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 社团少女的每一天(2 / 2)
「嗯……」
「不过,那种话是听谁说的?」
面对文鹰的提问,瞳佳张开嘴。
但就在答案脱口而出之前,紧急的情况发生了。
噶嘡!!突然从当做休息室的上层教室那边传来就像桌子或是椅子被砸到一般的动静,然后还骚乱的声音。
「!?」
两人相互看了看,随后冲出了教室。
他们来到走廊上,朝还仍有骚动传来的上层冲去。
瞳佳慢了文鹰一些登上楼梯后,看到文鹰、真央、芙美和那琴正站在休息室门口。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从休息室里扔出来倒在地上的椅子,还有一个正准备从大门逃走却被哥特式盛装男性制伏的,会跟小学生弄混的小个子女生。
「放开!」
少女大叫。
「老实点」
将她按住的男性淡然地说道
「真央大人。胡闹的贼人逮到了」
与那男性有着相似面庞的,同样身着盛装的美型女性,按着自己一只胳膊走出教室,对真央说道。
被那个被按在地上少女,也正是向瞳佳鼓吹真央是杀人犯的人。瞳佳不自主地念出她的名字
「石户同学?」
「放手!欺诈师!杀人犯!」
委托进行这次『降灵会』的另一位少女————石户和歌的胳膊被拧到背后摁住,一边像个孩子似地破口大骂,一边拼命挣扎正想逃走。
在这种时候,瞳佳身后传来声音
「欸————和歌……?」
瞳佳下意识猛地回头一看,只见茜不知什么赶来了,站在那里。
真央也转过身去,冷静地说道
「看来她是想妨碍『降灵会』呢」
「欸……怎么回事……?」
说完,茜哑口无言。
等注意到时,和歌不知什么时候放弃了大叫和挣扎,以仍被摁在地上的状态扬着头,一副要捅上去一般的凶恶目光瞪着真央。
Ⅳ
「……那种东西肯定是骗术。就因为你用假的『降灵会』让美南海相信了灵,所以美南海才变得奇怪的吧!」
在茜的眼前,和歌对这样这样说道。
本安排执行『降灵会』,已经拉上了暗幕的教室里,和歌被制坐在椅子上,双肩被巫女和魔女按住,却还是奋力抬起脸气势汹汹地吼起来。上面所述正是她的主张。
「所以我认为,只要在美南海面前揭穿你的骗局,美南海自然就会清醒了」
「…………」
这番话十分符合和歌对超自然持怀疑态度且富有行动力的形象。这次,虽然她出于对美南海的担心老老实实地提供协助,但背后却在琢磨着那种事,这连茜都不曾想到。
茜去了指定房间便发生骚动,接着看到和歌被制伏。虽然这让她很吃惊,但听了解释之后也能理解。
「明明差一点就能把那个噱头味十足的骗术道具给砸烂了……」
和歌很不甘心。听到她这么说,巫女气急败坏地吼起来
「你啊……都不知道那个有多危险多贵重,竟干出那么可怕的事……!」
「哼」
和歌看准休息室人少的时候入侵进去,把椅子朝置于这里的『降灵会』道具扔了过去。哥特式盛装的女性————结城澪舍身挡下了飞来的椅子,因此道具虽然没事,但她受了伤,需要去医院。
兄妹中的男性——结城凪将后来扔在胡乱抡着椅子胡闹的和歌制伏,并撤离了伤员和道具,今天已经无法进行『降灵会』。话虽如此,其实由茜将美南海带过来的任务也没成功,所以『降灵会』反正都办不了。
「我也没有算到这一点,这不都白费啦」
「和歌……」
和歌气冲冲地这么说着,脸鼓着撇向一旁。只看她这个样子是很孩子气很可爱,但她所做的事不但破坏了计划还伤到了人,实在不能算可爱。
茜说道
「那、那个……对不起。明明答应过,下次不会的……」
她能做的总之只有赔罪。
随后,在这次咨询时曾帮她说过话的,上次不在的这名新助手——柳瞳佳用那和善的面庞不解地向真央问道
「……上次?」
看来她之前不知道,好像到现在都没人告诉她。
真央平静地讲述上次的事
「上次执行『降灵会』的时候她想揭露手法,在降灵中途用闪光灯拍了照片,所以就把她列入黑名单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
「……」
