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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肥母鸡(1 / 2)





  第五章 肥母鸡

  1

  他们从法庭出来,贾普兴高采烈地对波洛说:

  “这活儿干得太漂亮了,把他们都给镇住了!”

  波洛点点头。

  “是你先发现问题的。”贾普说,“但是,你知道,我对那具尸体也有看法。不管怎么说,你都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毁掉一个死人的脸。真是一塌糊涂,让人极不舒服。所以很明显,这里面一定有原因。那么原因只有一个——掩盖死者身份。”他又大度地说,“不过我没能这么快就意识到它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尸体。”

  波洛微笑着说:

  “但是,我的朋友,从根本上看,这两个女人的外表还是有很多相似之处的。查普曼夫人是个机智、漂亮的女人,懂得化妆,穿着也时尚;而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呢,穿着邋遢,而且不懂得用口红和腮红。但是她们的基本特征却很一致,都是四十多岁的女人,差不多同样的身高和体形,都有了白发并且染成金色。”

  “是的,当然了,你这么一讲就很清楚了。有一点我们得承认——诚实的梅布尔把我们两个都给骗了,彻底给骗了。我还发誓说她是个正人君子呢。”

  “但是,我的朋友,她确实是。她的过去我们都了解啊。”

  “可我们不知道她还能搞谋杀——现在看起来是这样。西尔维娅没有杀死梅布尔,是梅布尔杀了西尔维娅。”

  赫尔克里·波洛若有所思地摇摇头。他还是不能相信梅布尔·塞恩斯伯里·西尔是个杀人犯。然而他耳边却仿佛听到巴恩斯先生轻轻的、带着讽刺的话语:

  “要留神那些体面的人……”

  梅布尔·塞恩斯伯里·西尔在此之前一直是个体面人。

  贾普加重语气说:

  “我一定要把这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波洛,这个女人别想骗过我。”

  2

  第二天,贾普打来电话。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儿奇怪。

  他说:“波洛,你想听新闻吗?结束啦,伙计,彻底结束了!”

  “什么?——线路可能不是很好,我没听明白——”

  “完事儿了,伙计,彻底完事儿了。可以放假了!坐下来掰手指头玩吧!”

  现在贾普语音中的苦涩再清楚不过了。这让波洛感到很吃惊。

  “什么结束了?”

  “都是那该死的舆论!报道!乱七八糟的东西!”

  “可我还是不明白。”

  “好吧,听着啊,仔细听我说,因为我不能提具体的名字。你知道我们的调查吧?你知道我们在全国范围内搜捕那条玩把戏的鱼吧?”

  “是的,是的,完全明白,我现在明白了。”

  “呃,这个被叫停了。要我们闭嘴,不许声张。现在你明白了吧?”

  “是的,是的,可是为什么?”

  “可恶的外交部的命令。”

  “这是不是太反常了?”

  “这个嘛,有时也会有。”

  “他们为什么要袒护塞恩——那条玩把戏的鱼?”

  “不是,他们根本不在乎她。是因为媒体曝光——如果她被带到庭上审讯,a.c.夫人,就是死者的情况就会全部暴露于众。那才是秘密的一面!我只能猜想是因为那位讨厌的丈夫——a.c.先生,明白吗?”

  “明白,明白。”

  “他可能在海外某个敏感地带,他们不想坏了他的事儿。”

  “嗛!”

  “你说什么?”

  “我只是发出了一声烦躁的感叹,我的朋友。”

  “噢!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感冒了呢。是挺让人烦的!我会说出更重的词。让这件该死的事儿就这样溜过去,想起来我就光火。”

  波洛淡定地说:“她溜不掉。”

  “我们是束手无策了,我告诉你!”

  “你们可能是——但我可不是!”

  “波洛好样的!那么你要继续调查了?”

  “是的,一直到死。”

  “哦,老伙计,你可别就这么死了!如果这件事一直这么下去的话,可能会有人给你寄一只毒蜘蛛!”

  放下电话时,波洛对自己说:

  “哈,我刚才为什么会用这么夸张的词——‘一直到死’?是啊,太奇怪了!”

  3

  信是随着晚上的邮件一起到的,用打字机打出,除了签名。

  亲爱的波洛先生:

  您明天如果能抽时间来见我,我将非常感激。我可能有事要劳烦您。我建议十二点三十分,在我切尔西的房子那儿见面。如果您觉得合适,或许可以电话告知我的秘书?很抱歉这么晚才约您。

  您忠实的,

  阿利斯泰尔·布伦特

  波洛把信摊平,又读了一遍。这时,电话响了。

  波洛有时喜欢试着从他的电话铃声中猜测来电人的身份。

  这次他马上就确信这个来电非同寻常。虽然不是他的哪个朋友打来的,但也不是拨错了号码。

  他起身去接电话,礼貌地、略带外国口音说:

  “啊咯?”

