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ve1雨之狂想曲(1 / 2)
碰到阴天就带伞出门吧。只要下雨时打开伞,雨停时收伞就好。可是、可是、可是可是…………「不下雨的日子该怎么办?」或许先占卜一下也不错。旋律等到之后再配上去就好。学生会长选举的报名受理期为三天。但这次中间隔着星期日,受理时间是从今天午休开始,直到星期一的下午五点。由于这次的选举管理委员长向坂就读三年二班,受理地点选在理组班使用的北栋校舍三楼空教室。
另外,从报名期间开始到选举结束为止,学生会室将充作选举管理委员室。
这段时间内,就连现任学生会干部也被视为外人,没有选委会的允许不得进入学生会室。
我当然也知道此事,昨天放学时没忘记检查是否忘了什么东西。起码,应该处理的文件都没忘在学生会室内,自然也不可能漏掉重要的报名表。
我将报名表带回家,在昨夜之内仔细写明必要顷目,现在正好好地躺在书包里沉眠,只等着推荐人签名盖章。
今天早上,我已经让尾田和桑田签名盖章,等到午休时羽黑也办好后,+就能一马当先地完成报名手续。如此深信的我,再度将报名表收回书包里——应该是的。
然而,当我在第四堂课即将开始前检查书包,却没看见报名表。
我正慌慌张张地倒出书包内容物时,英文老师平冢随着上课铃声响起走人教室,暂时打断我的搜索。
即使在课堂开始之后,我仍持续追溯自己的记忆。
直到刚刚为止应该都收在书包里,我坚信这一点,在追溯记忆的同时,手脚各自烦躁地敲打书桌与地板。
正在焦急之际,我被英文老师平冢点名翻译。当然,我不可能答不出来。
后来我继续回溯记忆,决定到昨天领取报名表之后经过的地点全部绕一圈。
时间偏偏在这种节骨眼上过得特别慢,我一直瞪着黑板上方的时钟——这举动似乎带给新上任的女老师颇大的压力,钤响前两分钟宣布下课,我好久没这么感谢自己凶恶的长相。
为了尽快展开搜索,我慌张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平冢抛来意有所指的目光,却被我彻底视而不见。
「……啊,平冢老师终于也受到秋庭的洗礼了。」
「老师,振作点啊!秋庭同学的眼神没有任何恶意或好感啦!」
「我看这该送保健室了吧?」
虽然背后传来喧闹声,我却没有回头,先地毯式地搜索教室内部。
从置物柜到扫除用具箱,从垃圾桶到粉笔盒都不放过。
没有一个同学责备我带着可怖神情进行的搜索活动,但教室里到处都不见我的报名表。
「……不在教室里吗?」
我自言自语地走出教室,决定下一个搜索地点是由教室到校舍人口的走廊及楼梯后,立刻迈开步伐。
我定睛凝望着走廊与楼梯的每一个角落并谨慎地前进,擦肩而过的人都抛来异样的视线,却没有人妨碍我。
从文组班所在的南栋校舍二楼走向入口所在的新东栋校舍路上,我一直弯着腰找东西,让这段路感觉比平常漫长许多。
尽管如此,我仍走到南栋与新东栋校舍相连的回廊处,暂时挺直腰杆。
「……在哪里?」
我敲打微微发痛的腰部时,也不忘注意周遭——因此,我当然没错过一张纸片乘着风飞过眼前的画面。
如果没抓住的话,我参选的机会将永远消失!我下定决心,拼命朝纸片伸出手。
但就在手即将触及之前,我的视野与去路突然被人挡住。
「别碍事!」
我大喊一声同时拾起头,正好与碍事的家伙四目交会。
依照今年春天的测量结果,对方的身高比去年长高五公分,和我不相上下。然而,她留着一头发际较长的女生短发。一双细眉徐缓地画出弧线,底下浅色的眼眸也属于女孩的模样。挡在我面前的人,是三年级生——即使原本是绿色的室内鞋边线被涂成黑色,我的记忆也不会错——石动真由果。
她的手中牢牢地握着应该由我拿到的纸片。
「石动,把那张纸还给我!」
「……还给你?那个,这是我的万能护身符耶?」
我气势汹汹地逼近,石动却露出愣愣的表情回答,将手中的纸递向我的眼前。
她猛然伸来的手几乎将纸贴在我的额头上,我当然无法用眼睛确认上头的内容。
「我看不清楚……符?」
我轻轻抓住石动的手从眼前挪开,然后仔细打量她手中的纸片——如七夕长条诗笺的纸上写着一些汉字,还画着莫名其妙的图案,确实不是我的报名表。
「……不好意思,我正好在找东西。」
我坦率地认错,向石动道声歉。
「不,没关系……更重要的是,你在找东西?有需要的话,我这儿有寻找失物用的符,一张五百圆……」
石动接受我的道歉,却摸索着制服口袋试图做起怪怪的买卖。
「不,不必了……别在校内做这种不道德的生意。」
我断然拒绝,顺便给她一句忠告。我刚刚回想起石动属于什么社团,她会不会老实地听进去就很难讲了。
「这样吗……但是,什么东西会让秋庭同学这样脸色大变地寻找?」
石动收起符咒,却对我寻找的失物还没失去兴趣。
「……是参选报名表。」
很想尽快继续搜索的我,有点尴尬地诚实回答。
「参选报名表吗……」
石动重述我的话,摸摸有骷髅头标志的黑色护腕后,点了个头。
「如果你找到的话,就告诉我。」
我心想石动知道这些后应该也满意了,便匆匆迈步前进。
「啊,秋庭同学,学生会室里现在没有人耶。」
但她再度开口,让我停下脚步。
「……学生会室?那边现在是『选委会办公室』,应该和我这个外人无关吧?」
「对喔。我是想说,如果你打算办理补发参选报名表的手续,会白跑一趟。」
也许是我的错觉,石动脸颊抽搐地说道,以笑容蒙混过去。
「补发是最后的办法。」
我有些怀疑地回答,这才想到石动是这次的选委会成员之一,拍了一下手掌。
「啊,你是选委会的人……不好意思,有空能帮我去学生会室找找看有没有我的参选报名表吗?拜托了。」
考虑到或许是我记错的这种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这么拜托石动。
「那张报名表,重要到一向唯我独尊的秋庭同学也不得不拜托我啊。」
「没错,重要性在从性命算起的前十名之内。」
当石动这么说,我以较迂回的形容方式来强调报名表有多重要。
「……从性命算起的前十名之内,这价值足以和一千张我的符咒匹敌呢,思。我明白了,我去学生会室看看。」
听到她爽快地答应让我松了一口气,这次我总算可以转身继续寻找参选报名表。
