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二幕(1 / 2)



[第二幕]&第一场会客室



错了!这是面具。



这只是虚伪的矫饰。



——波特莱尔《面具》



刑警刚从图书室来到会客室,眼尖的英子立刻发现,用发音异常清晰的声音大声说:“好了,各位,刑警己经下来了。正好晚餐也准备好了,我们就去吃饭吧。请各位就座吧。今晚请各位品尝北国的风味。”



难怪英子如此得意,晚餐的确相当可观。整只水煮的毛蟹、奶油蝎扇贝、牛油烧烤蛀鱼、蒸鱿鱼卷等等,的确是在北海道才吃得到的盛宴。然而,在北海道土生土长的大熊和牛越,却还是有生以来头一次吃到这些东西。这的确是北海道特有的盛宴吧,他们模糊的想着,可是他们以往从来不知道在北海道的什么地方可以品尝到这些束西。



吃完晚餐后,英子拉开椅子站起来,走向会客室一角的大钢琴。



虽然没有聚光灯追在她身后,但是当萧邦的《革命练习曲》仿佛要向外面的暴风雪挑战似的在会客室响起时,众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一时之间目光都集中到钢琴上。他们是被吓了一大跳。



英子在萧邦的作品中,最喜欢这首激昂的曲子。如果要欣赏,其他还有很多喜欢的曲子(不过唯有《离别曲》,她就是说不上来的讨厌),但是如果要自己弹,这首曲子和《英雄》是最适合的。



她激动的敲击键盘。一曲终了后,对于女王突如其来的精采演出,报以赞叹的拍手声,还有打从心底发出的赞赏声,响彻整个餐桌。恐怕萧邦初次公演时,听众也没这么狂热吧。



同时他们自然的要求安可。似乎是由于太感动了,以致想不出别的话。刑警们也因为免费饱餐了一顿,含蓄的加入了拍手的行列。



面对听众优雅的微微一笑后,英子安静的弹奏着《夜曲》,她边弹边仰起脸,凝视大大的窗子。



暴风雪越来越强,每刮过一阵,窗子便喀搭喀搭摇晃。粉雪纷纷打在玻璃上,仿佛爱抚似的落下。



她感到一切似乎都是为了自己而准备的道具。这场暴风雪之夜,还有彬彬有礼的客人,甚至连杀人命案,都是上天为了赞美自己这个美丽的女王特别预备的。美女仅凭着美貌,便拥有令人臣服的资格。因此就连桌椅、门,都应该自动为她一个人开路。



弹完后,她没将琴盖圈上,站起来静静等候众人拍完手。



“现在圈上琴盖还太早了,接下来该请谁弹呢?”



当她这么说时,相仓久美的胃突然刺痛了一下。她现在终于明白英子的意图了。



“在我拙劣的钢琴演奏后,接下来表演的来宾应该没什么压力吧。”



但是英子选的是最拿手的曲子,表现得也无懈可击。



英子一边鼓动日下和户饲等人,一边朝着猎物咄咄逼近。



那真是可怕的光景。就好似一头壮硕的野狼,缓缓排徊在吓得腿软的羔羊身边。她接下来的演技实在非常精采。



“这里有位应该很会弹钢琴的来宾!”仿佛是突然问想到的,她发出极为女性化的叫声,“我一直很想听听有人在这个会客室弹我的钢琴,相仓久美小姐。”英子如此说明道。众人紧张得吞口水。



由久美胆怯的不断看着菊冈,又看看英子的模样看来,她大概不会弹钢琴。接着,她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不会弹。”那个声音低得前所来闻,完全像陌生人的声音。



然而,英子对这样的胜利似乎还不满足。一直站着不动。



“哎呀,这孩子忙着学打字什么的,根本没时间让她学钢琴。英子小姐,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她吧。”



菊冈终于出面了。久美则一直低着头。



接着菊冈用他那大嗓门吵着要多听英子弹几曲。为了争取自己的印象分数,金井也热心的奉承道,哎呀,英子小姐的钢琴弹得太棒了,我还想多听几首等等,结果英子只好又转身回到钢琴前。



除了久美之外,众人似乎听不厌似的,再次响起如雷掌声。这些无聊的事再写下去也没意恩,就到此打住吧。



客人们喝完餐后红茶时,应大熊之请赶来的壮汉——阿南巡查,带着一帽子的雪花出现了,并被带到众人面前介绍。



英子说,那就请阿南先生和大熊先生睡十二号房吧。十二号房的原房客户饲,惊讶的抬起头。英子对着那张惊讶的脸说:“户饲就移到八号房,和嘉彦一起住吧。”



户饲还有日下等人都在想,十二号房隔壁的十三号房比较宽敞,为什么要让户饲搬到八号房,而非搬到十三号房和日下一起住呢?大概是英子觉得让情敌共处一室不大好吧。这是出能女性心理的顾虑。



可是,那也应该是让日下搬到八号房才对呀。日下现在住的十三号房比十二号房要大多了。如果要让两名刑警住,十三号房应该比较适合。这大概是因为日下参加国家考试的日子快到了吧。在私人时间最好尽量让他独处,才能专心用功。



“牛越先生和尾崎先生,菊冈先生隔壁的十五号房还空着,请你们两位住那间吧。我马上就叫人整理好。”



“真不好意思。”牛越刑警代表四人说。



“你们大概没有带睡衣吧?”



“哦,没有,我想不需要那种东西吧。”



“我准备了几件睡衣,可是不够四人分。”



“不不不,没关系。跟我们分局的破棉被比起来,这里简直是天堂了。”



“那我替你们准备牙刷等盥洗用具。”



这简直和拘留所一样嘛,大熊偷偷想。拘留所会替嫌疑犯准备牙刷。



“真是不好意思。”



“哪里,你们是来保护我们的。”



“那我们非努力不可。”



滨本幸三郎边喝着第二杯黑咖啡,边和菊冈荣吉说话。将糖尿病视为地球末日的菊冈,第二杯喝的当然也是黑咖啡。



菊冈从刚才就一直着迷的盯着窗子。越过雾气迷蒙的玻璃,雪片就像邪恶的凶器破片似的满天狂舞。



一到冬天,这一带大约每周都有一次这样凶暴的夜晚。能够隔着两层玻璃,待在如此温暖的地方,令人不禁想大声感谢神明。



“菊冈先生,你觉得此地的暴风雪如何?”



“真是惊人啊。我还是头一次遇上这么大的暴风雪,屋子好像都在摇晃呢。”



“这让你联想到什么吗?”



“你的意思是?”



“没什么。因为这里是荒野中唯一的房子。有人曾经说过,在大自然中,人类做出来的东西只不过是卑微的‘土拨鼠洞’,无力的暴露在不停歇的暴风下。”



“的确,你说得对。”



“你会回想起战争吗?”



