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一话「首」(1 / 2)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寻物侦探事务所



录入:业界良心小滚滚



序章



雨下得很大。



瀑布似的雨下个不停,让夜晚的视野变得更差,剧烈的雨声更盖过其他一切声响。



「大概在这附近才对。」



少年多次比对四周与显示在手机上的住址,但找不到任何事物可以做为这句话的根据。他说这句话只是为了挥开不安,而说话的人自己对这点再清楚不过。



豪雨打得雨伞沉重不已,在脚下溅开的雨水更弄得连鞋子里头都湿透。



「再问一次看看吧。」



他本想打电话询问,但手机另一头只传来电话无法接通的声响。朝液晶画面一看,收讯强度连一格都没有。



「这穷乡僻壤真不是盖的。」



少年看出文明利器靠不住,决定改靠自己的直觉。



「大概是这边吧。」



这片土地上只有零星的住宅,交通号志同样稀少。何况天色这么暗,即使有也可能漏看。



少年靠着雨幕后方微微可以看见、疑似民宅的灯光,走在陌生的道路上。



当他好不容易抵达要找的地方时,已经在周围兜圈子兜了一个小时以上。全身湿透的衣服,夺去他的体温与体力。



「浅野,浅野,浅野友哉,有了。这应该不会错吧?」



少年多次比对笔记与门牌,确定没有错之后按下门铃。



按下门铃之后,他顿时觉得先前的不安都很可笑。如果不是这一间,那么只要问问住在这里的人,不就可以知道要怎么找到他要找的住家吗?



「晚安~浅野前辈,你在家吗~?」



少年仿佛不想输给雨声似地扯开嗓子,并且连连敲门,但没有回应。



「该不会睡了吧?」



现在才刚过晚上九点,怎么想都不觉得已经过了就寝时间,何况屋内还有几个地方亮着灯。



「前辈!你不在吗?」



少年加大了力道敲打玄关的门,再度放声大喊,但结果还是一样。他犹豫地试着去开门,但门上了锁。



少年纳闷地绕着住家周围走了几步,立刻看到一栋像是牛舍的大型建筑物,并注意到牛舍旁一栋小小的仓库亮着灯。



「原来人在那里?」



少年毫不理会泥水飞溅,快步走向位在主屋之外的仓库。从窗户射出的灯光,将大颗的雨滴照得反射出白光。



「浅野前辈,你在吗?真是有够倒霉,大雨搞得电车跟公车都误点,我还迷路,真是倒霉透顶。所以先说好,会迟到两小时可不是我的错啊。」



但他敲了敲仓库的门,还是没有反应。除了雨声以外始终一片寂静。



「前辈,我进去罗。」



仓库的门很轻易便能打开,少年再也不想继续承受风吹雨打,赶紧钻进仓库里。他好不容易找到地方遮风避雨,走进仓库的同时,却为一股强烈的野兽气味冲得捏起鼻子。



「呼,外面雨下得好大啊。浅野前辈?」



少年的话只说到这里。仓库里找不到有人的迹象。室内并不怎么宽广,只要朝四周一望,立刻能看出有没有人在屋里。电灯泡的灯光虽然说不上是灯火通明,但至少看得出没有人在。



「也不在这里。」



仓库里头的角落有着一大一小的东西缩在那里,若说是人未免太大了些。少年立刻想起隔壁是牛舍,于是做出那一定是牛的结论。缩在脚下那个较小的物体,看起来像是小牛。



由于看不到浅野的身影,少年正要快步走向另一头的牛,却一脚踩到滑溜的液体,当场跌坐在地。



「漏水吗?」



起初他以为是水泥地被水弄湿,但若是雨水,摸起来的感觉未免太黏腻,而且温温的。举起手一看,手掌被一种深红色的液体弄湿。这种刺激鼻腔深处的气味,闻起来像是生锈的铁。



少年赶紧朝四周张望,立刻看到有一只穿着鞋子的人脚被打开的门板遮住,液体就是从那里流出来的。



少年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吞了吞口水,走向门并朝门板后一看。



那儿躺着一个少年认识的人物。



「浅野前辈……」



少年出声呼喊,但被他称为「浅野」的人物并未回答。



浅野在地上躺成大字形,瞪大的眼睛看向天花板,但他的眼睛里并未映出任何事物。



一把大柴刀陷进浅野的脖子里,柴刀与脖子之间流出的血沿着地板流开,连坐倒的少年周围都满是鲜血。



「……啊,啊啊。」



一团火热梗在喉咙,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半爬半走地往后退,想尽量远离尸体。



往后爬时,撑在地上的手不知碰到什么。位置在牛的脚下,多半是碰到了小牛吧,但这个身体未免太过冰冷。



他战战兢兢地朝背后一看。



一头巨大的牛横躺在地,一动也不动,简直像是剥下皮制成的标本。而当这头牛脚下的小牛映入眼帘时,少年压抑住的惨叫声终于爆发。



小牛身上少了脖子以上的部分。



深红色的断面发出黏腻的光泽。



1



小野寺道夫心想,这次现场围观的民众比平常要少。时间在深夜固然是理由之一,但相信最重要的理由应该是出于这场大雨。



从中午就不曾停止的雨,到傍晚更变成暴雨,继续下个不停,在各地引发了山崩与土石流。大雨甚至影响到小野寺的行动,从他深夜被电话叫醒,开车来这里的路上足足改道两次才抵达案发现场。