接下来,我用掉午休与放学后的时间,从走廊到上学路途中寻找着报名表——那张明信片大小的纸。尾田、桑田和羽黑也加入搜索。
然而,花费星期五寻找的结果依然没发现我的报名表,石动那边也音讯全无。
我夜不成眠地迎向星期六的清晨,直接到校。
私立叶野学园高中星期六照样得上课。正因为星期六要上课,才能举办许多活动——不过,铃木的企画总是出乎预料之外。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我们总是在学生会室忙着处理工作,不过目前无法进入,就改在家政科实习教室集合,这是想泡茶的桑田征得使用许可后的成果。顺便一提,家政社的活动时间仅限于星期一与星期四,借用也没有问题。
现在的问题是……
「……我在家里翻箱倒柜,还是找不到我的参选报名表。」
就唯有这个重大事实而已。
「这样啊,真伤脑筋。」
听到我的话,尾田叹口气按住太阳穴。
「对不起,要是我能更准确地追溯气息……」
「花南,你别太介意。」
无法顺利追踪到参选报名表气息的羽黑垂下头,桑田体贴地劝慰道。
「没错,你已经帮了很多忙,别放在心上。」
当我也这么说,羽黑就轻轻颔首之后抬起头。于是,所有人的目光自然地集中过来,我缓缓地开口:
「昨天我们拼命寻找过,却还是不见踪影……我的报名表,可能是被偷了。」
我告诉大家这个我不愿说出口的推测。
「失窃……」
不出所料,桑田听到之后皱起一双姣好的眉毛。
「你足说叶野学园的人吗?」
意外转学进来之后在学园度过半年多,如今早已习惯学生与学园气氛的羽黑,同样也将眉头皱成八字形,露出责备的眼神看着我。
「可是……既然不是多加良弄丢的,想偷参选报名表的人顶多也只有学园的学生啊。」
尾田脸上也浮现苦涩的神情,却说出与我相同的推论。
「嗯,对于叶野学园学生以外的人而言,那只不过是张纸片。」
我进一步断言,桑田和羽黑也不情愿地同意这一点。
没错,参选报名表在我眼中确实很重要。虽然只是张明信片大小的纸,但依规定每个候选人仅能领取一张。
因此,报名表右端印着半个学校的印监——骑缝章,只要有骑缝章在,当然不可能拷贝。
「若我的记忆没错,应该说不会有错……直到昨天上第三节的体育课离开教室之前,报名表都在我的书包里。」
我重新回想昨天的记忆,三人的目光再度投向我。
「当我上完体育课回来时,就不见了……包括更衣时间在内,二年四班的教室有大约一小时没人在。」
我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会儿,好讲出那个有点难以启齿的字眼。
「这段空档足以让小偷下手了。」
我说出口的话,让家政科准备室陷入短暂的沉默状态。
「那个……比起追踪小偷,我们还是来制作报名表如何?像骑缝章这种程度,应该能够简单仿造……」
羽黑打破沉默提议,缓缓地依序注视我们的脸庞。
「是啊,或许当成以备万一的保险也不错。」
体谅到她不愿追踪小偷的心情,我差点答应这个脱离一般常识范围的意见。
「羽黑同学、多加良,那么做是犯罪。」
尾田抛来十分冰冷的视线。
「对不起。」
面对平常稳重的尾田如此冷酷的眼神,我和羽黑只得老实地道歉。
「你们明白就好。」
看到尾田恢复平时的沉稳神情,我们轻轻吐出一口气。
「总之,先申请补发报名表如何?」
这次,桑田提出比羽黑更具体并有建设性的意见。
「这点我也想过。可是……我不认为叶野学园里有人会毫无理由地做出这等行径。所以,我想确认理由何在。」
取回参选报名表的确很重要,但我不想在对方犯罪动机模糊不清的状况下面对选举。万一小偷是不希望我参选,那么我想好好听听他的理由——然后仔细地向他说明我有多优秀。
我如此表明,依序注视着桑田、羽黑与尾田。
「说得也是,一定有什么理由。」
「没错,我们可得问清楚。」
「……多加良,你有什么头绪吗?」
他们三人都接受了我的想法,点头赞同。
「如果小偷只是单纯想妨凝我参选……首先该注意的就是其他候选人。」
我姑且这么回答尾田。
「在昨天办完报名手续的,有铃木同学和……一年级的五藤同学?」
接着,桑田说出今天一大早迅速被公布的两个姓名,征求我的确认。
「嗯,没错。」
在脑海中将钤木悠哉的脸,与身为一年级生,却依新方式参选学生会长的五藤尚青并排在一起,我点点头。不过,我立刻将钤木那张端正得多余的脸庞扫出大脑。
「但是……昨天第三堂课时,钤木同学有不在场证明。」
尾田的手肘靠在与平时不同的家政准备室桌面上,吐出很像推理小说迷会讲的台词。
「不在场证明吗?」
羽黑轻轻把玩着麻花辫的尾巴,看着他的脸反问。
「嗯,昨天第三堂课是理组班的分组选修,我和钤木同学都是选美术……」
尾田说到此处打住,眼神一瞬间飘远。啊,我可以想见。就算只有一小时,跟铃木一起上课想必很辛苦。我们静静地接纳了这段沉默。
「啊~抱歉。昨天我们画素描,钤木同学一直打扮成忍者当模特儿……嗯,总之,他不可能下手。」
尾田重振精神,证明钤木那个时段不在现场。
「……钤木同学在上课时也穿忍者装吗?」
羽黑先对这一点产生反应,但是,她的问题令想起课堂回忆的尾田再度遥望半空,她慌忙拉回正题:
「那……那个,总之钤木同学有不在场证明对吧!」
「既然尾田同学说他们一直在一起,那就是牢不可破的证据。」
桑田也像是支援羽黑般承认钤木的不在场证明,我对尾田的话也没有异议。打从一开始,我便不怀疑他所看见的东西。
「那么……是一年级生?」
我如此呢喃,却立刻怀疑起自己的推测。
我已经记下今年春天进入叶野学园高中的所有学生长相与姓名,但记忆和印象多少有些个人差异。
这次参选的五藤也是,我的脑海中虽然立刻能浮现他的长相与姓名,但对没担任班级股长的他印象薄弱,或许是受到他戴着黑框眼镜影响,我的印象集中在他看来认真、文静的外貌上。
「……我很难想像五藤会做出这种事。」
我依照那层印象说道。
「老实说,即使听到他的名字,我也想不起他长什么样子。」
「我也只有模糊的印象。」
「……我也一样。」
然而,尾田他们连五藤的长相都想不起来,困惑地倾倾头。
「五藤……是常和岸田在一起的一年级生。」
我举出今年新生之中特别醒目的一人——岸田骏的名字。
