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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坚定不移的羁绊(1 / 2)



夏侬紧咬下唇。



他知道事情最后一定会变成这样。



他也对此恐惧不已。从平凡生活结束的那天开始,他就想过总有一天会发生这种事。正因如此,他、拉寇儿和帕希菲卡才会远走他乡,选择这种无依无靠、四处流浪的生活。



然而尽管只是暂时,夏侬他们中断了那种生活。



明知那个危险性,他们硬是假装遗忘。是因为感到疲倦,也是因为连番击退刺客的自大。虽然没有人会责备他们但要说大意,确实是太大意了。



幸好法尔克只受到轻伤总之,那个孩子留下了这个。



帕希菲卡探身欲言,夏侬以眼神制止她。



不知从哥哥的眼中看出什么,她默默地在椅子上重新坐好。



沙菲尔递出的小纸条上写着笔画工整的字。



守护者夏侬卡苏鲁阁下:本人在亚温峡谷恭候大驾,请您独自前来克里斯多福阿玛莱特笔。



亚温峡谷?



夏侬揉碎纸条问道。



出了城墙北门,往东北方向走半小时的玻璃谷。不过那是相当危险的地方,因此禁止一般人进入。总之,现在义警团正在动员全镇的年轻人,等大家准备好,就一起



请别这么做。相对于沙菲尔焦急颤抖的声音,夏侬的声音从容不迫。是一种出奇镇定的声音。大伙蜂拥赶去,薇妮雅反而会有危险。那种地方也容不下那么多人吧。那家伙就是看准这点,才会约我到那里去的。



况且对象若是克里斯那种高手,人海战术是没有用的。



他并非只有高超的格斗技巧,特务战技兵乃是特殊战斗的专家。他们很少集体行动,但也正因如此,理应受过利用地形、天候等各种情况,以及周围一切东西的战斗训练。



诸如:奇袭、陷阱、长弓狙击等没有任何专业技术与知识的乡下义警团,搞不好连对方的模样都没看清楚便被歼灭。法尔克没被杀死就该额手称庆了。



我一个人去。



可是夏侬!



这是我的恳求,我一定会将他带回。



原本正要反对可是沙菲尔沉默了。



夏侬的黑眸凝视着他。



自己为何没有继续反对沙菲尔亦不明白。短暂的沉默之后,他低喃似的说:



好义警团那儿由我来说。



万事拜托了。



夏侬深深一鞠躬。



寒风吹拂脸颊。



眨眼两下、三下。



睁开眼睑的薇妮雅视野里,净是深夜湖面般的明亮暗黑,以及其间纵横无数的几何学纹路。



一望无际的黑色壁面。



那片宽广壁面犹如玻璃般光滑,布满了网状纹路的无数龟裂。变化缓慢的暗色浓度与不规则的交错线条所形成的复杂纹路,构成一副美轮美奂的景象。



薇妮雅的视线茫然滑过那片宽广壁面,看到切割成长条状的夜空与一轮明月。



面对陌生的景色,薇妮雅蓦地一阵混乱,但旋即醒悟自己身在巨大壁面包夹的空间底部。



宽度勉强可容一辆马车通行,因此几近垂直的壁面释放着直扑而下的压迫感。



亚温峡谷?



塔尔斯镇东北方的奇异巨谷也就是俗称的玻璃谷。



除了这里以外,莱邦王国全境,不,达斯特宾大陆到处都能看见这种不可思议的地形。



这究竟是何时、如何形成至今仍是不解之谜,这个玻璃般光滑的大地裂缝一直困扰着钻研地质学的专家们。有人说这是神魔在创世战争留下的遗迹,但真相如何则无从得知。







明白状况后,昏厥前的记忆登时复苏。



她被那个栗发少年从大街掳走,事发之后,他突然朝她的颈部轻轻一拍,自己便失去了意识。



要赶快逃走才行。



薇妮雅正想站起,才发现自己被一条细绳绑住。就限制行动而言,绳子似乎不够结实话虽如此,那亦非一介少女的细腕所能挣断,甚至也无法松开。



你醒了?



