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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Ⅰ章 死神少年(1 / 2)



☆☆☆



死神和醉汉走在夜晚的道路上。



「——我是机械。」



死神是个面貌俊美的少年。但是在那「俊美」当中产生了龟裂。正好将脸倾斜地划分成两半似的细长伤痕。以那非常类似拉链的奇妙伤痕为中心,只有脸的右半部微妙地像是人造品。



「——成为机械。」



鲜艳的黑发只有右侧是宛如化学纤维一般的紫色,瞳仁也只有右眼宛如玻璃弹珠一般动也不动。



肌肤也只有右侧宛如纺织品一般没有起伏,怎么说呢,感觉要是用力地拉扯他的右耳,右边的面孔似乎就会「帕啦」一声地脱落下来。



「——变成机械吧。」



身穿着用乌鸦羽毛装饰的漆黑服装,奇妙的少年走在黑暗的夜路上。前方有一名醉汉步履蹒珊地走近少年所在的方向。那是名中年男性,他似乎喝了相当多的酒,脚步非常地不稳。



看到男子散漫的样子,少年有一瞬间浮现出笑容,但立刻像是在告诫自己一般地自言自语道:



「——机械不会期望成功。」



少年摇了摇头,他一边对自己下着暗示,并奇妙地移动了一下左眼——确认醉汉的身影。



「——但是出不会害怕失败。」



少年看向在手腕上发光的「门」,将感情彻底地从表情上消除。



☆☆☆



那是没有特微的平凡住宅街。在盛夏的九月,太阳即使下山也依然闷热,看似忙禄地鸣叫着的蝉叫声喧闹地搅和着热气。



照耀着四周的只有水银灯和自动贩卖机的灯光。今天云很多,月亮和星星也都隐藏了起来。



周围没有人影。



虽然并非觉得被看见会很伤脑筋。



但可能的话——还是希望让一切平稳地、宁静地结束。



「——那么,您的梦想就由我来铲除。」



醉汉并末察觉到少年这番独白,毫不在乎地通过他的身旁——



——



就这样走开了。



他用蹒姗的脚步逐渐远离,接着消失在转角。



「…………」



少年站在原地不动,然后轻轻地——将右手带到眼前。



他的指尖握着一对手镯,那是直到刚才为止还戴在醉汉手上的东西。



少年没有喜悦,也没有罪恶感地静静眺望着那副手镯,他在无意识之间将力量注入了指尖,手镯发出了宛如哀号一般的咯吱声。



「——你还真是灵活啊。」



突然有声音回荡着。



少年立刻将视线从手里拿着的手镯移开,窥探着周围的状况。



「在瞬间完全不刺激到对方的感觉器官,只偷走『门』——虽然用嘴巴说很容易,但要实行的话,需要顶级的技术吧。你还真是个相当了不起的大人物啊——我就称赞你一下吧。」



啪、啪——直到可以听见从头上传来小小的拍手声,少年才总算得以确认对方的位置。



「…………」



是名白发少女。身上穿的是学校制服吗?宛如和服裤裙一般拉长的裙子,以及垂挂在身上的众多银饰品相当醒目。头上绑着蜘蛛网模样的头巾,肩膀挂着像是日本刀的物品。



这身打扮的少女站在非常高的电线杆上。



「……我该从哪边吐槽才好?」



少年耸了耸肩,抬头仰望着头发随风吹拂的日本刀少女。



「妳是谁,妳一直在那边看着吗?」



少年看似从容的态度让白发少女露出有些讶异的表情,但她随即绷紧脸孔,拔出刀并比向少年。



「你可别以为还能够辩解——每天夜晚袭击怪造学者,偷走『门』的犯人就是你这家伙吧?虽然我不晓得你的企图,还有是为了什么理由而持续犯罪——不过!只要正义的伙伴在这里,罪恶就绝对不会猖獗下去的。」



少女这么说道,然后惊人地从电线杆上面轻盈地飞翔起来。一般来说应该会直接掉落下来并顺势骨折吧,但少女发出撼动大地的声响,若无其事般地着地了。



「……真伤脑筋。」



少女那超乎常人的动作让少年瞪大了左眼,他抱着头低声窃笑。



「呵呵,真是的——我才想说今晚实在顺利过头了呢。原来如此。是有这样的陷阱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上帝是公平的呢,会给予人们同等的幸运和不幸。」



少年低声说道,他抬起头,仿佛在寻求拥抱一般地张开双手并微笑。



「原来如此。那么——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一直都持续着不幸的我,上帝应该也会公平地给予我同等的庇佑吧?」



