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衣妹妹破坏魔传说(2 / 2)
「……我懂了。」
凰火温柔地微笑,并摸了一下我的头。
「那么,我们回家开作战会议吧?姊姊。」
◆ ◆ ◆
我们先回到家里,下车后打开玄关的门,我的妹妹、乱崎家的次女——优歌正在哭。
「好冷哦……完全地好冷哦……」
连猫咪也在哭。真稀奇。
「凰火啊,千花啊,该拿优歌怎么办啊……」
怎么回事?这两人在干嘛啊?
这个,因为不太了解现在是什么状况,先拿掉主观意识来描述眼前的景象吧。乱崎家的——玄关走廊。因冬天空气穿过而冷得要命的地板上,优歌妹妹用力地紧抱着猫咪。
怕冷的猫咪全身装戴御寒用具,虽然在室内却连毛帽及手套都戴上了。相对的,优歌妹妹似乎刚从小学放学回家,身上还背着书包,而那是可爱的儿童专用书包。
或许是猫咪出来迎接放学回家的优歌妹妹,然后当场被压倒在地上吧——
猫咪虽然是「母亲」,但在体格上几乎跟优歌妹妹差不多,外表看起来就像是二个小孩在嬉闹。当然,若猫咪认真抵抗的话,轻易就能把优歌妹妹推开,但或许是不想她受伤吧,猫咪并没有抵抗。
猫咪只是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抬头望着一脸愕然的凰火和他抱着的购物袋里的水母还有我,并痛苦地呻吟着。
「快、快救救本姑娘凶华……优歌、优歌她从刚刚就一直抱着本姑娘凶华不放……」
「因为、因为。」
优歌也难得会任性地摇摇头,泪眼汪汪地望着我。
「帝架它……」
帝架是我们家的次男,该怎么说呢,反正就是头狮子。虽然是狮子却会说人话很奇怪,优歌却很溺爱这个「弟弟」。
「帝架它……跟斑斑不知跑到哪里去玩了……不在家里。我的学校又没暖气……好冷哦,所以满心期待回家能抱抱帝架的……」
如诅咒般阴沉的声音,优歌自言自语说:
「既然帝架不在,那我应该要磨蹭谁的毛皮呢……磨磨蹭蹭、磨磨蹭蹭,唉,现在我怎么磨蹭都不够啦……」
唔,还是跟以前一样转眼间就变了个人呢,优歌。虽然优歌是我的亲妹妹,但她脑袋里的东西我就不太清楚了。
总之,状况大致了解。猫咪遇到大灾难了。
「对不起、对不起啊优歌,不能磨磨蹭蹭的母亲真是太对不起你了……我已经道歉了,所以快放了本姑娘凶华吧……好冷,我们进到有开暖气的客厅吧?好不好?」
「不要。再一下下。妈妈的耳朵与尾巴可以享受跟帝架一样磨蹭的感觉……在我完全地满足之前就一直这样吧……」
「算了,虽然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但你感到满足后就要放开她哦,优歌。」
哇噻,凰火放任这个状况就进到客厅了。留下来的猫咪愤恨地呻吟着,优歌仍疑似在感受磨蹭磨蹭的感觉。唉,之前就觉得优歌抱狮子抱得太过火了,好像是患了依存症……不过狮子的背在冬季里的确很舒服。
但现在的情况紧急,于是我跟着凰火前往客厅。
「千、千花,你也可以,快把优歌给我拉开……这已经不是优歌,而是具有黏性的温体动物啦!恶心死了!」
猫咪伸手求救但我迅速避开,手靠在嘴边对她笑了笑。
「呵呵……猫咪这样也很可爱啊。偶尔也要跟家人好好交流一下嘛?」
「千花你这个薄情女!完全不会体谅他人也不温柔亲切的不孝女!你这个少年白!超级巨乳!大奶爆炸后就死翘翘!」
「磨蹭磨蹭……磨蹭磨蹭……不够……」
「喵!」
「再见,你们两个好好培养感情吧?」
于是我挥挥手,芜视于纠缠在一起的母亲与妹妹离开现场。
感情和睦是很美好的事吧?
