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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2 / 2)


  “我真是一个傻瓜,”她说,“对不起。”

  波洛片刻之间没有说话。他注视着那双清澈的浅褐色眼睛,它们十分镇静地回视着他,使他不禁质疑自己那片刻的怀疑是否不公平。

  他平静地说:“应该尽可能不要动这些东西。每样东西都该保持原样,等待警察前来勘察。”

  这句话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十分微弱,只是一圈不安的涟漪。

  安格卡特尔夫人厌恶地嘀咕着:“当然。我想——是的,警察——”

  那个身穿射击服的男子以一种平静、悦耳,却伴随着苛刻的厌恶的声音说道:“我恐怕,露西,这是不可避免的。”

  在人们逐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那一刻沉默之中,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自信而轻快的脚步声,愉快的、格格不入的说话声。

  亨利·安格卡特尔爵士和米奇·哈德卡斯尔正有说有笑地沿着屋前的那条小路走过来。

  看到了围着游泳池的人群,亨利爵士猛然停下,惊愕地叫道:“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妻子回答道:“格尔达——”她猛然中断,“我的意思是——约翰已经——”

  格尔达用她那平板、困惑的声音说:“约翰受到了枪击,他死了。”

  大家都不敢看她,感到非常困窘。

  接着安格卡特尔夫人迅速地说:“我亲爱的,我认为你最好回去并且……并且躺下来。也许我们最好都回到屋里去?亨利,你和波洛先生可以留在这儿……并等候警察。”

  “我想这样安排最好。”亨利爵士说。他转向格杰恩。“你能不能打个电话给警察分局,格杰恩?就确切地描述一下刚发生的事。等警察到达后,把他们直接领到这儿。”

  格杰恩微微低了一下头,说:“是,亨利爵士。”他的脸色有点发白,但他仍然是最完美的用人。

  那个高个儿的年轻女子说:“来吧,格尔达。”她伸手挽住对方的手臂,领着毫不抗拒的格尔达顺着小路走向主屋。格尔达就好像在梦游一样。格杰恩向后退了一点儿,让她们通过,然后挎着一篮鸡蛋跟在后面。

  亨利爵士猛地转向他的妻子。“好了,露西,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安格卡特尔夫人茫然地摊开了双手,摆出一个可爱的无助姿势。赫尔克里·波洛感受到了她的魅力和吸引力。

  “亲爱的,我也不知道。我原本在鸡舍那边,忽然听到一声枪响,似乎在很近的地方,但我并没多加联想。毕竟,”她向所有的人辩解道,“没有人会这样想!接着,我沿着小路走到游泳池,就看见约翰躺在那儿,格尔达拿着那支左轮手枪站在他旁边。亨莉埃塔和爱德华几乎同时赶到——从那边。”

  她向游泳池较远的一边点点头,那儿有两条穿过树林的小路。

  赫尔克里·波洛清了清嗓子。

  “他们是谁,这个约翰和这个格尔达?如果我可以问的话。”他抱歉地加了一句。

  “哦,当然。”安格卡特尔夫人快速致歉,“我都忘了——但是当有人刚刚被杀害时,没有人会想到给大家作介绍——约翰是约翰·克里斯托,克里斯托医生。格尔达·克里斯托是他的妻子。”

  “那位与克里斯托夫人一起走进房子的女士呢?”

  “我的表妹,亨莉埃塔·萨弗纳克。”

  有人一动,是波洛左边的那个男人极其轻微的地动了一下。

  亨莉埃塔·萨弗纳克,波洛想,他不愿意有人说这个名字——但我还是不可避免地会知道的……

  (“亨莉埃塔!”那个濒死的男人曾说。他说的方式极其古怪,那种方式令波洛记起某件事——某起事件……但是,是什么呢?没关系,他会想起来的。)

  安格卡特尔夫人还在继续说话,决心完成她的社交职责。

  “这是我们的堂弟,爱德华·安格卡特尔。这位是哈德卡斯尔小姐。”

  女主人每介绍一位,波洛就礼貌地鞠躬致意。米奇突然想歇斯底里地大笑,她努力地控制住了自己。

  “现在,亲爱的,”亨利爵士说,“我认为就像你建议的那样,你最好回到房子里去。我要同波洛先生在这儿聊几句。”

  安格卡特尔夫人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我真的希望,”她说,“格尔达已经躺下了。我那样建议正确吗?我当时真的想不出该说些什么。我的意思是,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啊。你该对一个杀了丈夫的女人说些什么呢?”