「别动!」



少女锐利地发出警告,并瞪着少年这边看。



「一动我就砍了你。乖乖地站着别动。我要把你交给警察。」



少年露出微笑,像是听到蠢话似地耸了耸肩。



「啥?我要动啰?为什么我非得听从妳说的话不可?」



宛如死神的少年这么宣言,并朝着少女走了过去。



「况且——不好意思,我可没空被警察逮捕啊。」



他的右手瞬间亮起了幽暗色的光芒。



「因为我还没有拯救世界嘛。」



少年那宛如玻璃弹珠一般的右眼——只有那一瞬间亮起了淡淡的光辉。



☆☆☆



「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



战桥舞弓感觉到额头上滴落的冷汗,等她察觉到时已经在咏唱咒文了。



这家伙他——



「看透上下天外!不被左右门外迷惑!」



这家伙他——感觉不太妙。



「连接虚无的禁远仓库!拨开低俗的杂物!」



舞弓的爱刀——全长八十公分的打刀「眬武胧」彷佛和咒文共鸣一般,闪耀着炫目的鲜红色光芒。



「钥匙是铁色十九号!钥匙孔是夜晚的右门!」



光芒随着编织出来的声音同时增加了亮度,将舞弓的白发照耀成宛如夕阳一般的鲜红色。



狩猎「门」的犯人——漆黑的少年露出了略微惊讶的表情,似乎是舞弓的模样让他感受到某种危机感,令人厌恶的笑容从他表情上消失了。但为时已晚。事到如今无论想做什么,都是舞弓的咒文会先一步结束。



「开锁——怪造剑三十六,战斗形式,十手!」



瞬间,鲜红的光芒收缩起来,「眬武胧」改变了型态。



这正是战桥舞弓的怪造剑。将日本刀自由自在地变化成各式各样的形状,用来对应各种敌人并打倒他们的最强武器。



这次——舞弓选择的战斗形式是十手。这是大江户时代,捕快用来殴打并捕捉犯人用的钢铁色武器。两手各握着一根十手的舞弓,将充满气魄的视线朝向走近过来的少年。



「好了,要哭着道歉的话就趁现在吧!别动啊——没事的,我只会稍微揍你一下然后把你绑起来交给警察而已!」



「我实在不懂这哪里算没事了?」



少年看似从容地耸了耸肩,他停下脚步,嘴角恢复微笑并注视着这边。



周围没有路人的身影,除了幸存的蝉在呜叫之外,甚至没有任何声响。



「……妳为什么要妨碍我呢,」



少年彷佛当真感到不可思议一般,他丝毫没有要逃走的样子,且出声这么问道。舞弓原本是打算当他一背对自己逃走,就扔出十手来打倒他的。舞弓一面感到不协调感,一面用认真的表情断言道:



「真是愚蠢的问题。打倒罪恶还需要理由吗,」



「那『罪恶』的基准——究竟在哪里呢,」



他仿佛很不可思议,像是当真感到不可思议似地将疑问说了出口。



「因为我偷了别人的『门』?原来如此,偷窃是罪恶的行为吧?那么——妳想想看吧,可爱的武士小姐。一旦拥有『门』,那个人类就会有危险——所以我才从他身上拿走『门』。这果真是罪恶吗?」



少年摊开双手,淫荡地笑了。



「虽然在假设之上又重复假设的行为让我深感惶恐——但假设喔?有个什么都不懂的幼儿拿着菜刀在玩。那么,看到这景象——有人会不拿走那幼儿手上的菜刀吗,还是说,妳会将像那样为了保护幼儿而拿走菜刀的人,判断成是从幼儿手中偷走菜刀的坏人呢?」



「…………」



舞弓皱起眉头,思考着他话中的意义。



不过她并不擅长思考困难的事情,立刻就面临极限,冲动地架起十手。



「就算你想狡辩来敷衍过去也是没用的!我的脑袋并不好!」



「……………………看来是那样没错——但是,希望妳能好好地想一想。我真的是罪人吗?妳真的是正义吗?」



这名缠绕着幽暗色的奇妙少年,用彷佛会渗透到胸口深处一般深沉音色的声音平静地说道。



「你们这些怪造学者只不过是什么都不知道,拿着菜刀在玩的幼儿。我实在看不下去啊……所以我要将你们似乎认为很重要的怪造学——将你们的梦想在这里铲除。要把我判断成罪人也无妨。不过,我是为了和平所必要的罪恶。」



他用冷淡的——宛如刀刃一般的语调这么问道



「那和正义有什么不同?」



「…………」



舞弓被他那番话稍微压制而显得有些动摇,但她立刻挺胸面向少年,并往前踏出了」



「……我说过太困难的话我听不懂吧。」



心跳像是感到不安一般地加速起来,颈项附近滴落的冷汗停不下来。无法理解。这种恶心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和对抗狰狞的怪造生物时不同,跟企图毁灭世界的那个男人战斗时也不同。



仿佛四处爬行一般。



滑溜溜的诡异气氛。



「但是——」



舞弓像是在求助似地架起十手,为了当场打倒他而动了起来。



「你这家伙很危险!虽然不晓得理由——但我这么认为!」



「……至少请妳用理论来否定我吧?」



少年耸了耸肩,逃也不逃地站在原地。



他打算迎战吗——有趣。



就让我瞧瞧他凭那副纤瘦的身体,也没带任何武器,能够对付我战桥舞弓到什么地步吧!



接近只有一瞬间。胜负也只有一瞬间。战斗就是这么回事。



而且,至今自己屡次获得胜利。凭着与生俱来的身体能力,以及不输给任何人的无敌怪造剑。



「你就乖乖地——束手就擒吧!」



舞弓解放架着的十手,将力道控制在不会杀了他的程度。她挥落十手,对准少年的头部挥了下去。那是会议他一击昏倒的泱胜打——照理说是这样。



但是——。



「嘿……妳喜欢时代剧——之类的吗?」



滑溜地。



穿了过去——?