◆ ◆ ◆
客厅门开放着,凰火突然站在那里不动,我因好奇而透过他身体间的缝隙往室内看去。暖气吹出来的空气轻抚着脸颊,因恐怖与外头的寒冷而冰冷的身体瞬间暖和起来。
客厅里似乎有个变态。
「………」
彷佛遭狂风侵袭般乱七八糟、一片凌乱的室内。电视倒塌,盆栽倾倒,沙发翻了过去。一瞬间——我以为破坏魔麻衣妹妹先我们一步入侵乱崎家,把家里搞得天翻地覆。
「啊,你们回来啦。」
坐在房内中央处的是漆黑的巨体。既是家中三男又是地上最强生物兵器的「弟弟」雹霞。没有眼睛鼻子嘴巴,一片平坦的脸,散发黑亮光泽,具威严的外观,说话的语气与态度很稳重,是乱崎家沉稳的守护神。
雹霞随便打了声招呼后,便重新回到把倒在地上的陌生人捆绑的工作上。
「那是谁……」
那个人我不认识。并不是麻衣妹妹,而是顶上微秃且戴着眼镜的中年男性,南国风的怪异打扮,旁边还躺着诡异的面具与插有骷髅头的拐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变态欧吉桑到底是谁?
「唔。」
雹霞将已经昏过去的变态捆绑好几圈,然后模样可爱地歪着头看着我们。
「绑得太紧血液不流通会使指尖坏死,但若绑太松很容易挣脱逃走,好难哦。千花啊,怎样才能绑得好?千花,你很擅长这种事吧?我杀人的能力有很多,但生抓活人可就难倒我了。」
用的虽是符合年龄的幼童语气,问的却是可怕的内容。我推开一脸不知所措的凰火,走到雹霞身边。散落的瓦砾差点绊到脚,幸好没摔倒。
「雹霞……」
我咳嗽几声,并用姊姊的表情告诉这个大块头弟弟。
「捆绑时不用绑那么多圈,只要绑住重点部位,人类就无法动弹了哦。而且捆绑时,与其用普通的绳子,使用专门绑人的绳子比较不容易挣脱。」
「我说千花啊,你说这种话好吗?看到这种状况,你想对雹霞说的只有这些吗?」
凰火提醒我说,于是我为难地盘起双手。
「这个嘛……说的也是呢,我毕竟是姊姊,所以就算说的话不中听也得听下去哦。雹霞,爱一个人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但用绳子绑人这种行为对你来说还太早……而且对方是中年男性所以画面也不漂亮……」
「千花、千花,『捆绑=爱情表现』是只有包含千花在内的少数人之间才通用的知识哦。」
烦不烦啊,凰火。
「雹霞,发生什么事了?这个人是谁?」
一片凌乱的房间与被捆绑的陌生人。由这个状况自然产生的问题,应该就是这个吧?我也有点混乱了。
雹霞点头后随口应应。
「我也不清楚。」
接着,虽然有点口齿不清,仍把来龙去脉大致说明给我们听。
「这个嘛,当我正在看电视时,这个人突然一边尖声笑着、一边撞破窗户跳进来,由于他二话不说就展开攻击,于是我就打倒他并将他捆绑起来。」
「也就是说,这个人在只有雹霞一个人在家时攻击这里吗……运气还真背呢。这室内之所以会乱成一团,应该就是战斗的结果吧?」
凰火做出总结后,仔细望着倒在地上的男人。
「唔?这个是……」
这张脸有点面熟,凰火想起什么似的皱起眉头。说的也是,我好像也见过他。由于这欧吉桑的脸是大众脸,一下子想不起来——
「唔……唔……」
痛苦呻吟且失去意识的男人似乎苏醒过来,眨眨眼后终于睁开眼睛。同时,放弃磨蹭磨蹭的优歌与一脸倦容的猫咪也进到客厅,一看到乱糟糟的室内与被捆绑的男人,她们果然也吓一大跳。
「哇噻,惨案发生!」
「这是怎么回事……好烦哦有人入侵到家里了吗?闯到乱崎家中?真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喂,凰火,进行公开处刑的准备吧。处刑方式就交给你,本姑娘凶华……相信你的虐杀手段绝不会辜负本姑娘凶华对你的信任……」
清醒过来的男人眼神迅速看向说出变态内容的猫咪——随即放声大叫。脸色苍白,像是生病般全身发抖。