「不好意思,对不起,借过一下。」



现场人数并未多到需要挤开人群前进,但他为了牵制围观民众,还是沿路大声这么说。



案发现场所在的仓库屋檐下还留有积雪,屋旁大概是樱花树吧,树上连花苞都尚未结成。虽说此处位于本州,但在这种深山里,有时甚至会比北海道更晚开花。



「嗨,辛苦了。麻烦你们看紧点。」



他对在雨中站岗的警察打声招呼,跨过黄色封锁线,走进案发现场。



发生案件的村子,是个极为典型的贫村。村内住宅沿着唯一一条国道零星散布,又缺乏适合做为水田的土壤,种植蔷麦与林业是村子的主要产业。



或许是因为围观民众彼此之间都认识,并没有人做出拿手机拍照之类缺乏常识的行为。



「看起来倒像是个恬静的好地方啊。有人说大都会疯了,不知道乡下是不是也病了?」



「乡下也有乡下的难处。因为人际关系更紧密,一旦有嫌隙就会很棘手。」



小野寺上一句话几乎只是自言自语,站在入口的警察却一板一眼地回答他。



「嗨,辛苦了。」



「哪里,这是我的荣幸。真没想到可以遇到志多町警署的神探可伦坡(注1)。」



「哪里,我没那么了不起。还有请叫我小野寺。」



「失礼了。」



这位警察郑重道歉的态度,让小野寺轻轻挥了挥手。



「不,没关系的,我不是在生气。可是要是有人叫我神探可伦坡,我却回答说『我就是』,那岂不是自大得要命吗?所以这部分还请多体谅。」



「好的,我明白了。」



对方一板一眼地敬礼,视线却落在小野寺的服装上。虽说早已料到会这样,小野寺仍不免苦笑。自己披在身上这件太过宽松的大衣,可不是和那位知名警匪剧的主角可伦坡一模一样吗?



但如果只有穿着打扮像,「可伦坡」这个绰号就会变成揶揄讽刺。别人之所以会当面这么叫他,是因为他不仅是穿着打扮像,本身也同样是个本事高超的警探。小野寺默默地感受到这一点。



小野寺看过建筑物外观后,正要踏进仓库时,却在途中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啊啊,对了。因为常被大家叫『可伦坡』,害我明明没那个意思,却连说话口气都越来越像。我真的没那个意思啊。该怎么说才好呢……」



「所以您是下意识地变成这样吗?」



「对,就是这样,就是下意识会变成这样啊,真伤脑筋。」



「好的,我明白了。」



「真的吗?」



「是。」



「那就好。」



小野寺轻轻举起手,这次真的走进仓库。里头虽然淋不到雨,却有雨滴打在铁皮屋顶上的声响从头上洒下。湿度高加上长年关着门,让这栋旧仓库里弥漫着一股臭气,比视觉景象更能传达出现场的凄惨状况。狭窄的仓库里有着将近十名的警察与刑警,现场不时亮起相机的闪光灯,还可以看到多名警察在采集指纹。



一名年轻刑警注意到小野寺走进来,靠过来叫了声:



「警部。」



「阶级刚好一样,这也是个问题啊。」(注2)



「啊?」



「没有,我在自言自语。呃,你是青岛老弟对吧?」



「没错。不过警部您到底要问几次?差不多也该记住我的名字了吧。」



青岛毫不掩饰不满地说道。小野寺心中暗自想着,最近的年轻人大概都是这样吧。虽然他年轻时,根本连想也不敢对上司的玩笑回嘴。



「没有啦,我最近很健忘。那么,情形怎么样?」



「是。昨晚九点半左右,一名跟被害人是朋友的少年来拜访浅野家,但他说从主屋感觉不到有人在,跑来仓库一看,就发现了这具喉咙被割断的尸体。死者的姓名是浅野友哉,二十一岁。去年父亲丧命,家人有母亲以及一名十三岁的妹妹。被害人是返乡回来,外婆还在世,但住在看护中心。」



「被害人和第一发现者熟识吗?」



「说是在东京打工时认识的朋友。」



「这样啊?那晚点可得找他问话才行。」



「是。他一时处在非常激动的状态,但现在似乎已经镇定下来。」



「这也怪不得他。换做是我突然碰到这种案发现场,也会吓得腿软啊。」



「是喔?」



「遗体的照片拍了吗?」



「是的,已经拍够了。推测死亡时间是下午七点到八点,身为第一发现者的少年所搭的最后一班公车则是在九点到这里。由于车上乘客只有三个人,所以公车司机和其他乘客也都记得那位少年。」



「那当他发现被害人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啊。就算保守估计,当时被害人脖子被砍也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以上。」



小野寺朝里头看去,皱起眉头。



「这就是报告里提到的那个?」



小野寺走向仓库的角落,在横倒在那儿的物体旁边蹲下。



那儿有着母牛与小牛的尸体。母牛被人用柴刀状的刀刃割开脖子杀死,另一头则乍看之下像是刚出生的小牛尸体。这头小牛的身体完全松弛,一动也不动地横倒在地。不过,问题并不在于那里有具尸体。