??



舞弓挥了个空,顺势踩空了好几步。她连忙调整好姿势,并讶异地瞪大了眼回头看。



少年并没有动。被避开了?



不。



「呵呵。「乖乖束手就擒」——没想到会在现代社会被人这么说呢。武器也是刀还是十手之类的——真是独特的兴趣呢。不,我也不能笑妳吗?」



感觉不像是他用迅速的动作避开了。舞弓相当重视那所谓的「感觉」。她不擅长思考困难的事物。五感会擅自理解并掌握对方的状况。



并非「被避开了」。



而是舞弓「没打中」——



是目测错误?那怎么可能。在这种距离之下,无论再怎么说是还没用惯的武器,自己可没怠惰锻炼到会犯下那种愚蠢的错误。



这是怎么回事——



「毕竟要说古早的话,我的武器要来得更古早嘛。」



露出微笑,俊美到让人战栗的少年。



在舞弓移开视线的瞬间空隙中,握在他手上的是——约有少年身高一般巨大,刀刃正闪耀着光芒的大型镰刀。



那并非用来除草的镰刀。而是在西洋传说中,死神用来收割死者灵魂的大镰刀。诡异的是少年握住的刀柄前端有细绳延伸出来,那细绳从途中便转换成漆黑的头发。然后彷佛理所当然似的,在头发前端垂挂着闭上眼皮的女性头颅。



那头颅用舞弓勉强能够听见的低沉声音,发出「Uhooooo」的叫声。光是听着那声音,内心就像是被撕裂开来一般,或者该说会奇妙地逐渐转变成不安的心情。



舞弓摇了摇头,瞪着少年看。虽然不晓得那个大镰刀是何种性质的武器——但无论是刚才那少年的动作,或是这宛如被撕裂一般的头颅叫声,都让人不由分说地感到不安。



「啊啊——真伤脑筋,能请妳别摆出那么恐怖的表情吗?」



少年露出微笑,将白皙的指尖滑过大镰刀延伸出来的头颅上……



「……因为『她』很容易受惊吓呢。」



「什么啊。」



舞弓按捺不住,发出了颤抖的声音。



「你这家伙是什么人?那武器又是什么东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是——」



少年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架起镰刀。



「——所以说,我和妳一样,是正义的伙伴喔。」



「像你这种家伙别假借正义之名!」



舞弓发出怒吼,前进之后迅速地挥动着握在左右两边的十手。但是打不中。甚至让人感到诡异的地步。少年明明没什么劲,十手却只是一直挥空。



不仅如此,在舞弓攻击失败,架式跟着崩垮的那一瞬间,少年还绕到舞弓背后并抚摸她的头发。



「真是漂亮的头发呢」



舞弓不禁全身颤抖,整个人僵住了。



「——但是,为什么要漂白成白色呢?难得是这么漂亮的头发。」



「你不要——」



舞弓瞬间恼火起来,用力地挥动着十手。



「碰我的头发!」



以猛烈的气势放出的那记攻击也被轻易闪避过去,少年看似从容地边笑边往后退。舞弓激动地喘着气,瞪着那样的少年,自觉到她对这个自己的攻击丝毫不管用的对手萌生了些微的恐惧。



——伊依



舞弓想着刚才在电话中交谈过的,自己重要的朋友。



果然没带她来是对的。



这家伙实在太危险了!



☆☆☆



「——小舞,那种事还是交给执行部的人处理吧。」



傍晚。从手机对面傅来的宛如公主又像是千金小姐一般了不起的声音,让空井伊依不知该怎么办地叹了口气。



长长地垂挂着的双马尾。挂在脖子上的骷髅项链。身穿便服正吃着晚餐的伊依,为了不让通话妨碍到其它正在吃饭的人,而稍微离开了餐桌。



「我知道小舞很强。也知道小舞的个性就是无法放着坏人不管。但是——小舞,正因为小舞这么强,才必须仔细看清楚发挥力量的时机。对方真的是坏人吗?要是收拾掉那个人,后果会如何?如果不先去思考这些——再来战斗的话,总有一天,会失去某些重要的东西喔!」



「…………」



伊依的话让打电话来时对象,也就是战桥舞弓像个闹别扭的小孩一般沉默了下来。



但是这样不行。伊依心想。所谓的力量,要是弄错该针对的对象,会原封不动地报应到自己身上。伊依也曾经在一时冲动之下解放了最恶劣的力量,差点失去了梦想和希望,且失去了重要的朋友。



她认为舞弓不能变成那样。



「…………但是——」



舞弓果然还是像在闹别扭似地出声,并立刻用严肃的语调说道:



『不过,我还是无法默不作声地袖手旁观!被偷走的是无辜怪造学者们的「门」——犯人是毫不留情地夺走怪造学者梦想的畜生!这不叫罪恶,还能称之为什么!』



没错——最近,在伊依等人生活的梦追坂小镇上,发生了奇妙的事件。专攻怪造学的怪造学者,还有以成为怪造学者为目标的学生——也就是伊依这些怪造学者实习生的「门」,接二连三地被偷走了。