「呀啊啊!猫耳少女!猫耳少女!猫耳少女啊!」
「……」
这个尖叫声彷佛猫耳少女变成恐怖的代名词了,但猫咪不甩他,一脸讶异地皱着脸说:
「你谁啊?好像在哪里见过……」
「啊,我想起来了。」
凰火双手一拍,终于说出男人的名字:
「你不就是咒术师……渡阴木先生吗?」
◆ ◆ ◆
被狂乱家族的人团团包围,全身被捆绑并坐正在中央的渡阴木先生,是个承担某倒霉事件的中小企业社长。脸上不断冒着油汗,还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有点可怜呢,但我并不打算出手救他。
他似乎是在去年七月,那个可怕的孤岛漂流新婚旅行之前,被猫咪给击退的坏人。我跟那件事无关所以不太清楚,但所谓的咒术师就是拥有诅咒和操控他人的技能吧。
听说他因判决而入狱服刑,但却因外星人的骚动而逃狱,就这样逃走的话倒无所谓,但他却跑到狂乱家族的面前,运气真是背到不行。
以捆绑的姿势被质问、威胁的渡阴木,已经吓得不知所措。
在他的正前方,不知为何换穿成女王服的猫咪,一边用力踩踏他的头,一边用极其冷淡的口气问道:
「那么……你来乱崎家究竟想做什么?」
「很抱歉。」
「道歉的话就不必了,快给我解释清楚,你这头笨猪。」
「我是笨猪,很抱歉。」
「不是叫你不要一直道歉嘛?再这样就不踩你罗,笨猪。」
「啊,我说。我会都说出来,所以请您继续踩我的头吧女王大人。」
一开始死都不说的渡阴木,经过猫咪长时间的「说服」之下,也逐渐老实起来。可喜可贺、可喜可贺。顺带一提,这在教育上是不良示范,所以先让优歌与雹霞回到自己的房间。
「其实是……」
脸被猫咪狠狠踩踏着,悲惨地掉着眼泪的渡阴木娓娓道来。哇噻,好想欺负他。连我都想欺负这个人了,他是天生就该被欺负的衰鬼呢,跟初次在鸟哭岛上见面的皮耶尔一样。
「我要向害我入狱的乱崎家所有人报仇……」
咻!猫咪手里的长鞭狠狠往渡阴木身上一抽。
「对不起……对不起……不小心一火起来就冲动行事了……因为、因为,若没有你们出现的话,我一定就能变得幸福,而且想要进行报复不是很平常的事吗!」
咻!
「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你以为你有这个权力报复我们吗?」
「对不起,真是万分抱歉。」
「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笨猪。」
猫咪仔细调教完渡阴木后,回头望着疲累地站原地的凰火。顺带一提,她的脸上戴着奇怪的画具,所以诡异得很。
「凰火,该拿这家伙怎么办?」
「一般都是直接往上通报。」
可是猫咪的服装与行为不大妥当吧?我们家的双亲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看来他只是单纯来报复我们而已,凶华只要威胁他的话,他应该不会再靠近我们家了。若让灵异现象对策局的人带走,也会把他送回监狱里……这应该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吧?」
「说的也是呢,若让他逃走的话,说不定又会替樱井的公司造成麻烦。不过,若照本姑娘凶华的作法,在此要了他的命就能彻底根绝问题。」
比较麻烦的虽是本国的法律。但无论是狂乱家族或猫咪,在各个层面上都跟法律无关吧。渡阴木现在似乎终于了解到复仇的对象有多可怕,脸色苍白地开始解释:
「别……别这样,请放我走吧。我什么都还没有做哦?把这房子搞得乱七八糟的全都是那黑小子弄的,我……无法使用咒术……虽然穿着这种衣服,这拐杖又是咒术的道具,但不知为何没有反应……」
无法使用咒术?他明明是咒术师啊?
