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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因为可怜所以可爱(2 / 2)




我犹豫片刻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津村知抄挽住了我的胳膊。我在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松了口气的同时,我已将目光投向大口口。身穿防尘短大衣、手棒粉色、黄色两束玫瑰的男人已经推门进来了。



大泽先生(请原谅我这样称呼他)直接将两束鲜花放在门口的桌子上,对着爱和美里开玩笑说:两位休息一下怎么样?接下来交给我看店就好了!



说什么看店呀?又不是点心屋。爱笑着小声嘟囔。



我拉着津村知沙准备快速逃离。经过桌子的时候,大泽先生像对待普通客人一样反射性地微微鞠了一躬,抬起头准备送客时愣住了。



我想就这样闭上眼睛算了。但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咦?津村?大泽先生说着,很自然地将目光转向我这边,然后很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你弟弟?反正不是你男朋友吧。不是有田坂在么?



这一瞬间我觉得浑身的血都像是凝固了似的,总之所有的毛孔在瞬间都闭上了就是我当时的感受。我开始觉得头晕。



在我听到津村知沙的回答之前,我觉得自己的意识模糊,似乎已经过了很久的样子。当然,实际上津村知沙应该是马上作出了答复。



讨厌啦,才不是弟弟。是我们系的学弟,对插画很感兴趣的孩子。



孩子?他再怎么比你小,也不至于是个孩子吧。大泽先生一边笑一边向我看过来。慌忙之中,我只能以啊!我是杜崎,您好!这种不知所云的话应付。大概是因为在很多年长的人眼里,我们这一代年轻人都不太懂得礼数,所以我的身份并未遭到置疑。



大泽先生回过身对桌子另一侧的大泽美里介织这位是我在学校社团的学妹。当时妈妈去世的时候社团不是还特意送来花圈的么?



美里像是记起来的样子,微笑着给津村知沙鞠了一躬:当时让您费心了。真是非常感谢。



哪里哪里,我只不过是代表而已。之前他很照顾我们,这也是应该的虽然津村知沙的这番寒暄恰到好处,但我却听得肝直颤。



终于,津村知沙露出那种招牌式的笑容,冲着大泽先生说:我们准备回去了。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到你。那么,告辞了。然后用一种可怕的笑容示意过干吃惊的我,要走了哦,杜崎。当然,不用她说,我早就想走了。这个男人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态当着自己新婚妻子的面,和以前的交往对象如此自然地交谈呢?我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虽然我觉得我和津村知沙应该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过看来大泽先生并不这么想。



那个、会不会津村知沙有点为难的样子。



能不能在外面稍等我一下。是那种学长对学妹的亲切口吻。在大泽先生转身和爱妻说话的时候,我们只好推开们站在外面等他。



津村知沙攥着书包的肩带,背对着space北青山好奇地环视着四周。



不过在我看来,她的眼中闪烁着的全是兴奋。



过了一会,大泽先生走出来,一边对我们说着前面右拐的地方有个茶馆,那里的可丽饼非常好吃一边向那个方向走去。这期间他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于是转过身,看到隔着玻璃对自己招手的爱妻美里温柔地笑容。于是大泽先生也微微躬了躬身子,一边苦笑一边向爱妻挥了挥手。



津村知沙见状,赶紧对大泽美里示意以微笑。对于这样的大人世界,我无话可说。



在拐弯处,津村知沙停住脚步。在她前面几步之遥的大泽先生回过头问道:怎么了?不想吃可丽饼?



我回去了。本来这次来也不是来见你的,只是在杂志上看到个展的宣传才



嗯大泽先生看看站在津村知沙影子中的我,不解地挠了挠后脑勺,然后困惑地笑着问:是想来看看美里么?



虽然我只能看见津村知沙的背面,但从她头部以及肩膀的细微动作不难看出,她对大泽先生提出的问题作出了肯定的答复。



那就是说,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啊。



我们也就刚走了一、两分钟,距离大泽先生妻子的个展地点并没有多远。大泽先生的这个反应虽然毫不客气却正义凛然,并没有类似你这样做我会很难堪的。你到底想干什么之类的责问。但这反而让我怀疑他真正的目的。



他应该知道津村知沙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来看展览的,也肯定非常清楚津村知沙之所以作出这种过激行动,是因为分手并没有使她忘记自己。他是在清楚所有一切的基础上站在现在这个地方的。



那你回去了?大泽先生问。



我忽然觉得这个人之前是不是担任过选拔新人的领导呢?竟然可以如此准确地洞察对方的意图并在交谈中争取主动性。如果对方说不回去就继续前往茶店。如果对方闹别扭就返回妻子的展览会场。就算两人的关系被妻子知道,他也一定会露出那种可怜的表情,结果以女方的妥协告终。



他的态度让我觉得,如果因为这件事使得自己和美里的关系破裂,他会认为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而且进一步讲,就算真的和美里玩完,他也不会和津村知沙再有进一步发展了。