小野寺凝视着小牛的头部,不,应该说是凝视着本来应该有着小牛头部的位置。如今那里空无一物。



「如果想让人以为是自杀,会把这种无头小牛的尸体留在现场吗?」



看起来应该是头部原先所在位置的地方,现在是沾满血的地板。脖子断面上的血已经干了,肌肉间还可以看到骨头的断面。



「这也是用同一把凶器砍的吗?」



「是的,据说多半是斧头或柴刀之类的刀刃,详细结果要等带回去查验才知道。」



「血溅得四处都是,应该是心脏还在跳的时候砍断的吧。」



「手法很残忍。虽然是牛,还是让人同情。」



「会吗?我倒是觉得也许这人的反应正好相反。」



青岛瞪大眼睛看着小野寺。



「相反……是吗?」



「对,虽然这只是我的直觉而已。我觉得砍下牛头的人,可能很害怕,又或者处在精神错乱的状态。」



「是因为害怕才砍下小牛的头吗?」



「这个问题在现阶段实在不能下定论啊,毕竟我只是隐约这么觉得。」



小野寺一再比对遭到残杀但头还在的母牛尸体,与无头的小牛尸体。虽说同样都是脖子遭砍的凄惨死状,但总觉得这两起死亡间有种兜不拢的感觉。



为什么砍下牛头?砍下的牛头又拿去哪里?



沿着国道行驶的公车是两个小时一班,通往日本海方向的道路仍因积雪而封闭。这个地方原本就几乎没有人来往,又因为下大雨而导致没有什么车辆通行,视线应该非常不佳。



「大概是没有机会找到目击者了。」



「是啊,而且不知道能找到多少证据。外面的东西几乎都被大雨冲走,后山更是有好几个地方发生山崩与道路坍方,情况很危险。」



小野寺脑中浮现出窒碍难行四个字,接着冒出的字则是悬案。不过,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案子沦为悬案。



「接下来要怎么办?」



「先去见见第一发现者吧。既然对方还未成年,也不能留住他太久。他现在在哪里?」



身为第一发现者的少年坐在警车上等待。小野寺本来心想,应该请他在稍微像样点的地方等才对,但随即知道不对。这里不可能有什么咖啡馆,又不能请他在案发现场的仓库或主屋里休息,因而警车里已经是最像样的地方。



从车外看得到后座上有个少年低着头。敲了敲车窗后,少年慢慢抬起头来,一双阴沉的眼睛从浏海间看了小野寺一眼。多半是警方的人让他换掉了被雨淋得湿透又沾满血的衣服吧,只见他穿着有点过大的运动服,全身裹在毛毯里,脸上还有着几分稚气,但看起来比想像中镇定。



小野寺提醒自己要面带笑容,打开车门对少年问道:



「可以跟你聊一下吗?」



小野寺将少年那若有似无的头部上下动作视为答应,在他身旁坐下。青岛则坐进副驾驶座,转身看着后座。



好几个成年人挤进密闭空间里,有可能让对方感到畏缩,可是,青岛完全没顾虑到这方面的问题。



然而,即使突然被两名刑警围住,少年仍未显得害怕。



「我是志多町警署的刑警,敝姓小野寺。你叫什么名字?」



小野寺自我介绍后……



「九条凑。」



少年——九条凑,简洁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2



「我想你大概很难过,可是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可以请你帮忙吗?」



「好啊。」



这名叫做九条凑的少年,这时才首次正眼看了小野寺一眼。



——喔?



小野寺暗自佩服。一个看似镇定的人是在虚张声势还是真的镇定,他只要看一眼对方的瞳孔就能明白。看来少年的平静是真的,但同时也让小野寺觉得,少年未免太过镇定。



「你好年轻。是国中生?」



「高中生。」



「抱歉了。你和被害人浅野友哉的年纪相差很多,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他是我打工地方的前辈。」



「你是来他家玩?」



「他邀我说,如果有空要不要来玩。」



「你不用上课吗?」



「我跷课了。」



「跷课可不好啊。」



两人之间进行了几次平静的问答。



「浅野是个什么样的人?听邻居的说法,他是个善良的青年,还说他很成器、很孝顺。」



小野寺慢慢导入正题。



「他曾经跟人结仇吗?」



青岛完全不看气氛,直接插嘴这么问,让小野寺不由得想叹气,没想到少年却做出足以让小野寺的这种情绪,变得微不足道的爆炸性发言。



「他不正常。」



小野寺和青岛哑口无言,慢了一拍才应声。



「不正常?」



「很照顾人,喜欢多管闲事,爱强出头,爱照顾人——我想有很多种说法可以形容,总之浅野前辈就是这样的人。」



两名刑警完全不懂这样是哪里不正常?



