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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青年期(1 / 2)



一九七○年代某宝石专卖店为了卖出高价商品,开始宣传婚戒的行情约为三个月薪水。



当时,社会人士平均月薪约为十万日圆。三个月份的薪水,表示行情大概是三十万日圆左右。然而,现在的平均收入已经提高很多,如果以现在的月薪为基准,三个月份的价格真的非常高昂。然而,宝石的价格并没有随之增加,也就是说尽管月薪增加,婚戒也只要买三十万日圆的商品即可。



如果我薪水很高的话,或许就能狠下心买价格较贵的戒指,不过很遗憾研究职的薪水并不高。我已经工作三年,虽然多少有一点加薪,但仍不是能肆意挥霍的人。



所以,我选择按照行情,把预算定为三十万日圆。



为防万一,我在钱包里放了五十万现金(我不喜欢信用卡),来到人生第一次踏进的珠宝店。



橱窗中满是闪闪发亮令人炫目的宝石。虽然我觉得很美,但是如果问我会不会花几十万买回家,那答案是否定的。不过,婚戒就另当别论了。



「请问您要找什么样的商品呢?」



面带微笑靠过来的是一位和我年龄相仿的女性店员。虽然我一向不喜欢让店员干预自己购物,但是我实在不知道选择结婚戒指的基准。所以我决定暂且观察一下这位店员的人品,再判断能不能靠她选择戒指。



「我想看结婚戒指。」



「哇!恭喜您!请问对方大概几岁呢?」



「啊,她二十五岁。」



「大约交往多久了呢?」



「大概……七年了吧!」



「这样啊,那已经交往很长一段时间了呢!好棒……真羡慕您的女朋友。我也想早点收到结婚戒指呢!」



她说完之后露出腼腆的表情意外地天真可爱,所以我决定相信这位店员。她真的这么单纯吗?这也可能是接待客人的标准流程之一,不过我也没觉得不舒服,那就这样吧!



「那个,我完全不知道要选什么才好。」



「这样啊。首先婚戒有成品、半成品和订制品。成品价格最低,交货速度也最快。半成品是客人能从几种设计和材质当中自由挑选并组合而成。确定款式之后大约一个月才能交货。最后是订制品,可以完全按照客人的要求,制作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戒指。不过,需要二到三个月的时间才能交货,价格也会比较贵。」



我不知道订做戒指这么花时间。怎么办,虽然我没有急着求婚,但是等好几个月感觉对心脏不太好。应该是说,一开始我就没把订制品列入选项当中。



「婚戒是不是不能选成品?」



「不是的,没有这回事。来我们店里选购婚戒的客人,嗯,大概有一半都会选成品喔!」



「啊,这样啊!那我也选成品好了。我想马上拿到戒指。」



「好的。请问您的预算是?」



「大约三十。稍微超过一点也没关系。」



「我知道了。您知道女朋友的生日吗?」



「生日?我记得是……三月二十五日。」



「三月。那就是海蓝宝石了。」



「怎么说?」



「大多数的客人会选择钻石做婚戒,不过也有人会选诞生石。三月的诞生石是海蓝宝石……就是这种宝石。」



店员展示的宝石应该算是浅葱色吗?就像冲绳的大海一样,鲜明的水蓝色宝石。我觉得很符合和音的形象。



「宝石各自有其象征的意义,譬如钻石代表『纯粹』、『清纯』、『欢喜』……也有『永远的羁绊』、『爱的誓约』等意义。这就是大家会选择钻戒当婚戒的原因。」



「原来如此……那海蓝宝石呢?」



「海蓝宝石代表『勇敢』、『聪明』、『沉着』……还有『幸福的婚姻』与『夫妻之爱』。这些也很适合呢!」



嗯,寓意很好啊!勇敢、聪明、沉着,这就是在说和音啊!我立刻就喜欢上这个海蓝宝石了。



「那就选海蓝宝石吧!」



「决定选海蓝宝石吗?非常感谢您。店里没有陈列的商品也可以调货,我去拿目录过来,请您坐在这里稍等片刻。」



目送店员脚步轻盈地离开后,我浅坐在椅子上,大大地叹了一口气。都还没把戒指交给和音,光是购买就已经让我筋疲力尽。



不过,店员说明宝石的时候,眼神闪闪发亮。女孩子果然都是这样吗?就算不是自己的,光是挑选宝石也这么开心?



