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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lk Sugar Kiss(1 / 2)



人生不可或缺的有,



营养(Milk)。



娱乐(Sugar)。



情爱(Kiss)♪



◆  ◆  ◆



为了找人商量恋爱烦恼,我的手伸向手机。



因为这内容不能跟家人说,跟朋友商量比较安心。



脑中想着为数不多的朋友,思索着要跟谁商量比较妥当——每个朋友在恋爱上似乎都没什么才能,于是变更成「乱枪打鸟」作战计划。



哔啵哔啵哔啵♪



铃铃铃铃……♪



『喂喂!大姊吗?』



朋友①:罪木静——小静的状况。



她的个性冷静沉着,所以我期待她能给我确实的建议。



『唔,恋爱是吗?这问题很难。若是动物就能跳求爱舞或唱求爱歌,不行的话就放弃找下一个——但人类却很难轻易割舍掉吧。』



喜欢动物的她,无论聊什么都会扯到动物。



『人类毕竟是动物,若喜欢的话还是得直接求爱才行。重要的是吸引力啊吸引力。放胆追爱吧♪这样!』



放胆追爱可是会吃败仗的,所以才想变更作战计划啊。



『我啊……这个,要跟圣她们保密哦……上个星期天跟多加墓先生一起去动物园了——』



既然你们两人都在动物园工作,约会就去动物园以外的地方啊。



『可是,我……我不懂得男人喜欢女生做怎样的打扮,所以看杂志研究过——所以就稍微化了点妆……多加墓先生立刻就察觉到罗!那人以前因受伤导致失明……却这个然后那个,仔细地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呢!真是的,看得人家脸都红了——』



咔嚓!



开始在说自己的恋爱故事所以我挂断电话。



我想听的并非恋爱中人的甜蜜情事。



小静,下次我要整整你,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幸福的。



唔。



哔啵哔啵哔啵♪



铃铃铃铃……♪



『喂?大姊?难得会打来呢——』



朋友②:山口圣——小圣的情况。



日子过得最辛苦,人生经验最丰富……应该是很好的商量对象。



『……恋爱?我不晓得普通的恋爱呢?』



我忘了,这家伙疯狂爱着自己的弟弟。



『大姊喜欢的人是那个吧,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那个,叫做银河吗?』



才不是那种宇宙海盗的名字昵。



银夏。本名是银一……因为觉得很麻烦,所以没有跟朋友提过每个家人间奇妙的立场。



总而言之。



『这样很简单啊——扑倒他,生米煮成熟饭就好了!』



她在说什么?



『因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哦,同住一个屋檐下啊!喜欢的人住在同一个家里哦!不是大好机会吗!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像我,若没有血缘关系就会把阿清……把阿清……像现在替他掏耳朵时还会睡在我的膝盖上姊姊我姊姊我啊,已经忍不住了——』



「你爸妈会难过,别做犯法的事吧?」



咔嚓!



挂断电话。小圣果然没变。



可是……虽说没有血缘关系,好歹还是兄妹——这也是一种烦恼。若我跟小圣一样将错就错的话,心情上也会轻松许多吧。



我叹口气后,照顺序继续「乱枪打鸟」,寻找可商量恋爱烦恼的对象。



朋友③:桃草爱智——小桃的状况。



『不知道。』



咔嚓!



被挂断电话。



真冷淡呢……总觉得小桃一听到我谈银一的事情就会不高兴——她是个比起恋爱更喜欢斗殴的怪人,所以这话题她不太喜欢吧。反省。



朋友④恋町麻衣子——麻衣妹妹的状况。



『大姊大姊大姊大姊啊❤❤❤❤是麻衣子御用的吗是麻衣子御用的吗在深夜里打电话给我的大姊是因为明白麻衣子的心情吧——你想说什么尽量说吧我都会接受哦麻衣子是三百六十五天二十四小时都超~~级热爱大姊哦哦哦哦哦❤❤❤❤❤❤❤❤❤❤❤❤❤❤❤❤❤❤❤❤』



咔嚓!



似乎无法谈下去所以挂电话。



之后麻衣妹妹一直打来,但我没理她。



都怪她害我的家人误会——「千花快从同性爱中醒来吧。」也因此我跟银一间的距离拉得更大——暂时对麻衣妹妹严厉一点吧。我不是故意要对她那么坏哦,但的确很难下得了决心……



而且,该怎么说呢——电话里麻衣妹妹的声音听起来很有劲。这并不是能好好商量恋爱烦恼的气氛。虽然打电话之前便已料想到。



唔,连想要死马当活马医的麻农妹妹也没什么用……我狭窄的交友关系里,想不到能够商量的对象——



「……啊。」



我想到一个人,反正就不抱期待地拨电话。



虽然不是朋友,而且每次见到面都会吵架。



不称我为「大姊」,能以对等的关系肆无忌惮地给予意见的人——只有她了吧。



之前,在那个奇妙的少女心迷宫事件后,误以为我跟她变成朋友的小圣,自顾自地给我她的电话……让我来找找球原万里的电话号码。



我选择登录到手机里的——「万里里」这个名字。



哔啵哔啵哔啵♪



铃铃铃铃……♪



长长的电话铃声后,对方用不耐烦的口气接电话。



『……干嘛啦。』



依然还是如男孩子般沙哑又低沉的声音。



我努力让心平静下来,为避免吵架,静静地打招呼。



「抱歉万里里同学。这么晚打给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嗯,啊。』



万里里似乎也察觉到我的声音不对劲,所以认真地回答。



『等一下。』



锵啦。咚当。咔锵。



传来奇怪的声音。不晓得万里里在做什么?