感觉这解释有点在呼咙我们,所以无法释怀。
「没错!只要调查就会明白了!我已经不是咒术师,只是个平凡人——完全没有咒力!只是一个没用的糟老头而已啊!所以……」
「但你之前犯过罪却是不争的事实。」
凰火不予理会,冷冰冰地指着客厅门口。
「我已经通报了。」
站在那里的是死神三号。
◆ ◆ ◆
咯咯咯地笑、戴着奇怪面具的女人,是灵异现象对策局行动部代理队长的死神三号,她把渡阴木拖走。看来在拷问之前,凰火便已打电话通报灵异现象对策局了。
我们狂乱家族是受到国家保护的特殊作战执行家族,因此只要有事通报,无论灵异现象对策局或警察或军队都会最优先前来这里。不过,其实也不需要劳师动众,因为单靠猫咪就解决事件。
「……」
我一边收拾凌乱的客厅,一边静静思索着。
这件事并未解决完毕,因为根本的问题尚未处理。目前我应该最优先处理的并非咒术师。
或许这个咒术师,只是将我卷入这个事件的一个要素罢了。我确信如此。什么都还没结束,还有一个对手是我不得不面对的。
我仔细思考。在事物的最底层,无论是多么荒唐的事,都必须毫不犹豫地仔细推敲。
这次的事件是破坏魔,恋町麻衣子事件。
至少对我而言是如此。对家人来说,只要将入侵家中的渡阴木先生击退,事情就算结束。但在我这一边,事件还持续进行中。
没错,我想起来了。
麻衣妹妹最初展现她的怪力之前,袭击她的色狼,正是那个咒术师·渡阴木。既然如此,两者就不会没有关系。当时,在我不知道的某个地方的某个东西,正悄悄启动。
我仔仔细细反刍着从今天早上就发生的异常现象,并挖掘出之前与麻衣妹妹相识的记忆,绞尽脑汁思索着。
我再也不逃了,麻衣妹妹。
虽然我不是坚强的人类,但已不再会卑鄙地对依赖自己的人视而不见。因为我已经改变了——从鬼之一家的姬宫千子变成乱崎千花。
各种想法、记忆与思考,在脑海中翻腾。
我将麻衣妹妹说的一字一句以及渡阴木说的一字一句反覆确认后,终于得到了一个结论。
「原来如此……」
接受这个推理的我满意地点点头,再盯着一起打扫房里的凰火。凰火也察觉到我的视线,一脸「怎么了」地歪着头。
于是,我认真地望着他并表示:
「爸爸,开车吧。我想去见麻衣妹妹。」
嗯,这是针对我个人的事件。若依照本人的推理,这事件应该是最适合由我出马了。
抱歉了,乱崎家的各位。
这一次——轮到我当主角了。
◆ ◆ ◆
五重必杀学园的周围,看起来像是爆炸后的景象。
简直像是有个看不见的大怪兽在发狂,民众四处奔逃,警察与灵异现象对策局则引导民众避难。刚刚凰火通报时只有死神一个人前来家里,想必是因为人员都被分配到此地吧。
话题中的大怪兽——麻衣妹妹或许是累了,她在由一间民房变成的瓦砾堆之中抱膝哭泣着。警察也不晓得该拿她怎么办,只是围在她的四周,举着枪威胁并用扩音器警告她。
我向送我来这里的凰火借来群青色的灵异现象对策局手册,并高举着,然后穿过层层人墙前进。不用说,我当然是个什么职称也没有的普通高中生,但因为是狂乱家族,至少这样的特权是被认可的。
亦即介入所有事件,爱怎样就怎样的特权。
毕竟国家下令下可忤逆或攻击被视为破坏神子孙的乱崎家,所以身为公务人员的警察不会出手干预。当官的也真辛苦呢。
总而言之,我穿过人群,单枪匹马地走到麻衣妹妹身边。周遭的围观群众亢奋地有的尖叫有的欢呼,但我没有理会。那些人嚷嚷着这个女孩究竟是何方神圣,难不成是灵异现象对策局的秘密武器之类的。吵死人了,赶快去避难吧。
「麻衣妹妹。」
麻衣妹妹完全不理周围的骚动,像个婴孩般哇哇大哭。是难过呢?害怕呢?还是不安呢?总之,一直哭表示她的精神状态不好吧。将这样的她放任不管而逃走的人是我。
当然,我并不是她的朋友,只是个没有义务帮助她的外人。
「……大姊。」
虽然是自然演变成这样的称呼的,但是既然如此。
我也就要尽其所能地帮助她。以你姊姊的身分。