“啊?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哈哈哈,我只是突然想到。”



“战争吗?我可没有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不过这还是我来打搅后,第一次遇上这样的夜晚。夏天来时并没有发生这种情形,简直就像台风一样。”



“也许是上田死不瞑目吧。”幸三郎说。



“拜……拜托你别开玩笑了。这种声音,再加上今晚发生了这么多事,今晚恐怕要费上一番功夫才能睡着……明明已经很累了,可是这种时候偏偏睡不着。”※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这时金井在旁插了一句足可让他减薪的话。



“上田说不定会在您的枕畔出现,问您:‘董事长,要不要开车?’”



不知为什么,菊冈听了立刻满脸通红,大发脾气。



“你……你少胡说八道!真是,简直莫名其妙!你这是什么话?无聊透顶!”



“菊冈先生。”



“啊?”



“我想请问一下,上次我给你的安眠药,你还有吗?”



“啊,只剩下两颗了。”



“那就算了。你今晚应该会服用吧?”



“是的,我正在这样打算。”



“那就算了。我再去向日下要。菊冈先生,你最好两颗都一起吃下去。常常服用的人,遇到这种晚上,吃一颗恐怕没什么用。”



“说得也是。不管怎样,发生这种大事,今晚我只想早点睡觉。”



“那最好。我们都上了年纪了。还有,你最好把门窗关好,别忘记把门锁上。因为这个家里可能有杀人犯噢。”



“怎么可能?哈哈哈。”菊冈看起来笑得非常爽朗。



“不,那可难说。说不定我就是杀人魔,正打算干掉你呢。”



“哈哈哈!”



菊冈又笑了,但是额头上却浮现汗珠。这时牛越佐武郎走到幸三郎身边说:“耽搁你一点时间好吗?”



幸三郎快活的说:“好啊。”



除了牛越之外,三名警官正聚在桌子一隅低声商谈。



由于幸三郎背对菊冈开始和牛越说话,菊冈便转向久美。



“喂,久美,你房间床上铺的是电毯吗?”



但他的秘书却和往日不同,非常不高兴。



“是又怎样?”



她那副似乎老是惊讶的瞪大眼睛的表情虽然没变,那双大大的猫眼却无视于她的老板,似乎是在闹什么别扭。



“你不觉得……有点靠不住吗?”



“不觉得。”



回答也冷冰冰的。她几乎想说:“你比较靠不住”。



“不是啦,我从来没有只盖电毯睡觉过,虽然够暖和,不过总觉得有点靠不住。你房间也没有准备被子吗?”



“有呀。”



“放在哪里?”



“储藏柜。”



“是什么样的被子?”



“羽毛被。”



“我那间根本没有这种东西。那本来就不是给人睡觉的房间,床铺也窄得让人几乎快要掉下去。椅垫倒是没得挑剔。你也看到了吧?就像把这种椅子坐的地方向前伸长,等于是一种长椅,枕头的地方有个靠背。真是奇怪的床铺。”



“是吗?”



由于回答实在太简短了,菊冈终于注意到情人的异状。



“你是怎么了?”



“没有。”



“还说没有,你明明火气大得很。”



“我有吗?”



“当然有呀。”



看两人之间的这种对话,原来菊冈也可以视场合把声音放低。



“你受不了了?”



“我快憋不住了。噢,我明白了。我们到我屋里说吧,反正我也打算要睡了。我现在去打个招呼回房间,待会儿你再若无其事的到我房间来。我们好好讨论一下行程。”



菊冈说完便站起来。于是大熊立刻从桌子一隅敏锐的予以认可。



“啊,菊冈先生,如果你要睡觉,请将房间的门窗关好噢。别忘记锁门,因为才发生过那种事。”



[第二幕]&第二场十四号房,菊冈荣吉的房间



“我受不了了!我要回去!我早就说过我不要来。我实在受不了了!”相仓久美坐在菊冈的膝上撒娇。



“怎么了?就算想回去,现在发生这种事怎么可能说走就走。你到底怎么了?嗯?”



菊冈董事长用菊冈公司的职员从来没看过(就连一九七五年业绩一举暴增一倍时也没有)、如菩萨般柔和的表情问。



“你应该知道嘛。讨厌,董事长你最坏了!”



在这种场合中,女性的台词几十年来完全没有改变。不知为何这方面没有所谓的流行。



久美轻拍着菊冈自豪的胸毛附近。这是需要技巧的,既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轻。



这时,连久美自己也没注意到,她的眼中竟然微微渗出泪水。因为她实在太不甘心了,而现在老天爷赐给她最有效的抗议材料。



“董事长,你好过分!”说着,她用手蒙起了脸。



“你光哭我怎么知道。你到底在伤心什么?嗯?是因为那个英子吗?啊?”



久美抬起珠泪沾湿的脸颊,用力点点头。



“乖乖,别哭。你是个容易受伤的女孩,可是这样是无法在世上生存下去的。”



实在很难叫人相信,不过他说这句话可是认真的。



久美惹人爱怜的点点头。



“不过我就是喜欢你这种温柔的地方,又可爱,又叫人怜借,你真是个好孩子。”



菊冈荣吉说着就用力抱紧久美,用令人感受到保护者英勇包容力的姿态(菊冈自己这么认为),想要吻久美的唇。但是如果有旁观若在场,大概会觉得这副光景好似一头大熊正要一口吞下猎物吧。



“不要!”久美叫着,用手推开菊冈的下巴,“我现在没那个心情。”



一阵尴尬的沉默。



“我不是早说过我不要来,现在上田也被杀了。我作梦也没想到会有那么讨厌的女人。早知道干爹你一个人来……”



“我不是说过不准叫我干爹吗?”



干爹生气了。如果不小心一点,搞不好哪天会在员工面前说溜嘴。



“对不起……”久美娇弱的赔罪,“其实我也很想和董事长一起到有雪的地方旅行呀,这次出来旅行前,我本来也是很期待的。可是我没想到会有那么过分的女人,简直太恐饰了。”



“嗯,她简直不像个女人。”



“对呀。我头一次遇到那种人。”



“不过这也没办法。有个盖这种怪屋取乐的疯老头当父亲,女儿当然脑袋也有毛病。傻瓜,像那种神经病说的话根本不能当真,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话是没错啦……”



“世上有所谓的规则。即使是号称人人平等的社会,还是有清楚的身分差异。这是怎么样也无法改变的。不过,幸好这世界设计得很好,被虐待之后转过身来,还有人可以让你虐待。你只要拚命虐待那些家伙就行了。这个世界是有力者的天下,尽管去欺负弱小取乐吧。部下就是因此才存在的。理直气壮的去欺负吧。人生有苦也有乐。绝对不能轻易认输。”



听起来简直是乱七八糟的歪理,不过从这个男人嘴中说出,却有一种奇妙的说服力。



“这是处世的智慧,你懂吗?啊?”