「他太过火。」



少年看出两人的疑惑,不慌不忙地小声补上这么一句话。



「例如说,怎么个太过火?」



「来这里的国道路旁有个很大的农场,你们知道吗?」



小野寺点了点头。那个观光农场在这一带很有名,还竖起好几面强调以现挤鲜奶为霜淇淋原料的宣传旗子。



「听说那里以前是浅野家的。他爸同情别人,救了那个人,还出钱帮忙对方,结果却只留下一大笔债。前辈常说他很像他爸。」



「可是,对别人好,有什么不好吗?」



凑微动嘴角笑了笑,回答青岛率直的疑问:



「对每个人都好,也就表示没有珍惜的东西,尤其是没有好好珍惜最该珍惜的东西。」



「最该珍惜的东西?」



「就是自己啊。」



「所以你才会说他不正常?」



凑的话虽然说得难听,小野寺却觉得很有道理。



「可是你很喜欢这个前辈?」



「……嗯。」



凑迟疑一会儿后,微微点头,将视线移到青岛身上。



「我回答你的问题:前辈这个人顶多只会被人嫌烦,不会跟人结仇。」



「我知道了。可是,他年纪轻轻就支撑起整个家,实在很成熟啊。」



「那也未必,他有些很幼稚的地方。例如,他是真心相信妖怪或鬼魂之类的东西。」



「你都不相信这些?昨天晚上,你不就在大雨中从公车站牌走来这里吗?这一带路灯很少,我想应该挺吓人的。」



「可笑。」



凑说得冷漠,态度却很坚决。



「从现场状况来看,也有可能是自杀,但浅野友哉有什么可能自杀的动机吗?例如有什么烦恼之类的。」



「他不就一直在偿还过世的爸爸留下来的债?」



青岛的口气太直接,让小野寺十分头痛,但这个叫做九条凑的少年接下来说的话,再度让他大感意外,顿时完全忘了青岛说的话。



「不是自杀。」



凑这么断定。这句话与「我朋友不可能自杀」这种出于情感的论调无关,那是一种几乎怀抱确信而只描述事实的口气。



「如果是为了还债而自杀,他会再等半年。」



「你说什么?」



「人寿保险的保险金就算自杀也可以领到,但是若在签约一年内自杀就会领不到。起码前辈加入的菱井人寿是这么规定的。前辈是在他爸爸死了以后才加入寿险,现在还只经过半年。」



「是这样吗?」



听青岛这么问,小野寺几乎要脱口说出「你怎么让高中生来教你」,但还是硬忍下来。



「你好清楚,不对,是好冷静啊。」



凑说话的声调就像在解开推理小说或电视剧里的谜题,感觉不到热度。



「浅野前辈不是自杀。现在自杀也领不到保险金,那结论就只有一个。」



这时,小野寺首次感觉到凑的话里有着像是情绪的迹象。那若非愤怒,就是仇恨,再不然则是某种更黑暗的情绪。



「有人杀了前辈。」



小野寺只在短短一瞬间感受到这股黑暗的情绪,但那股情绪随即消失无踪。九条凑似乎累了,深深倒在座椅上。



3



小野寺与青岛下车后,感觉到一种无以言喻的疲累。



「赶快去查清楚这孩子的身分。」



「我们正在查。」



「你怎么看这个少年?」



「很可疑啊。」



「可疑?」



「是啊,毕竟他是第一发现者,但看见那么凄惨的现场却显得很镇定。说不定是他和被害者之间有过什么纠纷。刚刚他不就在说被害者的坏话吗?说什么被害者不正常。我看大概是牵扯到男女感情还是金钱上的纠纷吧?那个年纪的小孩,就是会为了一些没什么大不了的理由杀人。」



「那么,砍下小牛的头你要怎么解释?」



「啊啊,呃……例如说是某种仪式?对了,不就有那种宗教还是黑魔法要拿动物当活祭品之类的吗?」



可是,小野寺怎么看都不觉得少年属于这种人。少年应该是那种会以更合理的方式来看待事物的类型,至少比眼前的青岛要来得讲求合理性而有逻辑。



「那么,小牛的头跑去哪里?」



「我看是拿给魔鬼吃了吧?」



看到小野寺皱起眉头,青岛赶紧订正:



「请等一下,想也知道我是开玩笑的嘛。啊啊,对了,我知道了。」



青岛握拳在另一只手的手掌上敲一下,意气风发地说:



「他砍下小牛的头来玩,却被被害者发现,所以双方起了争执。然后,他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就杀了被害者。」



只是临时想到的论点却能说得这么自信满满,让小野寺已经不只是拿青岛没辙,甚至跳过了佩服的阶段,只觉得懒得理他。



「他看起来不像是会感情用事的类型,反而是那种冷静沉着得一点也不可爱的类型啊。」



「会吗?最后他说有人杀了他前辈那句话,我听了可是心里发毛。他的眼神像是杀过两、三个人似的。」



「若是这样,他应该不会主张是他杀,而是会往自杀的方向解释吧?」



「怎么说呢,这就是高中生思虑不周的地方啊。警部怎么看?」



「我感觉到的,是一种觉得兜不拢、不对劲的感觉,也可以说是有疑问。」



「警部您明明也觉得可疑嘛。」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觉得那个少年可疑,而是我没办法相信九条凑同学和他口中的浅野友哉会是朋友。」



「这是为什么呢?」



「你想想,他们明明是两个极端。从刚刚那一点点时间里,已经足以看出九条凑同学是那种冷酷无情,彻底重视合理性来行动的类型;但浅野友哉则会不顾任何利害关系去帮助别人,属于凭感情行动的类型。你看,这不是两个极端吗?」



「可是,不也常有人说,人会在朋友身上寻求自己没有的东西吗?」



「的确是常有人说个性不一样反而比较合得来啦。可是根据我的看法,这种案例其实很少。一般人都比较喜欢交价值观和想法相似的朋友。例如,爱喝酒的人跟沾到酒就醉的人,不就很难聊得起劲吗?这道理是一样的。」



