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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路灯的灯光之下(2 / 2)


「你就随意吧。」



后来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



我跟灯子学姊待在黑暗的车内,只是屏息静气地凝视鸭仓哲也住的公寓。



车子前后照来的路灯灯光,微微地照亮车子里头。



……灯子学姊现在是怀著怎样的心情,看著那栋公寓的窗户呢……



灯子学姊跟鸭仓已经交往半年了。



理所当然的,灯子学姊应该也有进去过那间房。



那时他们两人或许是开心地喝著茶,并且计划著之后的约会行程。



灯子学姊或许有亲自下厨,两人之间或许聊过将来的规划也说不定。



对方现在却跟别的女人待在同一间房。



……光是那种情景写实地浮现在眼前,就让灯子学姊很不舒服了吧……



我斜眼看向灯子学姊。那两人进房之后,她便几乎一动也不动。



我现在当然也仍怀著痛苦、悲伤、不甘心的情绪。



与果怜邂逅那阵子,刚开始拉近关系时怦然心动的感觉、正式交往时的开心情绪,以及果怜她在约会时对我展现的笑容。



再加上……不过就几小时之前,我们以男女朋友的身分庆祝生日的事情。



……对我来说,那一切全都遭到了背叛啊……



那些「果怜跟鸭仓的私讯」,到现在依旧是我的心灵创伤。



不过之前都是因为有灯子学姊,才让我从那些痛苦的思绪当中得到救赎。



一想到灯子学姊身处同样的状况,还愿意与我一同奋战,我就能恢复冷静与积极向前的思绪。



况且我之前也有沮丧不已,甚或欠缺冷静而差点失控的情形,灯子学姊也都给予安慰,或是以严厉的话语斥责,藉此扶持我。



要是没有灯子学姊,我想必会厌恶一切,连大学都不去,一直闷在家里头吧。我说不定会逼问、辱骂果怜,然后很难看地哭著对她说:「我不想分手!」缠著她不放。



就算到最后会让果怜的心离我更远也一样……



「一色,你白天是和果怜待在一起吧?」



灯子学姊忽然这么问。



「咦?啊,对,是这样没错。」



这问题来得出其不意,我只答得出这几个字。



「今天是你女朋友的生日吧。你为她做了些什么呢?」



「我订了一间涩谷的义式餐厅。我们在那边吃了午间套餐,后来到附近的商店逛一逛,也去了一下电子游乐场。」



「涩谷的义式餐厅?是哪一间?」



我告诉她餐厅的名字后,她就说了:「啊,是Cannolo很好吃的那间餐厅呢。」



「似乎是这样没错。果怜好像也知道这点,点了那个叫Cannolo的料理。女性杂志是不是有介绍过啊?」



听我这么说,场面沉默了一阵子。



「那间店,我曾跟哲也一起去过。应该是刚开始交往不久的时候吧。他说那间店讨论度很高,想去吃看看,于是订了位……」



我倒抽了一口气。果怜今天的态度──在餐厅门口确认「就是这间?」的行为,讲到「试酒」的事情,还有知道「Cannolo很好吃」的事。



我脑海里浮现的想法,由灯子学姊率先说出口:



「或许,果怜也跟哲也一起去过了。那间餐厅……」



口吻虽然温柔,却仍蕴含著难以全数抑制的悲伤。



我也一样……苦涩的情感在内心扩散开来。



果怜今天跟我约会时,一定也是一直都在想著鸭仓。



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讲出「好像在拿我跟谁比较一样的言论」。



我再次抬起头来看向鸭仓的公寓套房。



果怜真的是个很好骗的女生。



今天只不过是鸭仓的正宫灯子学姊没办法来,才会叫果怜过去当个替代品,果怜却想都不想就跟过去了。



不过我不晓得鸭仓是不是有对她说「你只是个替代品」就是了。



「你和果怜是七月那阵子开始交往的吧?」



灯子学姊这番话把我从想像中拉回现实。



为了甩开不愉快的想法,我反过来问她问题:



「我记得,灯子学姊是升上二年级才跟鸭仓学长交往的吧。」



「是啊。」



「灯子学姊为什么会跟鸭仓学长交往呢?」



对于这件事,我从以前就有点疑问了。



鸭仓哲也确实很帅。不仅长得好看,个性也很开朗,是会让人聚集在他周遭的类型。



高中时期、大学,还有同好会都一样,无论在哪个群体当中都很有发言权,备受女生们欢迎。在高中的文化祭也是,鸭仓担任乐团主唱表演时,一年级至三年级的许多女学生都为之痴迷。



想当然耳,他在大学里头也是满满的桃花运。据说同好会里头那些女子大学的女生,有三分之一都是鸭仓找进来的。



然而灯子学姊这种理性的女生,又怎么会因为那样就受到鸭仓的吸引呢?这次的事件,让我这样的疑问更加强烈。



灯子学姊的轮廓稍微动了一下。她原本面向公寓的脸蛋转至我的面前。



路灯的光芒微微照出她的侧脸。



「对我而言,哲也是我的第一次……」



灯子学姊低语这么一句之后,隔了一小段时间才开始解释:



「升上大学二年级之际,周遭的朋友都交了男朋友。她们都对我说『快交个男友吧。你到现在都没交过男朋友,令人难以置信』……听人家讲『那样子才是理所当然』,我便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该那么做。或许是因为那时的我有许多事情要顾,有点著急了吧。」