“我懂,可是……”



“怎么,你怎么像最近那些装腔作势的年轻人一样。可是、可是……在那里拖拖拉拉的。我实在不了解那些笨蛋在想什么!男人就应该提得起放得下。上天为了给狼粮食才创造了羊,老板欺负部下发泄郁闷,才能培养锐气。所以我才付他们薪水!”



“要欺负谁呢?”



“先拿金井那个跟屁虫发泄一下吧。”



“可是那个人有老婆在,我害怕。”



“害怕?你怕金井的老婆?你在说什么傻话?要是她敢废话,我就叫她老公滚蛋。”



“可是,我一想到明天还要跟英子那种讨厌的女人碰面……”



“你别理她不就好了?对于必须鞠躬哈腰的人,就把他们都当作南瓜。你看看我,我的确向滨本低头,可是我心里只把他当作疯老头。只因为他在商业上有利用价值,所以我才在表面上对他低头。做人就必须这样。”



“我知道了。那我们从这里回去时,如果绕到札幌去给我买点什么,我就不生气了。”



这个话题也转得太快了。不过董事长立刻大力点头。



“没问题!我们就去札幌,你要什么我都买给你。你想要什么?”



“真的?哇,我好高兴。”



“噢,乖乖乖,久美真可爱。跟英子那个疯女人比起来,简直有天壤之别。”



“讨厌曾别拿我跟那种人比。”



“哈哈哈,说得也是,是我不好。”



正当这件风波好不容易摆平时,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久美在一瞬问迅速跳下菊冈的膝头,荣吉立刻拿起放在一旁看起来很无趣的业界杂志。两人的行动虽说相当迅速,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再迅速也不嫌快。因为当敲阵声响起第三声的同时,门就打开了。来访者恐怕是双手并用吧。



虽然十四号房和其他房间比起来门户特别森严,可是荣吉就算再大胆,当秘书来房间时既然不是自己的办公室,他当然不能上锁。



英子发现久美不在会客室,也不在一号房后,立刻猜到她在哪里。她脑中立刻兴起强烈的道德意识,绝不能让他们在自己的家里(不知为何,她从来没想过这是父亲的家)胡搞。



于是她开门的同时,立刻瞥了一眼床铺。但是那里只有荣吉一人坐着,表情凝重的在看业界杂志,至于久美,她正极有兴趣的盯着墙上画的普通小艇。



杂志虽然没有拿反,不过荣吉显然并非处于轻松阅读的状态。因为他曾经在会客室透露过,他不戴眼镜就完全看不见小字,而现在他并未戴眼镜。



荣吉仿佛现在才注意到似的抬起头(既然一开始就处于这种状态,那么门一打开时他就该抬头了)。



“啊,原来是英子小姐,因为我们有很多行程和公事要讨论……”他亲切的说。人家还没发问,他便已经自露马脚。



桌上当然没有公文或行事历之类的东西。看来董事长在专心的看杂志,秘书在认真的欣赏墙上的画,同时还可以一边讨论公事呢。



“我怕您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所以绕过来看看。”



“不满?不不不,怎么会呢?这么好的房间谁会抱怨呢?根本不可能嘛。而且我己经是第二次来住了。”



“不过也有人是初次来住。”



“啊?啊!你是说这孩子吗?我会负责详细向这孩子说明的。”



“水龙头有热水吗?”



“热水?噢,当然有。”



“一号房那边呢?”



“啊?啊,你说我吗?”



“除了你,没有别人住一号房。”



“有热水。”



“是吗?你们已经谈完‘公事’了吗?”



“谈完了。”※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是吗?如果想休息了,千万别客气噢。请早点休息吧。不过,是在一号房。”



“……”



“相仓,我不是叫你早点去睡吗?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噢,小姐,这孩子好像不敢一个人睡,毕竟刚发生过那种事嘛,她又说昨晚有什么怪男人从窗户偷看她,总之她就是不敢一个人待在房间。毕竟还是个小孩嘛,哈哈哈。”



这种说法连英子听了也很刺耳。说久美年轻,自己也一样呀,久美应该只比她小一岁。



“是不是不听爸爸说故事就睡不着啊?”英子理直气壮的瞪着久美说。



久美终于忍不住将脸转向英子,从正面狠狠瞪着她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用力冲过英子身边,跑出走廊。



于是英子露出温柔的微笑,说:“既然还有那么大的精神,她一个人也睡得着吧。”



然后就关上了门。



[第二幕]&第三场九号房,金井夫妇的房间



“喂,初江,你看,好大的暴风雪,对面还隐约看得见白色的流冰耶。”



从人多的地方回到安静的房间,风声和窗框碰撞的声音似乎立刻放大了数倍,仿佛就要刮起凄厉的暴风雪。金井一改平日作风,变得像个男人起来。



“真像是极地的暴风雪,果然充满荒凉的美感。大老远来到极北之地的鄂霍次克海,怎么样?这里可是直接面对荒凉大自然的地方呢。真好,充满男子气概!还是这个房间的视野好。不管是暗天或是下雪,都很有看头。等到明天早上会更好看。景色一定很棒。喂,你不来看吗?”



做丈夫的呼唤妻子。妻子从刚才就一屁股坐在床上,好像什么事也不想做,只随便回答了一句:“我不想看”。



“怎么,你已经困了吗?”



初江没有反应。情况好像并非如此。



“不过该怎么说呢,上田被杀之后,反而开始觉得他这家伙还不错。活着的时候,我一直觉得这家伙笨头笨脑的……”



金井似乎误会了妻子心情不佳的理由。



“千万要把门窗关好噢。那些人里面,不,这个家里搞不好有个杀人魔。真是的,搞出这么大的骚动。说句老实话,早知如此,真不应该来的。不过我们真的要小心点,那些刑警刚才也再三吩咐要关紧门窗。你也要小心一点噢,门锁上了没有?”



“那个女人真是看了就恶心!”



初江突然说出老公完全没有预料到的话。金井道男在一瞬间愣住了,逐渐转为厌烦的表情。如果英子在这里,她就可以大饱眼福,看到好多种她从来没在金井脸上看过的表情。



“干嘛?你怎么又来了?……唉!我不是早说过了,像那种当董事长秘书的女人,全都是那样子的。”



初江愤愤的看着老公:“我不是在说那个小丫头。我说的是英子那个笨女人!”



看来做老婆的和老公以不同的方式受到外面暴风雪的影响。



“啊?”



“真是的,她以为她是谁啊?长得那样又高又壮。我就是气这个!她自己又蠢又壮,居然还敢笑我胖!我看她简直有毛病!”



“怎么,你在说昨天的事啊?人家又没有这么说,你真是神经。”



“她明明就有说。所以我才说你笨嘛。拜托你放聪明一点好吗?人家也在笑你耶,说你是个瘦巴巴的愣头青。”



“你说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说了又怎样?瞧你嘻皮笑脸的跟条哈巴狗似的,说什么英子小姐的钢琴弹得真棒,还想多听几曲,拍那种黄毛丫头的马屁。你好歹也是高级主管耶。你振作一点好吗?别给我丢人现眼!”