如果是和音的话呢?仔细想想,目前为止我几乎没看过和音佩戴首饰。毕竟她没有穿耳洞,我想大概只拥有一些发饰吧!



她会喜欢这枚戒指吗?她会收下吗?



一想到要把戒指交给和音,我就紧张到胸闷。



……求婚的时候,要说什么呢?



*



拿到婚戒几天后,我作好心理准备才约和音见面。



地点是老地方的卡拉OK包厢。以一般情况来说,这里或许不是个求婚的好地方。不过,我觉得如果要向和音求婚,这个地点最适合。因为,我是在这里爱上和音的。



我喝姜汁汽水,和音喝红茶。我们奇妙地喝着和第一次来这里时一样的饮料,和音一边操作卡拉OK的机器一边问第一首歌要唱什么。我什么也没说就把戒指盒放在她面前然后打开盒盖,毫无铺陈就直接说:



「我们结婚吧!」



光是说这句话就耗尽全力了。



其实我还想了很多细节。原本想好唱着学生时代流行的歌曲,不着痕迹地聊起回忆,然后告诉她:虽然发生了事情但我们仍然一直在一起,希望从今以后也能永远相守。我脑海里明明就重复跑了好几次这样的流程。



结果一到和音面前,紧握口袋里的戒指盒时,我就投降了。



最后脑袋一片空白,跳过所有细节。等我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拿出戒指盒,说完过于开门见山的求婚台词了。



和音睁大眼睛,呆呆地张着嘴。发愣的表情很不像和音的风格。



我以前好几次都在和音生日等节日准备惊喜,但是每次都被看穿,总是被她笑。这次她好像真的大吃一惊。以前一直想看看和音惊讶的表情,今天虽然终于得偿所愿,但现在可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和音看着我。我也认真地回望她。这可不是该笑的场合,也不能移开视线。我以竭尽全力的真心凝视和音。



和音低着头,拿起小小的盒子。看着盒子里搭配水蓝色宝石的戒指,轻轻开口说:



「这是海蓝宝石吗?」



「嗯。」



虽然和音貌似从以前就对宝石没什么兴趣,不过光是看一眼就知道宝石的种类,表示她果然还是对宝石有兴趣吧!和音愣愣地看着戒指,眼底似乎有些湿润,希望这不只是因为对宝石有兴趣。



和音一直凝望着戒指,什么也没说。我也不急着要她回答。走到这一步,我也有自信不会被她拒绝。毕竟我们一起走过那么长的时间。然而,她一直沉默,我也开始变得不安。



「这个……」



和音突然把戒指盒转向我。



「能帮我戴上吗?」



「……嗯。」



我接过和音手上的盒子,把戒指拿出来。



接着牵起和音的手,拿着戒指靠近她的无名指。



纤细的指尖微微颤抖。我偷看了和音一眼,她的表情虽然没有太大变化,但是耳朵通红。和音一直都这样。谎称和平行世界的我是情侣的时候、对我告白的时候、第一次接吻的时候,她总是一脸平静但是耳朵通红。



颜色宛如大海的戒指,刚好圈住和音的手指。



「……刚刚好。我有告诉过你戒围吗?」



「我趁你睡着的时候偷偷量的。」



不能吵醒在身边熟睡的和音,还要偷偷用绳子缠绕她的手指,其实过程很惊险。不过,我也是因此才能顺利准备好戒指。



和音看起来十分珍惜似地抚摸戴在手上的海蓝宝石戒指。



或许我不需要多问,不过我还是很想听她说出答案。



「和音。」



「嗯。」



我一喊她的名字,和音就开心地笑了。



「以后,请你多多指教。」



她说完,便深深低下头。



*



我与和音之间的关系,早就获得双方父母的认可,告诉他们要结婚的消息,他们的反应只有:「啊,终于要结了?」不过,我与和音都算是小康家庭,因此差点就被迫办一场豪华的婚礼。我们两个都不擅长应付热闹的场合,所以说服双方家长,由我们亲自操持只有亲人参加的小型婚礼。我判断也不能完全忽视吉祥的兆头,所以婚礼还是选了一个黄道吉日。