「是喔……」



「当然,他描述的浅野友哉有可能和实际情况不一样,但如果他有恶意,应该不会犯下这样的失误吧。话说回来,他这么断定不是自杀啊……」



凑提及的理由无情到了骇人的地步,但也最令人信服。



长年来看了这么多案发现场,即使遇到状况不明的案子,小野寺也能凭直觉判断出是自杀还是他杀,但这次这种直觉却不灵了。以前他也过过疑点重重的现场,但这次就是有些地方让他打从内心深处觉得事有蹊跷。



这时,一阵喧闹的声浪从外头传来。



不用去看也感觉得到围观群众闹哄哄的气氛与现场警察们不解的态度。根本不必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一群状似就处在骚动中心的人物直接走进了现场。



「这——」



看到这些人的模样,小野寺一时说不出话来,因为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太突兀了。要说有哪里可以让这样一群人显得不突兀,那大概只有在神社吧。



有几名做神职「祢宜」打扮的男子突然出现。站在这群男子前方的,则是一名身穿纯白小袖与绋红色裤装的年轻女性。



她那双即使在暗处都透出理性光辉的眼睛极具特色,是个令人眼睛一亮的美少女。她的年纪多半在十九岁到十八、九岁之间。尽管表情成熟,面孔却意外地稚气,多半还在读高中。



——大概比九条凑同学大个一、两岁吧,她也是被害人的朋友,又或者是女友?



「那是在扮装吗?扮成现在流行的动画角色之类的?」



小野寺对青岛问道,但青岛也不解地摇了摇头。



「我、我不知道。」



「唔。」



本以为是当地神社的人,但连围观群众都明显露出狐疑的表情,看来这并非这块土地上特有的风俗习惯。



「等一下,慢着。」



众人还在发呆,一身神职装束的人物已准备走进仓库。



「这里禁止闲杂人等进入,外面的警察没拦住你们吗?」



小野寺挡住去路,领头的少女很有礼貌地朝他一鞠躬。



「我是御荫神道派来的人,名字叫做水谷理彩子。」



「你说御荫……什么来着?啊啊,总之这里禁止一般民众进入,看了也应该知道吧?」



姑且不论眼前的人物是不是一般民众,但总不能让闲杂人等靠近命案现场。



但少女无视小野寺的拦阻,小野寺再次挡在她身前说:



「就说不可以进去了。呃,你刚刚说你是哪里来的哪位?」



「我是御荫神道派来的水谷理彩子。」



「这里现在成了案发现场,可以请你们回去吗?」



理彩子的视线望向小野寺的身后,不难想像她是在看小野寺用身体挡住的那具脖子被砍伤的遗体。



「啊啊。」



小野寺心想,她不是会尖叫,就是会昏过去。如果发生最坏的情形,也就是她昏过去,就得接住她,避免她受伤。



但理彩子的行动与小野寺的每一种预测都不一致。她丝毫未显得害怕,而是用一双令人联想到猫眼的大眼睛沉痛地注视着遗体。



「……我说你们喔……」



「警部,总厅(注3)打来的电话。」



青岛递出行动电话打断小野寺的话,但小野寺现在想专心处理眼前的可疑人物。



「说我不在。」



「对不起,我一接起电话就说您在了。」



「说我不在就对了。」



小野寺说到这里,才注意到青岛并末按住话筒。也就是说,刚刚这番话全都被对方听见了。



「总之你请这几位回去,不能动粗。啊啊,为了以防万一,记得验过他们的身分。啊,是,电话换人接听了,我是小野寺。」



小野寺强忍叹息,尽可能平静地接过电话。



「没有,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怎么会躲呢?您误会了。咦?是,的确有一群打扮很突兀的神职人员跑来。您怎么会知道?」



周遭的警察感到不可思议地看着小野寺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是、是……我明白了。在不妨碍办案的范围内,我会尽力协助。」



小野寺说到最后,以半放弃的口气挂断电话,理彩子朝着一脸不高兴的他鞠躬说道:



「我知道会给您添麻烦,还请多多关照。」



「上司要我把案件的所有情报都告诉你。」



闻言,其他警察开始交头接耳。警视厅的人跑来要辖区员警交出情报并不稀奇,但对方却是一群打扮可疑的人物。



「你是什么人?」



「上头没有吩咐您别问吗?」



「有,所以我是出于好奇心发问的,这不是以警察的职权发问。」



「我们会努力不妨碍各位。」



「你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因为我们有保密的义务。」



理彩子的口气始终平淡。



「这种情形你是第一次吗?」



理彩子的脸一瞬间转向尸体。



「不是。要说『所幸』也不太对,但我的确看惯了尸体。」



「不,我不是问这个,我是指用权力把现场弄得一团乱这件事。啊,失礼了,我没有恶意。但如果这是你拥有的权利与义务,那你就不应该有所退缩,这才是你该尽的义务。既然握有权力,就得有骨气承受所有的不满与抗议。站在像你这种立场的人,做梦都不可以想要和现场的人好好相处。」