茜非常愧疚。因为当时那件事,美南海还跟和歌大吵一架哦,至少美南海还没有原谅和歌。至于茜,双方的说法她都能理解,而且和歌也说承认自己做得太过分,有在反省,希望找到能够和好的机会,于是这次茜也叫上了和歌。事情弄成这个样子,茜感到无地自容。
真央那意料之中似的平淡态度,让茜更加感到过意不去。
茜以为瞳佳听了那样的来龙去脉后可能会生气,会失望,但瞳佳并没有那样的表现,反倒很感兴趣的样子问和歌
「那么,拍到什么了?」
面对她没有恶意的提问,和歌毫不掩饰地露出懊悔的表情。
「…………什么也没拍到」
「这样啊」
那个时候,和歌突然点亮闪光灯拍下了照片,可照片里那些放在桌上指尖互相顶住的手指,只有她们自己的。
当时,的确明明还有其他的手触碰着。
最终,和歌的行动非但没有揭露骗局,反倒因此令美南海更加坚信灵的存在。这让和歌非常不甘心。
她可是说过,就算那样,为了美南海,这次会忍耐。
她可是在茜的拜托下,动用自己的人脉让真央接受委托的。
能让真央接受一度列入黑名单的人的委托,这样的人脉,不论茜还是美南海都没有。这是和歌帮的忙。茜小时候参加的网球俱乐部里认识的孩子里很多是像茜那样打肿脸硬撑门面的,但和歌家不一样。她是出身相当显赫的大小姐,跟二年级学年总代是亲戚,而且关系要好,这次用的便是这条门路。
正因中间有那样的关系,茜没想到她还是做出了这种事。
但事已至此,结果已经摆在眼前。但是,若真央就此收手的话,茜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以,茜只能鞠躬赔罪。
「真是非常抱歉……!让我道歉多少次都行,请不要不管我!我没有其他人可以找了!」
茜一个劲地低头。
在事件相关的众多人的注视下,真央思考了一会儿……
「……这样吧,确认助手的伤情后,明天再做决定」
将结论推后,下达让人感到足够温情的决定便散会了。
†
「和歌!你要是不同意就先说啊!怎么能那么做……」
「嗯,抱歉。这件事我道歉。但是啊,证据虽然没能弄到手,但那种鬼把戏很定是骗人的。那么殷勤地拜托他们是不对的。你仔细想想,怎么看都是他们不对吧」
「……!就算你这么说,可做出那种事,最后要是弄错可怎么办!?甚至还让助手受伤,好不容易让人家帮我们,这不都白费了吗!如果灵是真的,守屋君又不肯原谅我们,那就真的没人能帮我们了啊!」
「都说了,我就是要搞砸这一切。我就是觉得,只要毁了那把戏,美南海就能清醒了。而且弄伤人的事我也道过谦了,医药费也掏了,就算过去了。让我来说的话,损坏东西让人受伤的确不对,但骗人也一样有错吧。是不是真有灵存在都无所谓,总之那家伙就是不行!不用了多久,我绝对撕掉他的伪装。你也是,所以就算不愿管你也别放心上!我走啦!」
「喂……!」
被释放后,茜忍不住质问和歌,但和歌却那种态度侃侃作答,还没出校门就跟茜分开,一下子便不见了踪影。
和歌所表明的意见,其实并非突然在这次说出来的。看上去小小的又像个小孩子的她,原本就不相信超自然主义,反倒说那种东西「孩子气」。尽管她会很无奈地奉陪美南海的灵异兴趣,但并不会为之震撼,结束后还总是抱怨。
她刚才那反应,也是平常的反应。美南海提出玩的带灵异色彩的这这那那,和歌在结束后都会抱怨。由于并没有实际发生什么令人叹为观止的现象,美南海便无话可说地低下头。这便是她们的「老样子」,打成一片后一直是这样。和歌很为朋友着想,但很强势很顽固。美南海又怕生又懦弱,但同样顽固。「总有一天要遇见连和歌都无法否认的灵」成了美南海的目标,那「老样子」在这一意志下持续超过十年,然而那「老样子」终因之前真央主办的『降灵会』事件被打破。
和歌坚信那种把戏很定是骗人的,便将小型相机带入现场,突然点亮闪光灯,把大家放在桌上的手被不属于她们自己的其他人的手触碰到的那一瞬间拍了下来。尽管她都做出了那么野蛮的行为,但还是没有拍到骗术的手法,反而还让因此美南海更加坚信真央的『降灵会』与灵的存在。
在随后,美南海几乎成为了真央的信徒,但由于和歌的行为而遭到真央拒绝,两人吵架一直吵到现在。继续与这样的两个人同时交往的茜,对美南海突然某天性情大变的情况非常吃惊,便偷偷与和歌商量,最终把事情闹成了这样。