等了一会儿后,她的声音终于又传来了。



『好,说吧。』



「……你在干嘛?」



『买了罐装咖啡。我正在跑步,现在虽然坐在长椅上——身体变冷的话不好吧?不动就很冷。』



啊,是吗?原来她有这样的习惯啊。



我体重应该大致都瘦回来,所以不跑了。



「真是不受教的家伙。若再被卷入奇怪的迷宫里我可不管罗。」



『你以为我是因为谁才被扯进去的……算了,怎样?』



万里里不去计较之前的事,直接问道。



我喜欢她这种不拘小节的个性,不会记恨的她很有男人作风。但若说她像男子汉,她一定会受伤——所以就不说了。



「嗯,万里里同学……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恋爱烦恼?」



『噗!』



万里里的咖啡大概是喷出来了吧。



『咳咳咳……什、什么?不,这个——之前的迷宫跟你说了老子的烦恼……所以这次换老子听听你的烦恼,应该不是这样讲啦——那么,为何是恋爱的烦恼?』



「因为其他的朋友都没办法。」



『为何没办法,算了……也是啦,毕竟是那些家伙。』



万里里虽然同情我,但我还是感到不安。



『可是我对恋爱一窍不通哦?只在漫画或小说里看过………』



她看过哦。



『几乎像是别个次元——或另一个世界一样。』



「嗯,也没关系啦。」



只要听听我的烦恼、再给点意见,就算帮了大忙。



「反正棒球打得再差也能当裁判,不会写文章也能当编辑吧?」



『你现在可是同时惹到很多人哦……算了——不过,老子……完全都不晓得你的恋爱情事,所以至少要告诉我你喜欢谁,因为什么事而喜欢对方,现在又是怎样的状况?如何?什么原因?喜欢哪种家伙?』



……没想到竟然她还挺来劲儿的?



「这个嘛——」



我放心了。似乎找到能够好好聊聊的对象。



不过,若万里里一无所知,也没办法开始商量。



我与银一相遇的……那一天。



那是——



◆  ◆  ◆



………



………………



那一天,是庄严肃穆地举行活到一百零七岁的鬼之一族·姬宫本家的最长老——姬宫京子的葬礼。菊花与焚香香气缭绕。大人们全都穿上黑色丧服,每个人脸上都没有笑容,当时我只是个不晓得什么是葬礼的小女孩——姬宫千子,紧张又害怕。



姬宫家的别墅遍及全国。



母亲说小孩碍手碍脚的,所以千子被赶出做为沉重仪式场地的别墅,哭哭啼啼的千子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像是迷路般到处绕来绕去,在旁边的公园一个人抽抽噎噎地哭泣着。



四周一片寂静。



感觉像是——没有任何声音。



一辆接一辆涌上来的车辆。那是姬宫京子生前受过照顾的黑暗世界的人们与相关人士——人数非常庞大,不晓得谁是谁。几乎从未离开过家,几乎算是半软禁在家中的千子,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因而感到莫名的恐惧。



姬宫,鬼之一族。



极尽各种恶劣手段中饱私囊的大富豪。



切开他人的血肉贩售,悲鸣与憎恨也秤斤秤两卖,悄悄贩卖爱与希望——



不择手段地死命赚钱。



沾染鲜血与悲痛的肮脏钱。



无论是这栋别墅、广大的公园、穿的衣服或吃进嘴里的食物。



所有的一切,全都是肮脏的。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姬宫家孩子们,从内心开始腐败——总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鬼。逃不了宿命的锁链,无法适应的弱者只有死路一条。对姬宫家一族而言,连家人也是生意上的对手,没有情分可言,毫不留情地攻击。



这般残酷的生活中,屯积大量压力的他们——认定一族中最年幼的女孩是祭品,透过集体攻击她,就能够平息家族内部的抗争,同时释放罪恶感与烦闷,这就是姬宫家的传统。



姬宫历史下所产生的悲惨祭品。



伤痕累累的少女。



诅咒的稻草人。



孤独——人偶。



当时,在妹妹零子出生之前,担任孤独人偶的是千子。只要一看到就是一顿毒打,什么也没做就被骂得狗血淋头。在日常生活中生命被威胁,受到无情的虐待,挨骂、挨揍、毁坏、受伤、发狂。即使发狂……会被打得更狠,这就是孤独人偶的任务。



那是个足以让幼小少女的心灵封闭起来的环境。



人类的适应力良好,能够让自己适应各种环境。



终于,身为孤独人偶的少女无论被如何虐待都没有感觉,几乎变成真正的人偶。



然而——当时的千子仍残留仅存的人心。



虽然畏缩不前,像是忘了怎么说话似的默然不语,只懂得看人脸色、卑躬屈膝的小孩……被打被骂还是会流泪,这种反应还是个人类。



因此这时的千子正在哭泣。



彷佛证明自己的人性般——一个人哭个不停。



漂亮的洋装被刮破,受伤的身体渗出血,徘徊在空无一人的公园里,因莫名的衡动而哭泣着。双手一直擦、一直擦,眼泪仍流个不停,小小的脸颊因眼泪鼻涕而黏呼呼的,喉咙因哭叫而沙哑……



