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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话(2 / 2)




坐上出租车离开机场之后,我才终于发现摇月喷了香水。



「我的演奏怎么样?」



摇月这样问道。我有些疑惑。



「什么演奏?」



「诶!你没看油管上的视频吗?」



第十七届肖邦国际钢琴比赛好像会实时转播参赛者们的演奏现场,观众们也会在脸书上分享自己的感想。在我深居无人岛不问世事的这段日子里,世界的沟通交流手段貌似已经很是发达了。



「我连录像都没看。倒不如说,我甚至都不知道摇月你要参赛」



「……那你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仅仅因为我那条短信就立马跑到华沙来了?」



「确实如此」



摇月的表情里写满了惊讶。



「你到底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才会变成这样的啊?」



于是,我简洁地向摇月讲述了我高中毕业后的生活。不过话虽如此,我本来就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我本以为自己这种废人一般的生活状况会遭到摇月的训斥——然而,她只是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八云你会成为一名小说家的」



「诶?这样吗?」



「倒不如说,我觉得八云你除了写小说以外是什么都干不成的」



「为什么?」



「只要跟你稍稍相处一段时间,任何人都会有感觉的」



虽然不是很懂摇月的意思,但也许她并没有说错。我会去写小说也是在清水的劝说下才开始的。他和摇月的想法大抵也是相同的吧。



华沙夜幕将至的街景在出租车窗外缓缓掠过。尽管机场周边还算是静谧,但是随着越来越靠近市中心,窗外的风景也逐渐热闹了起来。



8



波兰位于德国与白俄罗斯的中间地带,处在整个欧洲的中心位置,因此也被称为“欧洲的心脏”,而首都华沙更是位于波兰的心脏地带。



全长1047公里的维斯瓦河是波兰最长的河流,发源于南部的贝斯基德山脉,注入波罗的海,将整个华沙一分为二。



我们的行动范围全都集中在左岸,一次都没去过右岸。



出租车停在了酒店门口,这间酒店位于作为比赛会场的华沙爱乐音乐厅与肖邦音乐学院的中间地带。尽管外观看起来和日本的酒店相差无几——但内部的装潢却极为精湛和时尚。



在这里住一晚大概要两百兹罗提。刚好摇月下榻的房间旁边也是空着的,于是我便住到了摇月隔壁。等我安放好行李,窗外已是一片漆黑。



摇月来到了我的房间,她坐在我的床上,身上散发着阵阵幽香。我坐在蓝色的皮革沙发上——睡意和疲惫在顷刻间翻涌而起。从福岛到华沙的路程一共花了二十七个小时。我把手表指向三点的时针往回拨了八个小时,调成晚上七点。



「……对了,摇月你爸妈呢?他们没来看你比赛吗?」



摇月微微垂下了头。



「好像来了,但我一次都没跟他们见过。看到他们我会弹不好琴的」



看来,摇月和兰子小姐之间的争执还在继续。



我和摇月在酒店的餐厅里共进晚餐。餐桌上的菜品琳琅满目。看起来和饺子差不多、被称为pierogi的波兰传统食物、罗宋汤、叫做chleb的面包,以及其他叫不出名字来的料理……虽然每一样尝起来都相当不错,但是飞机上那种摇摇晃晃的感觉依旧未曾消退,我有点食之无味。而另一边,摇月倒是没有因为紧张而导致食欲消退,反而吃得还挺欢。



我和摇月聊着相互之间的生活,时间在转眼间便过去了。虽然很想跟她聊到天荒地老,但是为了做好明天的准备,我们还是早早地分开,各自回房睡觉了。



我的床上还残存着摇月的香味,那是小苍兰的芬芳。



9



10月15日——我们在酒店的餐厅里吃早餐。我喝着橙汁,斜眼窥视着往面包上涂蜂蜜的摇月。她脸上的妆容看起来比昨天稍淡一点。不过摇月本来就长得很漂亮,我想好像也没必要化妆。