薇妮雅回头一看,那名少年正倚坐在一旁的壁面。



你是



克里斯多福阿玛莱特。叫我克里斯就好了。



少年用堪称为天真的表情报上名号。



那令薇妮雅感到毛骨悚然。



你是杀手?



啊啊,不用担心哟。因为大姊姊不是这次的目标。只要守护者不乱来,你就可以平安回去了吧?



目标,这个词的含义自不待言



你你!



薇妮雅不假思索地大叫出声。



贸然刺激杀手,将引来杀身之祸她的脑际也掠过那种想法,话语却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为什么要对帕希菲卡为什么



是吗?原来你不知道啊。



克里斯静静地笑道。



既非嘲弄,亦非侮辱的笑容。



甚至看不出是个杀手,过度宁静的温柔笑容。



很久很久以前,发生于某个王国的故事,王妃生了一对龙凤胎。



你在说什么



那是众人殷切期盼的王位继承人。然而,城里的人们却无欢喜之情,反而感到恐惧万分。因为,一个关于那对龙凤胎的神谕降临了。



那并非童话故事。



薇妮雅亦曾听闻。只要是王国的人民,都应该知道吧。



流言扩散的速度很快,仿佛在嘲笑意欲隐瞒的人们,越是忌讳的流言,传播的速度越快,无稽之谈在世人间迅速扩散。



众人皆知,可是绝对没人敢在公开场合谈论的那个流言。



王妃怀孕所生的双胞胎中,女婴应速速除之。此婴自出生十六年后的命运之日,将成为灭世之人,成为打破世界秩序、招致混沌的剧毒。



圣葛林德神谕



知悉事情真伪的人很少,那个流言也在时光流逝下变成了传说。而今,连可信度都已风化,不过是单纯的古老传说,无论是讲述的人或听众都感受不到真实性。



令人忌惮的魔王转世、受人诽谤的邪恶象征、不容许命名,甚至不承认其存在在父王命令下乃至姓名都被暗地抹杀的公主传说。



难道帕希菲卡就是



然后,十四个年头过去了。



克里斯愉悦地叙述。从一般人的眼光来看,或许会那么认为。



然而在薇妮雅的眼中,这个少年却显得痛苦异常。



简直象在讲述他自身的悲剧。



但是某一天,由于一桩意外,王室得知理应死亡的废弃公主尚在人世。国王感到很惊慌,自己下令处死的女儿,神谕预言将毁灭世界的女儿竟然还活着。如果那个女儿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心生怨恨后会发生什么事?自己是否会被变成魔王的女儿大卸八块?



所以这个少年的幕后主使者是?



如浸冰窖的战栗中,薇妮雅茫然若失的想着。



想要杀她的人是?



事实上,各个组织、机关对于废弃公主的步调并不一致。玛乌杰鲁教高层采取绝对歼灭的立场;王室和谍报部则基于权威和危机管理,希望能够将她铲除;另外也有部分军方想把她当作控制王室的一张王牌等等,各机关之间甚至展开互相牵制的行动真是愚蠢至极啊。



克里斯耸肩嗤笑。



薇妮雅当然也知道圣葛林德神谕,它是指达斯特宾大陆势力最大的玛乌杰鲁教,意即莱邦王国国教的圣地葛林德大教堂每年下达一次的预言,其准确率几乎可说是百分之百。



薇妮雅脑中闪过帕希菲卡的笑靥。



那个少女会毁灭世界?那个和常人相比有点过动,嘴巴坏却又爱撒娇,害怕寂寞的只不过是那样,可以说是非常普通的女孩,竟会毁灭世界?



