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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波洛的调查(2 / 2)


  “但愿如此。”多卡丝愤愤地说,“那我就不指名道姓了,这房子里有这么一个人,没人能受得了他。自从他跨入这个门槛,这个家就暗无天日了。”

  等她平息怒气之后,波洛继续用有条不紊的腔调问道:

  “那么,关于这次争吵,你最开始听到的是什么?”

  “哦,先生,昨天我碰巧经过门厅外面——”

  “什么时候?”

  “我说不准,先生,不过绝对不是喝茶的时候。可能是四点——或者晚那么一点。呃,先生,我说过了,我是碰巧经过,听到里面传来很大、很生气的吵架声。我真的不是故意偷听的,但是——呃,我停在那儿。门关着,可女主人的说话声很尖厉、很清楚,所以我能很真切地听到她说什么。‘你对我撒谎,你骗了我。’她说。我没听到英格尔索普先生是怎么回答的。他的声音很低。但是她接着说,‘你怎么敢这样?我养着你,给你吃给你穿!你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这就是你对我的回报吗!把我们的脸都丢尽了!’我还是没听清他说什么。不过她继续说道,‘你说什么都没用了。我看清了自己的义务。我主意已定,你别以为我怕传扬出去,或者夫妻丑闻这一套能阻止我。’然后,我感觉他们要出来了,就赶紧走了。”

  “你肯定你听到的是英格尔索普先生的声音吗?”

  “哦,是的,先生。还能有谁的声音?”

  “好吧,后来呢?”

  “后来,我又回到门厅,不过什么动静都没了。五点钟,英格尔索普太太按铃要我给她送杯茶——不是吃的——到内室。她的脸色很可怕,看上去那么苍白,而且心烦意乱。‘多卡丝,’她说,‘我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我很难过,太太,’我说,‘喝杯热茶吧,您会感觉好点,太太。”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我不清楚是封信还是一张纸。不过上面有字,她一直盯着它,好像是无法相信上面写的东西。她自言自语着,似乎是忘了我还在那儿:‘这几句话——一切都变了。’她又对我说,‘不要相信男人,多卡丝,他们不配!’我急忙离开了,之后为她送去一杯新沏的浓茶,她向我道了谢,还说喝过之后感觉好些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说,‘夫妻丑闻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多卡丝。要是可能的话,我宁愿保持缄默。’就在那时,卡文迪什太太走进来,所以她没再说什么了。”

  “那封信——不管到底是什么了——她一直拿在手里吗?”

  “是的,先生。”

  “之后她有可能怎么处理那个东西?”

  “这个,我不知道,先生。我猜她把它锁进她的紫色箱子里了。”

  “那是她经常存放重要文件的箱子吗?”

  “是的,先生。每天早上她都带着它下楼,晚上再带上楼。”

  “她的箱子钥匙是什么时候丢的?”

  “昨天午饭时间丢的,先生,她让我仔细找过。为了这件事,她心烦意乱。”

  “她有备用钥匙吗?”

  “哦,是的,先生。”

  多卡丝很好奇地看着波洛,说实话,我也是。怎么老问丢失的钥匙呢?波洛笑了笑。

  “没什么,多卡丝,我的工作就是了解这些事。这是那把丢失的钥匙吗?”他从口袋里掏出在楼上文件箱的锁上发现的那枚钥匙。

  多卡丝的眼珠好像快要瞪出来了。

  “就是这把,先生,没错。可您在哪儿找到它的?我到处都找遍了。”

  “啊,昨天你找的时候那个地方没有钥匙,今天就有了。现在,我们说点别的话题吧。女主人的衣橱里有没有一件深绿色的衣服?”

  多卡丝被这个意外的问题给问蒙了。

  “没有,先生。”

  “你确定吗?”

  “哦,是的,先生。”

  “这房子里有没有人穿绿色的衣服?”

  多卡丝想了想。

  “辛西亚小姐有一件绿色的晚礼服。”

  “深色还是浅色?”

  “浅绿色的,先生;她们说是雪纺绸。”

  “嗯,那不是我想问的。还有别人有绿色的衣服吗?”

  “没有了,先生——我知道的没有了。”

  波洛的脸上完全没有流露出失望或者其他什么表情,他只是说:

  “好,我们不说这个了,说点别的。你的女主人昨天晚上有没有可能吃过安眠药?”

  “昨天晚上没有,先生。我知道她没吃。”

  “你怎么这么肯定?”

  “因为药盒是空的。两天前她吃完了最后一包药粉,之后她没有去开药。”

  “你确定吗?”

  “我确定,先生。”

  “那就清楚了。顺便问一下,昨天你的女主人让你在什么纸上签过名吗?”