并非有人被杀害。也并非有建筑物被破坏。



犯人所杀害、所破坏的——没错,就如同舞弓所说的一般,是我们这些怪造学者的梦想。倘若没有「门」,我们人类便没有办法和无尽遥远的相邻异世界——虚界连接。虽然只要提出申请,怪造学会大概会配给新的「门」,但「门」是用一种被称为虚界石的罕见金属制成的,所以也并非无限量供应。



倘若「门」照这样子一直被偷窃下去的话,总有一天怪造学会灭亡的。



伊依认为那样是不行的。但是——对方是像那样子试图毁灭怪造学本身的人物,想必不是半吊子的存在吧。无论再怎么强,让舞弓一个人战斗还是太过危险。



虽然伊依这么认为而试着认真地想说服她,但舞弓似乎很不高兴,她用顽固的语调坚决驳回伊依的话语。



『够了——看来是我太过天真,竟然会对妳有所期待。战士是因为只凭一个人也能战斗,才被称为战士。我原本认为妳的谋略加上我就能所向无敌,但既然妳不愿意协助我,我也不打算硬将妳卷进去。』



舞弓似乎很不高兴地低喃着,然后丢下了这句话



『妳就尽管和平地沉溺在睡懒觉之中吧。无论妳怎么阻止,我也要去追捕犯人。』



「——小舞?」



伊依察觉到不稳的气氛,她紧握住手机大叫:



「小舞!我说不行啦!为什么小舞总是要那样一个人横冲直撞的!听好啰,小舞?小舞比妳自己所想的还要更加——喂,啊啊。」



通话被单方面地挂断,无论怎么怒吼,也只有冰冷的电子声响应。伊依忍不住将手机摔到地板上,气得用力踏脚并对着半空中大叫:



「真是的!小舞这个笨蛋!」



她就那样折返回头,回到有好几名学生聚集的餐桌。



伊依就读的古顷怪造高中有五间学生宿舍,这里是其中之一的空蝉舍~~在你变成玩偶之前~~的三楼,约可供十名学生同时用餐的餐厅。在那统一成绿色的天花板和地板的清爽场所当中,伊依环顾着周围,找到了她的伙伴。



「小悔子!」



【…………?】



被呼叫而看向这边的,是宛如布偶一般的生物。彷佛黑色、白色和灰色艺术性地融化在一起的体色,还有从头部的两侧长出羽翼的存在。这个被称为梅子、身高只有到伊依膝盖的伙伴,嘴角沾着食物的残渣、交互看着伊依和眼前的卤猪肉,轻轻地歪了歪头。



【我觉得卤肉满甜的。】



「小梅子,先别管卤猪肉了——总之,妳跟我一起来一下。虽然对还在吃饭的妳很不好意思。」



【无所谓。】



梅子用放在餐桌上的餐巾纸擦了擦脸后,轻快地跳到伊依身上,顺势爬到胸部附近并抬头仰望着她。



【因为可以帮助伊依是我最高兴的事。】



「谢谢妳。那么——走吧,小梅子。小舞好像又跟平常一样失控了呢。」



就在伊依这么抱怨并紧紧地抱住梅子,朝着餐厅出口正要跑起来时,有根香蕉以宛如回力棒(boomerang)飞行的轨道撞上了她的后头部。



伊依不禁整个人倒落向前,痛到有点泪眼盈眶地回过头。



「什么事呀,香米?」



伊依用含着责怪意思的视线看向没礼貌地将下巴放在餐桌上,一边感觉很热似地甩手对着脸扇风,一边准备着第二根香蕉的少女。将宛如大海或天空一般蔚蓝的长发随意地垂放下来的少女,半瞇眼地看着这边。



「偶不是香米,是香美啦。」



名为魅神香美的少女一如往常地确实订正之后,像是在责备伊依似地瞪着这边看。



「明明还在吃饭,妳要上哪去啊?伊依,妳又打算介入麻烦事里头了吧。」



「……无论上哪去都是我的自由啊。」



伊依嘟起嘴,然后垂下眉毛,抱着悔子重新面向这位朋友。



「没事的。我不会做危险的事。是小舞她好像打算乱来——我只是去阻止她而已。真的只是那样而已啦。」



「哦~~」



香美剥着香蕉皮,用一脸完全不相信伊依所说的话的表情低喃着。



「算了,无所谓啊!再说会受伤或变得不幸的是伊依又不是偶,说实在的——妳也没资格说战桥的不是啊。伊依也老是失控和乱来吧。妳也好好品尝一下即使想阻止也没用,只能在旁担心的可怜香美的心情吧。哼。」



对于撇过脸去,只是专心地吃着香蕉的香美,伊依感到过意不去,而用力地低头道歉。垂挂在左右两边的双马尾跳往正上方。



「对不起,香米。我真的总是——让妳担心。」



「既然要道歉,不如打从一开始就别那么做啊。」



香美看也不看这边,只是轻轻地挥着手。



「不过算了,那种地方——能够为了某人尽全力努力的地方,也是妳的优点嘛。所以——嗯,拜托妳在不会死的范围内努力啊。」



香美在最后稍微看了一下这边,用平静到让人惊讶的声音说道:



「要是真的束手无策的话,就别为了无聊的自尊逞强,来跟偶商量吧。那样的话,嗯,偶会适当地——助妳一臂之力。」



她低喃的声音不知怎么的让伊依感到非常开心,伊依明朗地微笑,然后再次前往出口。



「谢谢妳。那么——我走啰,我马上就会回来的。」



「别死啊~~」



伊依挥着手响应香美毫无干劲的声音。



☆☆☆



「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



有种被称为怪造学的学问。



「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开刀剑的山岳——」



无尽遥远的相邻异世界——虚界,在虚界生活的生物被称为怪造生物,接触那世界并召唤出怪造生物的技术就叫做怪造。然后,所谓的虚界怪造学就是透过这些怪造生物的生态,来阐明虚界的一切。



「右方飘来火花,左方飘来树叶,两边都不看地往前直走——」



空井伊依是以专攻那种怪造学的学者——怪造学者为目标的女高中生。虽然她的修行还不够,但她能够怪造的怪造生物种类不下千种。



她在脑海中回忆着那些多采多姿的怪造生物,并选择在这种状况下似乎最能帮上忙的存在。



「无数图画围绕住的地下道——」



怪造所需要的是伊依戴在双手上的白色手镯,通称「门」,以及被称为咒文和咒印的步骤。所谓的咒文就是伊依所咏唱的话语,咒印则是和话语同步被刻画出来的手臂或指尖的动作。



这些话语和动作会给予手腕亡的「门」微弱的刺激与反应,可以按照怪造学者的意志实行对虚界的干涉。



「将视线移向雏鸟的戏画,找出其破绽——」



伊依轻轻地将紧闭上的双眼张开。



「——找到了。」



她刻画出最后的咒印,声音也跟着拉高地宣言:



「『膨胀少女』,怪造!」



瞬间,激烈的火花在伊依周围宛如闪电一般四处流窜,那些纯白的光线在眨眼间集合到「门」上,并开始形成娇小的存在。现界和虚界的界线发出啪滋啪滋的吼声并被撬开,剎那间,照理说不应该存在于这世界的虚界生物——怪造生物便被怪造出来。



【梦想和希望。】



那些生物仿佛爆发似地从「门」跳了出来。



【梦想和希望——】



那娇小的怪造生物一声不响地着地在空蝉舍的正面,已经一片灰暗的道路上。然后像是舞动一般地回头看向这边,灿烂地笑着并不断重复:



【梦想和希望,梦想和希望~~】



那是非常非常娇小,大约只有小指一般大的少女。她身穿桃色的衣裳,头上戴着同色的帽子,手上则紧握着宛如水晶一般半透明的手杖。



怪造生物根据怪造的难易度和战斗力被分类为上级、中级、下级,然后更精细地被标示出从一位到三位的等级。一般而言,等级越是上位,便会被认定为越高等的怪造生物;但伊依则主张无论是何种怪造生物都有他出色的地方。



所以在这种状况、这种时机之下,伊依怪造出了下级二位的怪造生物——「膨胀少女」。



【……伊依,那小东西是什么,怪造出移动用的大型怪造生物来找人不是比较有效率吗?】



梅于在伊依的胸中,将视线往上移,仰望着伊依并轻轻摇动着羽翼。因为怪造生物的种类相当丰富,有像她这样了解人类语言的怪造生物也不稀奇。



「嗯。我原本是那么打算的!不过怪造大型怪造生物很花时间。」



伊依点了点头,让不停转圈舞动着的「膨胀少女」坐在指尖上,然后拜托着仿佛只要打个喷嚏就会被吹走的少女。



「可以拜托妳一下吗?『膨胀少女』。请在小梅子身上施加魔法吧。」



【梦想和希望。】



「膨胀少女」灿烂地笑了笑,将手杖比向伊依所指的梅子。梅子吓了一跳,表情有些不安地看向这边。



【咦,我——我吗,什么?会变怎么样?】



「没事的,妳放心。不会做什么恐怖的事啦。」



伊依柔和地微笑,并抚摸着梅子的头。这名娇小的怪造生物在两个月前,不但被某个怪造学者注射药物,还被卷入了非常恐怖的骚动当中。因此她的恐惧感比别人加倍强烈。



但是,伊依认为她不能一直害怕下去。伊依希望能将她从恐惧当中解放出来,然后希望她有一天能成为我们人类所说的真正的朋友。并非方便的奴隶,也非用过即丢的道具,而是互相信赖着彼此的伙伴、朋友。



这就是空井伊依的虚界怪造学。



现在除了伊依和极少数的例外之外,梅子还是会害怕人类。伊依认为那是非常悲伤的事。所以伊依想要一步步地让梅子的心灵解放开来。为此,必须给予梅子在这个现界当中的立足之地。不能只是随波逐流,梅子必须藉由梅子本身的能力在这个现界当中走下去才行。



倘若是为了协助达成这个目标,无论什么事都在所不惜。



伊依这么发誓,并笔直地注视着梅子。



没多久梅子也用令人肃然起敬的表情点头同意,然后用像是滚动着铃铛般的可爱声音低喃道:



【嗯。好吧。任妳处置了。因为我相信伊依。】



「谢谢妳。」



伊依尽管露出微笑,仍然稍微垂下眉尾并告诉那样的她:



「但如果妳真的不愿意,必须明白地说不要才行喔,小梅子。」



【梦想和希望——】



在伊依的指尖跳着舞的「膨胀少女」,发出格外响亮的大声响之后,便将动作静止了下来。同时,从水晶手杖当中洋溢出虹色光线,瞬间包围住位于伊依胸前的梅子,然后在其周围灿烂地闪耀着。



变化相当突然,且非常戏剧化。



【唔——?】



伊依总之先让发出感到困惑般声音的梅子站到地面上,然后将「膨胀少女」收到了口袋里面。那只只有豆粒一般大的魔法使者从口袋里面只探出脸和握着手杖的右手,持续散发着虹色光芒。



于是——



梅子的身体以让人感觉是造假般的气势迅速变大了起来。



外型依然维持原样,只有将倍率放大而已。尺寸原本是伊依能够抱起来一般大的梅子,变成了要抬头仰望的巨大身躯。



【咦——咦?】



悔子困惑地比较着自己的身体和周遭的风景。伊依为了让她安心,大声说道:



「没事的!妳放心,小梅子!这是『膨胀少女』的能力,可以暂时将怪造生物的身体变大喔!」



【咦。我不懂。为什么要这么做——?】



悔子似乎无法理解伊依的意图,有些不安地看着这边。伊依爬到她的头上,灿烂地笑了笑并向她说道:



「嘿嘿,跟平常相反呢,小梅子。」



然后彷佛理所当然似地宣旨



「来,飞吧,小梅子!」



【什么?】



惊讶的梅子瞪大了眼,伊依则一副理所当然似地说道:



「咦?呃,所以说,只要妳用那对附在头上的羽翼像这样帕达啪达地飞起来的话——」



伊依认为这么一来,就可以从上空寻找一定是单独行动的舞弓——但梅子讶异地将嘴巴张闭几次之后,有些过意不去似地低声说道:



【那个。对不起,伊依。这对羽翼是用来辅助我「共鸣」的能力,不是为了飞行……那个,我一次也没在伊依面前飞过对吧?】



「那就冲刺吧。」



对于立刻回答的伊依,梅子露出诧异的表情。



【咦?】



伊依毫不迷恫地挥起手,判着巨大的悔子宣言:



「既然这样,就用跑的。来吧,小梅子。妳要加油!小梅子最近都是被我抱着移动,缺乏运动,所以正好啊!」



【…………】



梅子暂时像是想说什么似地不停张闭着嘴,但过没多久似乎是决定放弃而叹了口气,一边发出哪啾嘟瞅的独特脚步声,一边在道路上奔跑着。



【伊依明明一脸像是一切都计算好了的表情,有时却意外地是走一步算一步呢……】



「别说这些了!跑吧!要加油啊!小梅子!」



伊依大声地敷衍过去。



☆☆☆



藉由战桥舞弓的怪造剑将形状恢复成原形的铭刀「胧武胧」,空虚地通过死神少年的身体,直击他背后的自动贩卖机。在破裂之后将饮料罐和保特瓶大量地泼洒出来的那台机器面前,舞弓迅速地调整好架式,深深地吐了口气,将紊乱的呼吸恢复成平静的状态。



这场攻防持续了多久昵?舞弓所放出和少年闪避掉的斩击挖起道路和周围的石樯,周围的模样变得十分凄惨。要是被警察看到这种状况,被逮捕的人不是少年,反倒会是舞弓。



不过舞弓并不介意,只是一心一意地想要打倒对方。



「——要试试看吗?」



持续着和这名诡异少年宛如捕捉浮云一般瞹昧的战斗,舞弓也注意到了几件事。



其一是这名少年的体术绝对没有超越人类的极限。反倒可以说是行动缓慢。虽然舞弓的斩击也打不中,但对方甚至还无法用手上拿着的大镰刀朝这边攻击过来。



然后还有一点是——



舞弓迅速地行动之后,在似乎因为机械故障而响着警报的自动贩卖机前面,拿起散落在地面上的一罐保特瓶并打开瓶盖,缓缓地将里面的液体含入口中。



「…………?」



看似从容地注视着舞弓行动的少年,尽管对于舞弓那不适合战场的行动露出诧异的表情,但似乎是认为有机可乘而袭向舞弓。



「如果妳无论如何都要妨碍我的话——虽然这并非我的兴趣,但我会在这边折磨妳一顿,让妳暂时动弹不得。」



「…………」



办得到的话。



「——」



——就试试看!