太荒谬了!任何人都会这么想吧假使断言者不是圣葛林德神谕。但无论那是多么逾越常轨的事,圣葛林德神谕的实际成果都足以替它抹上真实色彩。



怎么可能



你真的不知道啊。



克里斯兴致盎然地看着宛如高烧病人般喃喃呓语的薇妮雅。



夏侬从停在大熊亭后方的马车取下整套装备。



那是他很少使用的东西,一方面是没有使用的必要,而夏侬本身也比较喜欢轻装打斗。



虽然铠甲可以提升防御力,可是相对地多少都会降低行动能力。



可是,对方是那个克里斯多福阿玛莱特,纵使全力应战,他亦无必胜的把握



我也要去!



似乎把它当作武器,帕希菲卡手持拖把大声嚷嚷。



混帐丫头!对方的最终目标就是你耶,你敢给我塔出这里一步试试看,简直就象大苯鸭背着香料飞进厨房嘛。穿好全身装备,夏侬立刻从妹妹手里抢过拖把。交给我就好了。



主要装备的铠甲乃是硬革制品,用蜡熬煮鞣皮,提升其硬度,坚硬不及板金铠,可是不但能抵抗轻微的刀剑攻击,灵活度也更胜一筹。



零式多功能型硬革铠(Brigadier)。



这是夏侬他们的父亲,玉马南布卡苏鲁,担任用兵时所使用的防具。



可可是



看着垂头的帕希菲卡,夏侬总算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



我才是大混蛋啊。



自己现在跟亡父穿着相同装备,完全没顾及那会让帕希菲卡心里想起什么。虽说是因为担心薇妮雅的安危才会如此慌乱但夏侬为自己的愚蠢感到气愤。



我不想再拖累任何人



声音颤抖,仿佛随时都要昏厥。倘若看过平常的帕希菲卡必定会因两者的落差而惊讶。



但夏侬他们知道,其实帕希菲卡也不,某种意义上,眼前的帕希菲卡才是真正的她。



任性少女的面具下,隐藏着一个脆弱的温柔少女。背叛她深信不移的坚强心灵,极度纯真、容易受伤的少女。



放心吧,你就跟拉寇儿乖乖留在这里。记得替薇妮雅准备晚餐,假如再象前几天一样把小麦粉当作砂糖,我就在你脸上写呆瓜两个大字,然后倒吊在大门前啰。



你你自己上次还不是把盐巴当成砂糖,犯那么传统的错误!



我那种错误还可以容忍吧?只不过有点难吃而已。可是你呀,生的小麦粉没办法消化,可是会让人拉肚子的哪。



夏侬回头望向一旁等待的拉寇儿。



那么就拜托了。



独自前来那是克里斯所提出的条件。既然对方手上握有人质,只得遵循他的要求。对上克里斯这种高手,纵使是超一流的魔导士,拉寇儿也没有足够的魔法与能耐,可以不被发现地接近他。因此,要事先准备因应之道。



夏侬,我想你也知道



我知道,别说了。



夏侬阻止拉寇儿继续说话,望了帕希菲卡一眼。拉寇儿旋即明白他的意思,轻叹一声点点头。



对不起好,我们开始吧。拉寇儿朝夏侬伸出右手,静静念道:基于我与汝之盟约欠缺者啊!如今暂时赐予汝主掌之力、御者资格,以显示潜藏于汝体内之神力



**



他不记得父母的长相。



他不记得父母的长相。



不光是克里斯,执拗之矢的特务战技兵们都是从全国各地搜罗的弃婴,或者被父母出卖(即使比喻,亦是事情)的婴儿中,拣选淘汰出来的一群。



同学们接连不断在极度严苛的训练过程中被淘汰,他们的终点当然就是设施里的公墓。跟垃圾场相去无几的墓园里立着唯一一座石碑,不知是谁在上面刻着幸福的丧家犬永眠于此。



或许亡者的确比较幸福吧。



遵照高层命令,整日埋首于可能会赔上性命的严苛训练、熟识的友人脸孔某天突然消失,还来不及哭泣便再度展开训练。



宛如同类相残,他们挤落相同处境的同学,进入下一个训练阶段,有时甚至要亲手折断好友的脖子,或者将刀刃锸人对方的心脏。



不能依赖任何人。谁也不会保护自己。就算丧生,也没有人会记得自己,只有被人遗忘。



那是天经地义的事。连亲生父母都忍心舍弃的孩子,又有谁愿意守护?又有谁会记得?