行驶而过的车子完全没有理睬千子,急奔仪式场地的别墅——千子也没想过要有任何人的安慰,只是觉得很难过,很痛,很痛苦,依本能的情绪在哭。



不相信能够获救。



不相信会有温柔的人。



心里明白再怎么哭都不会有人出手帮助她。



然而。



然而——



千子内心仍相信会有救星的存在。若不期待他人的救助,求助的哭声与泪水也会哭乾才是。千子又在流泪,期待有人能救她,虽然她也很怀疑——



突然发现,眼前站着一个人。



因泪水而一片闪烁的视线中,那人看起来彷佛天使般美丽。



对方是个高个子的青年。或许是因为参加葬礼而身着丧服——自然闪耀着光辉的银色长发垂落下来,扎在脖子附近。虽然外表很中性,但当时一眼就晓得对方是男性,散发出凶悍的感觉。



千子基本上是很怕人的,但这时她因痛苦而想去相信人、依赖人——不晓得是否会被背叛的小孩子,而那青年看起来又如此温柔,因此一股脑儿向他吐露自己的哀伤。



「妈妈打千子。妈妈讨厌千子吗?很讨厌千子吗?千子做了什么坏事吗?好痛哦,好过分哦,嘿嘿。千子被讨厌了吗?被讨厌——」



支离破碎的幼儿话语。



事实上,她的确是个幼童——年龄不满十岁的孩子,要求她有逻辑地描述事情也很怪,她只是将所有感情爆发出来而已。被父母严厉地责骂、殴打,好难过、好痛苦、好难受……仅此而已。



无论是姬宫的本质或孤独人偶的角色。



当时年幼还不懂人事的——过去的姬宫千子。



「听说是鬼之一族,但你还是个人嘛。」



如天使般的他外表虽俊美……口气却很粗鲁。



「很痛苦吧,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被轻轻摸摸头,就觉得很开心,很高兴——



这种程度的关爱就如糖果饼干般的甜。



「千子。」



她拚了命地强调。



「姬宫千子。」



那就是,两人的邂逅。



对他而言只是微不是道的小事,但对千子来说却改变之后的人生——造就出现在的我,命运般的邂逅。



忘不了。



虽然不晓得两人的邂逅有何意义,而因为掉入充满恶意的记忆漩涡中而忽视了这件事,但我绝对……忘不了。



那一天,你所说的话。



抚摸我的,温柔的指尖。



笑脸。



忘不了,永远都忘不了。



「千子妹妹吗?我知道了——也记住了。我啊,只要记住就永远不会忘记。」



他天真地笑说。



现在想起来,或许那气势只是他拚命装出来的。



「千子妹妹若感到害怕、痛苦或寂寞,随时都能依靠我哦。虽然我只是个没什么能力、流氓中的小混混,但至少——让一脸愁容旁徨哭泣的小妹妹,有个可以尽情哭泣的怀抱。」



他明白自己的立场。



如今回想起来那需要何等的勇气,又很悲哀的一句话。



身为正统派黑道——黄樱组的长男,背负着宿命的他,命运已经注定,但却仍努力地想做些什么……他也跟当时的千子一样,在妄念与旧习的漩涡中拚命挣扎。



「我不会要你别哭。哭个过瘾吧,哭够以后再跟大哥哥一起玩。」



世上没有无所依靠的人。



成为乱崎家的一员后,才深深了解到这件事。



当时。



他在想什么呢?承受着怎样的过去,却仍对悲惨的我伸出援手?怎么也无法对独自哭泣的少女置之不理吗?没有开口说要救千子,他说:「一起玩吧。」——对于可以用这样轻松的语气来说话的我,他是怎么想的呢?



他用感觉不到那些伤痛、爽朗的笑容说:



「我叫做黄樱银一,千子妹妹,多多指教。」



他伸出手。



我毫不犹豫地握住那只手。



停止流泪。我——单方面地被救赎。



然而现在。



我想了解他的痛苦,想分担他的伤痛。



银一,我不再是只会哭个不停的小女孩了。



我想要了解……你。



这次换我拭去——你笑容底下隐藏的泪水。



◆  ◆  ◆



奇。



奇怪——?



好像,想到了什么?



由于我的过去……塞满太多的痛苦与哀伤,因此在成长过程中,迳自遗忘过去的事。但似乎不是全部。我的情形与能够将他人的记忆封印起来的雹霞不同,是在无意识中忘掉的——



只要有某个契机就会想起来。



遥远、遥遥远远的儿时记忆,很模糊……好像在那一天,不是只遇到银一就结束了。遇到银一后,发生了某事。应该没有错。将我与银一的相遇蒙上一片薄雾,之后几乎忘记的——某件事。



背部突然泛起寒意。



在维他命C事件中,过去的片段一一浮现出来。



不——或许因为经历了那件事,使脑中的记忆重新翻搅,而挖掘出遥远且几乎被遗忘的记忆……



理由不清楚。



只是单纯回想起来。



那是——



『喂,烂崎家的?怎么了?』



万里里的声音——好远。有某个东西,某个东西循着记忆的丝线爬过来。



或许当时的我还不清楚,还无法理解,所以不记得了……我反刍着脑细胞确实记录起来的那件事。



那是。



什么——



这个记忆是什么?