「岸田同学……啊,常跟岸田同学在一起的戴眼镜男孩就是五藤同学。」
听到我的话,桑田的目光一瞬间在空中游栘后啪地拍了手掌。彷佛配合她的动作,羽黑与尾田也意会地点个头。
「他的确不像会偷窃参选报名表的样子。」
「虽然人不可貌相……嗯,五藤应该不会吧。」
听完羽黑与尾田的台词,我脑海中对他的印象除了认真、文静之外还追加了善良。
「我也有同感……然而,问题在我们并不清楚五藤参选这次选举的动机。」
发言的同时,我由下往上轻抚镜框。
就像去年的我,一年级的候选人处在黑马的位置上。他们就某种程度而言和能够预测动机的二年级生不同,不知道抱着何种想法。
敢向我挑战,他大概做好了相应的觉悟,不过我想可能有「某人」在瓦藤的背后推了一把。
「说不定,有人想让五藤变成傀儡学生会长。」
当我毅然说出这个推测时……
「……意思是说,秋庭同学认为五藤同学的参选背后有内幕吗?」
还是一脸半信半疑的桑田对我的想法产生兴趣。
「没错,尽管可能性很小。」
「不过,在叶野学园里有谁会想出这种麻烦又心机重的点子?」
尾田也继桑田之后开口,却毫无头绪地微微一眯眼睛。
「心机重……啊,是卡侬大人?一
然而,羽黑紧接着说了那个名字。
「不对。」
我和尾田在零点一秒之内对她的误解产生反应,并加以否定。
一听到心机重就会连想到卡侬,可说是羽黑累积经验成长后的证据,但轻易说出那个名字实在太轻率了。
即使我们当场否定,熟悉的铃声却开始响起。
当我发觉铃声时,最早听见的桑田表情已转为不悦——不过,那微小的变化大多数人都看不出来。
叮钤、叮铃、叮钤……
连环交击的声响,似乎与平常略有不同地逐渐接近。
叮钤——随着一声特别清脆的钤音传入耳中,下一刹那……
我在原本空无一物的空间看见一个人影。
她有一头宛如用月光织成的银色发丝,形成对比的金色双眸像阳光般耀眼,大多数时都带着笑意的樱唇十分红艳,纤细却匀称的肢体今天也穿着黑色基调的和服。
若她走在街上,恐怕十个人中有十个人都会称赞她很美,但十个人中有十个人都看不见她的身影,这赞美也没有意义可言。
没错,无论再怎么美丽,突然在我们面前现身的都是个非人的存在。
眼前的女子名叫卡侬,是仅能在叶野市内发挥肉眼看不见的力量,肉眼看不见的存在。
我们明明应该一生也看不到她的身影,却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和卡侬扯上关系,得以像这样看见她。
直到我让一百朵愿望植物开花,并摘下花朵的那一天前都会一直看到她吧。
在祭典之日——我确实亲眼看见了卡侬的身躯,她被囚禁在冰柱内的身体。
但我后来不知不觉地失去意识,清醒时已是清晨,在和邸客房的床铺上睁开眼睛。
我有一瞬间以为一切全是梦。
然而那段记忆以梦境来说太过鲜明,卡侬烙印在我眼睑底下的身影太过清晰,令我在离开和邸前再度前往温室。
我再也找不到前晚确实通往地下的水井,也没发现其他可能通往地底的入口。
结果仿佛证明一切都是幻觉,我还是赌在一丝希望上。
因此,我藉着那之后再度与卡侬两人独处的机会,不顾一切地问了唯一的证人。
我祭典之日看到的东西是真的吗?
卡侬真的被囚禁在和家的地底,言听计从地实现和氏一族的愿望?
可是卡侬仅仅笑着带过,仿佛要掩盖真相,让一切变得模糊不清。
我后来试着追问过好几次,却全被她闪避掉,我也不再向卡侬问起当天的事。
我决定认定,当晚看见的只不过是春夜的幻影。这么厘清界线之后,我才能以一如往常的态度对待彩波。
因为这么做,我在那一天看见卡侬本体的记忆才能自然地淡化。
「大家很有精神吗?」
所以一看到卡侬,我马上心生厌倦。无论外表有多美,只要知道她的心机有多重,美丽也变得没意义可言。
「唉,还算有精神。」
「不过,没有好到可以配合卡侬大人消磨时间的程度。」
尾田与桑田各自回答,但内心的想法肯定和我一样。
「黑猫骚动」刚结束时,愤慨的两人曾对卡侬冷漠以对,但态度如今已恢复正常。
「……午……午安,卡侬大人。」
至于羽黑,虽然在面对面时仍觉得有点尴尬,却已脱离无法交谈的状态。
「嗯,看来大家都很有精神,好极了……那多加良呢?」
当我看着大家的反应保持沉默时,卡侬进一步问道。
「选举就快到了,我的健康状况自然好得很。」
一直被她盯着看也很烦人,我在无可奈何之余简短地回答,卡侬听到后扬起嘴角微微一笑:
「那真是太好了……让我能毫无顾虑地往下谈。」
我立刻闻到麻烦事的气息。
「今天我想向大家介绍一位人物。」
卡侬难得地主动提出来意,我们满怀警戒地想着「终于开始了」。
「来,请往前。」
我们等待着受她催促的存在——没错,还不能断定是人类——登场。
于是,一名少女自卡侬背后现身,乍看之下平凡得让人错愕。
她的身高和羽黑差不多,外表年龄看来也相仿。不过,少女穿着和服而非洋装,水蓝色条纹和服配上水珠图案的衬领与腰带,呈现出大正时代的时髦风格。那头将笔直发丝在下巴边缘剪齐的发型一样有种复古的气息,看起来反倒新鲜。
不过只要定睛凝望,就可以发现她乍看之下呈黑色的头发是很深的蓝色,眼角微微下垂的双眸也是同色。
她头发与眼睛的色彩,以及爬上我背脊的讨厌预感,令我抱着戒心看向少女。
与卡侬一同前来的少女虽然察觉我的目光,却只瞥了我们的脸孔一眼,视线立刻像丧失兴趣似地转往别处。
她有些瞧不起人类的态度立刻惹我不快,心中的危机感也随之膨胀。
我瞄向羽黑,坐在椅上的她有些畏缩,似乎被卡侬与少女的组合给震惊到。
我们也猜测得到,原因多半是这两人散发出的氛围很像。
「……她难不成是神族?」
为了确认,尾田小声地问羽黑。
「是真的?」
「没有错?」
当我和桑田也跟着发问,即使在意卡侬与少女的目光,羽黑还是点点头——得知推测无误之后,我们叹口气从椅子上起身围成一个圆。
「哎呀?怎么反应和平常有点不一样。」
我们的反应确实和平常不同,既没有试图赶走卡侬也没有逃跑,让她在感到有趣之余微微睁大双眼。
另一方面,少女依然对我们不感兴趣,仅仅茫然地环顾室内。
总之,我们确认双方都没有加入圈圈的迹象后,将额头靠在一起。
「……怎么办?这次是Beta状态。」
「与其说是Beta状态,我觉得更接近Delta。」