噗咻——舞弓将嘴里含着的蔬菜果汁用力喷向大意地凑近过来的少年。宛如喷雾一般扩散开来的那些液体狠狠地弄脏了少年的半身,让他吓得停留在原地。



「做什么——」



他衣服脏掉的方式,让舞弓找到了一直抱持着的疑问的解答。会脏掉表示并非幻觉或幻影之类的东西。不过应该直接命中了对方的喷雾——他的身体却只弄脏了几乎一半而已。



换言之——



「——妳没忘记现在正在战斗中吧?」



尽管少年有一瞬间感到不悦似地皱起眉头,但他随即恢复成从容的表情,对露出空隙的舞弓使出斩击。



空气发出破裂开来的声音。



「但是——我不会依赖声音。」



舞弓低声地喃喃自语,以接近夸张的气势跳向后方。那样大动作的一记攻击,原本应该只要轻轻移开身体重心,就能够轻易回避才对。



但是——



「……奇怪?」



可以听见少年发出有些意外的声音。



瞬间,大镰刀迟钝的斩击并非击中舞弓刚才所站之处,而是将预料之外的其它方向的石墙切裂咸碎片。



「——果然认知和现实有误差。」



舞弓确信之后,轻轻地——明明还在战斗当中,却闭上了双眼。



然后她像是要拉弓之前似地倾斜着身体,缓缓地架起刀后,维持闭上双眼的状态低声咕哝道



「……既然如此,我就用被陆战坂家训练出来的传统舞蹈来对付你吧。」



舞弓自幼被养母,即以艺妓为业的陆战坂盾乃教导传统舞蹈,在记忆其身体动作的时候,舞弓发现能够将舞蹈应用在战斗上。



那就是剑舞。极具实践性的——剑舞。



倾向不断前进并爽快地打倒敌人的舞弓,很少会采取这种不太合她喜好的战法;但倘若是一对一,而且是近接战的话,只要踏着舞步,自己绝不会输。



「『圆舞曲(waltz)——」



她小声地宣言,数着一、二、三并用脚尖敲着道路。



「舞蹈的基本是一对一,对方的呼吸就是我的呼吸。」



呼——舞弓这么吐了口气,并用脚尖一边刻画着声音一边开始动作。



「基本踏。」



她宛如野兽一般,像是滑行一般地移动。没有声响。只有舞弓刻意响起的脚步声回荡在四周。用固定的步调数着一、二、三。



「什么——」



虽然那动作让少年瞬间流泄出像是感到害怕的声音,但他立刻恢复成从容的语调,对着这边叫道。



「哈哈,妳真的很有趣。在时代剧之后接着是闭上眼睛跳舞吗,感觉到时还会飞上天空呢?」



发出了少年喀啦一声握住大镰刀刃柄的声音。



但舞弓不会被声音所迷惑。这并非那种战斗。



认知和现实之间——有落差。



「但是,我就算看起来这样,也是很忙的呢。我可没空陪妳玩——」



一。二。三。



舞弓不对少年所说的话做出反应,只是用脚步声调整着步调,像是在描绘圆形似地行动。



「——所以说,我差不多要让这场战斗结束了。」



瞬间,杀气高涨起来,可以听见空气爆裂开来的声响。



不过——那也是假象。



「反转。」



舞弓这次不再大动作地回避,只用最低限度的动作闪躲。但她无视声音传出来的方向相感觉到杀气的位置。因为声音和皮肤的感觉已经疯狂。



既然如此——。



冰冷的斩击咻一声地通过舞弓的身边。



「什么!」



少年发出惊讶的声音。舞弓不以为意,静静地刻画着三拍子。一、二、三。一、二、三——道路跟石墙和声音同时产生了霹哩啪啦的龟裂。



「即使看起来这样,我对脚力可是很有自信的——而且要捕捉流动圆形的动作极为困难,别以为你能打中决定彻底回避的找。」



舞弓只用流畅的步法在少年的周围四处移动,没多久之后——舞弓便完全掌握住现实和认知的落差了。



一。二。三。



散乱的饮料罐和保特瓶响应着三拍子,跟着舞动了起来。



「唔——」



这次是横扫的一记攻击。舞弓感应到这记攻击,展现出决定性的舞蹒。



「旋转舞蹈(naturalspinturn)!」



舞弓一边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大镰刀的攻击,一边静静地睁开眼。



然后朝着什么部没有的空间使出浑身的斩击。



「——」



少年惊讶地张大了眼,跳离那一记即使无视,照理说也不会打中的攻击——



却无法完全避开。



「咕呜。」



他忽然从肩膀附近略微喷出了血沫,并一边倒向后方。



——打中了。



「果然没错。」



舞弓威风凛凛地俯视着他,将刀比向他之后宣告道



「你让声音疯狂了。」



似乎并非那么严重的伤,只见少年一边按着肩膀一边站起身来。但是从肩膀上滴落下来的血滴,则是渗透到少年旁边,大约相隔一公尺远的道路上染出血迹。



「你用那把大镰刀发出的奇妙声耸让我的感觉失调,误认你所在的位置。没错吧?原来如此,所以我是对着实际上距离你所站的地方有一公尺远、只存在于我脑海中的幻影拼命地挥动着『胧武胧』——那当然不可能打得中。」



两个月前舞弓也是被敌人的幻影蒙骗,受到声音折磨且被逼人绝境。但是——正因为有过那次经验,才得以想到少年可能是操纵着幻影和声音。



舞弓立起五根手指,瞪着他看。



「被扭曲的视觉、被奇妙的声音扰乱的听觉,到头来嗅觉也只是嗅出沾在空气中的味道的感觉——只要操纵声音、空气的振动,要阻断这些感觉也是可能的。藉由操作空气来扰乱皮肤感觉也同样是可能的。味觉打从一开始就不适合用在战斗上——这是五感。」