从小相处的两个好朋友,接连在自己面前做出难以置信的行为,这让茜有种被她们抛下的心情。自己明明在努力处理正在发生的怪现象,然而刚一着手便又有异常发生,甚至还与本应目的相同的好友意见相左,这只能让她觉得状况正急速恶化。
明明还没找到一个突破口,就已经有人因异常状况而住院了。
茜害怕没能让美南海恢复原状,自己不久也遭遇什么可怕的事情,落得淡岛那样的下场。这深深地不安,令她内心无比沉重。
「…………」
茜尽管怀着这样的心情,但今天也只能碌碌无为地离校回家了。
她带着一无所成的徒劳感穿过校门,踏着暮色迟迟回家路,走在太阳西沉的小镇中。
大马路上,路面电车在昏暗的天空下驶去,车窗透出的明亮灯光也随之扫过。
她看着路面电车驶离,又见商店、民宅、路灯,以及汽车头等的灯光断断续续,就这么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心,慢吞吞地走过光影幢幢的夜路。
离开马路进入住宅区,人流顿时变得稀少。
住宅门口的灯光昏昏沉沉,路灯变少,路面变窄,不时有汽车打着刺眼的头灯仅隔着触手可及的距离驶过。
「…………」
走在这样的道路上,总会令人忧心忡忡。
茜感到莫名的不安与恐惧。她被这种感情推搡着,摇摇晃晃地独自走在这夕阳西下的道路上。
她从记事起便住在这座城市,然而这座城市从未让她感到过安心。
从记事起,她便暴露在父母冷漠的关系,饱受母亲的干涉。这个地方,也仅仅是那个家所在的地方,又岂会让她感到在家中都感受不到的安心与关爱。
她现在正走着的,就是这样一条路。
就在这条冷冷清清,断断续续撒着昏暗灯光的住宅区道路,茜正在行进的方向上,站着一个人影。
「!」
看到那人影的瞬间,茜的脚步停下了。
那是一个穿着跟茜同样制服的少女。她如影子一般站在人行道上,看着茜,是个熟悉的身影。
「……美南海?」
四目相交的瞬间,美南海什么也没说,在黑暗中扬嘴一笑。
美南海说自己有事,连招呼都跟茜打就已经回去了才对。美南海说不定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茜今天本准备骗她去『降灵会』来把附身的东西驱赶出去。然而偏偏就在这一天,美南海以从未有过的方式消失了,现又站在了茜回家的路上。
美南海的家就在这条路上,在这里看到她绝不奇怪。
但,那样子有些奇怪。美南海直直地盯着茜,一言不发,只是面带笑容地站在那里。
「………………」
茜看到她的样子,一股说不出的恶寒令她冒起鸡皮疙瘩。寒气扫过她的肌肤,扫过她的心脏。
在这条令人不安的黑暗道路上像这样与『她』相遇这件事,以及『她』那沉默与笑容,散发出难以抵御的阴寒之气。
她,一语不发。
只是沉默着站在茜所要去的方向上,看着茜。
空气十分阴冷,周围出奇安静。实话说,茜很害怕,但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祈祷美南海没发现她在怀疑,祈祷不出任何事,尽可能装出正常的样子与美南海接触。
两人之间,尚没有发生决定性的『什么事情』。
只要还是这种状况,茜便只能对美南海佯装不知。
所以,茜……
「啊……呃……那个,你怎么了?」
拼命克制住快要绷紧的表情和几欲发抖的声音,露出笑容开朗地喊过去,硬着头皮迈开腿往前走,向站在前方的美南海搭腔。
「怎么站在这种地方啊……吓我一跳」
尽可能地。
尽可能地,表现得普通。
「听说你有事先走了?」
跟平常一样……用跟平常一样的语调发出声音。
但是————
「………………」
美南海没有回应。
站在黑暗中的她,如同浸没在影子里一般,默默地挂着笑容,一味地注视着茜。
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
茜看着眼前的她,一股不安转眼间在胸口膨胀起来,但她如今已经无法停下脚步。随着逐渐接近,她感觉到不论怎么努力也难以继续装出自然的表情,就这么朝着美南海走过去。
「…………」
她一语不发。眼睛依旧盯着逐渐走近的茜的眼睛。
「…………」
她脸上依然挂着笑容,目不转睛地继续盯着茜。