路灯的朦胧灯光照亮的灯子学姊侧脸,如同绘画般美丽。



那美丽的脸庞只有嘴边微微颤动。



「哲也他……在我就读高中时,便持续不断地对我献殷勤。哲也外表看起来不错,头脑转得很快,运动也很在行,能够轻易地成为人群的中心。而且他对待人也很温柔。我不禁觉得那样的他当我男朋友也不错。看来我也一样,满肤浅的呢。」



这时的我,只觉得「原来连灯子学姊这样的女性,也会有那种想法啊」。



但真要说起来,她会那么想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一般女生在选择男朋友时,都是那样的吧?就是因为这样,灯子学姊面对这次的事情也能够理性地处理吧。」



「理性地处理?我看起来像有理性吗?」



在路灯光芒的阴影之下,灯子学姊的嗓音静静地如此响起。



「是啊,非常理性。让人觉得一点也不像被男朋友劈腿的女性。」



我这么回覆之后,灯子学姊又看向了窗外。



「我刚才有说过『哲也一直都能成为人群的中心』吧。可是啊,哲也其实是个很寂寞的人喔。虽然他一直都在团体的中心,又很有发言权,看起来不像就是了。在他身边之后,我才第一次发觉,哲也真的很痛苦时,没有人会去帮助他。」



灯子学姊讲出这些话的时候心平气和,彷佛在扼杀自己的感情一样。



「所以,我想要成为能在那种时候扶持哲也的人。」



她的嗓音当中扼杀了多少感情,听起来就满溢著多少的悲伤。



……鸭仓你这天杀的浑蛋!都有了这么好、这么为你著想的女朋友,为什么还要劈腿……!



我感觉到与嫉妒不一样,既像是悲伤又像是不甘心一般的怒火烧了起来。



后来,她「呵呵」地轻笑出声。那听起来像是自嘲的笑。



「有什么好笑的吗?」



可是她并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而是讲起了别的事:



「果怜她很可爱呢。在同好会里头也很受欢迎吧?」



「灯子学姊也是个美人啊。学姊可是校内第一美女,非常地知名喔。」



果怜如果是「同好会内前五名的可爱女孩」,灯子学姊就是「校内第一美女」。



两者根本无法相比。可是她说了这样的话:



「美女……美女……美女啊。是啊,我从小就一直被人这么说了。被人讲说『灯子是个美女』。」



「学姊周遭的女性应该还满嫉妒的吧?」



「你说的状况或许是有一点。可是啊,一色。假如美女和可爱的女生来比较谁受男生欢迎,你觉得哪一方会赢呢?」



被她这么一问,我犹豫了起来。



美女跟可爱的女生?我是不太知道明确的区别在哪,但到底哪一边会赢呢?



「我不晓得。」



「一般来说啊,是『可爱的女生』会赢喔。男生所追求的,应该不单纯是外貌上的美丽,而是面向自己的可爱特质吧?」



「面向自己的可爱特质?」



我没办法掌握那番话的具体形象,于是反问回去。



「对。毕竟是不是美女,到头来都是一个人的主观认定。没有一种长相是人人都喜爱的。所以最接近平均值,没有缺点的长相就算是『美女』了吧?相较之下,『可爱』则是向著对方的内心诉说,诉说『要好好珍惜我』。我想那对男生来说,会演变成一种『自己一定要守护这个女生』的情感。难道不是吗?」



听她这么一说,我确实也觉得是那样。「美女」指的是「外在容貌端不端整」,就某种层面来讲是物理性的判断。



相较之下,「可爱」可以说是伴随著内心情感的感想。遇到自己觉得「可爱」的对象,应该就会激发自己的保护欲,还会想把对方占为己有吧。



灯子学姊进一步说下去。



「我啊,中学时期开始就被人说:『是个美女没错,可是……』我想那个『可是』的部分,一定非常重要。」



说著这些话的灯子学姊,不知道什么时候面向了窗外。



「我啊,会不会就这样一直输给『可爱的女生』呢?我这一辈子,应该都不会成为某个人『想要守护的对象』吧,一定不会的。」



「灯子学姊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输给别人……!



我想这么说。然而我还没能说完,灯子学姊就转过头来。



「我也想要……变得可爱一点啊!可是我个性就是这样嘛!事到如今哪有可能改变自己!我只能摆出这种态度啊!」



灯子学姊的双眼猛然溢出泪水。平常那成熟稳重的态度彷佛不曾存在,灯子学姊不停地抽泣。她用双手把脸盖住,全身上下都在颤抖。



就算想要掩盖也无法全数抑制的呜咽,向著我这边流露而出。



……灯子学姊想要相信鸭仓哲也,所以她才会绕了这么一大圈,直到现在这一刻。



……她的自尊心与骄傲,现在正不堪一击地摇摇欲坠。



……灯子学姊她,其实一直都在忍耐。压抑自己想哭泣的心情,还设法鼓励我。



尽管展现坚强的态度,事实上说不定伤得比我还重。



「灯子学姊……」



我静静地,宛如对害怕的孩子搭话一般静静地说:



「我一直……都受到灯子学姊的帮助。我一直都在依靠学姊。所以……」



我悄悄地把手放上她的双臂。



「今天就请学姊依赖我吧……」



我缓缓地,不过很用力地,把灯子学姊拉向我这边。



她一开始对我的行径表现出些微抗拒,最终却仍缓缓地把脸埋进我的胸口。



她就这样子紧紧地抓住我的衬衫,不停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