正是因为自己已经做好这种心理准备,才会对津村知沙如此宽容吧。而且我能够感觉到,他这完全是出于对津村知沙的同情。



因为觉得她可怜,所以才会同情她,才会这样宽容她。但是被自己喜欢的男人同情,实在是件令人难过的事情吧。而我也只能干站在旁边静观其变。



回去了。



那好吧。大泽向着来时的方向迈开步子,在和津村知沙错身的瞬间,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走到我身旁,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虽然他是津村知沙所在社团的学长,但从广义上讲也算是我的学长了。他这一系列动作让我觉得他是个好人,无法恨他。



津村,沿着这条路直走,应该能走到外苑西路。虽然要走一会儿,但我想我们直接去信浓町站吧。



我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向与大泽先生相反的方向走去。我绝对不要再次经过那个玻璃会场了。津村知沙默默地跟上来。



在我快速前进的时候,终于可以仔细回忆一下大泽先生了。第一眼看上去并不觉得特别帅,虽然个子挺高,但现在个高的人多了,不缺他一个。身上穿的西服也不是什么名牌,外面的防尘短大衣襟上也有些污渍。但他给人的感觉很和蔼,平易近人。回想起自己身边的人,记起六年级时同班的一个叫做对马的男生。



津村,那个人是不是有很多同胞兄弟?我稍稍放慢脚步,问身后的津村。津村知沙一直低着头在想什么,似乎并没想到我会主动和她说话,于是抬起头惊讶地唉?了一声。



我是问,大泽先生是不是有很多兄弟?



津村知沙惊讶地眯起眼睛,不过她似乎非常高兴我主动以大泽先生为话题,于是笑了笑。



你怎么知道的?那个人有三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喂,你为什么会觉得他有兄弟?



大概恋爱的女人就会这么有精神吧,我不觉胸口一紧。只要是有关那男人的话题,无论什么内容大概都想听吧。



啊,那个,我只是觉得他很好相处似的。一般这样的人大多是有兄弟的吧。虽然我是长子,不过似乎这个老大当得不是很好。



为什么?



因为是家中的老大,所以经常会对下面的兄弟姐妹呼来唤去,而且会比较有压力吧。倘若弟弟是个不争气的家伙也就罢了,如果弟弟比哥哥厉害,比如擅长体育或者是个万人迷什么的,把自己比下去了,为了挽回颜面多半会利用哥哥的身份压制弟弟,变成一个权威主义者吧。



如果是弟弟呢?那又如何?



很多吧。比如张口闭口就是哥哥啦,或者一被说就反抗,还有就是天天念叨哥哥好厉害,我好崇拜他然后像个跟屁虫一直粘在哥哥身边的撒娇鬼。



那他是哪种类型的?



一定是个被哥哥疼爱并对自己的妹妹关爱有加的人。尽职尽责地充当哥哥的角色,如果有人欺负自己的妹妹一定痛打一顿对方的那种吧。



是么



我和津村知沙并排走着。此时已是黄昏,风变得有点凉.的确到了该穿风衣的季节了。



那个人一定有很多兄弟。所以才会说服父母同意自己过户到现在的婆家当养子。津村知沙一个人自言自语。



养子?



我现在再也不想听到这些烦心事了。可是我并没有拒绝听她说话的理由,所以只好默默地走着。



过户之后又拜托那边的父母把女儿嫁给自己,说什么一见神情。之前我和杜崎一起去过的那个家,那一带就是那个女人父母的土地。是从父母那里借过来的。



我支吾了一声。拜托就此打住吧,我不想再听了。



他那么喜欢那个女人,为什么又对我说我是个好人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津村,这些事情我



对吧。你会这么想吧。差不多去年的这个时候我才听说的。津村知沙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就好像意识到我想打断这个谈话而感到害怕一样,没有预兆地激动起来。



她们结婚一年多了,那个美里却一直没有怀上孩子。虽然现在要孩子是有点早,但那边的父母都很期待,所以就去医院检查了一下。结果没想到问题出在女方身上。虽然并不是绝对怀不上,但似乎相当困难,必须借助药物等其他手段甚至体外受精什么。



因为捂上耳朵是非常不现实的,所以我只能默默地听着。于是很自然地,我想起了那个在会场见到的美人,美得像阿修罗一样超凡脱俗的美人。



大概因为我有好几个年长的表姐吧,所以对于推测女人的年龄我拥有相当的自信。那个大泽美里大概在二十五岁上下,但应该没有超过二十七岁。



这么年轻又这么漂亮,却得知自己生育有向题,对于新婚的她来说应该是个不小的打击吧。虽然表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就算是养子也没关系,因为喜欢才结婚。可是觉得自己喜欢的妻子很可怜,十分可怜,太可怜了而无法相处,才会有外遇吧。



啊!我闷闷地吱了一声,像是在追问对方下面的话。



我和你说过吧,原来我们经常一起去滑雪。他告诉我当时一眼就喜欢上我了。就算被别的女人在背后说三道四也装作不知道。总觉得好可怜。



可怜



那个女人之前的人生都一帆风顺,从来没有受到任何挫折。老天不仅赐予她美貌,还让她拥有这般才能,所以他说希望不幸永远不要降临到她身上,希望她一直幸福,所以就变得很想保妒她。这种男人的心情你明白么?



