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六章(1 / 2)





  第六章

  1

  戈比先生坐在椅子上。他是个小个子的干瘦男人,相貌如此平凡,难以描述,以至于人们会忽略他的存在。

  他聚精会神地盯着一张爪形古董桌的桌脚,发表着意见。在说话的时候,他从不直视人的眼睛。

  “波洛先生,幸好您把名字告诉了我。”他说,“不然的话,您懂的,这会耗费更多的时间。看样子,主要的事实我都掌握了,还有些边边角角的传言……总是会有用的。我先从博罗登大楼开始说吧,可以吗?”

  波洛亲切地点点头。

  “那里有很多杂役。”戈比先生对着壁炉烟囱上的钟表说道,“我从他们身上着手,差使了我手下的一两个年轻人。花费不少,但是很值。我不想让人感觉有人在做什么刻意的调查!我是用名字缩写,还是全名?”

  “在这里,您能用全名。”波洛说。

  “克劳迪亚·瑞希-何兰小姐被人交口称赞。她的父亲是议会的议员,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总是上报纸。她是独生女,她做一些秘书工作,是一个正经的姑娘。不参加疯狂的聚会,也不饮酒,不跟那些穿着奇装异服、行为乖僻的人混在一起。跟另外两个姑娘合租一间公寓。第二个姑娘在邦德街的韦德伯恩画廊工作,属于艺术圈的那种类型。和切尔西区的那一帮人鬼混。到处去布置画展和艺术展。

  “第三个姑娘就是你说的那个。她刚搬过来不久。人们对她的普通看法是她有点‘欠缺些什么’。但是这些传言也是不清不楚。有一个做杂役的人是那种爱传闲话的人。给他买上一两杯酒,他就什么都会告诉你!谁酗酒,谁吸毒,谁偷税漏税,谁把现金藏在水箱后面。当然了,你不能全信。但是,有一晚,他听到有什么人用左轮手枪开了一枪。”

  “用左轮手枪开了一枪吗?有人受伤吗?”

  “这件事好像有点存疑。他说,那天晚上他听到一声枪响,他跑了出来,看到一个姑娘,就是那个姑娘,手拿一把左轮手枪站在那里。她看上去有点茫然失措。之后另一个年轻的姑娘,或者事实上是另外两个姑娘一道跑了出来。凯莉小姐(就是那位从事艺术工作的姑娘)说:‘诺玛,你究竟在做什么?’而瑞希-何兰小姐厉声呵斥道:‘闭嘴,行吗?弗朗西丝。不要这么蠢!’她从那个姑娘手中接过左轮手枪说:‘把这个给我。’她把手枪放在自己的背包里,她察觉到这个叫米奇的家伙在那里,就走了过去,笑着说:‘你一定是吓呆了,是吗?’米奇说他确实被吓住了,然后她就说:‘你不必担心。事实上,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子弹上膛了。我们就是无意中闹着玩的。’接着她说:‘总而言之,如果有什么人问你的话,你就告诉他们这里根本什么都没发生。’她继续说:‘来吧,诺玛。’一边说一边扶着她走进了电梯,她们又都上楼去了。”

  “但是米奇说他还是有点迷惑不解。于是他就跑去院子里四处查看了一遍。”

  戈比先生低垂着目光,看着他的笔记本念道:

  “我告诉您,我发现了些什么,真的!我发现一些湿迹。我确定。那是几滴血迹。我用手指捻了捻。我告诉您我是怎么想的吧。有人被射中了,当他要逃走的时候被射中了……我走上楼去,问我是否能问何兰小姐一些事。我跟她说:‘我想有人被射中了,小姐。在院子里,有血迹。’‘天呐。’她说:‘真是荒谬,我想,你明白的。’她说:‘一定是鸽子。’她接着说:‘真是抱歉让你受惊。忘了这件事吧。’她给我塞了五英镑。五英镑,一点都不少!所以,自然了,从那之后我就守口如瓶了。”

  “然后,在又一杯威士忌之后,他又透露了一些信息。‘如果您问我,我想她是对着那个常来她这里的低级的年轻家伙开了一枪。我想她肯定是跟他吵架了,她十分想要开枪打他。我是这么想的,但是多言惹祸。我还是不要再絮叨了。如果有人问我这些事,我会说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戈比先生停住了。

  “真有意思。”波洛说。

  “是的,但是这听起来不像是谎话。除了他似乎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还有一个版本说是有一天晚上,一群年轻的暴徒闯进院子里,在这里拔刀相向,聚众斗殴。”

  “我明白了。”波洛说,“院子里的血迹可能另有来源。”

  “可能那个姑娘跟她的男朋友吵架了,威胁要开枪打他。米奇无意中听到了,把它跟其他的事情混淆了,特别是如果那时有汽车要从院内倒车出去的话,很容易出现这种情况。”

  “是的。”赫尔克里·波洛叹了口气说,“这倒也讲得通。”