然后——
「…………………………」
在黑暗中,茜最终来快到她面前。
尽管如此,她还是一语不发。茜面对直直盯着自己眼睛的她,承受着心脏感觉要破裂的猜疑与不安,在她跟前停下脚步。
噗通、噗通……胸口之下,心脏发出要破裂似的声音。
全身绷得僵硬无比,每一寸皮肤都一点一点冒着汗。
「那、那个」
——这是什么意思?她打算干什么?好可怕。沉默好可怕。
面对这样的状况,面对这样的美南海,她感到恐惧,拼命克制住恨不得拔腿就逃的冲动,继续装作平常的样子。
「那个……那我就,先走咯?」
茜对无言的美南海笑着这么说道,再次迈开脚步。
带着可怕的紧张感,茜以几乎触碰到的近距离从美南海身旁走过,与美南海分开继续走回家的路。
但是……
̤
学校指定的皮鞋所发出的脚步声,跟在了茜的身后。
她的心脏被恐惧揪紧。那个原本光静静站在原地的气息,在背后动起来了,冷冰冰的脚步声跟上来了。
踏、
踏、
踏、
走在黑暗的道路上,无言的脚步声跟了过来。
无言的气息,『她』的气息踏出脚步声,紧跟在后。
「…………………………!」
不敢回头,心脏好难受。
不能理解眼下有什么正在发生,自己正在被怎样。
只是一味地努力缩紧身子,感受着身后的气息和脚步声,拼了命地往前走。胸口被恐惧压得喘不过气来,近乎被压碎的肺部如喘息般如饥似渴地吞着空气,拼了命地驱策着让快要僵住整个身体,只想摆脱紧紧贴在身后的气息与脚步声,祈求着哪怕能多拉开一步距离也好。可是,她这个愿望完全没有实现。她焦急万分地想尽早到家,拼命迈腿向前。
此时,突然传来了声音。
「————你今天,准备把我带哪儿去?」
就在听到的瞬间。
就在明白的瞬间。
冷汗从全身汹涌地喷了出来。
背脊瞬间冻结了。这句话,只有一个意思。
被知道了,被察觉了。茜为了将附在美南海身上的东西驱赶出去而准备带美南海去『降灵会』的事情,美南海身体里的那东西,是知道的。
而那个东西现在,就在身后。
它就在背后,向茜搭腔了。
「说呀」
「………………!!」
就从身后。
就从咫尺之隔的身后。
「喂,要我替你说吗?」
「…………………………!!」
来自那紧贴在背后的气息与脚步声的,好友的声音这样说道。
不敢回头,不能回头,不能听它说话。
茜听着本能在嘶吼,可她什么也办不到,只顾拼命地向前迈步,逃跑似地赶路回家。
「你觉得,我很奇怪是吧?」
「………………!!」
但是,声音还在继续。
「你觉得,我不正常了是吧?」
「………………!!」
背后的声音,还在传过来。
「要我来你告诉吗?」
「………………!!」
——我不想听!!我不想听!!
茜几乎跑了起来,快要哭出来,在心中暗自大叫。她说不出为什么,但近乎确信地预感到,一旦听它说话就再也回不去了。在这预感的下,她拼命试图摆脱这一些,但就在此时,她发现了一件事……拼命逃向家中的自己,此刻正路过美南海家门口。
然后——
「看呀」
她看到了。
透过绿篱,看到了美南海家的庭院。
用预制构件在后院中搭建的她的房间,以及耸立在院子中的一棵樟树。
然后,在那棵树的树枝上……
用绳子吊着脖子,作为完全丧命的物体悬挂着的,在她家窗户漏出的光线中从黑暗中浮现出来的,面部像中毒一样淤紫的,黑头发的美南海。
看到了……在看到的瞬间,惊愕和恐惧让她双腿顿时丧失力气。
「啊」
她的脚步,停下了。人,停了下来。
过分的冲击,令她无法动弹。
而就在茜的身后……
踏、
有什么人就像贴上来一般,站了过来。
一直跟在身后的脚步声和气息,之前站在路上的『美南海』,此刻站在了能接触到呼吸的近处。就紧贴在脑袋后面,是一动不动的视线和气息。
「…………………………!!」
自己脑袋的正后方,有个脑袋。
……如相互重叠一般,如死死盯着一般。
「…………………………!!」
身体僵住了。
无法动弹了。
在彻底成为死角的背后,咫尺之隔的地方,是美南海却又不是美南海的某种东西,正一动不动地监视着。
「…………………………!!」
身体,空气,都定住了。
紧张与害怕,令呼吸停止。
在这样的紧张感之下,眼睛朝背后的死角转动过去。
————是什么!?是什么在身后!?