会场已经订好,距离举行婚礼还有半年的时间。开始准备婚礼细节时,我们面临到那个问题——不,应该说「再度面临」才对。



那是自从平行世界的存在普及之后,所有人都会在各种场合中碰到的问题。



我大学二年级时,第一次强烈意识到这个问题。



较早出生的和音已经满二十岁,为了帮她庆祝,我们决定举办第一场饮酒会。地点选在当时我独居的家中,参加者只有我与和音两个人。



「生日快乐。」



「谢谢你。」



和音吹熄插在小小生日蛋糕上的蜡烛,房间变得一片漆黑。



我去开灯,然后开了一瓶有点昂贵的香槟。软木塞砰地一声飞出去,就连那些溢出来的泡沫也像是在为和音庆祝。



我们两人吃着蛋糕和对方亲手做的料理,喝下名义上的第一杯酒。我们都一个人住,手机也都关机,今晚没有任何人会来打扰。



交往中但身体从未结合的恋人,来家里住也喝了酒。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说是理所当然,但是我那天的确是想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



我想和音也从一开始就抱着相同的想法。和音喝了一点酒假装酒醉,我轻轻将她推倒在床上,她红着耳朵但没有抵抗。



这种经验双方都是第一次,我们刚开始只是生硬地握着手。我拼命压抑焦急的情绪,在褪下衣物前吻了和音的脸颊和颈项。



接着,就在我吻着她的左手掌时,注意到一件事。



和音左手腕上的IP装置。



不知道什么时候数值变成「001」。



平行跳跃。



也就是说,现在我眼前的和音是相邻一个世界的和音。



知道这件事的瞬间,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微醺和性兴奋的感觉全都消失。然后我才第一次正式面对这个问题。



这个世界里存在无数个平行世界,人在日常生活中本来就会无意识地在平行世界中移动。越远的世界越难移动,不过1~3左右的近距离世界,几乎和原本的世界没有差别,所以经常会在自己没有发现的状态下移动到平行世界,又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回到原本的世界。简而言之,和音这次也在某个时间点移动到相邻的平行世界了。



平行世界的距离越近,差异越小。想必在相邻的平行世界里,我与和音也像今天这样,以同样的心情温存吧!



话虽如此……



我可以就这样继续抱着和音吗?



我眼前的和音,真的是我的女朋友吗?



「怎么了?」



和音的手掌轻抚我突然僵住的脸。



我默默地指着和音的IP装置。



「啊……」



和音也发现这件事。发现自己是平行世界的人。



「……那你呢?」



和音这样问,我便让她看自己的IP装置。数值显示为「000」,我并没有移动。



「原来如此……这的确是……很令人困扰呢。」



和音像我一样僵硬了一段时间之后,回到平常的样子,一边叹气一边从床上起身。我也没心情继续下去。坐在她身边,一样也叹了口气。



「那里的状况几乎和这里一样吧?」



「应该吧。为了庆祝二十岁生日所以一起喝酒,然后就变成这样了。我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动的。就我所知,历的房间也都一模一样。」