  戈比先生翻开笔记本的另一页,挑选好自己的听众。他选择了一个电暖炉。

  “约书亚·雷斯塔里克股份有限公司是一家家族企业,已经经营了上百年。在本市内风评很好,声名在外,但是也没有什么特别受到瞩目的地方。它是由约书亚·雷斯塔里克在1850年建立的。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飞速发展,很快就在海外增加了巨额投资,大部分用在南非、西非和澳大利亚。西蒙和安德鲁·雷斯塔里克是雷斯塔里克家族最后的一代人。大哥西蒙一年前去世了,没有留下子嗣。他的妻子很多年前就去世了。安德鲁·雷斯塔里克看上去是个颇为浮躁的人。虽然人们说他很有才能,但是他却从未把心思放在事业上。之后他跟一个女人私奔了,撇下了妻子和五岁的女儿。他曾去过南非、肯尼亚和其他很多地方。并没有离婚。他的妻子两年前去世了,生前患病多年。安德鲁经常在外旅行,不管他去哪儿,似乎都能赚到很多钱。多是靠授权经营矿产来获利。凡是他所涉足的领域,总是获利颇丰。

  “在他哥哥去世后,他似乎下定决心要安定下来。他再婚了,并且认为是时候弥补一下自己的女儿,给她家庭的温暖。现今,他们跟他舅舅罗德里克·霍斯菲尔德爵士住在一起。这只是暂时的。他的妻子在伦敦各处找房子并不在乎价钱。他们非常富有。”

  波洛叹了口气。“我知道。”他说,“您给我描述的是一个成功的家族的故事!每个人都能赚钱!每个人都有很好的家世,备受尊敬。他们的人际圈子很高端,在商圈也备受赞誉。”

  “但是在这片宁静的天空上却飘着一朵乌云。这家的一个姑娘被人认为‘欠缺些什么’,她跟一个缓刑不止一两次的举止可疑的男朋友鬼混在一起。这个姑娘很有可能试图毒杀她的继母,如果她不是深陷幻觉的话,那她就犯下了严重的罪行!我告诉您,这些事情跟您探查到的这个成功的故事一点都不符合。”

  戈比先生悲伤地摇摇头,有点含糊地说:

  “每个家庭都会出这样的子女。”

  “雷斯塔里克夫人是位年轻的女士。我想她不是之前跟雷斯塔里克先生私奔的那个女人吧?”

  “啊,不是的,那个女人很快就跟他分手了。她是个作恶多端的女人,而且还很难搞。他曾被她迷住,这真是愚蠢极了。”戈比先生合上笔记本,目光里带着询问看向波洛先生。“您还有什么想要我去做的吗?”

  “是的,我想了解关于已经去世的安德鲁·雷斯塔里克夫人的一些事。她总是生病,总是住在疗养院里。是什么类型的疗养院?精神病院吗?”

  “我明白您的意思,波洛先生。”

  “他们家族里有没有精神病史,在双方的家族里?”

  “我会去调查的,波洛先生。”

  戈比先生站起来。“先生,我要告辞了。晚安。”

  戈比先生离开之后,波洛继续沉思。他的眉毛忽上忽下。他满腹疑问。

  随后他拨通了奥利弗夫人的电话。

  “我之前告诉过您,”他说,“要谨慎小心。我再次强调一遍,要非常小心。”

  “小心什么?”奥利弗夫人问道。

  “您自己。我想会有危险。对于那些去他们不受欢迎的地方刺探消息的人。空气中弥漫着谋杀的味道。我不想您遇到这样的事。”

  “你得到了你说的那些可能搜集到的情报了吗?”

  “是的。”波洛说,“我获取了些许情报。多半是谣言和鸡毛蒜皮,但是貌似博罗登大楼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什么类型的事?”

  “院子里有血迹。”波洛说。

  “真的吗?”奥利弗夫人说道,“这像是老式侦探小说的题目。《楼梯上的血迹》。我觉得现今人们更愿意把书名改为《她自寻死路》。”

  “或许院子里并没有血迹。没准儿只是那个爱胡思乱想的爱尔兰杂役编造出来的。”

  “或许是摔碎的牛奶瓶,”奥利弗夫人说,“晚上他没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波洛没有直接回答。

  “那个姑娘以为自己‘或许犯了谋杀罪’。这就是她所说的那桩罪行吗?”

  “你是说她确实射杀了某人吗?”

  “我们或许可以假设她射中了某人,但是不管出于有意还是无意,她没有射中目标。只留下几滴血……就是这样了。没有尸体。”

  “啊,我的天呐。”奥利弗夫人说,“这真是让人困惑。如果那个人还能跑出院子的话,你就不会认为自己杀了他,不是吗?”

  “难说 。”波洛挂断了电话。

  2

  “我很担心。”克劳迪亚·瑞希-何兰说。

  她从咖啡壶里倒出一杯咖啡。弗朗西丝·凯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两位姑娘在公寓的小厨房里吃早餐。克劳迪亚已经打扮停当,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工作。弗朗西丝还穿着睡衣睡裤,她的黑色长发垂在眼睛上。

  “我有些担心诺玛。”克劳迪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