不——



不死——



不死少女——



◆  ◆  ◆



锵啦。



锵啦锵啦。



我记得——冷冰冰的锁链声。



………



几乎没有其他声音的葬礼场地,回荡着法师敲打木鱼与助祷的声音。由于姬宫的别墅是西式的,总觉得与日式的葬礼搭不起来。漆黑的森林,装饰花圈,来回走动穿丧服的男女——简直跟死者一样。



年幼的千子黏着银一。



虽说要一起玩,但又不知道要玩什么,而且也不擅言词——看来连银一也觉得陪小孩子很吃力。但他并没有抱怨,很有耐心地将谜样葬礼仪式的各种知识,浅显易懂地告诉千子。



化身成异世界的别墅,变得有些可怕。



今天是好天气——天空是蓝色的。



仪式场地很拥挤,令人难以靠近。



这里还有招待用餐的场地,于是,银一带千子去那里。死亡是不洁的,所以神翕关起来。到处都张贴着「忌中」(居丧)的白纸。以小朋友的角度来看,这些奇异的景象都很可怕,但千子因银一在身边而不觉害怕。



明明葬礼是佛教的仪式,却安置神翕还装饰着十字架,看来姬宫家并没有特定的宗教信仰。也是啦,鬼心中怎么可能会有信仰,有替往生者举行葬礼的想法便已够令人惊讶了。



似乎是专为葬礼而建造,有别于周围环境的日式集会场地。走在铺着木地板的悠长走廊上,银一拉开一扇纸门。



吊唁者安静地在用餐。



虽然有人喝酒,却无人喧哗。由于是葬礼,而且几乎都是给姬宫家面子才前来吊唁的那些黑暗世界的人,彷佛互相牵制似的,空气中充满紧张感。



数不出是几坪的大客厅。



挤得水泄不通的黑衣人群。



然而——那里却有个空间几乎没有任何人。



似乎只有那里是与这世界分开。



视线拚命不去看周围的黑道人士,低着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却觉得那里的样子很奇怪。幼小的千子因好奇而踮起脚看来。



然后她哑然失语。



鬼。



竟然有鬼。



「唔、唔。」



千子的双脚颤抖。那是什么啊。那家伙究竟是什么?



在全是黑色与白色丧服的群众里,这个人物格外显眼。



此人的周围没有其他的吊唁者,一个人躺在那里占据了三个人的空间,还将座垫叠起来当作枕头,自酎自饮着日本酒。



发出液体晃动声的酒壶与酒盅。



应该是下酒菜吧,摆着生鱼片的酱油碟子。



撑着上半身背对着我们,从微微开放的拉门眺望着外头景色的那个人——该怎么说呢,看起来像是鬼。



服装是近代服装。比周围的丧服年轻。



穿着原色系的T恤和剪了好几个破洞的牛仔裤。



胸前挂着跟和室不相称的,廉价的念珠十字架。



黑色的头发又长又美丽,散落在榻榻米上看起来很艳丽。



头上——



长出……一对角。



有如公牛的一对角。那正是——鬼的证明。



异形。



其他的吊唁者不知是不晓得该如何应付这怪异的家伙,还是有其他的理由——都没有人看过去。因为没人看,所以千子一瞬间以为是只有自己看得到的幻觉或灵异事件之类的东西。



不过。



在她身边的银一一看到那个人……像是变了个人般立刻朝那边走去。千子很惊讶,却也不知该怎么办,只好跟了过去。



站在鬼的身边并紧握拳头的银一,压低声音厉声问道:



「……你在这里干嘛?」



听到这声音后,鬼才终于发现他——轻轻抬头看着银一,这动作表示此人并非幻觉。对方像是醉了一样空虚的眼睛眨了几下,边打呵欠边懒洋洋地说:



「哦,银少。」



那一瞬间——



锵啦。



锵啦锵啦。



外表看似十几岁的少女,额头长出双角的她——仔细一看,不知为何刚刚都没有发现……双手双脚都被附有锁链的手铐脚颌给拴住。



如此一来便动弹不得



她之所以会躺在这里也能够理解了。毕竟别说靠自己的双脚走路,连坐着都很辛苦吧。



像是危险动物又像是犯人般被束缚住的她——



「帮我跟你父亲说,铐成这样连酒都没办法喝啦。」



然后又打了个呵欠,用跟外表不搭的粗鲁口气说。



没想到银一竟狠狠地瞪着她。



「快回答我的问题,你在这里干嘛……乱命?」



乱命?