“我哪里不振作了?”



“你明明就是。你呀,只有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会笑。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只会抱怨,摆脸色给我看,可是一到别人面前,立刻鞠躬哈腰的。你也替我想一想,英子就是因为知道我有你这种老公,才会对我摆出那种态度。是不是?我说的没错吧。”



“这是当部下辛苦的地方,多少总得忍耐一下。”



“就是因为不只一下,我才会说。”



“你以为你是靠谁的关系才能这么拽?全国到处都是住在小公寓里,从来没有出门旅行过的家庭主妇。你现在被人称为主管夫人,有好房子住,有轿车坐,这是谁给你的?”



“难道是靠你这样到处鞠躬哈腰挣来的吗?”



“没错!”



“哼!”



“不然是靠什么来的?”



“你要是听见菊冈那个色狼董事长,和久美那个十三点怎么说你,就会清醒过来了。”



“那个秃头说了我什么?”



“他说你是跟屁虫。”



“这种话谁都会在人家背后说,只要把它换算成年终奖金的金额,就觉得没什么了。”※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还真亏你能拚命跟那种老秃头鞠躬哈腰的,要是我可做不到!”



“其实我也不爱这样做呀。我是为了一家老小才咬着牙忍下来的。你应该感谢我才对,怎么可以说这种话?真是莫名其妙!看来我根本不该带你来。”



“我当然想来呀。我也有权利偶尔来这种好地方吃点好东西。凭什么每次都只有你一个人在外面享福?”



“我哪有享什么福?你可不要自己前后矛盾。你刚才不是还说,我只会巴结那种秃头又好色的董事长?不过,为什么你老是要说这种任性的话?你到底哪根神经有毛病啊?”



“我管他什么英子还是久美,通通撕破脸最好。真不知道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久美那个笨女人,还以为你是她的部下呢。”



“不会吧。是你自己想太多了。”



“我才没有想太多呢。”



“你别看她那样,倒也有她的优点。其实她的心地还满善良的。”



“你说什么?”初江几乎快昏倒。



“怎么了?”



“你这种人真是无药可救的蠢蛋,连人家怎么笑你都不知道。”



“你有时候实在太多心了。”



“你说我太多心?”



“没错,你想太多了。这样是无法在世上生存下去的。你应该坚强一点。”



“拍那种秃头的马屁,还被他的小老婆当佣人使唤,这就是坚强的生存方式?”



“一点也没错。如果不是能屈能伸的人还真没办法整天拍马屁呢。只有我才做得到。”



“唉,你简直疯了。”



“其实我并不是尊敬那个秃头,只是因为他很会赚钱,所以我才利用他。我也常常很想掐死他。就像昨晚,我就梦见自己劈开那个秃头的脑袋。真是痛快极了。”



“那久美呢?”



“久美?我没梦见久美。我只梦见老秃头。他跪在地上求我饶了他,结果我就一边大笑一边拿起斧头喀擦一声……”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初江立刻毫不犹豫的应声,因为做老公的讲得兴起,己经浑然忘我了。不过当金井回过神来,开门一看,梦中的主角,也就是昨晚被他用斧头劈开脑袋的人,正站在他面前!



金井吃了一凉,有点心虚,半天说不出话来。



“哎呀,董事长,快请进来坐。这间房间的视野不错噢。”



初江用非常柔和又自然的态度邀请董事长进来。



“你们夫妇好像谈得正高兴啊。”董事长说着走进房间。



“没有啦,因为风景实在太美了,全是托董事长的福,我们才能这么舒服的度假我真是太幸福了。”



“嗯,我房间看不到外面,有点无聊。房间本身倒是没话说啦。暴风雪还没停吗?”



“还是老样子,你说是吧,老公?好大的暴风雪。”



“是啊,还在下着雪呢。暴风雪还是老样子,董事长。”



“不过,这个房间算是头等房,窗外的景色特别好,现在天黑了看不清楚,等到早上一定很漂亮吧,我真想跟你们换房间呢。”



“啊,那就换一下吧。”



“嗯?不,这是滨老特别安排的,这样不好意思。等到明天白天我再来参观吧。”



“欢迎欢迎。欢迎您随时来。反正我们夫妇俩闲着也无聊。我先生跟个木头人似的,一句笑话也不会说……”



“您看,我老婆还要求真多。哈哈,所以呀,您有空……!”



“那个白白的应该是流冰吧?”



“啊?对,应该是吧。听说暗天时还能看到桦太地方。”



“我只问你那是不是流冰。”



“呢,是流冰没错。”



“是流冰,刚才英子小姐也这么说。”



“嗯,好了,我也该去睡了。熬夜对身体可不好。如果熬夜熬出了糖尿病,人生的乐趣就要减少一半了,哈哈哈。”



“糖尿病?开玩笑!糖尿病?董事长还这么年轻……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得什么糖尿病?哈哈哈哈。”



“不,这可不是开玩笑。你最好也小心点,否则就没办法让老婆满足了。哈哈哈哈。”



董事长拍了金井两三下,下楼离去后,夫妇俩突然表情苦涩的互相对看。因为金井在两周前的检查中,尿液出现了糖。糖尿病患者的代糖非常难吃,只有吃过的人才能明白。



“真是窝囊得害我想掉眼沮。为什么那种好色的胖老头不得糖尿病,反而是你这种瘦巴巴的人偏偏得了糖尿病?真希望那个老秃头也得糖尿病,那他就没办法再玩女人了。世上就是这么不公平!”



“你罗嗦什么,给我闭嘴睡觉吧。”



“你一个人睡吧。我宁愿睡浴室。”



“随便你。”



“一想到明天又得忍受那个黄毛丫头的独奏会,我就气得睡不着。为什么那个笨丫头就不能安分一点呢?真是的。”



就在这时候,敲门声再度响起。初江前一刻还盛气凌人的像野兽般冒出咒骂的言词,此刻迅速应答的声音,却充满了羞怯,好像十几岁少女的声音。



“哎呀,原来是英子小姐,有什么事吗?”



“我怕你们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所以绕过来看一看。有什么不了解的地方吗?”※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没有,不敢当。这么好的房间怎么会有不满。而且都己经第二天了,没有什么不了解的地方。”



“有热水吗?”



“有,没问题。”



“是吗?我只是想来确认一下。”



“这次真谢谢您,招待我们来参加这么棒的晚宴,而且又欣赏到您优美的钢琴演奏。”



“英子小姐的钢琴弹得真棒。您钢琴已经学了很久了吧?”