我率先打开话题后,尾田略表疑问。
「不,现在还是Beta。」
桑田不同意尾田的意见。
我说明一下,这边的Beta、Delta是我们事先预测并演习过的各种状况代号——没错,为了迎接学生会干部选举,我们拟定了缜密的作战方案。
其中针对的对象不只人类——因为叶野市内除了卡侬这个类似妖怪的存在外,甚至还有像铃木这样过着人类生活的神。
去年之前的我基本上只相信亲眼所见的事物,这个态度现在基本上也没有改变。不过,我不得不相信羽黑的灵能,以及自身亲眼目睹的非人存在——否则的话,就无法拟定对策。
没错,我不会让任何人妨碍我的选举。
「总之,先照Beta模式进行。」
我简短地达成结论后,大家暂时解开圆圈。
「嗯?讨论完了?我正打算偷听呢。」
我一抬头正好对上卡侬的双眸,还有这句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台词。她的金黄色眼瞳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我也带着抵制之意回望她,却被卡侬轻松带过。
「那么……多加良你们很忙吗?」
「……对,很忙。」
当卡侬重新询问,我们先由尾田来回应,理由在于他是我们当中最不容易被激将法挑动的人。没错,作战已经开始了。
「嗯,你们在忙什么选举吧,好像很辛苦……不过,我也碰到了一点麻烦喔?」
卡侬朝左右两侧缓缓地倾了倾头,但她肯定是在理解我们的状况之后才现身的。即使对这点感到强烈的愤慨,我还是没开口。
首先要观察——观察完毕后想出最佳的策略,这是我在本作战中的任务。
这段期间,桑田与羽黑负责注意少女的动向。她目前只是在室内逛来逛去,还不成问题。
「这样啊,是什么麻烦?」
我将视线转回卡侬身上时,尾田正小心翼翼地以免被逮到语病的方式问她。
即使口头说碰到麻烦,半空中的卡侬——简直像坐在沙发上一样——翘着脚摆出放松的姿势,一点也看不出任何烦躁感。
接着,她以故弄玄虚的眼神瞄了少女一眼……
「最近,叶野都没有下雨吧?」
突然向尾田抛出这个话题。
「……这么说来,进入五月后就完全没有啊。」
他老实的回应让卡侬点了个头,视线却直接滑过来锁定了我,仿佛等待着我回答般陷入沉默……即使是沉默时,她的嘴角依然带笑。
「……没下雨的时候衣服干得比较快,也不必费事带伞,有什么不好。比起雨天,我更喜欢晴天。」
面对她的视线,我无可奈何地简短回答。
一道锐利的目光紧接着朝我射来,我慌忙回头,发现眼神来自直到方才为止彷佛什么也不感兴趣的少女,她吊起微微下垂的眼角直盯着我。
「……干嘛?」
我莫名其妙地倾倾头,少女却直接将脸庞转开,害我更加一头雾水。
「可是,没有雨就无法培育作物……以及植物。」
卡侬毫不在乎地朝着我的背影开口:
「真伤脑筋……」
她挑准我回头的时机轻轻垂下眼眸,支起手肘托腮叹道。那刻意的举动,让我想要脱口说出烦死人了。
「作物无法收成会让人类很困扰,对我却毫无影响。」
就在此时,先前装作漠不关心的少女突然插入我和卡侬的对话,斩钉截铁地如此说道。
听在我们耳中,这句话说得没有道理又傲慢。
「不过『雨之鸟』一直在外玩要,会造成我的困扰。尽管应该派不上多大用场,但要我借用你们的帮助也行。不过,条件是你们跟得上我!」
少女就像要补回先前沉默的空白般一个劲儿地说完,然后大大吐出一口气。
她的音量绝不算大,却如突然下起倾盆大雨般猛然脱口而出,连说话者本人都讲得气喘吁吁。我、尾田、桑田与羽黑一时之间都愣住了•
「……卡侬,她是谁?」
受到冲击的影响,我忍不住问起原本不打算触及的少女身分——当我暗叫不妙时,却已经太迟了。
「这位是『雨之神』雨绪大人,掌管降雨。她现在正为了寻找仆从『雨之鸟』,暂时搁下平日的职责。」
卡侬就像正等着我发问般流畅地陈述道:
「因此,在雨绪大人捉到『雨之鸟』前,叶野市都不会下雨。」
她笑容满面地做出总结。
「话说在前头,即使没有『雨之鸟』,要操纵一定程度的雨对我而言只是小事一桩。但这么做的话,『雨之鸟』的气息会变得难以追寻。」
听到卡侬的话,少女——雨之神雨绪像找藉口似地补充说明。不过,她们双方都没发现关于话题核心「雨之鸟」的说明全面性地不足。
有短短的片刻,我犹豫着是否该对卡侬、神族、麻烦——三者逐渐凑齐的状况——顺便一提,条件完全凑齐时就是我唯恐避之不及的口dt3状态——但没加上愿望植物要素感到庆幸。
然而,我判断还不能认定「雨之鸟」::麻烦,为了找出一丝希望,所以向原本最不可靠的存在发问。
「卡侬……『雨之鸟』是什么?」
「什么?竟然连『雨之鸟』都不知道?果然只是区区的人类,我还是别期待这些人的助力比较好。」
卡侬还没开口,雨绪又讲出惹火我的台词,自顾自地点点头。
我忍不住有点生气地轻轻瞪她,雨绪的视线却再度不感兴趣地从我身上别开。看来我的凶恶长相,对「雨之神」没什么效果。
「别这么说嘛,雨绪大人。您就当多加良他们是不懂事的年轻人,饶了他们好吗?」
卡侬既像劝解又像奉承似地说道,雨绪却没有回应。
卡侬轻轻耸肩,但也没有继续搭理她直接转向我们:
rP雨之鸟』,是与雨绪大人他们这些『雨之神』一起降雨的鸟。」
终于回答我的问题。
「依照规定,独当一面的『雨之神』和『雨之鸟』必须一起工作才行……我说得对吗?雨绪大人。」
听到卡侬这么确认,雨绪微微颔首后直接走到窗边。
「……既然她是来捕捉『雨之鸟』的,代表鸟逃走了?」
「嗯,应该没错。」
当我们根据目前的讯息姑且推测,雨绪的肩膀虽然出现微弱的反应,但确实抖了抖。老实说,不必卡侬同意,我也知道答案。
「因为雨绪小姐让『雨之鸟』逃走了,叶野市才不会下雨吗?」
「嗯,没错。」
桑田也接着发问,只要看看雨绪的肩膀答案已十分清楚,卡侬却难得老实地一一回答——大概是觉得雨绪的反应很有意思。
「请问,这代表『雨之鸟』在叶野市吗?」
「嗯……不过,花南你感受不到类似的气息吧?」
「是……的。」
接到卡侬抛来的话题,羽黑轻咬下唇承认道。
「花南,你不必感到沮丧。你之所以感应不到,恐怕是因为『雨之鸟』躲在人之中。」
卡侬轻松地安慰羽黑后接着说道,一脸得意地点点头。
