拾不行的问题存在吧?」



「啊,你是说继母吗?」



话才说出口,我便感到一阵厌恶。我会把这个问题给忘得一干二净,总觉得好像是——



「没错,继母受邀参加了白雪公主与王子的婚礼——在婚礼上,她被命令得穿上一双鞋子跳舞。」



「鞋子?是玻璃鞋那种吗?」



「不,是被烧烤到变得火红、放在地板上还会冒烟燃烧的那种铁鞋喔。继母被迫穿上那双鞋子,并且不断地跳舞直到死去为止——就在无力违抗的情形下。」



静流姐在谈论这件事的时候,始终面不改色,因此我实在打不定主意究竟是否该为那个内容感到害怕。



「红色的鞋子是吗——居然连鞋子这种细节都对应到了。」



「因为这个结局有出现在格林童话的原典中,所以大部分的版本都有记载。但是不知为何,大家几乎都忘记有这回事呢。白雪公主这篇童话故事大概就是像这样透过心狠手辣结局被人遗忘来完成的吧——这么一来,渴望守护白雪公主的心情也就能原封不动地被保留下来了。」



「……就是说呀。」



我自己也是忘记的人之一,所以实在无从反驳。



想必这起事件最后也会在暧昧不清的情况下,获得表面上的解决吧。或许身为被害者的女演员会以备受支持的存在之姿留名也说不定——至于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过去又有什么样的想法,这些事情则会在无人知晓的状态下不了了之吧。



「…………」



我没来由地望向窗外。



冬天的天空万里无云,看不出有一丝下雪的可能。



「并非只要是白的就是好的呢——」



不过,我还是心不在焉地想着——难道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将这个黯淡的世界化为一片洁白吗?



「就是呀——」



静流姐点头回应我的嘟哝。我们两人一同举目仰望着这片蓝天。



远方传来一阵鸟叫声。那叫声仿佛渗进了格外清澈透明的空气里似的,不停地回响缭绕着。



“The Snow White”clos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