过去的我,对那血脉相连的亲生妹妹恨之入骨,不仅没有保护、还重重伤害她。我想重新来过,想要补偿。也许以前做过的事已经无法挽回,但至少不想再重蹈覆辙。
因此我要帮助麻衣妹妹。
我会尽己所能。虽然我只是个不可靠又软弱的大姊。
「大姊啊啊啊啊❤❤❤」
一瞬间,麻衣妹妹像是发现猎物的野兽般、卷起沙尘地冲过来。原本聚在一起的民众全作鸟兽散,架着枪的警官们纷纷绷紧神经。可是,很抱歉,劳烦各位聚集过来,却没有你们出场的分。
「不准动。」
我迅速将藏在怀里的手枪拿出来。刚刚我同时跟凰火借了灵异现象对策局的手册与手枪。虽说是护身用,但还是可以杀死人。就算是遭狼牙棒殴打也不痛不痒的麻衣妹妹,若中枪也不会毫无损伤。
「大、大姊……」
彷佛被电击般的剧烈反应,天真地想要拥抱我的麻衣妹妹脸色苍白地僵在那里。然而,即使被枪口对着,她还是试图靠近我,用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走过来。
我叹口气后,冷冷地威胁她。
「不是叫你不准动吗?我这里有人质哦。」
我对困惑的她轻轻一笑,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枪口抵着自己的太阳穴。
「不准动!若靠过来,我就开枪射自己!」
「啊!好、好过分!真没想到大姊会把大姊当人质!」
「哀号吧!讨饶吧!接着是耳朵!」
「哇啊!我哀号!找讨饶!所以大姊啊!放过大姊的耳朵吧!住手啊大姊!不要射杀大姊啊!」
麻衣妹妹精神错乱了,她当场蹲下、高举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围观群众全都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些人了。
问题在于麻衣妹妹说的话。
不要、不要射杀大姊啊,这句奇怪的话。
若是一般的普通人,可能是因为陷入混乱而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且麻衣妹妹又是个会立刻陷入混乱的女孩子,平时的言行使已疯疯癫癫,所以了解她的人或许不会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却因为此刻麻衣妹妹说的话,而更加确信。
接着做出推理,了然于心地点点头。
「麻衣妹妹。」
枪口没有移动,只是静静对瘫坐在地上的麻衣妹妹说:
「我不能杀害你的身体。」
「……」
麻衣妹妹惊讶地睁大眼睛。
然后不像原本天真的她,用没有力气的声音喃喃说:
「是……是吗?连大姊也不能杀我吗……」
换言之。
虽然有点麻烦,而且全都是我的推测,解释起来很困难。
在恋町麻衣子的认知上,人类并非「人类」一个「个体」,而是「肉体」与「精神」合在一起的「集合体」。虽然我们毫不怀疑地认为「我」是不可分割、坚如盘石般的个体,但对麻衣妹妹而言却是集合体。
可用车子与驾驶者来比喻。
肉体是交通工具,而精神是驾驶者。虽然在别处时,两者是个别独立的存在,但若合在一起便是以「人类」的身分来行动。麻衣妹妹的认知是这样的——应该吧。
她一直反覆说的那句话。
大姊,请杀死我。
当时,她想杀死的「我」并不是恋町麻衣子这个集合体,而是如战车般造成大量破坏的危险「肉体」而已。恋町麻衣子这个人类驾驶的「精神」,无法控制破坏魔的「肉体」,因此才如此拜托我。
若稍微换个说法——其实麻衣妹妹真正想说的是:
大姊。
请阻止我。
「………」
所以说用稍微正常一点的说法拜托我嘛,害我那么晚才察觉到。
「麻衣妹妹,我想问你一件事。」
晓得没人能阻止自己,而感到受挫的麻衣妹妹,我谨慎地问她:
「麻衣妹妹,麻衣妹妹的身体从以前就这样吗?」
只是用手握紧钢骨就弯曲,光走路就便道路凹陷,如此危险的破坏魔肉体不知何时变成了她的「交通工具」。
「这个嘛……」