金井的脸上又出现那副表情。



“是啊,学是学了很久,从四岁就开始了。不过真丢人,我弹得太差了。”



“没那回事,弹得太精采了。我老公这个人呀,您也知道,是个无趣的木头人,要是没有这个机会,我简直快要闷死了。”



“喂,喂,老婆,你也说得太过分了吧?不过,明天请您务必再让我们欣赏几曲。”



“是啊,一定噢。”



“不,我想明天我父亲应该会请大家听他收藏的唱片。”



“不过英子小姐真的太棒了。我刚才还在跟我先生说,我要是也学钢琴就好了。”



“唉呀,你过奖了。不过,要是有什么需要,请跟管家早川,或是直接跟我说。”



“好,我知道了。”



“好了,那就请你们务必小心门窗。晚安。”



“好,谢谢,不好意思,样样都要麻烦您。小姐晚安。”



[第二幕]&第四场再度回到会客室



相仓久美还不想一个人回房、于是又回到会客室消磨时间。



会客室里有菊冈和金井夫妇,此外,除了英子,众人都还在。这时英子也打开西侧门,从九号房回来了。



客人中,除了夫妻档和菊冈这种注意身体健康的人,大概都和久美的心情一样吧。北风这么强的夜晚,实在不想太早一个人回到房间忍受孤单。



不过警官显然没这种心情,大熊打了两三次呵欠,仿佛在替自己辩解似的站起身来说:“啊,我想睡觉了。昨晚为了工作没怎么睡。”



英子看他那样,便叫千贺子带他去房间。



刑警消失在十二号房后,千贺子旋即回到会客室。但是变化也只有如此而己。之后待在会客室的人,没有任何想回房的意思。



由于客人还在,早川夫妇和梶原也无法先去睡,只好在会客室和厨房交界的地方放上三把椅子,在后方并排而坐。



时间已经超过十点。平时这个连电视也没有的会客室,这时候应该早就空无一人了。



英子走到音响旁,放上柯林·戴维斯(SirColinDavis)指挥的《春之祭》。



户饲和嘉彦并肩坐在餐桌旁,日下摊开医学书坐在他们对面。户饲问嘉彦说:“嘉彦,那个花坛的图案是请谁设计的吗?”



“不,是幸三郎叔公自己画出草图,交给园艺造景业做的。”



“是他自己画的图案?”



“嗯,好像是。工人开始造园和做花坛时,他也一直跟在旁边,吩咐他们该怎么做。”



“噢?”



“不过这是从英子姑姑那里听来的。”



“你们在说什么?”英子说着走来,在嘉彦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是关于那个花坛的事。”



“啊,那个啊。”英子似乎没什么兴趣,“爸爸突发奇想开始画设计图时,真是累死人了,一下叫人拿这个,一下叫人拿那个。爸爸其实是个艺术家,我想他并不想当滨氏柴油的董事长。他最喜欢边听华格纳边画画。”



“叔公其实满任性的。”嘉彦说。



“因为他是艺术家嘛。那时他说要用锡箔纸画图案,还叫我去找梶原借呢。”



“锡箔纸?他用那种东西画画?”



“好像是。等到借来了,他就不还人家了。结果梶原说他做菜没有那个不行,我就叫爸爸留下他需要用的,其他的先还给人家,结果爸爸不肯,还叫我再去买新的,我只好专程跑到山下的村子去买新的锡箔纸。”



“哦?”这是坐在对面的日下说的。



阿南巡查把帽子规矩的放在桌上,红红的脸颊略带僵硬,坐在桌旁最远一角。



“警察先生。”相仓久美叫唤他。



“什么事?”巡查的脸依旧朝着正前方,只用声音回答。



“阿南这个姓氏好奇怪,是北海道这里才有的吗?”



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正当她打算去撞球台旁边时,巡查突然发话,让久美吓了一跳。



“我父亲是广岛人。听说我祖母是琉球人。”



“你有女朋友吗?”久美又问起敏感的问题。



他想了半天才说:“这种问题,恕我无法答复。”



久美突然拉着他一只手叫他站起来,走了五步左右之后,问他:“要不要打撞球?”



“这个……不大好吧。我不是来这里玩撞球的。”



警官设法抵抗,可是久美并不死心。



“没关系啦,一边撞球也可以一边工作,对吧?反正你的工作就是保护我们。如果没玩过,我可以教你。”



牛越佐武郎正在和幸三郎谈笑,看到阿南巡查开始和女孩打撞球,似乎颇觉意外,不时抬眼偷看。



户饲和嘉彦终于站起身,似乎打算回房。他们并肩走向幸三郎。但幸三郎不知道为何,突然用手制止两人,和牛越同时站起来,接着又用手招来英子,大家都跟着他走向撞球台。



阿南正在专心打撞球,注意到牛越,立刻摆出立正姿势。



幸三郎笑着挥挥手说:“请继续玩吧。”



这时闲在桌边无聊的尾崎也站了起来。他对站在撞球台边的阿南投以轻蔑的一瞥后,便附在牛越耳边说,他要去睡觉了。



英子眼尖的注意到,立刻命千贺子带他去房间。早川千贺子这次也很快就回来了,继续坐在同一把椅子上。



幸三郎似乎很高兴,还向初学的阿南示范撞球技巧。幸三郎的技术高明得令牛越目瞪口呆。他对牛越说,要不要试试看?但是没经验的牛越笑着婉拒了。※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幸三郎又对英子和嘉彦说:“这位阿南先生很有天分。你们两个要好好教他。阿南先生,就算玩通宵也没关系。这附近没有邻居,想到你没睡觉一直待在这里,我也会比较安心。明天我等着看你的技术突飞猛进。如果你的技术进步了,我们再来比赛吧。不过,如果发现杀人凶手,你可要停止练习噢。嘉彦、英子,你们要好好训练他,让他在一夜之间就变成高手。今晚你们最好尽量不要离开警官身边。”



牛越实在看不出阿南有什么天分,所以对幸三郎的这番话感到有点意外。



“对了,牛越先生,要不要去我的房间坐坐?我跟你似乎很谈得来。我房里还有珍藏的干邑白兰地噢。不是为了请大人物喝,而是留着请谈得来的人喝。而且我的胆子小,毕竟昨晚才刚发生过命案,跟刑警在一起,酒大概会喝得比较愉快。”



“那我就陪你喝一杯吧。”牛越说。



户饲大概是不想一个人回房间,似乎有点迟疑不前,最后又在日下旁边的椅子坐下。



幸三郎正要和牛越一起走上会客室旁的楼梯,忽然想起什么,对牛越说:“对了,我有件事要跟菊冈先生说一声。不知他是否已经睡了?不好意思,麻烦你陪我去一下好吗?”



“没问题。”牛越说,两人便穿过会客室,走下往地下室的楼梯,来到十四号房的门前。



“如果他已经睡了,把他吵醒就不好意思了……”幸三郎说着,轻轻敲了几下十四号的门。没有回音。



“菊冈先生,是我,滨本。你已经睡了吗?”



声音并不大。如果凝神细听,暴风雪的声音在地下室的走廊似乎格外大声。



“没有回音。他大概已经睡着了吧。”



幸三郎又试着转了一下门把。门是从里面锁着的。



“我们走吧,看来他已经睡了。”



“没关系吗?”