不想去看,但僵直的身体不听使唤。但即便在抗争,越是不愿去看,目光和脑袋便被僵硬的肌肉愈发用力地像是被拖过去一般强制转过去。最终,一个圆形轮廓的影子出现在视野中————
「——————————!!」
茜像猛地跳起来一般,在床上苏醒过来。
她觉得自己之前在尖叫,耳朵里残留着回响的余音,肺里的空气不留一丝全部吐了出来,喉咙肿起来一样痛。
「………………!?」
张大的双眼中所映现出来的,是自己的房间。明亮的房间里,摆着自己虽然不喜欢但母亲偏买来的网球用品。她用窒息的肺如饥似渴地吸着空气,感受着弥漫在全身的钝重感与闷痛,还没理解什么情况,没过多久听到一个脚步声从走廊走来,打开门,母亲进了房间。
「你起来了?怎么了啊,叫那么大声」
「欸……」
然后母亲一进来,便这样问茜。
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发出呆滞的声音。
情况完全不明白,记忆连不上。
「我,怎么了?」
「你在回家路上走不动了」
茜一问,母亲便这么答道。
「说是在网球社被严厉地训练了一顿?」
这么说着的母亲,非但没为茜担心,反倒特别开心的样子。茜知道为什么。母亲是为这次的事可以在茜所参加的网球俱乐部里拿来跟其他监护人当话题而开心。
这位母亲,很喜欢「在让女儿打网球的母亲」这个身份。她爱把那种事向周围吹嘘,觉得跟其他让孩子参加少年网球俱乐部的母亲们聊起来也会很有意思,尽管让茜感到无以复加的困扰,但唯一好在她没指望茜的网球能拿出什么成绩。
女儿尽管打得不好,但在努力,这种题材还挺不错,说出来周围人想必也爱听。她现在肯定又在为得到了「女儿练习过度在放学路上走不动了」这个话题感到开心。
然后,茜看着母亲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之上,十分痛恨那样的母亲。同时,对于面对母亲那个样子而萌生出又像开心又像自豪又像松了口气的感情的自己,也有股难以名状的厌恶。
茜之所以毫无气魄,那个感觉占了主导成分。
每当她跟母亲说话时,都会像这次一样,有种足以能让她对家长做出决定性反抗的气魄被连根拔掉。就在她像平时那样,快要没入那种感觉中的时候,母亲接下来说的话让她想起自己所置身的情况根本顾不上眼前这些,身子瞬间为之一寒。
没错。
「社团的事,我听美南海说了哦」
「!!」
没错。
就是这个。
「是人家扶你回来的,你可得好好感谢人家」
想起来。
昏迷时的记忆,现在连上了。
「她还跟你说,明天见」
茜不寒而栗。她想起自己醒来前发生过了什么。直至在意识最终断掉的那一刻前所发生的事情,她清清楚楚地回忆起来。
「…………………………!!」
茜在战栗……包括母亲还在愉快说话的时候,也包括说完话后毫无察觉地离开之后,一直在战栗。
她在自己的床上,握紧胸口的衣服,瑟瑟发抖。
她想起来了,想起美南海让自己看到了什么。
那是上吊的,原先的美南海的身影。
她不知那是怎么回事,只觉得,那肯定是警告。占据美南海的『某种东西』,洞察到茜曾打算将它叫到真央的『降灵会』上并驱赶出去,警告茜不要做多余的事。这也是在提醒茜,如果做多余的事,下场就是那样,或者像淡岛那样。
——怎么办。
茜开始发抖。
——我之后会怎样?美南海已经回不来了吗?
——我该怎么办?难道只能放弃美南海吗?
「…………………………」
——怎么办。
她发抖。
在房间里,孤零零的一个人。
从屋外的世界,感到了恶意。
茜肌肤感受着来自屋外世界的怀着恶意的监视,在床上孤零零的一个人,独自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