  一个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问:

  “请问您的号码是多少?”

  “这里是白厅七二七二。”

  一阵短暂的停顿,咔嚓一声,随后另一个声音出现了。是个女人的声音。

  “波洛先生吗?”

  “是的。”

  “赫尔克里·波洛先生?”

  “是的。”

  “波洛先生,你已经,或者将要收到一封信。”

  “您是哪位?”

  “你没有必要知道这个。”

  “好吧,我收到了,女士。今晚我收到了八封信和三张账单。”

  “那么你应该知道我指的是哪封信了。如果聪明的话,波洛先生,你就不会接受那份委托。”

  “这个,女士,应该是由我自己来定夺的事。”

  那个声音冷冷地说:

  “我是在警告你,波洛先生。我们不会再容忍你的介入,别插手了。”

  “如果我偏要插手呢?”

  “那么我们会采取行动,让你不可能再介入……”

  “您这是在恐吓啊,女士!”

  “我们只是让你识相点……为你自己好。”

  “您还真是宽宏大量!”

  “你改变不了事情的发展趋势和已经安排好的计划,所以,别插手这些与你不相干的事!明白吗?”

  “呃,是的,我明白。但是我认为莫利先生的死和我有所相干。”

  女人的声音变得有些刺耳:“莫利的死只不过是连带发生的一件小事,他妨碍了我们的计划。他并不重要。”

  波洛语带威胁但冷静地说:“这您可就错了……”

  “要怪他自己,他不识相。”

  “我也是,不肯识相。”

  “那你就是个傻瓜。”

  咔嚓一声,对方挂了电话。

  波洛又喊了声“啊咯?”,然后也放下了听筒。他没有麻烦转接台去查来电的号码,他非常肯定电话是从某个公用电话亭打过来的。

  让他感到困惑不解的是这个声音他觉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他绞尽脑汁,想唤回那微弱的记忆。是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的声音吗?

  在他的记忆里,梅布尔·塞恩斯伯里·西尔的声音是高音频的,有些做作,还会过分强调一些词。这个声音并不是这样,那么……或许是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故意伪装了她的声音。不管怎么说,她曾经是演员,应该能够很容易地改变自己的声音。从音色上来说,那个声音听上去与他记忆中的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的声音也并非没有相同之处。

  但是他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不对,应该是另一个他见过的人的声音。这个声音他不是非常熟悉——不过他确信曾经听到过一次,或者两次。

  波洛想她为什么要这么费心打电话过来,并且威胁他呢?难道这些人真的以为他会害怕威胁吗?显然他们是这么想的。真是太不了解我的心思了!

  4

  晨报上刊登了一则惊人的消息。昨天晚上首相和一位朋友一起走出唐宁街十号时,被人枪击,幸运的是子弹没有打中他。凶手是一个印度人,已经被拘捕。

  读完这则消息,波洛打了辆出租车来到苏格兰场。他被领到贾普的办公室。贾普高兴地招呼他。

  “啊,是那条新闻把你吹来的吧。有没有报纸提到首相是跟哪位‘朋友’在一起?”

  “没有,是谁啊?”

  “阿利斯泰尔·布伦特。”

  “真的吗?”

  “还有,”贾普继续说,“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那颗子弹是冲着布伦特去的,而不是首相。除非那人的准头比现在还烂!”

  “谁干的?”

  “某个疯狂的印度学生。像往常一样,没有什么成熟的准备,不过是被别人利用的。整件事并不是他的主意。”

  贾普接着说道:

  “擒获他这事儿干得很漂亮。你知道,十号那边通常都会有一些监视周围动静的人。枪响后,一个美国年轻人抓住了那个矮小的、留着胡子的印度男人。他拼命地紧紧抓住他,并向警察喊他抓到了凶手。与此同时,那个印度人并未多加反抗便束手就擒,我们的人立刻把他给抓了起来。”

  “那个美国人是谁?”波洛好奇地问。

  “一个叫赖克斯的小伙子。为什么——”他停住口,瞪着波洛问,“这有什么关系?”

  波洛说:“霍华德·赖克斯,住在霍尔本宫廷酒店,对吗?”

  “对啊,谁——噢,当然了!我的确觉得这名字有点熟,他就是莫利自杀那天上午跑掉的那个病人……”

  他停了一会儿,又慢慢说:

  “啊呀,又联系到那件事了。你还坚持你的看法,对吧,波洛?”