“没关系,明天再说也可以。”



两人爬上楼梯,回到大厅。幸三郎走向早川夫妇,吩咐道:“今晚似乎会很冷,记得把暖气的温度调高一点。”接着两人就爬上会客室的楼梯,去塔顶的房间。跳桥式楼梯喀拉喀拉的声音,伴随着风声隐约传至大厅。



站在撞球台边的相仓久美,由于英子的加入,变得心情郁闷,于是在幸三郎的身影消失后,立刻决定回到房间。



会客室现在只剩下仍在眺望花坛图案的户饲,翻阅医学书籍的日下,正在玩撞球的英子、嘉彦、阿南巡查,还有早川夫妇和梶原春男。



[第二幕]&第五场塔上幸三郎的房间



“这真是又奇特又棒的住处。真是个好房间。”



“这对我这个不良老人来说,用来打发时间正好。当我思索自己为什么会作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时,一天转眼就过去了。你一定觉得很夸张吧?”



“我只有惊讶的份。简直是一连串的惊奇。这间圆形房间的地板也是倾斜的吗?”



“这是仿照比萨斜塔的。原本我只打算让这个塔倾斜,比萨斜塔的倾斜角度是五度十一分二十秒左右。这个塔也分毫不差的以同样的角度倾斜。”



“噢……”



“我现在就去弄点饮料,顺便弄点下酒菜好了,请你稍等一下。”



“好,没问题,这对面是厨房还是什么?”



“说是厨房,也没那么大啦,只有流理台、冰箱,和微波炉之类的,你要不要看看?”



“也好,我头一次进入这么希奇的建筑物,为了增长见识,请务必让我参观一下……”



幸三郎打开通往厨房的门,打开电灯。



“噢,这边也有好多窗子。一整排都有吗?”



“这个房间四周总共有九扇窗子一扇门,厨房这边占了四扇窗子。”



“是吗?风景一定很棒吧。”



“风景的确很棒。现在天黑看不见,等到早上,可以看见整面海。对了,如果你不介意,就在这里过夜吧。早上的风景最棒,睡在这里你就不会错过了。就这么决定吧。我呀,本来打算待会儿喝上一杯再慢慢招供,其实我还真有点害怕呢。我能有今天的地位,多少总有一些敌人。万一杀手潜伏在这一带,就算下一个目标是我,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如果有刑警先生陪我,我就安心了。”



“那倒是无所谓,不过你没有多余的床吧。我只看到一张床。”



“不,你看这边,就在这下面……”幸三郎伸手到自己的床下拉出一样东西。原来那也是一张床,“你看,这是母子床,就像抽屉一样可以折叠。”



接着幸三郎又挪开窗边沙发的椅垫。



“还有,这下面是储藏柜,放着寝具,两人份的。你明白了吧?”



“哈哈,真是太惊人了。这房子盖得非常符合机能。”



接着两人便坐在沙发上,喝起上等的白兰地。外面的风声似乎更强了,连手中玻璃杯内冰块相撞的声音,几乎都要听不见了。



“风这么大,这座斜塔不会倒吧?”



“哈哈哈,你放心吧。”



“那边的主屋也没问题吗?”



“哈哈哈,放心,放心。”



“是吗?不过这个屋子如果倒了,就可以把隐藏的凶手压在下面,那倒是很愉快的。”



“嗯,不过如果凶手站在这场雪中,一定已经冻成冰棒了吧。”



“我想也是,真想去喂他喝一口这个白兰地。”



“牛越先生,你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吗?”



“这个问题果然来了。嗯,线索是有一些啦……不过,如果从结论来说,其实还没有。这个案件的确相当伤脑筋。因为事情实在太奇怪了,我还没听说过有哪个案子,被害者死了三十分钟后还会发出惨叫声呢。”



“而且尸体还在跳舞。”



“就是啊。说到嫌疑犯,偏偏那又是个似乎不存在的人,脸颊上有烫伤的痕迹,留着胡须、皮肤略黑的梦游者。这简直就是恐饰电影的情节嘛。根本没有警察出场的余地。”※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好,只要在不影响办案的范围内,我一定尽量回答。”



“凶手为什么要把我的人偶搬出去放到雪地上,而且把它拆得七零八落撒了一地呢?”



“嗯,这只是单纯的障眼法吧。乍看之下似乎别有用意,好让警方陷入混乱,其实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那上田那种奇怪的姿势是怎么回事?”



“那应该也毫无意义吧。凶杀案的尸体在痛苦之下,往往会呈现各种奇怪的姿势。”



“上田在左腰部地上用血画出的圆形图案是什么?”



“那只是巧合吧。他在挣扎时偶然用手指碰到那一带的地板。”



“日下所说插在院子里的棒子呢?”



“这个嘛,如果那个和上田命案有关,凶手一定是个精神异常者,包括杀人在内,当他犯罪时,往往会做出常人无法理解的的复杂咒语,或是某种仪式。这种例子多得数不清。比方说有个闯空门的,他动手时一定要穿上女用丝袜,对他来说,这好像是某种幸运符。他说只要穿上女人的丝袜出门,通常都能顺利得手。我们认为应该是这一类的情况吧。”



“嗯,那么那个偷看相仓小姐房间,脸上有烫伤的男人呢?”



“这个家和附近都没有这样的人吧?下面的村子也没见过这种人,我想应该还是……”



“你是说相仓小姐作梦吗?嗯,可是真的是这样吗?那个叫声,又找不到足迹……这个事件会这么单纯吗?对了,你找出犯案动机了吗?”



“问题就出在这里。如果能够锁定这个家里的某个人,就算多少有点麻烦,最后应该还是可以顺利侦破。但是,这里的人似乎都没有犯案动机。像这种难题,对我们来说是最棘手的。不过现在樱田门方面也开始行动了,我相信一定会找出预料之外的动机。”



“我也这么希望。对了,牛越先生,你当刑警已经很多年了吗?”



“已经二十年了。”



“听说像你这种老手,对犯人常有强烈的直觉。这次的案子你也有这种直觉吗?”



“很遗憾。不过我总觉得会是预料之外的人。对了,我睡在这里,真的方便吗?”



“欢迎之至。”



“我必须去跟尾崎说一声。搞不好他还没锁门,等着我回去,我去跟他说一下好了。”



“不用了,那就叫个人来吧。只要按下这个按键,会客室和早川夫妇房间的铃都会响。等千贺子来了,就拜托她吧。放心,她立刻就会来。”



不久,早川千贺子拂拭着头发上的雪花出现了。幸三郎命她将牛越要在此过夜的事转告十五号房的尾崎,顺便问起会客室的情形。



“大家都还在。”千贺子答道。



幸三郎说:“那再过半个小时,就请大家都回房休息吧。”



牛越抬眼看了一下屋里的时钟,时间是十点四十四分。



千贺子关上门两三分钟后,英子接着出现了。



“噢,英子,你怎么来了?”