「竟然挑在这种时候……」



「总之,我先道个歉,虽然也不是我的错。」



「我知道啊。不过,下次还是有机会啦……要喝一杯吗?」



「好啊。」



我们从床上移动到桌边,开始喝起我与和音剩下的酒。我已经听说第一次可能会失败,所以早就作好心理准备,但没想到竟然会以这种形式失败。



之后我们也一直没醉,我与和音互相摸索般的对话,果然还是以平行世界为主题。



「十年前,平行世界还只是虚构情节呢。」



「虽然这项研究更早之前就已经开始。不过,的确是从那时候开始广为大众认知。」



「那在这之前的人们,就算发生这种事情也不会察觉,继续和相邻世界的情侣温存吗?」



「一定有过这样的情形吧。如果没有IP装置,我们也……应该是说,如果一开始我们就脱下对方的衣物、拿下装置,应该就不会发现了。」



「这样一想,感觉有点恐怖。」



「嗯。但是,实际上只隔一个世界的话,几乎等于同一个人就是了。」



「你认为平行世界的自己是同一个人吗?」



「基本上我是这样想没错……不过,如果是100或200的话,那个世界的自己有可能是杀人魔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没办法都当成同一个人看待了。」



「但是,那也是平行世界对吧!界线到底在哪里呢?」



「就理论上来看,根本就不会有界线。」



「所以无论差距多少,平行世界的自己都是自己吗?」



「就理论上来思考的话是这样没错。」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继续?」



为什么。答案很简单。



「因为这没办法用理论思考啊!这个世界的和音,现在正和那个世界的我谈话。我想他们的心情几乎和我们一样,聊的话题也差不多。但是,一想到平行世界的我正在和这个世界的和音温存,我就嫉妒得快要发狂。」



就算是平行世界的自己,我也无法想象那家伙和这个世界的和音睡在一起。如果我和眼前的和音睡了,那相邻的世界也一定会发生一样的事情。所以,我的手只能停下来。



「……啊,嗯。我懂。」



和音也和我一样,想象了那样的场景吧!她用复杂的表情喝了一口酒。不太会喝酒的和音只喝了刚开始的那一杯就不再喝香槟了,现在喝的是酒精浓度百分之三左右的罐装鸡尾酒。



「我们不是看了很多平行世界的电影吗?」



话题突然转变。不对,应该没变吧?总之,我点了点头。



在我出生前不久的时代,似乎曾流行过平行世界的作品,当时有很多这类题材的漫画、小说、电视剧和电影。在真实世界确立虚质科学的佐藤教授也公开表示自己从这些作品中得到很多灵感,甚至引用作品中的固有名词为自己发现、提倡的事物命名。因此,我们也遍览知名的作品,把这些当作学习的一部分。



「那些作品感觉都是主角一直想重来,然后将未来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不是吗?虽然是我个人观感,但这不就代表主角擅自否定自己不想要的平行世界吗?明明那个世界也是另一个自己打造出来的世界啊!」



「那是因为当时对平行世界有很多种诠释的方法。不过,现在既然已经了解实际上平行世界是这样的东西,以后应该就不会有那种作品出现了吧?」



「毕竟实际上没办法回到过去啊。如果想要重新修正过去的失败,只能移动到当初没失败的平行世界吧?」



「那就等于是把失败硬塞到已经成功的自己身上啊。」



「如果我们的研究继续进步,总有一天可以做到这件事耶。」



「所以才会需要法律规范啊!现在前辈们也很辛苦地在开导一般民众。」



「法律规范吗?假设我在这个世界犯罪,回到原本的世界时谁会被判刑?像是这类的问题对吧!」



「如果是相邻的世界,那的确无论在哪个世界应该都犯了相同的罪。但如果是10或20的世界就不清楚了。100或200的话,甚至有可能被冠上自己完全没有印象的杀人罪。」



「移动到100的世界,以自然现象来说不太可能吧……啊!」



一旦离题就会越扯越远,和音已经完全回到平常闲聊的模式,她看着我一边把手伸到桌上。结果手撞到已经打开的酒罐,罐子被撞到在地上,酒也洒出来了。



「啊啊,对不起!」



「没事,没关系。」



我笑着拿面纸擦拭酒渍,斜眼看到和音歪着头,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



「咦?罐子刚才是放在这里的吗……啊!」



和音突然静下来并且看着自己的IP装置。



「怎么了?」



我这样问她,而她则默默地给我看她的装置。



不知不觉中,数值已经变回「000」。



「啊……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真的完全没感觉耶。」



无论是视觉还是对话内容,我都无法判断和音究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在相邻的世界里,酒罐一定是放在稍微不同的地方吧。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但是既然和音都没有注意到的话,就表示我们的对话几乎一模一样。近距离的平行跳跃在日常生活中经常会诱发像这样的小失误。