  “在纸上签名?没有,先生,”

  “昨天傍晚黑斯廷斯先生和劳伦斯先生进来的时候,发现你的女主人正忙着写信,我猜你不知道这些信是写给谁的吧?”

  “我不知道,先生。傍晚我出门了。也许安妮能告诉您,虽然她是个粗心的女孩,昨天晚上都没有收拾咖啡杯,我一不在这儿就出事。”

  波洛抬起一只手。

  “既然它们还在那儿,多卡丝,请你先不要收拾,我想检查一下。”

  “好的,先生。”

  “昨天傍晚你是几点出门的?”

  “大约六点,先生。”

  “谢谢你,多卡丝,我就问你这么多吧。”他站起身,踱到窗前,“我一直都很喜欢这些花坛,顺便问问,这里雇了几个花匠呢?”

  “现在就三个了,先生。战争以前我们有五个,那时候这儿打理得就像贵族的花园。您那时候能看到就好了,真是美丽的风景。可现在只有老曼宁、小伙子威廉,还有一个穿着马裤之类的新潮女花匠。唉,真是个可怕的年代!”

  “好日子还会有的,多卡丝,不管怎样,希望如此。现在,你能叫安妮来一下吗??”

  “好的,先生。谢谢您,先生。”

  “你怎么知道英格尔索普太太服用安眠药?”多卡丝离开房间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问道,“还有那枚丢失的钥匙和备用钥匙?”

  “一件一件来。说到安眠药,我是通过这个知道的。”他突然拿出一只小纸板盒,是药剂师通常用来装药粉的盒子。

  “你在哪儿找到的?”

  “在英格尔索普太太房间的脸盆架抽屉里。这就是我的第六点。”

  “可是我想,既然两天前已经吃完了,那这个就不重要了吧?”

  “也许不重要,可你没注意到这盒子有何特别吗?”

  我对盒子做了一番严密的检查。

  “没有,我说不出来。”

  “看看这标签。”

  我仔细地念着标签上的字。“‘如需要,睡前服一包。英格尔索普太太。’没有,我没看出有何不妥。”

  “没有药剂师的名字,不是吗?”

  “啊!”我大喊,“没错,这很古怪!”

  “你什么时候见过一个药剂师不印上自己的名字,就给病人这么一盒药?”

  “不,我从没见过。”

  我激动起来,可波洛给我泼了一盆冷水。

  “个中原因其实很简单,别得意了,我的朋友。”

  只听外面一阵嘎嘎声,安妮就要过来了,因此我没来得及说话。

  安妮是个高大的漂亮女孩,明显很激动,也许还带有一种对悲剧的残忍的享受。

  波洛立刻换成一种公事公办的轻松口气,开门见山地说:

  “我找你来,安妮,因为我觉得你能告诉我一些英格尔索普太太昨晚写信的事。一共有几封信?你能告诉我收信人的名字和地址吗?”

  安妮想了想。

  “一共有四封信,先生。一封给霍华德小姐,一封给韦尔斯律师,其他两封,我不记得了,先生——哦,对了,一封是给塔明斯特的晚会筹备人罗斯,还有一封,我忘记了。”

  “再想一想。”波洛鼓励道。

  安妮绞尽脑汁,仍然无济于事。

  “真抱歉,先生,我忘得一干二净。我觉得我没注意这件事。”

  “没关系,”波洛说,脸上没有任何失望的表情,“现在,我想问你点别的。英格尔索普太太的房里有只剩下一点可可的平底锅,她每天晚上都吃这个吗?”

  “是的,先生。每天傍晚都会送到她房间里,晚上她会热一热——她一直喜欢喝那个。”

  “那是什么?纯可可吗?”

  “是的,先生,掺了一点牛奶,一茶匙糖,还有两茶匙朗姆酒。”

  “是谁送去她房间的?”

  “是我,先生。”

  “一直都是你送吗?”

  “是的,先生。“

  “什么时间送?”

  “一般都是在我拉上窗帘的时候。”

  “你直接从厨房拿过去吗?”

  “不,先生,煤气灶总不够用,所以厨师都是在炒晚饭的蔬菜之前做好,然后我就拿着放在弹簧门旁边的桌子上,稍后再送到她房间里去。”

  “弹簧门是在左侧吗?”

  “是的,先生。”

  “那张桌子,在门的这边还是在那边——靠用人的那边?”

  “在这边,先生。”

  “昨天晚上你几点拿过去的?”

  “差不多是七点一刻,先生。”

  “送到英格尔索普太太房间里是几点?”

  “我拉上窗帘的时候,大概是八点钟,我还没把窗帘都拉上,英格尔索普太太就上来睡了。”

  “那么,七点一刻到八点这段时间,可可一直放在左侧那张桌子上吗?”