最后,她闭上五根手指,只竖立中指比着。



「在统合了这些感觉的第六感上产生落差——你让我跟你的影子演出了一场死斗对吧?不过,只要掌握住我的认知跟现实有多大的误差,就有可能推测出你实际上站立的位置并加以攻击。我自己踩响的三拍子会藉由特殊的频率产生小型的破坏——」



舞弓用中指指示着道路等处的龟裂,还有滚落在地上的瓶罐并笑了起来。



「破坏的声音发出的方向,和实际上被破坏的物体的位置——这之间的误差,大约是枞向十七公分,横向九十三公分。那就等同于认知和现实的误差。」



舞弓静静地宣言,并镰当一声地架起「胧武胧」。



「你并非单纯的窃贼啊。习得了像这样子——为了打倒某人,不——是为了确实杀掉某人的战法,并完美地加以操纵——那记大镰刀的攻击当中,没有迷惘,也没有犹豫。你的企图是什么,并非单纯的窃盗吧。人类是不会只为了单纯的私心,就堕落成那种修罗的!」



在刀尖的对面,带着血淋淋伤痕的少年表情恢复成笑容。



「……能请妳别说得好像是看透了我一样好吗?妳了解我什么,妳不可能理解我的——」



「我懂。」



舞弓握紧刀,在表情中稍微混入了青春期少女特有的色彩。



「你这家伙——跟因为空虚而差点毁灭掉世界的某个男人有着同样的眼神。那是迈向破灭的死者眼神。是危险的——邪恶的表情。」



舞弓用一脚一刀的距离摆好架式,低声宣告:



「因此我要在这里砍了你。我无法在他犯错之前阻止他。然而你还只是个单纯的窃贼。我要在你堕落成人类的敌人之前砍了你。」



「…………」



少年沉默下来——静静地瞪着这边看。感觉只有那一瞬间,在他宛如玻璃弹珠一般不会动的右眼瞳仁中亮起了光芒。



「原来如此。」



然后他单手握住大镰刀,缓缓地将手伸向自己的耳朵。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要砍了我?那表示要杀了我吗?……哼,说不定是个好机会呢。再说我到时应该会像这样和某人在死线上战斗。为了在那个时候不让杀掉那家伙的心情产生动摇——首先就杀了妳来习惯一下吧。」



吱。



少年用指尖抓住只有戴在右耳上的耳环。



吱吱。



发出了奇妙的——声音。



「我不能在这里死掉。因为找还没有拯救世界。因为我的目的还没有达成。」



吱吱吱。



然后——惊人的是。



「所以,妨碍我的人的性命,全部都——由我来铲除。」



吱吱吱吱吱吱吱。



少年那宛如将脸料向分割一般的伤痕——真的像拉链一样地打开并掀了起来——



「——呜!」



那异样的光景让舞弓不禁惊讶地张大了眼并往后退。但眼看着少年脸庞的右半部剥落下来——从下方露出某种奇妙的东西——



「呜、呜啊——」



舞弓感觉到彷佛将冰块贴在背上一般的寒意,忍不住发出了哀号。



她立刻对那样的自己感到羞耻,而紧闭上了双唇,却无法制止冷汗流落。



这是——什么啊。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Uhoooo——Ah——讨厌aahaa——】



握在他手上的大镰刀——前端的女性头颅绷紧了脸并发出尖叫。



哀号?



不,这是——畏惧着恐怖的恸哭。



「啊啊,对不起,让妳害怕了。」



少年对着大镰刀的头颅说道,他将剥落的皮扔到地面上之后,淫荡地微笑起来。背后的水银灯形成逆光,无法清晰地看见他的表情。但是——可以知道。明确的异常。这是,这家伙是——



「就如同妳指出的,直到刚才妳所看见的并非我本人,而是这个『临终前的女神』的声音所产生的幻觉。」



少年一脸怜爱的表情面向哭喊着的头颅,并走近这边。



「但是——希望妳别以为我是只会用那种程度的小把戏的人。」



人?



他说——他是人类吗?



不知为何,他说出口的那番话议舞弓感受到异样的不协调感,舞弓大叫:



「你——是人类吗!」



「……我是人类啊!」



少年用指尖抚摸着露出来的「皮肤下的脸」,并笑道



「我是人类啊。我是人类喔……妳为什么要露出那么害怕的表情呢?」



☆☆☆



夜晚的梦追坂小镇,根据场所不同甚至是完全没人。



这个并非都会也非乡下的半吊子城镇,主要功能是作为在市中心工作的人们用来睡觉的城镇,因为住宅区占据了大部分,一旦太阳下山,人们就会窝在各自的家中,没有人会想走在路上。



尽管如此,商店街和车站周围依然无论何时都有着源源不绝的人潮,但伊依她们所前往的方向并非这两者所在之处。



正面是由于滥砍而变成秃山的恶名昭彰的鹏山。东边是因为挖掘出奇妙的埴轮而微妙地出名的葛古坟。从这边往东前进就已经只剩下大海,即使朝正面前进也只有山而己。



在就连住家都很少的这一带地方,照理说应该有舞弓家的巨大宅邸才对。伊依决定总之先到她的老家,询问舞弓的养父母她上哪边去了。



战桥舞弓。在两个月前的事件当中,一同对抗了世界危机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