你在哭吗?



身旁少女的询问让克里斯回过神来。



哭?



克里斯并未流泪,甚至已经忘却如何流泪。他有堆积如山的事情要记,不需要没有助益的能力。



我吗?怎么可能。克里斯耸肩嗤笑。不过,我也想过能哭的话该有多好对了,你肚子饿了吧?,,



不会



真的吗?嗯,饿了就跟我说吧,反正我有准备一点干粮。



如此说完,克里斯指了指放在一旁的纸袋。他把手伸进纸袋摸索,取出一个约莫拳头大小的面包。



我白天在面包店吃过了,还满好吃的,所以就多买了两个



别说了。



薇妮雅焦躁的声音阻止了克里斯的话语。



为什么要摆出那种普通人的态度?既然是杀手,像个杀手一样就好啦!



尖锐的谴责叱喝声抹杀了克里斯的表情。



明明是杀手、明明是来杀无辜女生的杀人者。为什么为什么要摆出薇妮雅呻吟似的说:那么悲伤的表情



尽管嘴里那么说但她似乎能够体会克里斯的心情。



相同的心灵会出现共鸣,尽管有程度上的差异,但有些表情唯有抱持相同想法的人们才能解读。



这个少年一定是



大姐姐真是有趣的人哪。



克里斯苦笑着收回面包。



难堪的寂静横亘在两人间。



终于



我十岁的时候薇妮雅下定决心呢喃似的娓娓道来。和朋友吵架了。



你要说什么?



薇妮雅无视他的询问,接着又道:



是一个身体孱弱的男生,可是人很温柔喔,我们两人总是玩在一起。因为我没有其他朋友,而他的身体不好,也没办法跟普通男生玩。



你没有朋友?



犹如锐利刀剑般的话语。



薇妮雅顿时紧咬樱唇,才又继续说:



我是飘泊民的混血儿因此大家都敬而远之。表面上没有排挤,但小孩子是很残酷的我经常被人欺负,被人骂杂种。



飘泊民被如此称呼的流浪民族,现在已被世人认同,但直到数十年前为止,他们仍是饱受歧视的族群。



原本是以南方移民的异族为核心,再加上罪犯或因其他理由被城市放逐的人们所组成的集团,因此,为了讨生活,多半从事各种被视为肮脏的职业。



没有歧视他们的人,也只有跟他们际遇相同的佣兵,以及环游四方、不顾世间迂腐常识的部分人士。



他是大企业家的儿子,他父母也把我当作自己的女儿疼爱,可是



薇妮雅话语一滞。



有些事情光回想就苦涩至极,有些记忆但求可以早日遗忘。



有一天,我不小心听见他对我的感觉。



她在阴暗处偶然听见的对话。



周日学校的同学们围着孱弱的少年讪笑,小孩子特有的残酷迫得少年走投无路。



你,喜欢薇妮雅喔?



我上次看到你们俩手牵手耶!



薰死了!你传染到她的臭味啦?



好臭好臭!哈哈哈哈哈



然后他说了,终于说出口了。



谁、谁喜欢那个杂种。



三天后。



少年担心忽然不来找他玩的薇妮雅,在管家的陪伴下来到大熊亭。



薇妮雅未置一词。



只是沉默地摔盘子,一连摔了好几个。



只不过是一句背叛的言语。



如今回想起来,她不知道那句话是否出自他的真心。或许是因为被人取笑自己和薇妮雅的关系,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谎言,但是对于当时年幼的薇妮雅而言,她无法理解少年的那种小男生特有的虚荣与腼腆。



她已无法再单单纯纯、理所当然地信赖他了。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你真的也认为我很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