  她望着他们,似乎希望对她的问题会有某种权威性的答案。

  接着,她沿着那条小路向主屋走去。米奇跟在她身后,爱德华殿后。

  只有波洛和男主人留在了原地。

  亨利爵士清了清嗓子。他似乎有点儿不能确定该说些什么。

  “克里斯托,”最后他评述道,“是一个非常能干的家伙——一个非常能干的家伙。”

  波洛的目光再次落到死者的身上。他仍然有那种古怪的印象,那个死去了的男人比活着的人更具有生命力。

  他感到奇怪,究竟是什么给了他这种印象。

  他礼貌地回复亨利爵士道:“发生这样的悲剧真是非常不幸。”

  “这类事情你比我在行,”亨利爵士说,“我以前从没想过会这么近距离地接触一起谋杀案。但愿到现在为止我没做错什么事吧?”

  “程序非常正确。”波洛说,“你通知了警察,而在他们到达并接管这里之前,我们什么也不能做——除了确保没有人擅动尸体或破坏证据。”

  说出最后一个词时,他向下望着游泳池,能看到那把左轮手枪正躺在水泥的池底,随着蓝色池水的波动而微微颤动。

  这个证据,他想,也许已经在他,赫尔克里·波洛能够阻止之前,被破坏了。

  但也不对——那只是一个意外。

  亨利爵士厌恶地嘀咕着:“你觉得我们是不是必须站在这儿?有一点儿寒意。我想,如果我们到凉亭里去,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波洛已经感受到了脚底的湿气,觉得自己快要打起冷战来,因此高兴地同意了。凉亭座落在游泳池的另一头,与主屋相对,通过它敞开的门,他们可以一览无遗地望见游泳池、尸体,以及通向主屋的那条小路,警察也会从这条路前来。

  凉亭里陈设豪华,摆放着长沙发和漂亮的当地产的厚毯。在一个上了漆的铁几上摆着一个托盘,里面有几个玻璃杯和一玻璃瓶的雪利酒。

  “我很想请你喝一杯,”亨利爵士说,“但我猜想,在警察到来之前最好还是不要动任何东西——虽然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会对这里的东西感兴趣,但还是安全第一。看来格杰恩还没有把鸡尾酒端上来,他在等着你的到来。”

  他们两人谨慎地坐在靠近门口的两张柳条椅里,以便随时观察通向房子的那条小路。

  空气之中弥漫着一种拘束感。在这样的场合,确实很难闲聊。

  波洛打量着凉亭的内部,注意着任何可能令他觉得不同寻常的东西。一条昂贵的白金色狐裘披肩随意地搭在其中一把椅子的靠背上。他不知道它是谁的。它所散发出的那种招摇的富丽堂皇,与目前为止已经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匹配。例如,他无法想象它环绕在安格卡特尔夫人的肩头上。

  这条披肩使他忧虑。它散发出一种混合着奢侈与自我标榜的气息——而这些特征是他迄今为止见到的所有人都缺乏的。

  “我想我们应该可以抽烟吧。”亨利爵士说着,将他的烟盒递向波洛。

  在拿烟之前,波洛嗅了嗅空气。

  法国香水——一种昂贵的法国香水。

  只残留着微微的一丝,但确实有它的气味。这种香味,同样无法与他头脑中的任何一个空幻庄园的住客关联起来。

  当他向前倾身,凑到亨利爵士的打火机前点烟时,波洛的目光落到了一小堆火柴盒上——有六盒——堆放在长沙发边的小茶几上。

  这一细节在他看来,确实是相当的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