「……你是说类似钤木那样子?」
钤木对叶野学园全体学生与职员下了催眠暗示,让大家误会他是学生会长以藏身其中。让人火大的是,由于暗示的效果很强,铃木直到现在都还将我撇在一旁当着学生会长——不过,他的天下只剩几天就要结束了。
我的思绪差点脱轨,不过藉着将视线转回卡侬身上,我在脑中扫开钤木那张悠哉的脸孔。
「不,这次和钤木大人那时不一样。『雨之鸟』的外形和普通的鸟类没有不同,不可能伪装成人类躲藏起来。」
卡侬缓缓摇头,否定我的问题。
「不过,它是神的使者……似乎躲进了人类的体内。」
她指向我的胸膛,连环配合徐缓的动作叮钤作响。
「……这么做的话,不只从外表上看不出来,还能拿人的气息当作掩护,所以我才会分辨不出气息啊。」
羽黑的目光无意识地栘向连环与我的胸口,赞同卡侬的话。
「呃,那不是很难找吗?」
没针对特定对象,尾田难掩困惑地征求意见。我也有同感,因此无法立刻回答他。
「嗯,但是雨绪大人应该能追溯到雨之鸟的气息。为了叶野的雨水,我希望多加良你们能协助不适应人间环境的雨绪大人。」
卡侬点个头,说得像拜托人到附近买东西一样简单。
当然我们不可能那么轻易地答应,应该说根本不想答应。
「我忙得不得了。首先,我们又看不见那只鸟,到底要怎么捉?干脆由看来闲闲没事的你帮忙吧!」
「……我其实也相当忙碌唷?」
「我比你忙上一百倍!卡侬,鸟就由你来找!」
听到她提出这个很假的推托,我重复一逼。无论再怎么想,我都找不到非得插手的理由。
「对呀,你偶尔也像个土地神般工作一下如何?」
「没错,我偶尔也想看看你工作的样子。」
继我之后,桑田和尾田也以沉静的语气和神情逼迫卡侬,甚至连羽黑和雨绪都默默地盯着她直瞧——在五双眼睛注视下无处可逃的她,认命地开口:
「只有这一次我无能为力。那个……我害怕鸟这种生物。」
她告知的真相已超乎让人惊讶的程度,大出意料之外。
我们有段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怕鸟?」
当我难以相信地重述,卡侬无力地点点头。
「难道说,你以为『雨之鸟』和乌鸦那类的鸟一样?雨之鸟可是美丽的蓝色鸟儿啊?」
雨绪在惊讶之余还对卡侬愤慨地抗议,卡侬却缓缓摇头:
「我最怕的足鸽子,可是所有鸟类也都……」
她悄悄抚开落在胸前的银色发丝无力地笑着,雨绪傻眼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耸耸肩膀。
另一方面,听到那应该天不怕地不怕,虽然范围仅限于叶野市却能驱使强大力量的存在首度暴露了自己的弱点,我们难以从冲击中恢复过来。
「你真的……真的伯鸟?」
「也不用问那么多次吧……没错,不论体型是大是小我都害怕。」
我难以置信地再度询问,或许是想起了鸟的模样,卡侬闭上双眼抱住自己的肩膀,厌恶地甩甩头——看来她是真的很怕鸟。
「嗯,你就把这次当成是个好机会,克服自己的恐惧吧。『雨之鸟』听起来很可爱嘛,应该没问题?」
相信卡侬没说谎之后,我如此开口。没错,只要克服害怕的东西就行了。一方面也是为了一吐平常的积怨,我不负责任地提议。
这话一出口,尾田、桑田甚至是羽黑都赞同地点点头。
「我不要。」
然而,卡侬断然拒绝我们的建议。还一副露出忍耐到极限的样子静静站起身——不过都在半空中就是了。
「帮助雨绪大人是多加良的工作……现在,我赐给你所需的力量。」
话声末落,卡侬大大地把手一挥。
仿佛在追逐衣袖翻飞的动作,连环的交击声如钤音般响起——当余音消失时,家政科实习教室的工作桌上放着一个小鸟笼。
鸟笼外形像球体般浑圆,与套在卡侬双手、双脚上的连环一样由白金制成。白金以不像金属会有的纤细手工编织成一个鸟笼,造形宛如艺术品般优美,看得桑田和羽黑不禁发出叹息。
可是,鸟笼里却是空的。
「因为雨绪大人的鸟笼十分美丽,我稍微模仿了一下。」
相对于桑田和羽黑看得着迷,同属少女的——啊,虽然实际年龄不详——雨绪不悦地眯起眼睛,卡侬看到她的反应之后抢先解释道。
卡侬的脸上已不见方才无力的神情,带着一如往常的从容笑意。
面对她的微笑,雨绪不知想到什么似地用双手轻压和服的开襟处。
她的双手散发出微微的蓝光,下一瞬间,手中也出现一个鸟笼。其大小与形状和卡侬变出的鸟笼几乎相同,差异只在材质是不带光泽的黄铜这一点。
「那里是稍微模仿?……再说,这种玩意儿有什么美丽的。」
雨绪提着鸟笼轻轻瞪向卡侬,但她的红唇依然挂着笑意,接下雨绪的眼神。
也许是看不顺眼她的态度,雨绪再瞪了卡侬一眼,将鸟笼藏到背后不让卡侬看见。
「好了,多加良,这个鸟笼就借给你。」
带着与面对雨绪时相同的笑容,卡侬把鸟笼塞给我。
「我不需要•」
但我反应过来,连忙一把拍掉。
卡侬始终装出一副亲切的样子,但我们可不会上当,万一在此收下鸟笼就完蛋了。正因为明白这一点,尾田、桑田和羽黑虽然都盯着递至面前的优美鸟笼,却没有伸出手。
「为什么?人类捕鸟时应该需要鸟笼才是?」
「的确,没有鸟笼就无法捕鸟……在这之前,你们捉不捉得到『雨之鸟』都还不知道呢。」
针对我的回答,两名神族感到不可思议地倾着头——一个是在装傻,另一个则是天真无邪配上些许的恶意。
「你问为什么?因为我们没时间捕鸟——有学生会长选举要准备。」
我无可奈何地向她们说明。老实说,我连花这点时间都觉得可惜。
「……多加良真的很重视那个选举耶。」
「他超重视的。」
卡侬半足傻眼地回答,尾田不知为何代替我大力点头。
「没错,我非常重视。这次我一定要当上学生会长!」
我斜眼看着尾田,也收紧小腹牢牢盯着卡侬大喊。
宏亮的音量让雨绪事到如今才堵住耳朵,觉得很刺耳地皱起眉头,现在的我不可能为了这种反应而退缩。
「……无论是谁,也阻止不了现在的秋庭同学。」
桑田听到我的宣言后微微一笑,充满自信地告诉卡侬。
「说得也是。不过,只要雨绪大人没捉回『雨之鸟』,叶野市就不会下雨。一、两个月的停雨人力还能弥补,要是持续半年、一整年的话,情况将怎么样?」
「我才不会找那么久!」
雨绪朝卡侬愤慨地表示,但手中的空鸟笼却有点缺乏说服力。此时,我的脑海中闪过新闻里的缺水画面。
