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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1 / 2)





  修弘哲盯着眼前的绣鞋,不知为何有些想要抬头。他忍住了,回答道:“属下追到一处烟花之所,失了那贼人的踪迹。现已将那楼里的上下人等一体锁拿,等候审问。”

  “唔。”燕灼华淡淡应了一声,良久没有说话。

  修弘哲终于乍着胆子,窥了她一眼,却见她斜靠在抱枕上、正盯着西厢的青布帘发呆。

  燕灼华察觉到他的目光,只做不知,开口道:“你做的很好。只是全城戒严却也不必了。”

  “殿下的意思是……?”

  “这一城上下千万人家,每日烧柴吃粮,不都要从城外的乡民挑着货物来卖?秽物处理,不也要从城里运出去?”燕灼华淡淡的,语气也没什么情绪,“又不是起了战乱,贼人也并没有刺伤了本殿,不到需要戒严的程度。”

  她十岁前有记忆的时光,大半都是在九龙御天殿里,奏折就是她的故事书,父皇与大臣的议政就是她的睡前故事。

  她只是不曾用到这些,却并非忘记了。

  戒严对她而言,不过是嘴皮子上下一碰的事儿;对万千百姓,却是真实而严苛的生活。

  “贼人虽然没有伤到殿下,却是奔着殿下而来……”修弘哲对燕灼华这样的反应,有些惊讶。

  燕灼华淡淡道:“此时可有战乱?”

  “的确没有,但是……”

  “非战时的戒严,按大燕律令,是由羽林卫和总兵发出的?”

  “……不是。”

  “你一定要坚持,那便按照律令做事,先上报朝廷,等朝廷发来旨意,你再行事便是。”燕灼华淡淡的,看入修弘哲的眼睛,示意这段对话到此为止。

  修弘哲知道长公主殿下这是有些耍无赖了,她就是不同意这事儿。他无奈地起身退下,挑帘而出的时候,听到里面的侍女同长公主殿下说话。

  “殿下不是向来疼爱十七公子的么?这会儿为了十七公子,小小一个南安城戒严两天又算得了什么?”说话的是丹珠儿,她虽然平时看十七不惯,这会儿却好像很为十七打抱不平起来。

  只是燕灼华熟知她的心思,知道她不过是担心那贼人又来,打着为了十七的名号想不择手段揪出贼人——还不是方才听了她和修弘哲的对话,知道拿殿下自己来劝肯定劝不动,所以从十七处入手。

  虽然是出于一片爱护她的心意,燕灼华却不喜欢身边的人有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她冷淡道:“我便是再疼爱他,他也有他的身份。”

  丹珠儿见她冷了脸,也有点害怕,忙挠挠头道:“殿下说的是,为了一个玉奴,就全城戒严,那成什么样子了?”

  绿檀听着这话不像,殿下对十七公子的心思,那是殿下怎么说他损他甚至罚他都行,可万万容不得旁人来说他损他;抬眼一看,殿下果然彻底黑脸了。

  “去看看十七公子那边怎么样了,问下黑黑戈及神医那里可有什么需要的……”绿檀一面说着,一面推着丹珠儿往西厢走。

  丹珠儿见气氛不对,也顺着绿檀的话音,逃了出来。

  西厢的青布帘内,以黑黑戈及为首的一众大夫,正争分夺秒地抢救着十七的生命。

  *******

  已是午夜,黑黑戈及还没有从西厢走出来。

  绿檀端了一碟细点心,款款地劝燕灼华,“殿下,您好歹吃点东西吧。这一日奔波,晚膳也不曾用,等十七公子好起来,您却饿坏了身子——那可怎么是好?”

  燕灼华只是坐在窗边看雨,也不说话,也不摇头。

  她倒不是故意不吃,好像要做出这幅样子。

  她其实很讨厌给人看到自己这幅样子。

  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这是太过软弱的表现。

  燕灼华定定地望着雨幕中的虚空,但是她真的吃不下、睡不着。只要一张开嘴,仿佛就又能闻到那铁锈般的血腥气;只要一闭上眼,仿佛又能看到他躺在青砖地上,胸口破了个棱形的洞,鲜血汩汩地涌出来——她用手去挡,却只感到指间湿·滑黏·腻,像无数条细小的毒蛇绕过……

  重生一世,她究竟改变了什么呢?

  燕灼华细细地想,好让自己不要觉得活着没有意义。

  上一世这个时候,她在做什么?仿佛已经跟宋元澈议亲了吧。

  上一世她没有来南安,宋家族长宋老爷子就动身去了大都,然后宋元澈对她的态度就大为改变,从原来的时而冷清时而暧昧,变得温柔体贴起来。

  上一世这个时候的十七呢,他在做什么?

  燕灼华皱起眉头,抱膝坐在窗边,努力地回想;却发现记忆深处是一片空白。上一世她察觉宋元澈不喜欢十七,是啊,谁会喜欢一个与自己容貌颇为相似的玉奴时时刻刻出现在自己眼前呢?便譬如有个与她容貌相似的侍女在宋元澈身边,她定然也不会喜欢。

  大约是为了不让宋元澈生气,她打发十七去了别处。

  已经记不得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十七在哪里,又在做什么了。

  只是后来她大婚,十七作为她的私产,还是跟着一起到了她和宋元澈新婚的府邸。不过也只是混在下人堆里,充当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甲乙丙罢了。

  新婚第二天见过公婆,婆婆小姜氏即刻便回了南安。

  记得她那时候惴惴不安的,却偏要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一副嚣张的口吻问宋元澈,“怎么才见了一面就急匆匆走啦?我是老虎,会吃人么?”

  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明亮的月光下,他负手立在花阴里,浅笑道:“你若是老虎,也是一只胭脂虎。”

  燕灼华抱住脑袋,把自己缩成一团。

  那时候的十七呢?他在哪里,过得好么,眼睛看不到,有没有受欺负呢?

  她把头深深埋在手臂间,滚烫的泪水慢慢浸透柔软的衣衫。

  这一世,她明明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了,却好像……并没有能让他过得更好一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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