整理好被弄湿的地板,我与和音再度面对面。



「我回来了,要、继续吗?」



「总觉得气氛不对了耶。」



说完之后我们相视苦笑,初体验就这样以失败告终。



在那之后不到一个月,我们终于确实结合。不过,当时虽然脱了衣服装置,还是戴在手上,因为一直确认数值有没有变化,导致我们的初体验很不安稳。



这就是虚质科学为这个世界带来的大哉问之一。



那就是——平行世界的自己,是否是同一个自己?



这个问题,直到现在都没有答案。



*



婚礼前两个月的某天,我们再度面临这个问题。



枕在我臂弯上,眼神似睡似醒的和音突然说了一句:



「我说,历啊!我们真的能结婚吗?」



「怎么说?」



「如果婚礼当天,我们其中一个人平行跳跃了怎么办?就这样直接和平行世界的对方结婚也没关系吗?还是要中止婚礼?」



这应该是某种婚前忧郁症吧?我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也认为一直想根本无济于事。我毫无根据就乐观地认为一切会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我确实有点失常。或者是说,我刻意不去想这些事吧!



然而,看到和音这么纠结的样子,我渐渐感到不安。如果真的发生了,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找不出解决烦恼的答案时,我想起了爸爸的研究。



我与和音以研究员的身份任职于虚质科学研究所,每个部门都细分成人数很少的团队,个别进行自己的研究。我爸爸现在的研究主题是IP固定化。



虚质科学的基础,始于相对于物质空间的虚质空间,这是一种概念性的空间。该空间当中充满虚质元素这种量子,而量子的变化会形成物质世界的基本粒子,其变化差异则会形成平行世界。



在各世界变化的元素所描绘出的图样称为「虚质纹(Imaginary Elements Print)」,一般称为「IP」。测定虚质纹,将两个世界的IP差异数值化的装置就是IP装置,但实际上测定的是以物质样貌显现的基本粒子状态,严格来说并不是直接测定虚质元素。由于目前还未能直接观测虚质空间,所以现在不过是在物质空间中以虚拟的方式观测而已。



所谓的IP固定化,指的是随时观测虚质空间中保持重叠状态的虚质元素,借此确定量子状态并消除摇晃现象的研究。如果能够实践这项研究,推测就能够消除观测时平行跳跃的现象。技术上的问题在于如何观测人类目前无法观测的虚质空间元素。在爸爸的研究当中,这是最重要的关键。



如果这项研究得以实现,婚礼当天我与和音的IP都可以固定,不必担心会发生平行跳跃现象,顺利结束婚礼。这项研究本来就是为了这种特定日子以及防范未来可能会出现「犯人逃到平行世界」等问题。



一般而言,研究内容直到有一定成果前,基本上就算是对研究所内的同事也必须保密。然而,爸爸在和我单独聊天时,曾经不小心泄漏相关研究资讯。我发誓不会告诉别人,所以也没让和音知道,不过如果是和爸爸本人商量这件事的话应该在容许范围内吧!