「摇月你是明天出场吗?要不要在肖邦音乐学院借台钢琴来练习一下?」



「嗯,上午我就是这样打算的。然后咱们一起吃个午饭,下午去华沙历史地区逛逛」



尽管千里迢迢地来到了华沙,可我整个上午都窝在酒店的房间里写小说,然后重新查了一下华沙古城的资料。



等到摇月回来,我们一起在附近的餐厅里吃了个午饭,然后沿着克拉科夫郊区街一路向北。克拉科夫郊区街是一条宽敞美丽的石板路。道路两旁文艺复兴风格和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物鳞次栉比,路灯看起来宛若铃兰一般。我们在波兰科学院前看到了哥白尼像,总统府官邸前则坐落着波尼亚托夫斯基的雕像。虽然我很想看看举世闻名的肖邦像,但它貌似位于相反的方向。(注:波尼亚托夫斯基是拿破仑麾下的元帅,为保卫波兰的独立主权做出了卓越贡献)



经过约莫二十分钟的路程,我们到达了目的地。



华沙历史地区——这个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的地方,是崭新的华沙古城。



它曾经一度消失于世上,如今又重获新生。



1939年9月1日,德国及其“盟国”独立斯洛伐克入侵波兰境内。(注:此处涉及到历史表述问题,实际上在1939年3月,捷克斯洛伐克就已被德国攻占,斯洛伐克从捷克斯洛伐克中分割出去,宣布“独立”,但实际上完全受控于德国,因此并不存在所谓“盟国”的说法,准确表述应为“附庸国”)9月3日,波兰的同盟国英、法均向德国宣战,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9月17日,与德国签订了《苏德互不侵犯条约》的苏联也出兵入侵了波兰,同年10月6日,波兰全境都被苏德占领。



时间来到1944年6月22日——苏军在白俄罗斯与德军展开了最大规模的反击战“巴格拉季昂战役”,德军开始节节败退。彼时的苏联已经成为了德国的敌人。苏军一路反推,占领区域扩大到了波兰东部一带,在苏联的号召下,波兰的抵抗运动风起云涌。



1944年8月1日下午五点整——波兰家乡军以及包括老弱妇孺在内的市民们发动了武装起义,反抗德军,是为华沙起义。



然而,促成起义的苏军却背叛了他们,没有向华沙市民提供援护。在绝对性的不利中,华沙市民依旧拼死抵抗,坚持作战63天之后最终战败。在此役中遭到屠杀的人数据说从18万到25万不等。



战败后,由于德军惩罚性质的进攻,华沙被摧毁殆尽。



那是一段充满死亡气息的黑暗历史——



战后,苏联取代纳粹德国统治了波兰,计划将华沙改造成一个基于社会主义的苏维埃风格城市。得知此事的华沙市民们团结一致,反对苏联的做法。本着“被有意图、有目的地破坏的街道,必须要有意图、有目的地去复兴”的信念,以及“复兴丧失之物是对未来的责任”的理念,华沙人民选择让古城按照被破坏前的原样进行重建和复兴。



几乎全城市民都参与了这项浩大的工程,重建费用也是由市民自发募捐筹集的。



十八世纪的宫廷画家贝尔纳多·贝洛托的写实风景画以及华沙工业大学的学生们所留下的高达三万五千张的建筑图纸成为了华沙重建的依据——1939年,一名教师预料到纳粹德国将会占领华沙,为了记录下华沙街道的模样。他和学生们合作把华沙的大街小巷都绘制了下来,并舍命守护这些珍贵的资料。



得益于此,华沙的街道以“就连墙上的每一道裂痕都得到忠实还原”的水准重见天日。



1980年,华沙古城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列入理由是“为了从残垣断壁中复原与维护而付出不懈努力的人民”,开创世界先河。