「谢谢您的忠告,我会当作金言铭记在心。」



小野寺本想吐嘈说「金言不是佛教用语吗」,但说到这个地步会显得太坏心眼,所以他忍住不说。



「那么,请您告诉我目前已经得知的情报。」



「目前还没查到任何重要情报。没有目击者,而且连是自杀还是他杀都没办法断定。另外,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总之还没查到可能的理由或是有人与死者结怨……」



「小牛呢?」



「很奇怪,头部被砍了下来,目前正在搜索。我也碰过几桩奇妙的案子,可是如果要比奇妙的程度,这次大概可以排在前几名吧。」



案件本身的确奇妙,但理彩子接下来问的问题,从某种角度来说才最是奇妙的。



「有找到小牛之外的头部吗?」



「啥?小牛之外的头?」



「是、是啊。」



理彩子含糊其辞地回答。



「小牛之外的头?可是,这里无头的尸体只有这头小牛而已。被害人虽然脖子被砍,但没有砍断。」



「……请再让我看看里面。」



小野寺早已料到她当然会有这样的要求,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只要不妨碍办案,还请尽管看。」



「谢谢您的协助。」



然后,理彩子就一边小心避免妨碍员警办案,一边到处观察仓库内的情形。她先观察尸体的情况,接着四处观察仓库,又观察躺在角落的小牛尸体。



只见穿着巫女服的神秘少女热心地检查小牛的尸体,似乎对小牛的尸体比对人类的尸体更有兴趣。



4



理彩子走出来后松了一口气。她满心只想把那间仓库里的空气全都吐出来。



由于职业性质,她常有机会接触到人的生与死,但还是没办法习惯。尽管在遗体前绷紧神经而保持住平静,但她其实只想立刻撇开目光。



围观群众的视线聚集过来。



「果然很醒目啊。」



接着,她看到警车上少年的身影。



先前听到第一发现者是一名少年,看来应该就是他。



少年的年纪看似和她差不多。她本来以为少年应该显得更为惊慌,没想到却镇定得甚至有些狂妄。



一辆车驶来,耀眼的车头灯灯光照亮了警车。



踩下煞车的车尚未完全停下来,就有一名中年女性打开车门下车。中年女性也不顾会被雨淋湿,分开人群来到仓库前面。



「友哉……我儿子在哪里?」



理彩子也听见这句悲伤的话。



女性推开警察,走进仓库。



只有这个时候,现场变得一片寂静。四周笼罩在几乎令人误以为连雨都停了似的寂静中。



打破这阵寂静的同样是这位母亲。



仓库里传来几乎撕开黑暗的尖叫。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因为这位母亲的恸哭而僵住表情,相信会有好几天都忘不了她的哭声。



理彩子万般不忍。



忽然间她感觉到一股视线,转头一看,就与第一发现者的少年视线交会,原来他从警车上盯着理彩子看。理彩子的打扮很突兀,会受到关注也是理所当然,但就在每个人都因为听到那位母亲的哭声而全身僵硬的当下,就只有他看着理彩子。



现在应该找他说话吗?理彩子想听听第一发现者——九条凑的说法,于是下定决心走过去。



她先和车上的警察说一声,请少年下车,要他躲到自己撑着的雨伞下。



「晚安。你是九条凑同学?」



理彩子尽可能表现得成熟。想来她多半比少年年长,两人身高差不了多少。



「你是谁?」



「我叫水谷理彩子,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我也有问题想问。」



凑目光笔直地回望理彩子,几乎令她害怕。



「你和别人不一样,所以我很好奇,」



「啊啊,我想也是,毕竟这身打扮有点奇怪吧。」



理彩子像是明白少年的意思,用手指捏起红裤边缘说道。



「我不是说这个。」



凑摇了摇头。



「刚才听到前辈母亲的尖叫声时,无论是围观群众还是警察,都露出各式各样的表情:同情、悲伤、不忍,或是后悔不该留下来听到那样的惨叫。虽然这些情绪很多样化,但都大同小异。」



凑从呼出来的气几乎要喷到理彩子脸上的近距离直盯着她。



「只有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一脸充满罪恶感的表情。」



少年的视线仿佛要看穿她的内心,让理彩子忍不住被震慑住。



「你的罪恶感是针对前辈的母亲。在这个状况下会产生罪恶感,可以想见的理由有三个。第一,你就是凶手而后悔杀了人,但我怎么想都不觉得,对警察这么有影响力的人物会是凶手,至少这种人应该不会傻傻地跑来这里。第二,你是前辈的女友,逼得前辈自杀。可是你不是前辈的女友,所以这个理由也不对。」



这个少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在那种状况下,却独自在警车上想着这些事?



「剩下最后一个理由,就是你觉得自己在做不是这个状况下该做的事。也就是说,你虽然对警察很有影响力,却不是在侦办浅野前辈这件凶杀案。而你要做的事,内容不能告诉任何人,所以你才会对前辈的母亲产生罪恶感。我有说错吗?」



少年弯下腰,从下方窥看理彩子的表情。



「你这身打扮还有警察对你的态度都很特殊。你到底是什么人?目的是什么?」



理彩子才想问他是什么人。少年怎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收集到这么多情报,还一针见血地切入核心?自己本想提问,不知不觉间却受到他审问。



「我、我才要问你、你是怎么回事呢?他死了你有什么感觉?你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在观察吗?你朋友明明死了吧?好可怕。你跟他真的是朋友吗?」



理彩子只做得出这样的反击。



理彩子的最后一句话让凑忽然别过脸,往后退开一步。少年一踏出理彩子的伞下,雨点就猛烈打在他身上,让他的头发也在转眼间湿透。头发沾在少年撇开的侧脸上,遮住他的表情。



「对不起,我失陪了。」



理彩子再度受到罪恶感折磨,快步走开。



少年的话说对了。理彩子的目的不是找出谁杀了浅野友哉。不管找不找得到真凶,对她而言都不怎么重要。



理彩子的目的是调查异怪。



5



——为什么你要代替我被打?