麻衣妹妹没精神地低着头说:
「从以前就一直是这样。可是,像这样疯狂暴走其实几年才会发生一次……半兽事件也是,因为当时爆发过,理应能平静一阵子……但在电车中被色狼一摸就无法控制力量……」
唔,原来是这样。
跟我推测的大致上一样。麻衣妹妹的身体天生就是个破坏魔,半兽现象时能够保持人类姿态的,只有投药的人类,与非人类。换言之,麻衣妹妹——应该不是人类,而是怪物之类的。然而,在一般的时候,破坏力并不会发挥出来,能够抑制住过着平凡的生活。
为何会每几年爆发一次呢,依我推测,应该是抑制的能量不慎爆发。就连普通的一般人,只要压力累积过多或忍耐过头,也常常会抓狂。
而这次麻衣妹妹累积的能量之所以会爆发出来,是因为那名咒术师——渡阴木的关系吧。他说已经没有咒术,咒力已消失。这样的话,消失的咒力跑去哪里了呢?
大概是被麻衣妹妹吸收了。
咒力或吸收咒力这些构造,对平凡人的我来说并不了解,所以只能这样推测。因为电车的咸猪手事件,麻衣妹妹暴走并大肆破坏,而渡阴木则失去咒力。这些并非只是偶然的巧合。
对麻衣妹妹是偶然,对渡阴木先生是偶然。不幸的意外,没有人得到好处,但又不是应该要打倒哪个人。
渡阴木被抓了。但从他身上移动的咒力仍在麻衣妹妹的身体。或许一直爆发爆发爆发到能量用尽后,麻衣妹妹也会停下来吧,但等到那时候整个城镇就会完蛋了。
在此时此刻,无法用物理性的方法从外部停止麻衣妹妹。虽然只要杀了她就能停下来,但这样麻衣妹妹太可怜了。
我也想不到能够把害麻衣妹妹暴走的咒力吸出来的方法。
这样就完全没辙了。
「麻衣妹妹,你要压抑自己的力量。」
「哎……」
麻衣妹妹不安地扭着身体。我叹了口气后对她说:
「你要忍耐着不让破坏力爆发。不依靠任何人,单凭自己的意志力,控制这个身体。」
「可是,大姊……」
这样真的很困难吧,既痛苦又辛苦。抑制破坏力暴走或许就跟停止呼吸一样。
然而,这却是唯一不会伤害任何人就能解决的方法。
她只要靠自己的努力就可以了。
不要一直喊着大姊大姊,想要依赖别人,只要用坚强的意志力控制身体即可。
「不可能……」
麻衣妹妹双手撑着地面,斗大的泪水扑簌簌地流下来。
「我从以前就努力过好多遍。我不想破坏,不想暴走——但好像再也压抑不住了……但这跟我的意志无关,身体是可怕的破坏魔,因为我无法阻止我自己,所以只好拜托大姊了。」
她擦去泪水,瞪着我说:
「可是,你竟然说没办法。你至少要好好想一想有没有解决的办法吧。因为大姊是——解决了半兽人事件,很厉害的人啊,所以我以为你能够帮助我。」
说完,那个愤恨的表情顿时消失,只剩下哭个不停的普通女孩子。
「对不起……我说了讨人厌的话。真的……太任性也太惹人厌了。可是……我实在没办法,因为我好笨……也不太会说话——」
彷佛孤单一人待在这世界上,蹲在废墟中的她,毫不隐藏地吐露她内心的想法。
「我也许是个……怪物吧。虽然装成人类的样子,却是个破坏魔。果然还是没办法吧,像我这样的怪物,没办法平凡地生存下去。可是……我究竟做了什么呢?我为何是个怪物呢?为什么会长成这种——会造成大家困扰的身体呢?」
被无情的命运捉弄,感叹着天生不幸的她,我坦白地对她说:
「不,就放着不管吧。」
「放着不管……?」
麻衣一脸愕然,我则闭起眼睛无奈地叹气。受不了,为何我要去帮助这个哭个不停的女孩,做这种不适合我的事情啊。
虽然觉得——好丢脸又好麻烦,烦恼着为何是我。但是,麻衣妹妹,我以鬼的身分被养育成人,还能对别人说这些大道理,表示自己也能够活得很骄傲哦。
「麻衣妹妹,就算你是怪物,这世界也不会禁止你的存在,而且其实周围的人也能够接受你哦。」
我轻轻放下枪,拿出自己的学生手册并紧握着。直接走到麻衣妹妹身边,蹲下来后,轻轻放在害怕破坏一切的她手上。
接着对一脸困惑的麻衣妹妹报以微荚。虽然不擅长笑,但最近也能自然地扬起笑容。
原本是鬼的我,为何会有如此的转变?