因此,我趁放假时和爸爸一起来到无人的研究所,商量和音的事情。



爸爸说IP固定化目前尚未实现,就算可以实现也有太多未知因素,预测应该会很危险,所以离发展到人类能使用的阶段还很远。以这样的情况为前提,爸爸告诉我他自己对于平行世界的想法。



「历,爸爸我啊,觉得或许暂停这项研究会比较好。」



「咦?为什么?」



一直以来专注于研究的爸爸,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光是这样就让我觉得IP固定化是一件很特别的事情。



「你觉得平行世界是什么?」



「是什么……是在过去分歧出来的另一个世界?」



「没错。在过去分歧出来的另一个世界。也就是实现可能性的世界。」



「实现可能性的世界……」



「假设你今天早上在烦恼要吃饭团还是面包。而这个世界你选了饭团,那么选择面包的就是平行世界。所谓的平行世界,就是在这个世界没有被选择的所有可能性的世界。」



我想象选择吃饭团和选择吃面包的自己。两个世界都存在,我自己也存在于其中一个世界。



「接着,我们来想想看IP固定化是什么。也就是说,本来你烦恼要吃饭团还是面包,但是面包被撤走,强制你只能选择饭团。我认为IP固定化或许就像这样。」



原来如此。这样的世界太无聊,而且感觉就像损失了什么一样。所谓的选择,就是这么美好的事情。



「烦恼之后再决定吃饭团和只有饭团可以吃,结果看起来都一样,但是前者会出现选择饭团的自己和选择面包的自己,相对地后者只会有吃饭团的自己……情况不就会变成这样吗?」



我把爸爸浅显易懂地以饭团和面包比喻的内容,重新再描述一次。浅显易懂固然很好,但是总感觉不太正经。不过,我很认真的回答这个问题。



「平行世界就是可能性的世界。但是IP固定化会消除其他可能性,所以原本应该产生的平行世界就会消失,对吗?」



「没错。因为无论如何都想吃饭团的自己,擅自抹杀了想吃面包的自己……我认为IP固定化就像是这样的感觉。」



「爸爸的意思,我懂。」



不过,这并不是吃饭团或面包这种程度的事情,结婚是一生一次的大事,如果爸爸的说法正确,那么因为IP固定化而消失的可能性就是我与和音不结婚的情况。如果是这种可能性的话,我希望全部都抹除。



我这样一说,爸爸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和你妈妈结婚的时候,这个世界还没有IP装置这种东西。」



不要说IP装置了,说不定就连虚质科学这门学问都不存在吧!那是平行世界完全属于虚构情节的时代。



「所以,当时和我举行婚礼的妈妈,可能是平行世界的妈妈。即便如此,我也完全不后悔。因为我当时的确爱着她。」



爱。爸爸虽然毫不害臊地说出这个词,但不可思议地是我竟然也不觉得奇怪或丢脸。



「虽然我们离婚了,但我至今还是爱着你妈妈,无论她是不是平行世界的妈妈。也就是说,我爱你妈妈,包含她所有的可能性。」



「……连所有可能性都爱。」



「没错。如果可以做到这一点的话,就不需要IP固定化。堂堂正正地结婚就好。」



「……爸爸的意思,我懂。」



我再度说了这句话之后,就沉默了。



连和音所有的可能都爱。连平行世界的和音都爱。如果可以做到这一点的话,就算婚礼当天对方的IP变动也没问题。因为,平行世界的和音也是我深爱的和音。简而言之,爸爸认为平行世界的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自己是同一个人。



我了解这种看法。我想我现在也能爱平行世界的和音。截至目前为止,我经历过多次平行跳跃,但无论在哪个世界,和音仍然是和音。



然而,问题在于角色对调。



也就是说,我能接受平行世界的自己,去爱0世界的和音吗?



这真的是很自私的烦恼。简单来说,等于是自己可以外遇,但是和音的话我就不能接受。尽管外遇的对象是平行世界的自己。



爸爸静静地看着沉默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沉默的时间太长,让他按捺不住,爸爸说出某个提议。



「既然如此,你要不要试试看?」



「试试看?」



「啊,其实现在所长主导的研究团队,正在进行改写IP以移动至平行世界的研究,目前在实验阶段已经有成果了。」



终于啊!我因为父亲的一席话而兴奋不已。



高中时,为了让遥远平行世界的和音回到原本的世界(虽然是谎言),我曾问过爸爸能不能做到这件事,但是当时爸爸回答「理论上有可能,但距离实践还需要十年的时间」。



从那之后已经过了十年,而且真的已经快要可以实现了。



「这项技术——『选择跳跃』一旦完成,就可以把从遥远平行世界过来的人送回0世界。当然,也可以逆向操作。实际上在物质和动物实验中已经成功好几次,目前就剩下临床实验了。」