  赫尔克里·波洛严肃地回答说:

  “是的,我仍然坚持……”

  5

  在哥特楼前,一个秘书接待了波洛。他是一位高个子小伙子,看上去文质彬彬,举手投足间显示出娴熟的社交礼仪。

  他很有礼貌地道歉说:

  “对不起,波洛先生。布伦特先生也很抱歉,他被叫到唐宁街去了,是因为昨天晚上的那件……嗯……事件。我给您府上打了电话,但是不巧您已经出门了。”

  年轻人马上又接着说:

  “布伦特先生委托我问您是否可以和他在肯特别墅那边一起度个周末,就是爱夏庄,您知道。如果您愿意的话,他明天晚上会在车上给您打电话。”

  波洛犹豫着。

  年轻人劝他说:

  “布伦特先生非常想见您。”

  赫尔克里·波洛点头致谢,说:

  “谢谢你,我接受邀请。”

  “噢,太好了。布伦特先生一定会很高兴。如果他五点三刻来叫您,您觉得——啊,早上好,奥利维娅夫人——”

  简·奥利维娅的母亲刚刚进门来。她衣着非常时尚,头戴一顶帽子,低低地压在一边的眉毛上,围着一条时髦的丝巾。

  “噢!塞尔比先生,布伦特先生有没有吩咐你那些花园椅子该怎么处理啊?我本来想着昨天晚上要跟他谈的,因为我们这个周末会过去那边——”

  奥利维娅夫人看到波洛立马住了口。

  “您认识奥利维娅夫人吗,波洛先生?”

  “我有幸见过夫人。”波洛俯身鞠躬。

  奥利维娅夫人不置可否地说:

  “呃?你好。当然了,塞尔比先生,我知道阿利斯泰尔很忙,不会在意这些鸡毛蒜皮的家务事儿——”

  “没问题,奥利维娅夫人,”干练的塞尔比先生回答说,“他告诉我了,我也打了电话给迪文先生。”

  “那好吧,我就不用再操心了。哎,塞尔比先生,你能告诉我……”

  奥利维娅夫人继续唠叨着。波洛想,她真像只咯咯直叫的母鸡,一只又大又肥的母鸡!奥利维娅夫人一边唠叨着,一边高高地挺着胸脯优雅地向门口走去。

  “如果你确认这个周末只是我们自己的话——”

  塞尔比先生咳了一下。

  “呃——波洛先生这个周末也会去。”

  奥利维娅夫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扫了波洛一眼,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不悦。

  “真的吗?”

  “布伦特先生好心邀请了我。”波洛说。

  “哦,奇怪——为什么,这可不像阿利斯泰尔啊。请原谅我,波洛先生,只是布伦特先生特意跟我讲他想周末清静点儿,就自己家人在一起!”

  塞尔比肯定地说:

  “布伦特先生特别期待波洛先生能去。”

  “是吗?他没有跟我提过。”

  门开了,简站在那里。她不耐烦地催促道:

  “妈妈,您好了吗?我们约的午餐是一点十五分哪!”

  “来了,简,别这么不耐烦。”

  “那您就快点儿啊,天哪——哈喽,波洛先生。”

  她刹那间呆住了,停止了催促,眼神也变得警觉起来。

  奥利维娅夫人冷冰冰地说:

  “波洛先生周末会一起去爱夏庄。”

  “呃——明白。”

  简·奥利维娅向后退一步让她妈妈过去。她正要跟着走出去,却又转过身来。

  “波洛先生!”

  她的语气非常急切,波洛穿过房间走到她面前,只听她压低声音小声说:

  “您要去爱夏庄?为什么?”

  波洛耸耸肩膀,说:

  “是您姨公的一番好意。”

  简说:

  “但是他不可能知道……不可能……他是什么时候邀请您的?哦,没有必要——”

  “简!”

  她妈妈在门厅喊道。简急迫地小声说:

  “别掺和进来,请别来。”

  她出去了。波洛听到她们在门外的争吵声。奥利维娅夫人尖声抱怨着:

  “我真是忍受不了你的粗鲁,简……我要想办法改掉你这种打断别人讲话——”

  这时,秘书说:

  “那么明天六点之前一点去接您,波洛先生?”

  波洛机械地点头表示同意。他站在那里,仿佛见到鬼了似的。但是,令他大惊失色的不是眼睛看到的,而是耳朵听到的。

  从门外传来的两句话听上去与他前一天晚上在电话里听到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于是他意识到为什么他一直觉得那个声音有点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