“我也差不多该睡觉了,好困。”



“是吗?”



“如果这位刑警先生要在该里过夜的话,就把桥升起来好吗?因为会客室那边很冷。”



“啊,是吗?我知道了。现在还有谁在会客室?”



“日下、户饲、嘉彦正在和警察先生打撞球。还有早川夫妇和梶原。”



“大家都还不想回房间吗?”



“好像还早,日下和户饲也在看他们打撞球。”



“相仓小姐已经回房了吗?”



“她早就回房去了。”



“我知道了。”



幸三郎送英子出去后,将门关上,然后又坐回沙发上,喝了一口白兰地。



“没有冰块了。”他的声音低沉得奇怪,“来放点音乐吧,这个夜晚杀气太重了。我这里只有录音带。”



在床头小桌上,有一台桌上型的音响。



“我女儿最讨厌这首曲子。”



流泄出来的钢琴曲,是牛越曾经听过的旋律,可是他就是想不起来。既然连自己也知道,一定是很有名的曲子,牛越心里这么想。这么一来,他更不好意思询问曲名了。还是别太丢脸比较好,免得影响今后办案,他想。



“我在古典音乐中最喜欢钢琴曲,歌剧或是交响乐之类的倒也满喜欢。牛越先生,你平常听音乐吗?你喜欢哪一种音乐?”



“不,这个,我……”牛越连忙摇手,“我对音乐是门外汉,在唱歌方面是音痴,听贝多芬,也觉得和别人没两样。”



“是吗?”滨本幸三郎似乎有点悲伤。接着又说,“我去拿冰块吧。”说着,就打开通往隔壁厨房的门去拿冰块。



邻室传来打开冰箱的声音,牛越拿着玻璃杯,看着邻室的门。门并没有关紧,从隙缝间可以略略看见幸三郎的身影。



“好大的雪。”幸三郎大声说。



“就是啊。”牛越隔着门应道。



钢琴曲还在继续,外面的风声几乎和音乐一样大声。门开了,幸三郎捧着装满冰块的冰筒出现了。他坐在床边,在牛越的玻璃杯里放进冰块。



“不好意思。”牛越看着幸三郎的脸说,“您是怎么了?好像没什么精神啊。”



幸三郎微微一笑。



“看来我实在应付不来这种夜晚。”



“哦?……”牛越猜不透幸三郎话中的含意。可是再问一遍似乎太没礼貌了。



“总之,我们就喝到冰块用完为止吧。你会陪我喝吧?”幸三郎说。就在他说话之际,墙上的老式时钟敲了十一点。



[第二幕]&第六场会客室



过了很久之后,幸三郎说:“对了,该把桥升起来才行。”牛越和幸三郎一起走到暴风雪中,把锁链拉上,由于身体发冷,两人又喝了一阵子,睡觉时已经过了十二点。



然而,隔天早上为了从塔顶眺望风景,两人在八点左右就醒了。风早己停歇,也没有雪花飞舞,但却没有放暗。阴郁的天空下,只看见一片被流冰覆盖的冰冷海洋。东方云层间有一块白光,好似纸门后面有电灯泡在发光。太阳大概就在那一带吧。



即使是住惯北地的人,也会被这幅光景感动。人类如果想用漂浮的白板遮蔽这片辽阔大海,到底要花费多少劳力呢?而大自然却轻而易举就做到了。



走下跳桥式楼梯时,牛越看到主屋墙上直直的钉着一排ㄈ字型的金属。那是建在墙上的梯子。原来要爬上主屋屋顶,要用这个梯子啊,他想。



来到会客室,一看时钟,刚过上午九点。大概是昨晚大家睡得晚,只有金井道男待在会客室,孤零零的坐在餐真边。三个佣人似乎正在厨房工作,其他的客人八成还在睡吧。



三人打过招呼,金井立刻将目光重新回到报纸上,幸三郎走到生了火的暖炉旁,在他爱用的摇椅上坐下。牛越也在附近的椅子坐下。



暖炉烧着柴火,烟被巨大漏斗型的烟囱吸入,窗玻璃好似要强调外面有多么寒冷似的雾蒙蒙一片。这是个和平常没两样的早晨。



然而,牛越佐武郎却觉得有些异样。他立刻就想到了原因:尾崎和大熊还没有起来。正当他这么想时,门被粗暴的打开了,尾崎和大熊冲进了会客室。



“对不起,昨晚实在有点累。”尾崎说,“没什么异状吧?”说着便拉开椅子,在餐桌前坐下。牛越从暖炉旁边站起来,走向桌子。



“唉,昨天刚发生过那种事嘛,我想今天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吧。”



“我想也是。”大熊睡意惺忪的说。



“昨晚风声吵得人睡不着……”尾崎还在解释,“阿南怎么还没起来?”



“那家伙昨晚玩了一夜,没那么早起床吧。”大熊说。



接着金井初江下楼来了,英子、相仓久美也紧随在后。可是早起的人就到此为止,等到剩下的人都起床,又花了一个多小时。



大家边喝红茶边等待,英子对幸三郎说:“怎么办,要不要去叫他们起床……”



“不,就让他们睡吧。”



幸三郎回答。这时传来车子爬上坡的声音,玄关立刻出现年轻男子的声音说:“对不起,早安。”



英子一边应声一边走出玄关,由于她发出一声尖叫,引得警官们脸色都变了,但是英子立刻抱着一大束菖蒲花回到会客室。



“是爸爸订的花吗?”



“是的。冬天如果没有花就太杀风景了,这可是特别空运来的花哟。”



“爸爸真好。”※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英子抱着花说。外面传来车子下坡的声音。英子将花束轻轻横放在桌上。



“你和千贺子分头去把花插在这里和大家的房间。每个房间应该都有花瓶,如果没有就在附近找一找。我记得花瓶的数目应该和房间数一样。”



“没错,爸爸。我们立刻开始吧,大婶、大婶!”



客人们自动站起来说,那我们去拿花瓶来吧。当花大致分配完毕时,日下和户饲起来了。不过当他们听说事情经过后,只好又回房间去拿花瓶。



这时已经接近上午十一点了。英子拿着花去叫嘉彦起床。阿南巡查也在这时起来了。



十一点五分,会客室里除了菊冈己经全体到齐。菊冈荣吉再怎么说也是董事长,没有人打算冒失的去叫他起床。



但是仔细想想,这实在太奇怪了。昨晚菊冈是最早睡的,九点前就离开会客室了。后来他曾去过金井的房间,但大概九点半左右就睡了吧。现在已经十一点了,他居然还没起床。



“奇怪了……”金井低语,“会不会是身体不舒服?”