「至少,不论你是谁,我都愿意接受你。」
说完后悄悄打开学生手册。
「所以你可以不用再哭了,也不要因为自己是怪物而心情沮丧,你并没有犯下非死不可的重罪。因此,我不会杀你的。」
这件事绝对要对家人保密,我的学生手册里夹着一张照片。那是狂乱家族最初的事件,犯人是我的那个事件过了一阵子后,我成为家族一员时——大家一起合照的照片。
还未习惯所以笑容很僵硬的我被夹在中间,大家一起拍的纪念照。狮子、水母、生物兵器及猫耳少女,都是一堆奇怪的人,却奇迹似的成为一家人,我最爱的狂乱家族。
无论我是怎样的生物或是魔鬼,都一律平等的接受,如此亲切的人们。正因为有这些人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任谁都没有否定他人生存的权利。
无论是怪物、魔鬼或破坏魔。
所以啊,麻衣妹妹,你不用再一直哭个不停了。
虽然在本国,非人类的生物会被强制收留在空骨町,但那样太可怜了,所以我会拜托我的家人,争取让麻衣妹妹留在人类世界里生活的权利。法律只是无聊的规定,不用理会。
若麻衣妹妹的愿望是以人类的身分生活,我想帮她实现那个愿望。因为跟我小时候的愿望一样,因此非常能够体会她的痛苦。
「既然我们同坐一条船,我就会陪你到最后,帮你一起寻找能够正常生活的方法,所以不要再说杀了自己这种傻话。或许你是破坏魔,但跟我的家人比,你正常多了。」
「家人……是照片中所有的人吗?」
麻衣妹妹无力地笑了笑,怔怔地说。
没错,照片里的就是我的家族。既然大家都愿意接受这个全是非人类的团体,那破坏魔算什么啊。安心啦。
我挺起胸膛,而麻衣妹妹边擦拭眼泪边笑着说:
「好厉害。大姊……好开心呢,大姊。我可以……活下去吗?这样的我能够被接受吗?你愿意陪我一起寻找能够正常生活的方法吗?我很笨又没用,没有一件事做得来,所以可能会很辛苦哦?」
「辛苦,我已经很习惯了。」
别说这么多了,我想快点结束然后回家。外面好冷。而且这只是——小小的事件,一个女孩凶烦恼困惑而不小心抓狂的寻常事件。
对我们来说啦。
「所以别哭了,可爱的脸要哭花罗——小猫咪?」
我开玩笑地摸摸她的头发,但几秒后就发现这动作真是失策。
「大、大……」
麻衣妹妹的脸像是熟透的苹果般涨红着,用力紧抱一时大意的我!
「大姊大姊大姊大姊大姊大姊啊啊啊❤❤❤❤❤❤❤❤」
啪叽啪叽啪叽啪叽!
「哇——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
我与破坏魔麻衣妹妹的小小事件终于结束。此刻的我浑然不知,今后麻衣妹妹这个小女孩仍会给我带来大麻烦。
只是,因为麻衣妹妹激动的爱的拥抱,全身骨头都碎掉的我——
入院治疗二个星期才痊愈,所以恋爱少女的圣战——情人节,我是在睡梦中度过的……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指的是麻衣妹妹哦。
反正就这样啦。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