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谨拍拍他的肩膀，浅笑着将手里的烟递给他，徐凌低头，不知该不该接过来。

  “怕我下毒吗？”颜谨淡淡地说，“放心吧学长，我记得你嗜烟如命，那么不用我费心思，尼古丁就足够杀死你了。”

  这一声“学长”可把徐凌叫慌了，他手足无措外加十分尴尬地说：“啊，谢谢。”

  他接过了烟。

  颜谨双手抄进兜里，他穿着厚重的呢子大衣，里面是雪白的衬衫，他戴着表，随意扫了一眼，十分散漫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们长话短说。”

  徐凌夹着烟的手在颤抖，他背到了身后，垂着眼看向别处：“你在电话里说要跟我说一些事，我也很好奇你要说什么。但郁风，说之前我想跟你解释一下，当年我也是被逼的，都是陈熠和米菲让我干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颜谨挑起眉，循循善诱道：“哦？是吗？那你是站在我这边儿的了？”

  徐凌立刻说：“当然了！”

  看了米菲的下场，还有颜谨如今的成就，傻子才会和他站在对立面。

  他必然已经有了周密的计划，否则怎么会打草惊蛇呢？

  与其说徐凌已经陷入深深的恐惧中，倒不如说，他被自己的记忆和愧疚吓死了。

  “我一直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你看，我之前还把他们那些照片寄给你了不是吗？你有收到吗？”他努力地想要证明什么，“我从朋友那查到一个公用地址，不知道你是否收到了，但是你放心，我加了密，就算你没收到，别人也不会看见。”

  颜谨随和地说：“我收到了，并且已经看过了。”还用在了米菲身上。

  徐凌松了口气说：“那就好。”他忽然灵光一闪，“对了，之前米菲还让我帮她查你的资料呢，我什么都没说，所以你看，我真是站在你这边的！”

  颜谨笑得非常和蔼，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说：“我当然知道了，我们是站在一起的，他们才是罪有应得的，对吗？”

  “对对！你说的太对了！”徐凌脸上露出微笑。

  “那你肯定会协助我，让他们得到报应了，对吗？”

  徐凌几乎毫不犹豫：“当然！郁风你放心吧，你打了电话让我不要联系别人之后我就没接陈熠的电话，还把他拉黑了，你看——”他举着手机给颜谨看黑名单，里面有许多陈熠的电话和短信，虽然只看了一眼，可颜谨已经抓到了重点。

  “你告诉了他我的身份。”他淡漠地说。

  徐凌开始慌了：“我当时心里太乱了，我太紧张了，你要相信我郁风，我真的后悔了，我不会和他们联系的！”

  颜谨没说话，转开头看向江面，心里对一切都已经有了想法。

  到底是理亏和做错事的一方，在东窗事发的时候，最担心的是自己的罪行被揭露，然后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如今媒体和互联网比十年前可要发达太多，一个人做了什么令人发指的事，几乎全国的人都能知道，网络暴力让你根本无法正常生活，这就是为什么徐凌会如此害怕。他已经十分肯定颜谨有了计划，并且有充足的证据证明当年是他们合伙诽谤他，谋取不正当利益。他完全可以向他们索赔，甚至是公开道歉，恢复名誉、更甚至，他可以报警，立案起诉，他们还将面临牢狱之灾。

  为这种事公开道歉，简直和把自己扔在大众面前凌迟没有区别，徐凌从事着娱乐行业，更了解负面新闻的伤害性，也更加不想去坐牢，所以此时此刻，他无法做出第二个选择，因为那比主动找颜谨道歉和解的胜算更低。

  他一向不喜欢冒险，这辈子唯一的一次冒险，给他的未来埋下了无法磨灭的隐患。

  “郁风，对不起，我错了，我跟你道歉。”因为颜谨迟迟不开口，徐凌开始不断地自说自话，“我真的错了，我反省了十年，你相信我，我现在非常愧疚，我愿意为我的错误付出任何代价，但是请你，不，求你，不要把用在米菲身上的方法再用在我身上，我真的不想身败名裂！”

  徐凌要跪下，可这是公共场合，颜谨也是公众人物，不可能让他这样。

  他表情不变地拉住了他，他没有下跪成功，迷茫地抬头看着他。

  他淡淡一笑：“好，那你现在回去，跟陈熠联系，装作没和我见过面，看看他要怎么做。”

  徐凌站起来点头说：“没问题，这个我最在行了，我肯定把他的计划全部记下来告诉你。”

  “他的计划？”颜谨不屑道，“徐凌，其实你是他们中最聪明的一个，所以我才找到你。你记住，不管陈熠要做什么，都只是自掘坟墓，他们已经完了，但你很幸运。”他再次拍了拍徐凌的肩膀，徐凌身子晃了一下，险些摔倒。

  颜谨不再看他，抬脚离开，他竖起大衣领子，快步离开外滩，风吹起他的衣袂，他不曾回头。

  成功抓获了犯罪嫌疑人，周寒有了暂时的空闲。可他是个闲不住的人，总要找点别的事做。

  他坐在办公桌后沉默了一会，拿起电话，打给锦城公安局的一个朋友。

  电话很快接通，那边一个男声笑道：“老周啊，难得给我打电话，有什么吩咐？”

  “王队太客气了。”周寒说，“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你呢？”

  “一样。有件事麻烦您。”

  “哦？公事？”

  “算是。我最近发现十年前锦城有一则非常可疑的新闻，可能涉及严重的诽谤罪，被害人的权利受到非常严重的侵害，你能帮我找找那则新闻的全部资料吗？”他顿了顿，“包括那几个当事人的资料，那些我也要。”

  王队有点疑惑地问：“什么新闻？我在锦城这么久，近年来最大的新闻就是洪灾的事儿啊。”

  周寒不曾迟疑，直白说道：“十年前锦城传媒大学一个叫郁风的学生的新闻。”

  元旦假期结束第一天上班，真是个让人十分期待的日子。

  米菲的丑闻一则接一则地被曝出，很显然她已经无法再来上班，这个地方已经没有她的一席之地。

  在米菲的丑闻涉及到江城卫视的第一时间，秦部长已经通过官方微博把发言稿登了出去。

  在对外稿件里，米菲几号入职、入职期间都做了什么，全写得清清楚楚。

  江城电视台还在打码之后刊出了和米菲的劳动合同，里面清晰地标明了，米菲在江城电视台工作期间，不得因个人行为给电视台造成任何负面影响，米菲现在很显然违约了，秦部长表示，电视台将会追究她的违约责任，用法律武器维护台里的利益。

  大家原以为上班后，会看见李主任愁眉苦脸的样子，进办公室时人心惶惶的。

  但是他们似乎想错了，李主任瞧着心情还不错，还张罗着人把米菲的办公室撤掉，将她的东西都收起来交给台里，因为将来要起诉米菲违约，这里面任何东西都可能成为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