  “是的,先生。”安妮的脸越来越红了,忽然出人意料地脱口而出,“如果里面放了盐,先生,不是我放的。我从来不把盐放在旁边。”

  “是什么让你想到里面有盐?”波洛问。

  “我看到托盘上有盐,先生。”

  “你在托盘上看到盐了?”

  “是的,好像是粗盐。我拿托盘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但当我端着去女主人房间时,一眼就看见了。我本来应该拿回去让厨师重新做,可当时我很着急,多卡丝又不在,我想也许盐没放进可可里,只是掉在托盘上了,所以我用围裙把盐擦掉,就端进去了。”

  我简直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安妮还不知道自己给我们提供了重要的证据,如果她知道她所说的“粗盐”就是众所周知的致命毒药士的宁,不吓个半死才怪。我惊叹于波洛的镇定。他的自控能力太惊人了。我焦急地期待着他的下一个问题,然而它让我很失望。

  “你走进英格尔索普太太的房间时,通向辛西亚小姐房间的门是闩着的吗?”

  “哦,是的,先生,一直都闩着,从来没打开过。”

  “那通向英格尔索普先生房间的门呢?你有没有注意到也是闩着的吗?”

  安妮迟疑了。

  “我说不准,先生,门是关着的,可我不知道是不是闩着。”

  “你最后离开房间时,英格尔索普太太在你身后闩上门了吗?”

  “不,先生,当时没有,不过我想她后来闩上了。她晚上都会锁门的。就是通向走廊那扇门。”

  “昨天你收拾房间时,有没有发现地板上有蜡烛油?”

  “蜡烛油?哦,没有,先生。英格尔索普太太没有蜡烛,只有一盏台灯。”

  “那么,如果地板上有一大片蜡烛油,你觉得你肯定能看到吗?”

  “是的,先生,而且我会用吸墨纸和熨斗清理干净的。”

  接着,波洛重复了他问多卡丝的那个问题。

  “你的女主人有件绿色的衣服吗?”

  “没有,先生。”

  “斗篷,披肩,还有那件——你管它叫什么来着——上衣外套,都没有吗?”

  “没有绿色的,先生。”

  “这屋子里的其他人呢?”

  安妮想了想。

  “没有,先生。”

  “你肯定吗?”

  “非常肯定。”

  “好!我想了解的就是这些。非常感谢。”

  安妮神色紧张地傻笑了两声,走出了房间,留下大门嘎吱作响。我一直控制的激动情绪爆发了。

  “波洛,”我大喊,“祝贺你!这是个重大的发现。”

  “什么重大的发现?”

  “哎呀,有毒的是可可而不是咖啡,一切都说得通了。可可是半夜喝的,所以凌晨才起作用。”

  “因此你认为这可可——好好听我说,黑斯廷斯,这可可——里面有士的宁吗?”

  “当然!那托盘上的盐,还能是什么?”

  “可能就是盐。”波洛平静地回答道。

  我耸耸肩。要是他打算这么办事的话,就没什么可争论的了。我脑海中不止一次地闪过这种念头:可怜的老波洛年纪越来越大了。幸亏他有个善于接受新事物的脑袋。

  波洛用他那闪烁的眼睛冷静地打量着我。

  “你对我不满意了吧,我的朋友?”

  “亲爱的波洛,”我冷冷地说,“我不会告诉你要怎么做。你有权坚持己见,我也是这样。”

  “一个令人钦佩的观点,”波洛轻快地站起身,说,“现在,这间屋子里的事我已经做完了。对了,角落里那张小点的书桌是谁的?”

  “英格尔索普先生的。”

  “啊!”他想打开书桌上面折叠的盖子,“锁上了。不过也许英格尔索普太太那串钥匙里的其中一枚能打开。”他一只手熟练地转动着钥匙,试了几枚之后,终于满意地喊道:“好啦!这不是开这桌子的钥匙,不过关键时刻能打开。”他把折叠桌面往后一推,快速地扫了一眼摆得整整齐齐的档案文件。让我吃惊的是,他并没有检查这些文件,只是重新锁好书桌,赞许地说道:“显然,这位英格尔索普先生是个有条有理的人!”

  一个“有条有理的人”,在波洛的评价中,这是他能给予的最高赞赏了。

  我感觉,我的朋友在天马行空地聊天时,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的书桌里没有邮票,可也许那儿有。呃,我的朋友?那儿也许有?对——”他环顾四周,“这间内室没能提供更多的信息。给的不多,就这些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扔给我。这是一份很奇怪的文件。一个简单的、肮脏的旧信封,上面有几个潦草的字,很明显是随便写上去的。下面是复印件(见图四):

  图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