10



我和摇月一同漫步于复兴后的中世纪典雅街道。从哥特式到新古典主义,各式各样的暖色调建筑物鳞次栉比。



随着步履不停,我心中产生了无限感动。我不由得感叹波兰人之伟大。波兰的历史是波澜万丈的历史。屡遭侵略、生灵涂炭、国破家亡,可波兰总能如凤凰般涅盘重生。



枪弹所留下的千疮百孔在街上四处可见。重建街区的时候,来自原建筑的残砖断瓦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二次利用。战火的痕迹也得以留存至今。



我不由得停下脚步,抚摸着那些伤痕。在那一刻——我好像听到了什么。



那是铅笔在纸上游走、绘制出那三万五千张建筑图纸的声音。每每念及他们心中的灼热情感,我的心中便悲愤不已。那是对华沙的深切感情,是对故乡即将遭到破坏的悲伤与无助。随之而来的是那三万五千张图纸翻动时的声音,上百万、上千万的砖块不断累积在一起的声音……一切都宛如是数不胜数的花束,温柔地盖住了那些骇人的枪声、以及死难者悲哀的脸庞。



正因如此,当我看到那千疮百孔的空白之时,我所感受到的并非是疼痛,而是爱意,是地震之后望着摇月跳进阿武隈河时,自己心中羞愧难当、满溢而出的爱意。



华沙的石阶上弥漫着黑暗过往的凄凉。可是凄凉之上,是当下献给人民的美丽与光芒。我想,肖邦那“藏大炮于花丛中”的音乐唯有在华沙的天空才能奏出最优美的乐声——



我凝望着墙上的弹孔,伫立许久,不知何时我已潸然泪下。通过写小说,我知道正常人不会在这种地方掉眼泪,我也知道哭哭啼啼的家伙会招致他人的厌恶。可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八云,你果然还是未曾有变呢」



摇月这样说着,轻轻地依偎在我身边。



11



10月16日,上午十点。华沙爱乐音乐厅。



摇月是今天的第一棒。我坐在一楼的观众席上,而二楼的貌似全都是本次比赛的评审,个个都是世界顶尖的钢琴家,(大名鼎鼎的玛塔·阿格里奇居然也在里面!)不过由于角度问题,我并不能看到他们。



广播通过英语和波兰语播报了比赛曲目。



摇月登上了典雅的木质舞台——她身着一袭娇艳红裙,秀丽黑发与白皙肌肤相映成趣,美丽动人。观众们以热切的掌声欢迎她的登场。经过前两轮评审,大家早已喜欢上了摇月,成为了她的忠实拥趸。



摇月微笑着,举止优雅地向观众行礼,坐到钢琴前面。



今天的比赛用琴是雅马哈CFX,每位参赛者事前都可以在 “雅马哈”·“卡瓦依”·“斯坦威”·“法奇奥里”四个品牌中自主选择自己心仪的钢琴,而这背后也暗藏着品牌方与调音师们的竞争。



会场一片寂静——



摇月做了个深呼吸。



我也开始紧张了起来。



摇月的手指开始在琴键上跳动——



《三首玛祖卡舞曲Op.59》——波兰的传统民族舞曲主要分为波罗乃兹和玛祖卡两种。波罗乃兹主要在贵族阶层中广为流传,而玛祖卡则深受普通百姓的喜爱。据说肖邦平日里像是在写日记一般写玛祖卡舞曲。