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我跟姬宫的京子是旧识啊。」



她像是叫着小时候同伴的名字般,称呼一百零七岁去世,今日举行葬礼的主角姬宫家的最长老。



「而且今天黑暗世界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全都聚集在一起……好多怀念的面孔都来了呢,所以硬叫你老爸带我过来。但洒门也还真是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毛头呢……只要有老娘在,那些多管闲事的笨蛋也会少很多吧。反正受过关照总要回报的啦。」



说到此,叫做乱命的她望向千子。



那是一双深远且历史悠久的眼眸。



「……幸会哦,小姐。」



露出深不可测的笑容,如鬼一般的少女重新自我介绍:



「老娘是黄樱乱命。」



然后郑重其事地说,



「你是银少的女人吗?咦?真可爱呢,银少就拜托你罗!」



「女人」就是指女朋友,当时的我不晓得那个意思。



「咦?啊……是!请多——多指教!」



我认真地回答她并深深低下头。



之后才晓得,偷听我们谈话的那些吊唁者,误以为黑暗世界的黄樱银一是罗莉控的样子。抱歉哦银一。



◆  ◆  ◆



装饰蛋糕。



用这词形容她的外表再贴切不过。异样、不适合葬礼仪式场且超次元的华丽服装。西式礼服缀着奢华的宝石和荷叶边,像是装饰在蛋糕上装饰的草莓与奶油一样,华丽得令人微醺。



若无其事地盛装出席的是——彷佛出现在画中的公主风少女。端正的五宫与金色的卷发,凹凸有致、人偶般的身体。



柔和的微笑,她的名字是姬宫百万子。



我的亲生……姊姊。



之后在维他命C事件中,引起我的杀意,在那个险恶的姬宫家,唯一——没有攻击我的不可思议之人。



态度从容优雅,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她,当时的我——幼小的千子还不觉得她有那么可怕。我因害怕她那股会吞食他人的莫名氛围而想杀死她,是以后的事情。



抓着银一的衣服吓得发抖的千子,当然——立刻就发现她。



「姊姊。」



由于她是个极为显眼的人,一拉开纸门出现时,现场的空气瞬间改变。



因自称黄樱乱命、如鬼一般的少女而气氛紧张的宴会——变得像蜂蜜流过般甜腻。今天是姬宫家最长老的葬礼,场地又在姬宫的别墅……吊唁者都正襟危座,互相寒喧或表示哀悼。



「哎呀,呵呵呵,大家请继续,别在意我。」



外表完全跟和室搭不起来的姊姊,仪态大方地打招呼并走向我们。房间地上排列着摆上酒菜的矮桌,走起路来有点狭窄——但吊唁者全都自动搬开矮桌,空出通道。



姊姊就是有种像这样不容分说、便使他人屈服于她的氛围。



这就是与生俱来的公主架势吧。



由于姬宫百万子突然出现,大家都慌了起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远远围观若我们。银一是第一次见到姊姊吧,所以一脸吃惊的表情。不用说,千子基本上都是害怕家人的——所以僵硬的身体颤抖着。



态度完全没有改变的只有躺在那里的黄樱乱命。



「哦,百万子,好久不见……你还是一副奇妙的打扮啊。」



「啊呀,奇妙吗?第一次有人这样说呢!」



彷佛缺少怒气、哀伤、嫉妒或憎恨等负面感情似的,姊姊的脸上永远都挂着沉稳的笑容。连听到乱命挑衅的言词,都似乎很开心。



「呵呵呵……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罗。『奇妙』这个形容词有『优秀』跟『个性』之类的意思吧,奇妙或奇怪的词汇产生出新的价值呢。」



「算了,随你高兴吧。」



不客气地回道,乱命也笑了起来。



两人似乎是旧识。外表看起来是同年,感觉像是好朋友,而且看起来似乎跟银一同年龄。只有千子被排除在外,感觉很寂寞。



身体转向姊姊——乱命问道:「在这里聊天可以吗?丧家应该有很多事要忙吧?」



「丧家是祖母啊。我只是很闲的遗族之一而已。而且其他人会为了面子而抢着做麻烦的事,我什么都不用做……无所事事哦。像是上香或玉串奉奠(注3)或献花等各种宗教混杂在一起,都搞不清楚了呢。」



她边说边走到千子身边。



「喂,千子妹妹?」



她想摸摸千子的头,千子却怕得躲到银一的身后——指尖因为无处可去而寂寞地发着抖。



看到那表情,心就好痛。



家人很可怕。尤其这时候的千子老是被母亲殴打……



「算了。」



姊姊对千子露出有点困扰的笑容后,视线再看向乱命。



「有件很有趣的事哦。」



「哦!」乱命的态度泰然自若,即使面对鬼之一族姬宫家的女儿也丝毫不畏惧——



「正好,挺无聊的。」



「这样太好了呢。」



姊姊双手合十靠在胸前,灿笑如花……态度轻松,没有恶意也不是故意,只是满不在乎地陈违一个危险的话题。



「收到了预告信。」



注3:日本神道教的礼仪,也就是拿着玉串对神明进行拜礼。



预告信?



「不,应该是……恐吓信。」



姊姊将一脸困惑的千子他们晾在一边,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将藏好的预告侰——或是恐吓——拿出来。



千子下意识挺起身体,凝视着这封信。



当然,对当时的千子来说,里头有不会念的汉字……



信上写着以下的文字。



预告信



杀死不死少女



犯人是Milk



凶器是Sugar



动机是Kiss



REDRUM



「……如何?感觉挺有趣的吧?」



姊姊话中没有一点危机感,反而更加可怕。



开朗、温柔又沉稳。



天真无邪的姊姊。



仔细想想这种毫无恶意,恍如虚假般的美丽,天真无邪……就是之后害我疑心疑鬼,并引起维他命C事件的原因吗?