——要是放着不管,被打的就是你吧?



浅野擦了擦瘀青的脸,从大堆垃圾袋里起身。



——你就不会伸个手拉我起来吗?



——是你自己跑来强出头,自己跑来挨揍。



——哈哈,这倒也是。嗯,你怎么啦?



——没有,我本来以为你会生气,没想到你竟然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你说的话一点儿也没错啊。



凑静静睁开眼睛。



当他回到自己房间,已经是案发后过了一天一夜。他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天花板。



「不管想几次都想不通啊。」



但也不是说出口,事情就可以解决。



凑下意识地按住自己的耳朵。他感到耳鸣,尖叫似的耳鸣让他嘴角一歪。



他很清楚耳鸣的原因,是浅野友哉的母亲看到儿子的死状而发出的尖叫声,直到现在还缭绕在他耳里。



但他同时也想起那个叫水谷理彩子的女人对他说的话。



——我、我才要问你、你是怎么回事呢?他死了你有什么感觉?你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在观察吗?你朋友明明死了吧?好可怕。你跟他真的是朋友吗?



耳里回荡的尖叫声越来越严重。凑捂住耳朵,缩起身体。



只要破了案,相信耳鸣一定会消失。



凑这么说服自己,落入浅浅的睡眠之中。



6



从案发以来过了一周。



「志多町毁损器物凶杀案特别搜查总部」。



小野寺站在这张挂在会议室门口的和纸前,面露难色。



他对这个戒名(注4)非常不能接受。现阶段明明还无法断定为凶杀案,却在总厅的指示下当成凶杀案处理。他本想抗议这是越权行为,但初步调查迟迟没有进展也是事实,所以他不方便大肆抗议。



「您还在想自杀的可能性?不是已经认定柴刀是投掷过来的吗?虽然也有可能是掉下来的柴刀插到他脖子上啦。」



部下青岛有点拿他没辙似地发问。



「也不是。我就是弄不清楚总厅想当成凶杀案处理的背后意图。也就是说,虽然这和案子的本质没有关系,但我脑子里就是有个地方觉得想不通。」



虽然不是拍拍脑袋便能拍出答案,但小野寺还是习惯性地拍了拍太阳穴附近。



「我看总厅是有想捧红的菁英,所以才想弄成凶杀案处理,好当成那个人的功劳吧?」



「菁英啊……」



从总厅派来的菁英组刑警,都是一些可以算是老手的人,已经处在不用靠侦办这点程度的案子来抢功劳的地位。他们反而因为长年办案,所以没什么野心也很守本分。



「不对,应该不是这样,他们也有野心,只是他们的野心并不是针对破案立功罢了。」



「啥?」



小野寺的自言自语让青岛不解。



「没有,我在自言自语,你不用在意。」



「那会不会是想让那个御荫神道的女生立功啊?她领着一群成年人,看来挺有模有样的。不知道是不是连那么可疑的组织,也有老爸老妈的关系可以靠?」



青岛的说法偏激但也很率直。虽然他经常做出轻率的发言,但也有极小一部分会直指真理,不时会点醒小野寺。



「啊啊,这有点意思,或许你猜得挺接近的。如果那是神主倒也罢了,神官就很可疑啊。」



「有什么不一样?神主和神官不都一样吗?」



自古以来,神官指的就是能参与政治的神职人员。但自从日本以法律规定祭政分离以来,就不存在任何可以称为神官的职业。



小野寺为青岛简洁地讲解后,青岛佩服地点点头说:



「我都不知道耶,果然姜是老的辣。这么说来,还真的是越想越可疑。」



这时,背后传来一声很刻意的咳嗽声。转身一看,一身巫女装打扮的理彩子站在那里。



「看样子天神是在告诉我们,讲闲话要在当事人听不到的地方讲。」



理彩子一鞠躬后,从他们两人中间穿过,走进做为搜查总部的会议室。她不是第一次在搜查总部露脸,但会议室里仍传出一阵不成声的骚动。



搜查总部的会议没有什么进展,「悬案」两字在小野寺的脑海角落闪过。



开完会走出会议室时,小野寺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站在走廊上。



是案件的第一发现者九条凑。他直视前方,似乎在想事情。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野寺本来是盘算着骚动已经渐渐平息,所以跟九条凑说今天想找他来问话,但闲杂人等应该不能进到这么里面才对。



「我说小野寺警部找我来,他们就放我进来了。」



小野寺的确有找他过来,但没说可以让他进到这么里面。少年很会说谎。不对,不是说谎,而是很善于扭曲事实。



会议中仍然有人强烈怀疑是少年突发性的行动导致凶杀发生,但九条凑在公车上的不在场证明非常牢靠,而且那样冲动的行为也与眼前这名少年的形象完全不一致。



「总之我们先走远点,这里不是小孩子可以进来的地方。」



青岛仍未放弃少年就是凶手的假设,口气咄咄逼人。



「好啦好啦。倒是你刚刚看什么东西看得这么热衷?这里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啊。」