Op.59创作于1844年到1845年间。彼时的肖邦依旧饱受身体不适的困扰,与恋人乔治桑的儿子莫里斯之间的争执也让他苦不堪言。



第一乐章以凄美旋律拉开了序幕,第二乐章则让人倍感活力,第三乐章在开头流露出愤怒的激昂感情,而后缓缓地转向优雅的旋律、最后以积极乐观的印象结束全曲——



死亡的感觉在这首创作于肖邦逝世前四年的玛祖卡中暗流涌动。



我已将近十年没有听过摇月的现场演奏。



她琴声响起的瞬间,我的背后便起了鸡皮疙瘩。



摇月的琴声翻天覆地般进化了。



在继承了田中希代子老师那种美丽、纯粹、醇厚、清澈的声音颗粒的同时,也点缀着她自己独特的丰富情感和缤纷色彩。琴声中仿佛在描绘着那多姿多彩的生活。一如生活在时刻变换模样一般,Op.59也在时刻变换着颜色。而摇月将这种变化表现得极为丰富。甚至能携着高档红酒的淡淡芳醇。也许这就是摇月以前说过的“圆滑”。我思考着摇月在意大利的生活,那毫无疑问是无比充实的每一天。日积月累的结晶果熟蒂落般呈现在了琴声中。一些让我甚是怀念的记忆悄然复苏了。宛若季节轮回倒转,落在地上的樱花花瓣再次纷纷扬扬地飞向蓝天。不仅如此,好像有一种难以简单概括、无比珍贵、如同苍蓝珍珠一般的情感在我心中缓缓形成。



“ZAL”——摇月无比出色地将其呈现了出来。



——将近六十分钟的演奏结束之后,会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摇月面带微笑地站起身来,向观众行过一礼,消失在了舞台侧翼。



她的演奏,倾国倾城。



12



10月17日——这一天是肖邦的忌日。



上午的发布会宣布了摇月将在最终比赛上登场。发布会结束后,摇月被前来采访的记者们团团围住了,我站在远处望着她,深感我们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坚信,摇月毫无悬念会获奖。此后她也许就能跟迄今为止一直视作目标的那些顶级钢琴家们平起平坐。并且,会有千千万万的人去聆听摇月的演奏——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我们在圣十字教堂参加了名为“肖邦·安魂曲·莫扎特”的追悼音乐会。晚上八点,存放着肖邦心脏的石柱前鲜花簇拥。肖邦至死都未能回到自己的祖国,去世后,他的姐姐偷偷地将他的心脏带回了华沙。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肖邦的心脏在人们的保护下得以保存下来,免遭破坏。而圣十字教堂虽然在华沙起义时被摧毁,但也同样得到了重建。



石柱上雕刻着马太福音第六章第二十一节的一句话“因为你的财宝在那里,你的心也在那里” “不要为自己积攒财宝在地上;地上有虫子咬,能毁坏,也有贼挖窟窿来偷。只要积攒财宝在天上;天上没有虫子咬,不能毁坏,也没有贼挖窟窿来偷。因为你的财宝在那里,你的心也在那里。”(注:翻译引自中文基督教大典)



我想,肖邦的心大概在故乡的天上。在弥留之际,肖邦留下了遗言“我希望能在我的葬礼上演奏莫扎特的《安魂曲》”。



此刻,莫扎特的《安魂曲》正回荡在圣十字教堂那高耸的房顶上——



由于座位并不太好,因此我们只能侧耳倾听着那优美的演奏。摇月以“我们是日本人,坐在比波兰人还好的座位上有失礼数”为由拒绝了前排的座位。



悲切庄严的歌声与音乐使我深受感动。



这是可痛哭的日子,



死人要从尘埃中复活,



罪人要被判处。



然而天主啊!求你予以宽赦。



主!仁慈耶稣!