无论如何。



「啊,为慎重起见我先声明。」



姊姊的口气像是在对沉默不语的千子他们描违有趣漫画似的。



「这并不是真正送来的那封恐吓信,真正的信是葬礼上,该怎么说呢——吊唁者写在奠仪金簿上的那个——对了,是收礼的人发现的……奠仪?他在确认奠仪时,发现这封恐吓信混入其中,好像造成大骚动呢!」



姊姊听起来很开心,咯咯笑着并接着说:



「可是母亲啊,说那一定是恶作剧——就当场把真正的恐吓信烧了。」



若是母亲的确会这么做。



当时的姬宫当家,如烈火般的女性。之后将信赖的十数名干部与家人用日本刀乱刀砍死……应该被怀恨在心吧。既然她是那样的人,就算收到恐吓信也不足为奇,所以不会每一次都很在意吧。



「可是啊,这样就不好玩了。」



姊姊也搞不清楚。



姬宫一族的人——毫无例外全都坏掉了。



「我在预告信被烧掉前偷看到并把内容记下来。上头印的就是这些。所以说,真正的预告信不是手写而是印刷的。」



这样便无法从笔迹推断犯人吧。



而实物被烧掉,也就无法验出指纹。



当时的千子当然并末想到这些事,她只是因为害怕这封诡异的预告信而黏着银一而已。但银一似乎忘了千子的存在——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乱命。



「唔唔……」



乱命感兴趣地仔细端详着预告信。



「原来如此。虽不晓得是恶作剧还是真的,但这危险的内容可不能放过啊……『杀死不死少女』——唔。嘿嘿嘿,老娘才奇怪百万子怎么会特别来找老娘呢,现在终于了了。也就是说这个预告信就是那个……」



既开心又兴奋的模样。



犹如鬼般的笑容。



「信中内容就是要杀死老娘——黄樱乱命嘛。」



她斩钉截铁地说。



姊姊觉得有趣极了,开心地鼓掌拍手。



◆  ◆  ◆



预告信。



杀死不死少女。



不死——少女?



即使到现在,我仍不太清楚这句话的意思或真相,当时年幼的千子更加无法理解,一头雾水,记得当时她只是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情况的发展。



然而。



读着「杀死不死少女」这句话。



黄樱乱命表示——



这是要杀死自己的意思。



亦即,黄樱乱命是不死少女吧……



年幼的千子不是很明白,只得出简单的结论。



不死。



死不了。



不明白——这意思。



人类都会死,很简单就死去。



对在姬宫家长大的千子而言,那是常识。用杀人流下来的血液清洗鲜血,鬼之一族的周围,随时都会出现死亡的漩涡。



那一天也是在姬宫本家如神般君临一切的最长老的葬礼……



不死的生物,不死的人类。



不死的少女……



果真存在吗?



幼小的千子不明白。



乱命看到一脸愕然的千子,笑了起来。



鬼的笑容。



「不过……一直说不死不死的,老娘也不是永世不灭啦。」



她像个老人般「嘿咻」一声坐起来——锵啦锵啦,锵啦锵啦,移动不自由的枷锁,脚打横有点诱人的坐姿。这个姿势,视线刚好与年幼的千子平行。



四目相对。



乱命的双眼令人感受到深沉又悠远。



「像这样。」



铐着手铐的两手锵啦锵啦地将放在一旁的小碟子放到她手中。



然后像在敲蛋似的敲敲自己的头,碟子裂成两片后再用尖尖的碎片——划破自己的脸颊……



鲜血飞溅。



乱命那美丽的脸颊上划出红色的伤痕。



「呀……」



乱命对着尖叫并紧抓着银一的千子——笑了笑。



「抱歉吓到你了。」



脸上的伤痕却逐渐愈合。



脸颊上划得极深的伤痕,如影像倒转般重新愈合——



伤痕消失了。



留下的只剩血迹。



飞溅的红色血液,使得长角少女的美貌显得很凄惨。



「老娘死不了。用一般的方法要不了老娘的命。像是开枪或用日本刀砍,被打被踢——或是被活埋。」



「………」



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何银一的肩膀微微发抖。



千子抬头看他,但银一只凝视着乱命。



他的表情相当落寞。



「若这个预告信是真的,企图杀死金刚不坏之身的老娘……犯人挺来劲儿的嘛——说不定会准备炸弹之类的。老娘或许还是不会死,但会给其他人带来麻烦的……无论是个人或为了黄樱家——老娘都希望能避免波及群众。」



「哇!炸弹,好好玩哦。」



姊姊咯咯笑地,依然没有丝毫紧张厌,好奇地问道:



「可是乱命啊,我从以前就觉得奇怪……为何你死不了呢?真的死不了吗?好好奇哦,好有趣哦——告诉我嘛?」



听到姊姊的话,乱命「嘿嘿嘿」地发出妖怪般的笑声。



「嘿,才不要。老娘讨厌姬宫。」



「什么,你真坏心。」



「上了年纪个性就很乖僻啊。嘿嘿。也罢,老娘没死过也不晓得——」



或许是上了脚铐的脚不平衡,所以用上了手铐的手撑地、支撑着不稳的身体,不死少女……黄樱乱命瞪着预告信。



「写这封预告信的犯人若是认真的话,表示这家伙有自信能杀得了老娘——百万子的话虽然奇怪,但的确挺有趣的。那家伙究竟有什么方法啊?」



「目标又不一定是乱命。」



沉默已久的银一终于开口。不知为何乱命在银一面前说话就畏畏缩缩的,有种退一步的感觉。年幼的千子清楚地感受到。



「但也不表示不是吧。」



乱命连看都不看银一,迳自盯着预告信说。



口气彷佛在斥责一般,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的银一。



「你真是不懂风趣啊……银少。像老娘啊,何时死去都不会后悔地隐居起来了,但日子却过得寂寞又孤单,没半点儿有趣的事,所以偶尔也让老娘尝尝惊险刺激的感觉嘛。百万子也是想让老娘开心,才把预告信拿来给老娘看的。」



对于不死少女的话,鬼之一族的公主嫣然一笑:



「乱命说的没错哦。在没什么开心事的无聊世界里,娱乐要靠自己寻找——那么银一也一起来找找犯人的线索吧!」



乱命招招手,银一臭脸跟着坐在两人旁边。千子像个背后灵般跟着他。她觉得银一似乎很痛苦,为了回报他刚刚的恩情,至少要一直抓着他。



这对年幼的千子来说,已是尽最大的努力。



好不甘心。



「可是,这预告信愈看愈奇怪呢……」



他们当然不是侦探或刑警——只是富豪的女儿与黑道,对于使用头脑的工作并不在行。光读这今人费解的预告信,不可能立即浮现出犯人的样貌。



锁链锵啦锵啦作响,乱命淡淡读出信上内容:



「预告状……杀死不死少女……犯人是Milk,凶器是Sugar,动机是Kiss……这个最后的英文是啥?不会念——嗯……唔……」



「……REDRUM——雷德拉姆吗?」



姊姊也可爱地皱着眉头,唔唔地思索着。



这人也是个认真的家伙。全心全力游玩,认真热爱着娱乐。



「字典里没有所以不知道——但好像在哪里听过呢。是什么呢……啊。」



这时姊姊双手一拍,露出宝石般的笑容说:



「小说的话,有史蒂芬·金的《鬼店》(The Shining)。还有啊,漫画的《金田一少年事件簿》也有登场的样子——若说到电玩就是《异域神兵》(Xenogears)……那个雷德拉姆也有出现吧。明明是RPG却出现恐怖的故事……电玩制作群精心设计的游戏我真是爱死了……啊。」



「百万子、百万子,不一会儿就岔开话题是你的坏习惯哦。」



乱命用厌烦的口气念她,身体摇来摇去发出锵啦锵啦的声音。



「那你说那个雷德什么的是什么东西?有什么意思吗?」



「唔……」



姊姊望向远方,不知是想不起来,还是记忆混乱——说得不清不楚:



「妖怪的名字……吧,就是本事件犯人的名字……写在预告信上的那个,说不定就是寄出预告信的人的名字吧?」



「不记得有个叫雷德什么的想要老娘的命啊?」



乱命认真地回道,姊姊则咯咯笑并继续说下去。



「当然是假名啊。像是开膛手杰克……怪人二十一面相或……Paper-cut(注4)或……怪盗二十三区……之类的?」



姊姊又进入无人能懂的次元里了。



总而言之。



寄出预告信的谜样人物就是雷德拉姆吧?



其实就算不去想名字,毕竟只是用英文字母排列不晓得意思,这单字也没有意思——若只在这个「雷德拉姆」上打转,是无法扩大推理范围的。



重要的是——



注4:上远野浩平的《Soul Drop幽体研究》中出现的凶手。



「犯人是Milk,凶器是Sugar,动机是Kiss。」



乱命指着预告信,感到可疑地眯起眼睛。



「那是什么?完全不晓得是啥东东?」



「一般来想。」



姊姊严肃地表示:



「叫做Milk的人因为想要被某人Kiss所以用Sugar……也就是砂糖杀死乱命吧?」



「砂糖哪杀得了老娘?」



乱命不高兴地锵啦锵啦摇摇身子,又愤恨地说:



「呵,游刃有余的寄信人不晓得是为了提示重点,还是故意扰乱我们而写的吧,应该没什么特别的意义——」



「我不觉得没有意义哦。」



姊姊再度提出卓越的意见。



「若只是要扰乱我们,也太粗糙了。若犯人的目的是杀死乱命,那就别寄预告信偷偷杀不就好了。一看到预告信,乱命就会有所警戒……若是要扰乱我们又如何?若是威胁的话,这样又不恐怖——」



应该说不恐怖还是莫名其妙?



犯人是Milk,凶器是Sugar,动机是Kiss



乱命大概不喜欢思考,愁眉苦脸地喃喃道:



「这样下去也不晓得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暗号……」



「哇,暗号,真好玩!」



姊姊乐不可支地手抵着额头思考着。



「犯人是Milk……MIRUKU(milk的日文发音)——作为暗号的老套手段,像是重新排列或移动个字——KU、KUMIRU、KURUMI、MIKURU……会不会是这种名字的人?唔……MARIKI……MUREKE……就算移动文字也不晓得意思——」



「Milk、牛奶——乳汁?」



同样表情严肃认真思考的银一,突然抬起头。



「Milk……乳汁……也就是CHICHI(注s)?父亲?」



咦?咦?乳汁怎么了吗?银一!