只准在规定时间内用水的状况看来很不自由,在农业兴盛的叶野市,问题想必将随着状况的恶化越发严重。
「那个……卡侬大人不是也有能力降雨吗?」
或许是想起卡侬答应过总有一天要下雪的约定,羽黑含蓄地插入对话。
「的确……但由我施法降雨,会妨碍到雨绪大人。更何况有雨神在,我怎能越俎代庖……」
她彷佛意在言外,若有所指的目光刻意从上方落下。
「只要找回『雨之鸟』,我也会彻底发挥力量!卡侬你不必多插手!」
不出所料,雨绪向卡侬厉声宣言后转过身去。
看到这段互动,羽黑只得放弃地垂下肩膀。
「羽黑,要放弃还嫌早。」
没错,现在要接受卡侬的要求还太早了。这场选战让我等待了半年以上,区区一、两个障碍不算什么,但还是想尽可能将障碍减至最低。
「那家伙既然干劲十足,想来也不需要我们帮忙。」
「那家伙?你刚才称呼我雨绪大人叫『那家伙』?」
不知是身为神的缘故,或是自尊心本来就高,雨绪对我的台词敏感地产生反应,面红耳赤地冲向我。
我轻轻闪开扑向我的雨绪,将人赶到桑田那边去。
桑田温柔地抱住少女——却绝不让雨绪逃出她的臂弯。
「雨绪大人,我并未怀疑您的力量。但『雨之鸟i既然已躲进人体,无论有多不习惯,您都得在人类之间行动。还有……据说『雨之鸟』的食量很大,我很担心我播下的种子和植物是否会被吃掉呢?」
虽然卡侬始终面向雨绪,但不必多说这番话有一半是说给我听的。
「我的确不习惯人世……我的鸟很贪嘴也是个事实……」
但雨绪把所有内容都当成对自己而发,吞吞吐吐地回答。
她并不知道,这段答案有一半对我而言很重要。
「食量很大是吧?」
这情况就某方面来说令人发笑,但我的低语声却一片干涸。
「愿望植物」生自于「愿望原石」,一听到那些原石与植物说不定会变成鸟的饵食,即使是我也无法再一口咬定事不关己。
我抬头一看,果然看到卡侬带着始作俑者般的笑容。
「是Sigma状态。」
我简短地告诉大家,所有麻烦条件全数到齐的状况发生了。
听到我低沉的声音以及恐怕很凶恶的神情,尾田像看破红尘一般默默颔首,桑田头疼地捣住额头;羽黑紧握住麻花辫,但都表示了解。
「你已经知道……鸟躲在哪里了吗?」
虽然发自内心感到厌倦,我仍试着问上一声,看到卡侬轻轻侧头。她几乎能掌握叶野市内发生的一切,但似乎不清楚鸟在何处。
「我也不知道,不过你们不必担心,雨绪大人会找出来的。」
「……哼,我会照我的方式去找,你们这些愚昧的人类若愿意服从我,事情就另当别论。」
如果接受了雨绪傲慢无比的发言,到头来事情都会朝卡侬希望的方向发展。
「那么,我差不多也该告辞了。外出的时间太久,我有些累了。」
想必对结果很满意的卡侬,一如往常自顾自地准备消失。
「等一下,卡侬。」
「嗯?什么事?难道是想来个道别之吻……」
「道别之什么?」
被我叫住的卡侬开玩笑似地说到一半,后半句却被桑田冷得冻结的声音永久封印。
啊,看来桑田也对引发Sigma状态的卡侬怒火中烧。
「怎……怎么办,我快结冻了。」
「哈哈,不要紧啦,现在是五月、五月啊•」
「……我……才不会……冷……」
沐浴在桑田释放的杀气下,羽黑和尾田脸颊抽搐着,口头上逞强的雨绪也脸色发白。
「那……那么,多加良有什么事?」
「对……对了,我们会帮忙捕鸟,但我不需要这个鸟笼,你收回去。」
我判断既然要和雨绪共同行动,卡侬提供的鸟笼不管多漂亮都只会碍事,才这么说。
「嗯?我特地做的耶?」
但是,卡侬如此呢喃,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白金鸟笼……她仿佛想到什么似地,红唇泛起深深的笑意。
「嗯,我想到一个好主意。」
「……你绝对在骗人。」
尽管她本身这么说,但在场的其他人都点头赞同我的意见。
卡侬活像装作听不到我的声音般,以打量的眼神依序看着我们的脸。
「我看还是挑多加良好了。」
最后,卡侬如歌唱般轻声说完后——一挥手臂。
当那动作勾起我的戒心时,施完法的卡侬就此消失在半空中。
「再见,多加良。只要戴着它,你也能看见『雨之鸟』的身影,好好协助雨绪大人。」
她仅随着连环的余音以话声告知后,此地便再也没有卡侬的踪影。
「什……么?」
我不明白卡侬做了些什么,定睛凝望着她消失的半空中好一会儿。
「唉……秋庭同学的确被摆了一道。」
桑田颤抖的声音,告知我异变的出现。
「被摆了一道?」
我不知道自己出现了什么异状,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桑田微微往上看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耳朵附近,而非半空中。她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但即使想确认异状,位置也在我看不清楚的地方。
「……她又来了,这么做只像在找碴。」
尾田也继桑田之后发现,无言地叹口气。
「那个,不过很适合你耶。」
羽黑的目光游栘一会儿后点点头。
除了雨绪之外,三人各有不同的反应令我战战兢兢地触摸左耳,终于察觉异状为何。
指尖下本该柔软的触感,如今换成小小的金属感。
「这是什么?」
我轻声呢喃,桑田默默地将小镜子借给我,我透过镜面确认自己的耳垂——立刻试着拔掉那玩意儿。
就算使劲拉扯,那玩意儿仍旧贴着耳垂不肯离开。
「……从形状看来,与其说是耳环其实更接近耳坠,但拿不下来。」
桑田也伸出手帮我拔下金属耳坠,却还是拿不掉。
没错,卡侬把鸟笼变成耳坠形状留在我的耳朵上。
「我想……大概需要卡侬大人的同意才拿得掉。」
「这算是一种咒物,在捉住『雨之鸟』以前一定都拆不下来。」
听到尾田和羽黑的补充说明,我大约在心中足足骂了三分钟,万一说出口恐怕得失去在场三个朋友的恶毒言词。
2
校规禁止学生戴耳环、耳坠到校。如果造形不起眼,老师们即使发现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否放会过白金鸟笼状的耳坠就很难讲了。更何况,要担任下届学生会长的我怎么能堂堂地违反校规。
总之,我必须赶快和这个鸟笼说再见。
既然认定进入Sigma状态,我们所能做的就只有尽快解决一切问题而已。
