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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2 / 2)




寒意彻骨的房间内,光是站著好像就会感冒。



位于宿舍二楼的迪鲁盖伊的个人房与普通房间简直全然不同。若用雫贫乏的奇幻知识来形容,就是「好像巫术师的房间」。地上画著直径两公尺左右的魔法阵,墙上与窗户都挂著黑布。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其他杂物,彷佛主人即将搬离这里,只有木箱堆在房内角落。



手提著鸟笼的男人挑起嘴角回答:



「想告诉你一点往事罢了,当作你认真工作的奖赏。」



「命令我工作的是国王大人,薪饷也是国王大人发的,没有理由接受你任何东西。」



雫二话不说便如此回绝,但迪鲁盖伊脸上立刻显露愠怒。不过他并未立刻发怒,而是决定不理会雫,当作没听到般径自说起:



「──事情发生在数年前,这座城里有一个名叫卡提莉亚纳的女孩。那女孩虽然身分是王族,但当今国王却把她当作根本不存在。王妹虽然对她还算体贴,但城里的其他人也不愿靠近那愚笨的女孩,也许是这样让她觉得疏远吧。那女孩某一天从城外捡回了一名身分不明的魔法士。女孩为了给自己的魔法士所有她能给的恩惠,最终忍不住打破了禁忌。」



迪鲁盖伊究竟有何目的才对雫说这些?



雫听著那字里行间透著恶意的话语,觉得反感。如果现在只有她一人,她大概已经走出房间,找铁锤来钉死房门了吧。然而,现在雫必须从他手中取回梅亚。雫集中意识看著在笼中睡著的小鸟。



「卡提莉亚纳从自己的魔法士口中问出了禁咒的构造。那家伙肯定也没想过一个连基本构筑都有问题的女孩,居然真的能施展禁咒。大概是认为告诉她禁咒资料中的构造会触犯法律,他便教导了他自己构思的魔法构造。那时他的后知后觉只能以愚昧来形容──因为卡提莉亚纳想知道的是召唤庞大魔力并赋予他人的禁咒。」



「……!」



那究竟代表何种意义,不知道事件全貌的她也明白。



空有构筑技术却没有魔力的魔法士。卡提莉亚纳大概是想把魔力赠予他吧。埃利克的才华就连蕾提希亚也赞不绝口,肯定也有人认为若他拥有更多魔力,一定会有更辉煌的成就。卡提莉亚纳就是败给这样的诱惑才偏离了正道。为了埃利克触犯禁忌,最后以失败收场。



「不过卡提莉亚纳本人无法承受禁咒的构筑过程。禁咒失败,那女孩也死了。卡提莉亚纳被视作罪人埋葬,而那家伙则被法鲁萨斯放逐了。」



「放逐?」



就雫所知,埃利克并非「遭到放逐」而是「自己主动求去」。他──很可能没背负任何罪名。这之间的矛盾究竟代表著什么?



「今晚的骚动八成也是那个魔法士干的好事。他一定是想让死去的那女孩苏醒吧。怎么样啊,小鬼,知道真相有什么感想啊?」



男人眼神中闪烁著隐藏不住的卑鄙,以及践踏弱者的阴暗喜悦。



大概是因为面对雫让他认为自己立于无可动摇的优势。拉尔斯冷酷但随时注意观察著雫,然而这男人就只是为了欺凌而找上弱者。



来到这个世界,也不是第一次遇见无法理解的对象或令人气愤的家伙。



但是与那些人相比,这男人就只是心胸狭隘,自大的卑鄙教人作呕而已。更何况他居然胡乱批评埃利克,想把罪过安在他身上。



──自己当然不可以输给这种家伙。



雫将身体的寒意赶出意识之外。胸中怀著冰冷的愤怒,正眼看向迪鲁盖伊。



「没什么感想啊。只是觉得,虽然你想嫁祸给别人,但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被拆穿了。」



迪鲁盖伊的表情明显地歪曲。雫握紧冻僵的指尖,扫视这个房间。



今晚的事件与迪鲁盖伊显然脱不了关系。



雫回想起至今的事件片段,一一整理。在邻国听闻的消息,以及来到法鲁萨斯后得知的一切──男人留下的足迹便随之浮现。



「虽然尸体是在外头游荡,但你要怎么解释这房间为什么会这么冷?我在邻国遭遇类似的禁咒时,禁咒的核所在的位置也是这么冷,而且这件事我已经报告国王大人了。」



「……你这小鬼……」



「顺便告诉你,就算我不说也差不多有人该发现了。之前禁咒发生的地点,附近的村民也说过曾有法鲁萨斯的魔法士前去调查。但是国王大人说他没看过那样的报告……到底是谁去那边做了些什么,只要经过调查肯定会水落石出吧?」



有一半只是雫的推测。对禁咒格外敏感的法鲁萨斯明明前往调查,为何却没有收拾事态,这一点之前就让雫觉得不对劲。这份疑问会转变为怀疑,是因为拉尔斯与赫伯都声称自己不知道有这回事,也不知道有人前去调查。



雫的试探让迪鲁盖伊转眼间脸色发白。她目睹那彷佛受到房内气温影响的僵硬表情,觉得心中舒坦了许多。接下来只要抢回梅亚,逃出这个房间就结束了。



「今天中午在死狗造成骚动之前,我亲眼看到你也在那个广场,而且也看到在那之前穿著红袍的人走进广场。」



在死马事件以及坎德拉的事件都有目击情报的著红魔法服的女性。



那女人带著禁咒的知识在大陆上四处旅行。雫将力量注入脚尖,同时继续说:



「为了回报你强迫推销的往事,我也告诉你我心中的故事──你偷偷到了邻国,从手拿红书的女人那边得到了禁咒的知识。随后在这场庆典与她合谋,在首都引发骚动,趁著城内的警备人力分散时闯进了陵墓。恐怕是为了换取某些报酬……啊,忘记告诉你,你时常来的那个仓库,那里的水晶球被人盗领了喔。不过仔细回想,减少的那些水晶球的尺寸我好像在哪边见过──就是控制死马的那颗禁咒核心。」



迪鲁盖伊的眼神游移,飘向房间角落的木箱。雫看穿了他的惊惶,说道:



「事实被我说中有什么感想吗?」



「!你这家伙!」



迪鲁盖伊高高举起抓著鸟笼的手。



但在同时,雫已经猛蹬地面,跳过地上的魔法阵,肩膀撞向迪鲁盖伊。消瘦的男人发出惊叫声跌坐在地。雫趁隙飞快地拿起鸟笼。



「抱歉喔,梅亚!我等一下就打开!」



虽然鸟笼重重摔在地上,里头的梅亚依旧沉眠不醒。一个晚上就撞人两次的雫转身跑向房门。



就在她将手伸向门把时──房门从另一头推开了。



「呃……!」



雫连忙将鸟笼揽进怀中,开启的木门撞上她的肩膀,冲击让她脚步踉跄地倒退几步。



是不是有谁也察觉这股异样的冷气,前来查看了──雫这么想著抬起脸,却因为站在房门处的那个人的异状而皱起眉头。



脸色惨白的高大男子,身上穿著类似浴衣的宽松黑衣,手持一把样式寻常的长剑──但是剑身沾著鲜血。



五官端正但表情空洞的脸庞,脸颊上有一道很深的剑伤。混浊的蓝眼睛转向雫──那显而易见的反常让雫反射性地颤抖。



「这个人,是怎么了……」



「来得正好。介绍给你认识。」



重新站起身的迪鲁盖伊发出沙哑的嘲笑声,龟裂的指尖指向房门口的男人。



「既然你待在这个国家,应该也听过这个名字吧。这就是六十年前,孤身一人杀死数十名法鲁萨斯直系王族的男人。」



「……你是说,狂王迪斯拉尔……?」



──寒意霎时沿著背脊爬上。



自蕾提希亚口中听闻的「血族屠杀」。虽然死后王位被废,还是对法鲁萨斯王族留下了无法抹灭的创伤。难道迪鲁盖伊真的唤醒了那男人的尸体吗?



雫下意识地向后退,她的脚跟踢到房内其中一个木箱。硬物的碰撞声响起,隐藏在木箱后的物体滚进雫的视野当中。



──那是一颗内部彷佛弥漫著黑雾的水晶球。



「!禁咒的……核!」



在脑袋理解前,雫已经伸手抓向那颗水晶球。但是下一瞬间,她的身躯被狂王的手拉开,又被狠狠甩落在冰冷的地上。



「……唔……啊……」



「乖乖的别乱动,小鬼。你还有你的任务。」



迪鲁盖伊不怀好意的笑声响起。死去的狂王的手将雫的头压在地面。那彷佛要挤碎头盖骨的压力让雫全身上下因恐惧而僵硬。迪鲁盖伊的说话声中透著笑意。



「你知道号称大陆第一的法鲁萨斯的弱点吗──那就是太依赖王族直系的血统了。阿卡夏只有直系王族才能使用。不过多亏这位狂王,现在就只剩两个人了。既然如此,只要直系血统断绝……你觉得会如何?」



压著头的手掌松开了。感觉到身旁的男人站起身。雫听见那男人走出门外的脚步声,理解了接下来即将发生什么事。



过去狂王接二连三砍杀血族的事件──迪鲁盖伊打算今晚在这王城内对拉尔斯等人再度重演。



「等……!」



雫打算起身,但迪鲁盖伊猛踢她的背。雫发出惨叫声再度倒地,魔法士用脚踩著她的背,高举起手。



「给我乖乖的。你一定也痛恨那个王吧。」



「少把我跟你混为一谈!放开我!」



雫确实对拉尔斯的蛮横感到气愤,但无法认同这种方法。雫是与他面对面战斗,从没想过要拖出过去的亡灵对他复仇。



迪鲁盖伊不理会雫的喊叫,将手掌对准雫的后脑杓,笑道:



「小鬼,你知道有魔法能控制人的精神吗?感到荣幸吧──你就是最后的棋子了。」



迪鲁盖伊开始咏唱。尽管不知道接下来他想对自己做什么,但也晓得那肯定很不妙。雫对著掉在房间角落的鸟笼大叫:



「梅亚!求求你!醒醒啊!」



梅亚沉眠不醒。迪鲁盖伊的手抓住雫的头发。



他使劲拉起雫的头,双眼从极近距离直视雫的双眼。



自己的脸庞映在男人的眼中──有某种东西「闯进」自己的脑海。



彷佛某种温热的物体直接触碰大脑的感觉。就像指头粗鲁地缓缓插进脑袋,那样的恶心感让头发被紧抓著的雫发出呻吟。



思考渐渐遭到侵犯。



意识被扭曲。



颤抖传遍全身,她使劲扭动被男人踩住的身躯。



「我不要!放开我!走开!滚出去!」



「越抵抗就越痛苦喔。」



男人的声音模糊不清,只有自己的心跳声格外响亮。



就连时间的感觉与上下都搞不清楚,只有抵抗与否定有如咒文绵延持续。



闯进内在的力量。



蛮横而粗鲁。



比她曾体验的更加拙劣。



使精神变质。



变化为灵魂。



潜伏于此。



改写语言。



扭曲记忆。



──绝不可以察觉。



无法承受负荷的雫失去了意识。



意识落入黑暗前,雫最后听见了男人的惨叫声在房里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