听到初恋对象说出乳汁,千子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千子感到惊慌失措,银一却握紧拳头……



「对,又是……那个家伙!」



银一大声怒骂,什么也没解释就往地上用力一踢,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集会场地跑出去。



注5:日文的乳汁发音为CHICHI,亦即父亲。



脚步声愈来愈远。



望着这里的那些吊唁者惊讶地看着这个年轻的黑道继承人——有点滑稽且杀气凌人的样子。



「……银一,怎么了呢?」



姊姊不解地歪着头,看着我问道。



就算这样看着她,幼小的千子也不明白是怎回事。



嘥一——了然于心的乱命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犯人是Milk——父亲……唉,银少还是没变啊。虽然那种蠢样还挺可爱的——唉,无论是洒门或银少都像是老娘重要的儿子,为何那两人不能和睦相处呢?」



她自言自语着。



不死少女惆怅地叹着气。



「也罢,老娘也没说话的资格……扭曲常理、永生不死的老娘啊,只要活着就会伤害到某人,甚至害对方死亡,而自己也会受伤难过……唉,世间为地狱,活着乃折磨。谁叫老娘就是死不了?」



锁链锵啦锵啦作响,乱命又疲倦地躺下去——



忽然间她看向千子,温柔地笑道:



「小妹妹。你去追那个危险的银少……替老娘看看他好吗?毕竟老娘这样也动不了,百万子那副打扮也不能跑。紧紧追上去——然后抓住他,可以的话紧紧抱住他……去吧。」



我忘记这些事。



毕竟这对当时年幼的千子而言太难懂了。



这是不死少女——黄樱乱命的祈祷。



「世间为地狱,活着乃折磨。一个人承受实在太残酷了。必须要有人在一旁支持……若没有人支持的话,无论多坚强的人都会崩溃。银少的女人啊,银少他很温柔却很脆弱……」



锁链因翻身而锵啦锵啦响。



「你去……支持他吧。」



千子对乱命这虚幻却强而有力的这席话——



即使不明白——



用力点头。



◆  ◆  ◆



黄樱组。



享誉正统派黑道盛名的集团,与讲求眼前利益的那些暴力集团截然不同,遵从古时优良传统与仁义——受到一般大众的尊敬。这样的体制后来虽受到许多的揶揄,但没有人敢正面对如今仍是最大势力的黄樱组表示意见。



只不过——一切只是那时候的事,当时千花还只是个小女孩……



如今的黄樱组已全然迷失——这是黑暗世界一致的见解。



黄樱洒门。



如今的黄樱组当家,当时逐渐露头角的年轻组长……不知为何,他非常厌恶极恶和肮脏事。



说是正统派毕竟仍是黑道。沾满鲜血的集团,刀光血影是家常便饭,赚来的钱大半都是违法的。由于他们是贩卖暴力因此被称之为暴力集团——所谓的黑道正是住在黑暗世界的人,当然无法与这些污秽之事切割。



然而,黄樱洒门却……痛恨这些。



他批判暴力,遇到争执就努力以商量的方式来解决,阻止违法的恶事,与长年——负责这些污秽工作的组织,同样隶属于黄樱门下的桃草组切割,并对其他黑道的作法不断劝说开导。最后。



严重洁癖。



这是赋与黄樱洒门——充满揶揄的通称。



然而。



当时的黄樱洒门并未做得如此干净。



虽然痛苦,虽然难过,仍克尽黑道的职责。



为了什么原因而有所转变呢?



不,是崩坏——



啪!



那是幼小的千子听惯的声音。



受乱命所托,小脚拚命地向前跑,到处寻找银一的千子——听到这声音下意识背脊立刻打颤。



虽然害怕仍瑟缩着身体窥看仪式场地的入口……吊唁者来来往往的屋内状况。



巨幅遗照。



姬宫家的最长老——姬宫京子——一次也没笑过的恐怖面容。



大量的装饰花朵,色彩缤纷跟京子一点也不相配的可爱花朵。



神道教仪式、佛教仪式、基督教仪式、其他各种宗教的仪式。



各个宗教的僧侣、神官或神职人员,都在用自己宗教的方法来送走京子的灵魂——身为一个鬼,却渴望救赎。



真是可怕的执念。



好恶心。



年幼的千子皱眉,因为遗照中京子的眼神凶狠——她努力装作没看见,望着仪式场地。仪式场地里有个白色棺材,里头躺的正是京子的大体……因为太可怕而无法正视。



不过,她寻找的那个人并不在那个方向——不是在做为仪式场地的别墅里,而是千子身边入口处附近。刚刚刺耳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发现预告信的奠仪点收台。



微微残留着纸烧掉的烟灰味道。



负责仪式场地的警力与奠仪点收台的黄樱组——外表严肃的男人与柔弱、纤瘦的人,两人正面瞪视着彼此。



其中一人是银一。



无法与现在的银一联想在一起,彷佛一头没有被锁链绑住、发狂的野兽。他凝视着眼冒怒火的对方,手还摸着被打巴掌的脸颊。



前方,一个男人颤抖着肩膀,彷佛连打了银一的手都嫌脏似的拿离自己的身体,气愤地咬着牙。



他是黄樱——洒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