我赶紧点点头敷衍津村知沙。当然我是没有可能理解的。



但我觉得这一定不是假话。



如果两人确定关系之前涉及这种话题,就像是轻松的说教,而只有两个人的关系发展到一定程度后,才会敞开心扉同对方谈论妻子身体方面的问题,而且在这个时候说的话,全部都是自己的真心话吧。



我大概不明白吧。那种心情、还有美里的心情。觉得太不真实了。所以那之后我才会说出那种话。美里如果生不了孩子,就让我替你生吧。



津村知沙忽然放慢了脚步,但我依旧不管不顾大步向前走着。



他虽然没生气,不过好像受了不小的伤害,默不做声地一直跟在我身后,就像个保镖一样。



津村



我察觉到津村知沙突然停住了脚步,于是回过头来。津村知沙的脸有些抽动。啊,不会是哭了吧。那一瞬间,我强烈地祈祷她不要哭,可还是不行。



泪珠从津村知沙的眼睛里溢出。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好在外苑西路上虽然过往的车辆很多,但行人很少,因此免了很多不必要的尴尬。



那个时候他笑了,对我说,只有知沙才能轻松说出这种话。那个时候我也不明白。难道我说的话那么像是在开玩笑么?后来失去了他的联系,于是我就找到了他公司的电话。



可是见面后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已经和原来不一样了,所以是我主动提出分手的。可分手之后自己乱想了很多事情全是些很真实的情节真麻烦啊。津村知沙捂着脸说,是我做得不对么?



津村的声音真的被泪水淹没了。我紧握着双手,手心已经全被汗浸湿了。



那个人真的很温柔,就算我耍脾气也不会生气,永远都笑呵呵的。如果可怜还能笑得出来吗?



这个



可怜到底指的是什么?是因为可怜所以才会对我温柔么?唯道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么?



津村知沙一边抽泣一边问我。也许这些话是准备对大泽先生说的,可是没能来得及说出口就再次分开了。



也许当初分开的时候并没料到分开的感觉如此真实吧。交往的时候,她大概一直把自己当作是主动勾引有妇之夫的女人吧。虽然才貌双全,却在新婚不久后被告知没有生育能力的美里的痛苦,以及陪在她身边的大泽先生的痛苦,律村知沙都完全不明白。她也没有必要明白。



这一点也许多少可以称得上是可怜吧。



那个时候,我终于第一次理解大泽先生说的话了。没错,津村知沙的确很可怜,因为可怜所以大泽先生才会对她百般忍让,温柔待她。面对律村知沙只能说这么多的大泽先生的心情,我终于理解了。于是我对津村知沙说:津村,以后不要再见面了。也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



拜托你了,不要再对我说教了!



像是之前压抑的感情一下子爆发了似的,津村知沙捂着脸大叫到。因为声音已经哽咽,所以听起有些凄惨。



我知道自己是个傻瓜!虽然知道,但我还是不想被别人这么说。你不可以批评我!你只要说,我是个美人,我很喜欢他就好了!



真是乱说一通。不过我本来就常常扮演这种被人乱指责一通的角色。津村知沙突然抬起头,开始摆弄自己的书包。虽然拿出手绢擤了擤鼻涕,可是睫毛膏已经都脱落了。



她一边擤着鼻子,一边转向马路,突然伸出了手。我仔细一看,远处一辆计程车缓缓驶来。津村知沙快速向路边走去,并迅速翻过了路边的栏杆。虽然穿着套装,可动作相当敏捷。刚才的那辆计程车此时也已经稳稳停在她面前,开启了自动门。津村知沙毫不犹豫钻进车并关上了车门,然后透过窗户冲我摆摆手。她的眼睛还红红的,眼眶周围全是黑色的睫毛膏。应该说,之前那张漂亮的脸蛋现在已经全花了。



我目送着计程车远去心想,自己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狼狈的人,看来是被伤害得不轻。虽然很无奈,但津村知沙必须要靠自己振作起来。我对她真的是无能为力。为了津村知沙,我最好什么都不要做。如果说有人能够为她做点什么,那也应该是她非常喜欢的人才对。比如田坂浩一。



就算不是田坂浩一也没关系,只要能出现这样一个人就好了。我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就像大泽先生一样,默默地祈祷。



但很抱歉,那个人一定不是我。



一阵冷风吹过,我慌忙竖起衣领。这个时候该轮到BURBERRY夹克出场了。我一边想着这种无聊的事情,一边向车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