临床实验。我似乎明白爸爸想说什么了。



「临床实验有多重难关需要克服。首先必须获得厚生劳动省的临床实验审查委员会批准。而且大前提是必须提出已经克服伦理面与安全面问题的报告,为了做到这一点,也必须做临床实验。这种本末倒置的状况很常见。就算制作出像样的报告并开始实验,之后也会因为委员会的定期审查,无法按照我们的意思进行实验。」



不只科学研究,通常临床实验在各个层面上对任何领域来说都是一大关卡。如何克服这道关卡,也有很多种手段。



「虽然这不是能够大声宣扬的事……不过这些研究所经常采用的手法,就是事前以所内的人员偷偷进行临床实验。」



尚未批准的临床实验。更直接说的话,就是秘密人体实验。



「当然,实验会尽量考量安全性。按照实际审查时的知情同意(Informed Consent)原则,我们会告知受测者所有实验概要与危险性,绝对不会勉强。如果事前实验能确认安全性,就可以更快获得正式的批准。」



也就是说,爸爸是在问我要不要参加改写IP以移动至平行世界的「选择跳跃」的所内临床实验。



「最初会从相邻的世界开始。这是日常生活中也会移动过去的世界,如果是相邻的世界,做的事情几乎一模一样,交换来到这个世界的受测者也在进行相同实验的可能性非常高。如此一来也可以节省说明的时间,实验会更顺利。」



在我和平行世界的自己都同意的情况下,交换彼此的世界。如果这项技术得以实现,未来将可能出现更多超乎意料的衍生效果。



「当然,这也是工作业务之一。就算是移动到平行世界,身为研究者还是有义务参与该实验。如果实验进行顺利,会慢慢移动到更远的世界。我们认为借由与每个世界交流知识与技术,虚质科学乃至人类全体都会有飞跃性的发展。」



这项实验带来的好处,光是想象就很惊人。



「然后,在进行这些工作的时候还是会有休假。毕竟我们也不是整天都窝在研究所做研究啊!」



「但是还满常出现这种情形的耶。」



「……偶尔啦。总之,你可以借由选择跳跃移动到平行世界,然后趁那个世界休假的时间,观察自己是否能爱着那个世界的和音。还有是否能爱着移动到自己世界的另一个和音。验证不是自己的自己能否爱着女朋友、能否接受被爱……你要不要试试看呢?」



——这就是爸爸的提议。



我告诉和音这项提议,结果决定两个人一起参加实验,以确认我们是否能连对方的所有可能性都一起爱、能否接受被爱。



接着,我们在几天之后,进入从未造访过的研究室。



室内有一座能躺进一个人的胶囊。这就是能引发选择跳跃的磁场产生装置。



「果然……」



我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



这个胶囊一定就是小时候移动到爷爷还活着的世界时,我曾经待过的那个盒子。当然,这和当时的胶囊不完全相同,但是再见到它让我心里浮现不可思议的感慨。



佐藤弦子所长是虚质科学的主角,同时也是本研究所的创办人,她似乎把这座胶囊称为「爱茵兹瓦的摇篮」,而其他所员则是单纯地称呼为「IP胶囊」。所长从旧作品中引用名称命名,而所员采用其他称呼,这种情形很常见。所长亲自对我们说明实验的概要。



「首先,我们会请受测者进入爱茵兹瓦的摇篮。接着会在外部操作,让胶囊内产生磁场。受测者的组成基本粒子之旋转量会因为该磁场而强制转换,借此改写IP,使受测者可前往改写的IP世界。架构简单来说就是这样。该磁场是否会对人体有害、移动之后是否能够确实回到0世界,克服这些问题才能获得正式批准。」



「胶囊……摇篮只有一个耶。」



「这种东西没办法做好几个。你知道这花了多少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