然而,事情总有个先后顺序。
老实说,由于愿望植物还没出现实质损害,我想以寻找报名表为最优先。
心中抱着这念头,我瞥了坐在不远处椅子上的雨绪一眼。
但雨绪正望向窗外晴朗的天空,并未察觉我的视线。
顺便一提,她的鸟笼已照着拿出时的方法收回胸中,对于拼命拉扯头发想掩盖鸟笼耳坠的我来说,有点令人羡慕。
「请问……你在追溯『雨之鸟』的气息吗?如果告诉我那是怎样的气息,我说不定可以帮上忙哦。」
当我在思索之余观察着雨绪时,羽黑谨慎地向她开口。
「……人类无法追踪『雨之鸟』的气息。不过因为我感应得到水气,立刻就能找出来。」
她的问题让雨绪回过头,却断然回绝羽黑的请求,充满自信地宣言。
「『水气?』」
「具体而言,是怎么寻找呢?」
雨绪的说明显然不足,我和桑田接着发问。
「怎么,人类真的一无所知啊。更重要的是,这可不是对神讲话的口气,你们该敬畏我!」
雨绪没有回答,反倒吊起眼角不悦地双手抱胸。
和铃木或卡侬这些超乎常规的神不同,高高在上地命令人类抱持敬畏——这多半才是神原本应有的姿态。
但是……
「既然往后要互助合作,管他是口气或什么的都保持对等地位就行了吧。」
我已如此决定。万一雨绪的外貌是个留着白胡须的老人,我说不定会产生几分敬重之情,不过她的外表或言行举止都和我年岁相仿,这也无可奈何。
「什么?对等?合作?我可完全没有这种意思。」
我的话勾起她的反感,却毫不肯让步地宣言。这很难称得上是友善的态度,使得尾田和桑田的口中发出叹息。
羽黑为难地皱起眉头,我清楚地感觉到太阳穴附近正在痉孪。
「总之,要是你知道地点,就快点带我们到『雨之鸟』藏身的地方去吧。」
其实我想先追查参选报名表的下落,却忍着焦虑询问雨绪。
「带路?你想对我颐指气使的?」
然而,雨绪却继续针对我的言行挑毛病,无意再退让的我最后隔着羽黑跟雨绪互瞪起来。
「……两位,别打从一开始就吵架啦。」
尾田看不下去,出言制止。
「不好意思~打扰了~」
就在此时,随着轻轻的敲门声,一个异常快活的说话声在室内响起,我们一起回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呜哇……你好,我是美洲狮快递的人~」
我们一起回头的动作令声音的主人吓了一跳,但他立刻重振旗鼓地开口,脸上浮现同样亲切的笑容。
然而,我们也一样惊讶——不,是比闯入者还要吃惊。
我们眼前站着一名青年,穿戴着有美洲狮刺绣的帽子与制服,手里抱着小包裹,应该和本人自称的一样是个快递。不过,即使有货物送达学园,出现在叶野学园的家政科实习教室里看来也十分突兀。
「什么嘛,原来是人类。」
雨绪粗略地归纳出这个答案,失去兴趣地别开头,青年的登场却让我们面面相觑。
「呃,请问你就是秋庭多加良先生吗?」
但青年似乎只想着办好自己的工作,无视于我们的困惑呼唤我的名字。
「……我就是秋庭多加良,有什么事?」
既然能穿越校门,他是可疑人物的可能性不高,但我依然抱着戒心举手回答。位于视野一角的桑田也从椅子上起身,摆出随时能够行动的架势,不过青年一无所觉。
相对地,他看到我的脸孔后僵硬了数秒之久。看来即使是对懂得待人处世之道的成人而言,我的凶恶长相也很有冲击性。
「……喔……喔喔,这是你的包裹,请……请签名或盖章。」
青年回神后走向我,有些紧张地递出一手就拿得住的小包裹与单据。
「包裹?给我的?还是送到学校?」
我站了起来,面露狐疑之色。
「我们美洲狮快递的信条,是尽可能配合顾客的需求。」
青年说出身为社员应有的答案。
「……即使寄件人自称叫九十九发子也一样吗?」
桑田从我身旁探头看向单据,指出那名称显然是假名,令青年的脸颊不禁抽搐起来。
「只要有留姓名和住址,我们不会刺探顾客的隐私……我又不想被诅咒。」
即使如此,青年仍勉强回答,让我在心中送上一阵掌声。不过,我没有错过他那句几乎细不可闻的呢哺。
「我明白了,在这里签名对吗?」
「是的,麻烦你。」
听到我说要签名,尾田他们以眼神询问「没问题吗?」但我在点头回应后签名收下包裹。
「那么,包裹确实送达了•需要寄送货品时,请惠顾迅速、亲切、确实的美洲狮快递!」
「好……好的,辛苦你了。」
羽黑有礼貌地一路送完工后准备离开的青年走到门口,室内终于恢复平静——然而,这段宁静也只持续到我将小包裹放在桌面上为止。
「原来快递也会这样运送包裹啊。」
桑田端正地坐回椅子上,尾田取而代之地起身,从桌上探出身子无言地注视着小包裹。
「……我想没有危险的样子……大概是。」
羽黑边说边走回来,瞄了雨绪一眼。虽然没说出口,但雨绪的存在加上地点在叶野市的情况,多半又让羽黑的灵能感应力降低了几分。
不过,当我们和快递人员交谈时,她正望着的雨绪已开始探索家政科实习教室。少女仿佛对我们不再感兴趣,反覆地逐一打开调理台下的橱柜门又关上。
「……这里也没有『水气』。」
她似乎在寻找「雨之鸟」,我却无暇顾及这些。
然而,我们决定先弄清楚小盒子里装着什么,达成暂时不管雨绪的默契。
「总之,我要打开了。」
我通知三人一声,开始撕除牢牢贴在小盒子上的胶带。
「是信和宝特瓶耶。」
看到盒子打开后的内容物,尾田依事实说道。
正如他说的一样,里面只有一封卷成圆筒状的信与塑胶制的小瓶。
「这到底是什么?」
突然送来的货物令桑田不解地倾着头,我却隐约有了个底。
「先看看这封信吧。」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我展开那张泛黄、格外陈旧的信纸。
「秋庭多加良先生:
请将我送去的瓶子装满你的眼泪,放在葫芦池旁的石灯笼里。期限到下星期一为止,只要拿瓶子交换,我就将宝贵的参选报名表还给你,再见。」
一如所料,信上内容是偷走我报名表的家伙留下的讯息。为了避免留下笔迹,信件还用剪贴报纸上的字拼成。
「好奇怪的犯罪声明。」
听尾田一说,这封信的确很像犯罪声明,我也点了个头。
「果然有人偷走了我的参选报名表。」
无需猜测,那个人寄来的包裹已让我们确信小偷的存在。
「但是……他想要的东西是秋庭同学的眼泪对吗?」
尽管信上这么写着,羽黑却不太敢相信地朝盒中的瓶子伸出手。