“要不要去看看?”久美也说。



“可是如果他在睡觉,把他吵醒他会不高兴的……”



“好,那就拿着花……英子,把那个花瓶给我。”



“哎呀,可是那是插在这里的耶。”



“没关系,这里就算没花也无所谓。谢谢。那大家一起去吧。”



大家相偕走向十四号房。



在门前站定后,幸三郎敲门喊道:“菊冈先生,我是滨本。”



牛越瞬间愣了一下。他想起这和昨晚的情景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那时叫得比较小声。



“他还不起来。这次换你来叫吧。女人的声音或许比较能叫醒他。”幸三郎对久美说。但是久美的声音一样没有效果。大家不禁面面相觑。



脸色最先改变的是牛越。他歇斯底里的敲着门喊叫:“菊冈先生!菊冈先生!这太不对劲了!”



刑警气急败坏的声音,急遽唤起众人胸中的不安。



“可以撞门吗?如果撞坏了……”



“不,可是……”幸三郎有点犹豫。他大概很喜爱这个房间吧。



“从那里应该看到一点屋里的情形……”



“尾崎,你睡的房间有台子……”



牛越话还没说完,尾崎己经冲进十五号房,把床头小桌搬来了。他匆忙将它放在换气孔下跳上去。



“不行,太低了,看不到床。”



“拿脚架。梶原,外面仓库应该有脚架吧?快去拿来。”幸三郎命令道。



脚架送来虽只花了很短的时间,却令人感到分外漫长。脚架放好后,尾崎爬上去窥视。



“糟了!”他叫道。



“人死了吗?”



“被干掉了吗?”刑警们叫道。



“不,菊冈不在床上,可是床上好像有血。”



“菊冈在哪里?”



“从这里看不见。只能看到床铺附近。”



“破门而入吧。”牛越不容置疑的说。大熊和牛越用身体去撞门。



“撞门是无所谓啦。”幸三郎说,“不过这扇门特别坚固。而且门锁也是特制的,恐怕不容易撞坏,而且也没有备用钥匙。”



幸三郎的话是正确的,加上阿南三个大男人一起撞,门还是纹风不动。



“用斧头!”幸三郎叫道,“梶原,你再去一趟仓库。那边应该有斧头,快去拿来。”



梶原冲出去。



斧头拿来后,阿南一边命大家后退,一边伸开两手押住众人。



大熊挥起斧头。看来他并不是第一次用斧头。木片立刻四散纷飞,出现了一道小缺口。



“不,砍那里没用。”幸三郎从围观若中跑出来,“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请你砍这三个地方。”



幸三郎指着门的上面,下面,和正中间。大熊一脸狐疑。



“只要劈开你就知道了。”幸三郎说。



出现了三个洞,大熊轻率的要将手伸入,牛越连忙掏出白手帕递过去。大熊接下手帕,缠在手上。



“这个门的上方和下方,有朝上和朝下的门闩。请你拉着把手转一圈。把上面的往下拉下面的往上拉,然后再转一圈停住。”



但大熊似乎不太明白,颇费了一番工夫。



门终于打开了,警官正想一口气冲进去。但是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门好像



“菊冈先生!”幸三郎叫道。



“董事长。”金井道男也喊道。



久美则不禁叫出:“干爹!”



刑警们蜂拥而入。这时背后传来一声“糟了!”尾崎转身一看。就在这一瞬间,一声巨响下,花瓶砸碎了。



“糟糕!对不起。”幸三郎说。



他跟在刑警后面慌慌张张的要进房间,结果被沙发绊倒了。



菖蒲花乱撒在菊冈的尸体上。这大概是冥冥中注定的吧,牛越在心中暗想。



“真是对不起,我马上捡起来。”幸三郎说。



“不,没关系。让我们来吧。请你先退下。尾崎,你把花收抬一下。”



牛越环视现场。血流得相当多。床单沾到了一些,此外,被拉到地上的电毯上也有,就连拼花木地板中央铺着的阿拉伯地毯上也流淌着鲜血。



床铺是用木栓固定在地板上的,所以当然没有移动。家具中只有沙发和桌子变换了位置而且两者都是横倒在地。其他东西看起来似乎既未移位,也没有损坏。暖炉是烧瓦斯的但是没有点火,开关也是关着的。



牛越看着菊冈背上的刀子,不禁感到非常惊讶。一方面是因为刀子插得非常深,连刀柄部分都没入体内。一定是用尽全力插入的。更让他惊讶的是,刀子和上田命案用的是同样的登山刀,而且这上面也绑着白绳。睡衣虽被鲜血染红,白绳却完全来沾染到。



刀子插在背部的右侧,所以应该没插到心脏。



“他死了。”尾崎说。



这么说,死因应该是出血过量吧。



牛越转身看门,不禁冲口说出:“怎么可能?”



不应该会有这种事!



再没有比这扇门更坚固的东西了。现在他从室内重新审视这扇门。门是用厚重的木材做成的,简直坚固得令人讨厌,门锁也和上田命案时不同,可说相当牢靠,而且还锁了三道,简直像个保险库。



一个是在门把中央按键式的锁,这和其他房间的锁一样,剩下两个就相当惊人了。门的上方和下方装了小型的门闩,用的是直径三公分左右,看起来相当坚固的金属棒。当然,上方的门闩是先抬起来转一圈再停下,下面的是拉下去插入。就算是手脚再灵巧的人,也无法从房外隔着远距离操作门锁。而且不只是门,门四周的门框,也经过精心制作,极为坚固,上下左右几乎毫无缝隙。



可是翻倒的沙发和桌子,还有被刀戳死的尸体,到底是怎么搞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牛越依然故作冷静的说:“尾崎,把大家带到会客室去。阿南,立刻和局里联络。”



“这个花瓶的碎片要怎么办?”大熊说。



“这个嘛,你把它集中起来扔掉好了。”然后牛越就抱着腕喃喃自语道,“这下子丢脸丢大了。”



为数至少一打的警官冲上坡,吵吵嚷嚷的开始例行的调查时,牛越的胸中充满了深沉的挫败感。到底是哪个嗜血的浑蛋干的?四个警察都在这里过夜,他居然不晓得客气一下。他为什么非要这样肆无忌惮的连续杀人呢?而且为什么会在密室杀人呢?这两个人根本不可能是自杀嘛。再怎么看,那种尸体也不像是自杀,更何况菊冈的刀子是插在背上。



简直太丢脸了,这绝不能轻易饶过,牛越想。他的确也有许多地方判断错误。是他太高估自己了,他以为有这么多警官在这里,百分之百不可能发生连续杀人命案。看来必须重新开始了,牛越打起精神来这么想。



傍晚鉴识课己经将死亡推定时间的报告送来。根据研判,是在午夜十一点左右,算得弹性,前后三十分钟内都有可能。也就是说,从晚间十点三十分到十一点三十分之间。



“那就立刻开始请教吧。”



牛越坐在会客室,对剩下的客人、一家之主,还有佣人们开口说道。



“昨晚十点半到十一点半之间,也就是十一点前后半小时内,各位在哪里做什么?”



“我们……”日下立刻说,“那时还在这个会客室,和那位警察先生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