听小野寺这么问,凑默默指了指贴在入口的和纸。



——志多町毁损器物凶杀案特别搜查总部。



「这戒名是谁取的?」



少年指出的东西与说出的话都令小野寺觉得意外。



「这次的戒名是总厅指定的。明明还没确定是自杀还是他杀,就取了这样的戒名,我们也很为难啊。」



青岛不但非常多嘴,还随时都显得洋洋得意。



「为什么会多个『毁损器物』?」



「你对这方面似乎不太清楚啊。因为杀小牛不算凶杀,只会当成毁损他人的财产来处理,也就是毁损器物。」



青岛抓住机会热烈讲解,但凑显得不太感兴趣。不,想来他应该知道这番由来,毕竟他都知道警察有用戒名来指称案件名称的习惯,这点知识想当然会知道。



问题是,他为什么会对这个戒名感兴趣。



「等一下,怎么连警部也这样,到底是怎么啦?」



看到连小野寺也看着和纸陷入沉思,青岛交互看了看并肩站立的凑和小野寺,露出为难的表情问道。



「对了,我本来还想不通那个巫女小姐是怎样,原来她不是警方的人啊?」



相信是凑在这里等待的时候,听到相关人士闲聊的内容。还真是不能对他掉以轻心。



「嗯、嗯,说来应该是这样吧。」



「好像连你们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所以只有上头知道?」



「原来啊~原来这才是你来的目的?」



青岛露出下流的笑容。



「毕竟她的确长得很漂亮啊,胸部又大,穿巫女装也很诱人。身为巫女却身材火辣,这种不相衬的感觉实在是……」



「喂,九条同学已经走啦。」



「咦?奇怪?」



青岛说的话实在太白痴,让小野寺迟疑了一下,没能叫住凑。但也难怪凑会听不下去而离开。



小野寺不去追少年,而是留在原地盯着写有戒名的和纸。不知不觉间,他心中已经产生了对抗的意识。



「毁损器物……」



他双手抱胸,开始沉思。



「警部,您怎么啦?肚子痛吗?」



小野寺不理青岛,埋头思索。



「难道说……不对,可是……」



脑海中浮现一个假设,可是这个假设实在太偏离常轨。



7



理彩子几乎已经整整一周没来上学。虽说这一周当中包括周末与创校纪念日,但她仍是请了整整三天的假。要兼顾御荫神道的职务与学校课业,的确有些困难,但理彩子很想珍惜这种日常生活。



上完课后,朋友知美跑来跟她说话:



「理彩子,今天回家路上要不要去『安洁』坐坐?听说他们新推出的蛋糕非常好吃喔!」



「『安洁』啊?我想想。」



「难得你康复了,来庆祝一下嘛。好不好?」



因为得频繁请假,理彩子解释成是自己体弱多病的缘故。



案件没有进展,因此她才会暂时回到学校上课,但由于尚未破案:心情实在没办法这么简单就切换过来。



「升学志愿表你交了吗?爸妈一直罗唆,要我放弃考其他学校,一路直升上去就好。理彩子你头脑这么好,果然会想考其他学校吧?」



「嗯嗯……我还没决定。」



「理彩子好从容喔,要怎么选都行,真羡慕你。啊啊,好想读男女合校~」



一走到校门,理彩子就发现气氛和平常不一样,每个人都显得有些心浮气躁。



她立刻就知道原因何在。



「那不是刘星高中的制服吗?」



刘星高中是县内第一——不,甚至是日本屈指可数的升学名校。绣在胸口的盾徽与领口的白线极为醒目,知道这所学校的人一眼就认得出来。



这个人靠着校门的门柱等人,姿态显得有点故意耍帅。制服没穿整齐的模样,就以模范生知名的刘星高中而言是有点迈遢,但他这样穿却显得有模有样。



「这人好像有点骄傲,我不太喜欢呢。」



「会吗?如果有个读刘星的男朋友,不会觉得很光彩吗?」



「知美,你已经有男朋友了吧?」



「他啊?我们分手了。他连月极停车场的『月极』这两个汉字都会念错。要交男朋友,还是该找个头脑好的。」



「记得当初是你自己说,要找个擅长运动的男朋友才好吧?」



「不行不行,运动神经好的男生喜欢拿运动说嘴。老是炫耀他在比赛中把球顶进球门什么的,我看绝对是把脑细胞给顶坏了。先不说这个,那个人是在等谁啊?年纪好像比我们小?长相也还不赖吧?」



当她们走到能看清校门前这个男生脸孔的距离,理彩子停下了脚步。她脸上的笑容僵住,全身冒出冷汗。



「理彩子,怎么了?你的脸色很差耶。我看你身体还没好吧?」



「不是,不是这样。快点,我们走。」



理彩子拉着知美的手,想快步走出校门。



「喂,水谷,你干嘛不理我?」



凑大声说话。



「他在叫你耶?」



「你听错了,是叫别人。」



「水谷,喂,你有没有听见?」



「他在叫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