求你赐他们以安息。阿门。(注:该段唱词出自安魂曲落泪之日,翻译引自百度百科安魂曲条目)



祭坛前的管弦乐团沐浴在吊灯的明亮灯光下。后方的听众们则笼罩在淡淡昏暗中。人们悲怆地低垂着眼睛,不时还有人潸然泪下,芸芸众生相宛如伦勃朗的画作。(注:伦勃朗是7世纪欧洲最伟大的画家之一,宗教画领域的巨匠)



摇月也伏下了修长的睫毛,静静地为肖邦献上默哀。



13



10月18日起,肖邦国际钢琴比赛的最终比赛开始了。



我有时和摇月一起、有时自己一个人倾听大赛上的演奏。比赛曲目要么是《第一钢琴协奏曲OP.11》,要么就是《第二钢琴协奏曲 OP.21》。华沙国立爱乐乐团会与参赛选手进行合奏。指挥由雅切克·卡斯普契克担任。由于基本上所有的决赛选手都会选择第一首,所以我反反复复地听同一首曲子听了很多遍。然而真不愧是笑到了最后的选手,他们的演奏非常出色,即便长达四十分钟,我也听得很是入迷。



不可思议的是,我居然在会场里偶遇了玛塔·阿格里奇,拿到了她的签名。



「谢谢你——」



我怀着各种各样的复杂心情这样说道。玛塔·阿格里奇朝我轻轻一笑。



摇月大部分时间都在独处,貌似是在提高自己的专注度。



时间终于来到了10月20日晚上七点五十分——比赛的最后一天,摇月作为最后一名参赛选手登场了。



她依旧身着一袭红裙登上舞台。观众以激烈的掌声欢迎她。摇月分别与乐团的首席、次席小提琴手握手之后,向观众行礼,坐到钢琴前。



旋即——摇月做了一个深呼吸。



她和指挥对视,微微点头。



演奏,开始了——



摇月选择的是《第一钢琴协奏曲OP.11》——呈示部由管弦乐团进行演奏,钢琴有好一段时间都不会加入进去。(注:古典乐派协奏曲的第一乐章通常先由管弦乐团演奏呈示部,之后独奏乐器才会加入演奏)摇月静静地垂下双眼,凝望着琴键。就连我也跟着有些紧张了起来。大概四分半钟之后,钢琴也终于奏响了第一个音。



无比鲜明和深刻的极强音和声——



在那之后便是摇月的世界。低音丰饶,高音如玻璃球一般光滑,她将肖邦的诗情画意完美地逐步呈现。摇月的表情、指法、踏板的踩踏,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那么的引人注目,美不胜收——甚至让我产生了一种管弦乐团被摇月远远地抛在身后,一下子沦为了背景板的错觉。



悠扬的旋律缓缓流淌。



钢琴在放声高歌——



我想,摇月和钢琴大概是难舍难分、两位一体的存在。



宛若一场优美的梦境在奏响乐声。



命运此刻也在奏鸣——



一如我和摇月相遇的那天。不,甚至比起相遇那天更为强烈。不知为何,我的眼泪早已夺眶而出。摇月的演奏便是如此的极尽优美。摇月绝对会赢的,我深信不疑。



——就在第一乐章还有大概四分之一便走向结束的时候。



如同从高高的斜坡上一冲而下,如同堆积起来的高塔轰然倒塌,如同多米诺骨牌接连倒下,戏剧性般的优美乐段正值高潮之时。



钢琴的声音戛然而止——



人群骚动了起来。惨叫声也随之而来。管弦乐团磕磕绊绊地终止了演奏。



我睁开了紧闭的双眸——



摇月那杏仁型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呆若木鸡地凝望着自己的手。



摇月左手的无名指——



第一关节和第二关节之间的部分突然折断,掉在了琴键上。



摇月起初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不久后,她的脸色便如同死人一般铁青。她那美丽的脸庞也如同产生了裂痕一般扭曲了。



摇月凄厉地惨叫着。指挥反应了过来,把摇月掉在琴键上的手指放进了胸前的口袋,抱住摇月的肩膀把她带回了舞台侧翼。会场引发了严重的混乱与骚动。甚至有人捂住嘴哭了起来。而我连眨眼都全然忘却,只是茫然地、虚脱一般地呆坐在座位上。



在那一瞬,我看见了摇月无名指的断截面。



——纯白如盐。



我实在是太清楚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了。



摇月也患上了盐化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