「等等,花南。」
桑田在她触及瓶子前制止了她。
「美名人?」
「这是小偷送来的东西吧?说不定可以验出指纹呢?没错,我手边正好有带抹茶的粉末。」
桑田告诉一脸讶异地注视着自己的羽黑,匆匆翻找书包。
「不,桑田,用抹茶……」
「不不不,桑田同学,抹茶验不出指纹的!检验指纹得用铝粉一类的粉末,而且不找监识人员来,外行人也办不到!」
我正准备出言制止,尾田的声音却盖过我,开始展露丰富的小知识,让我半途闭上嘴巴。因为热爱推理小说的尾田侧脸,一瞬间看起来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这样啊。」遭人指出错误之处的桑田双颊微泛红晕,轻轻垂下眼眸。「美名人,不要紧啦,这是很常见的错误。」很常见吗?虽然对这点抱着一些疑问,但我和尾田都没干扰羽黑的安慰。「不过,起码知道对方下手的目的了。如果想取回参选报名表,我非得流泪不可。」我的脑袋理解这是取回报名表最快的方法。可是我一点也不想哭,也没有哭的打算。「干脆装盐水交出去算了?」「的确,这么做也不会穿帮。」尾田和桑田正确地理解我的沉默代表什么,提出配合我意向的意见。「不可以,两位!不能撒这种谎!」然而,羽黑却猛然抬起头认真地强调,令我尴尬地收回要手段的念头。「抱歉,羽黑同学。」「花南,对不起。」「只要你们明白就好。」羽黑向道歉的两人投去温柔的笑容。
「秋庭同学!先读读这个!」
她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本书,递至我的眼前。
「只要看了这本书,一定会哭!」
脸颊仿佛微微发烫的羽黑猛然递上前的书本,是「面○超人」。
她会把我的台词照字面上的意思听进去,也是无可奈何,不过……
「……要我看这本书看到掉泪,不可能。」
我在冷静的判断下告诉羽黑。
「咦!为什么?我每次都看到流泪耶?」
但她拿着书,一脸难以置信地倾倾头。
「羽黑同学,这种内容我也不会流泪。」
「没错,说到能让人流泪的绘本,『小狐狸』还比较可以吧!」
不只是我,羽黑也得不到尾田和桑田的同意,只能放弃地将书收回背包里。
「……不然的话,我去图书馆借『小狐狸』。」
她微微垂着肩膀,准备走向图书馆。
「羽黑,不用去图书馆了。」
「那么,秋庭同学打算怎么让自己流泪?靠洋葱吗?」
遭我制止之后,羽黑反问道。她果然不了解根本的问题。
「啊-羽黑,我不想哭。」
「啊……原来如此。」
慢了几拍的她总算理解这点,难为情地低下头。不可思议的是,连羽黑的麻花辫看来都变得没精打采。
「什么要哭不哭的……烦死人了,人类的眼泪根本没多大的意义或价值。」
将实习教室调查过一遍之后,雨绪无聊地开口——我压抑住针对发言内容而生的烦躁——加快讨论速度。
「总之,既然知道对方的目的,收到这封信……等于是得到一条大线索。」
「嗯。而且……我见过这种纸张。」
尾田点个头,拿起像陈年旧纸般变色的信纸放到鼻尖。
「他在做什么?」
就连雨绪也不禁被尾田的举动勾起兴趣,询问附近的羽黑。
「呃……美名人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好像也在哪边看过这种纸……」
但她所问的羽黑并不清楚,第二个追问对象桑田也说出含糊的回答,令雨绪不满地倾倾嘴角。不过,她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怎么样,闻得出来吗?」
我代替她朝尾田问道,尾田扬起目光缓缓地点了个头:
「……嗯,果然有红茶的味道。」
「红茶的味道……啊,这是『魔研』的特制陈年纸。」
听到这答案,终于将记忆串连在一起的桑田喊道,三人同时大大地叹口气。
「……是魔研吗?」
就连我们接下来说出口的台词都如出一辙,让一个人被抛下的羽黑依序环顾我们之后露出不解之色。
「魔剑(注:魔研和魔剑的日文发音相同)?』
「羽黑,我们说的可不是魔法剑或魔王之剑喔。」
「我……我什么话都还没说!」
尾田抢先一步堵住羽黑闹笑话,让她在慌张之余带着凶恶的眼神看着他,尾田却轻松接下她的目光。
「花南,魔研是魔法研究会的简称,是学校正式的社团。」
桑田代替尾田先简略地说明道。
没错,魔法研究会是叶野学园的正式社团。只不过以历年都自然地——昨天在走廊上和我擦肩而过的石动,也是魔研的一分子——招揽到个性独特的成员闻名。
不过,他们一定不会在校内举行弥撒的。即使社长的绰号叫「魔女」也一样,大概不会。
「原来是社团啊,我明白了。」
「嗯,我也懂了。」
羽黑意会地回答,不知为何连雨绪也同声附和。
「这种纸,是『魔研』为了营造气氛特地用红茶染制的。」
简单地说,就是以模仿古书或羊皮纸为目标而制作的成品。我补充道。
「……气氛吗?」
大概见惯真正古书的羽黑,露出有些无言的眼神望着尾田手中的信纸。
「这叫『魔研』信纸组,他们对去年预算案的抗议信也是用这种纸写的。」
或许是想起当时的回忆,尾田的目光一瞬间飘远,是啊,当时面对那个魔女,我也难得地陷入苦战。
然而,现在可不是沉浸在回忆里的时候。
「也就是说,这并非市售产品咯。」
桑田从尾田手中接过信纸,同样凑到鼻尖确认味道。
「没错,简而言之……现在我的报名表正在某个『魔研』社员手上。」
在关键之处用上魔研信纸组真是太大意了,我边这么想着边做出结论。
「即使不是『魔研』的人,透过这套信纸组也足以追查出来了。」
尾田补充道。
「原来如此……这表示九十九发子是自掘坟墓对吧。」
羽黑说出那个假名——她应该已理解名字是假造的——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当我正想开口,叫大家先去魔研社团办公室一趟时——
「……这些事和我的『雨之鸟』有何关系?」
雨绪露出狐疑的眼神发问,令我的话卡在喉头。
虽然没有忘记,我却在无意识下依照自己心中的优先顺位行动了。
「……关系吗……根据我的直觉判断,『魔研』应该有关于『雨之鸟』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