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利啊，虽然很遗憾，但达威特阁下在贝鲁塔城……」



「嗯，我知道。虽然我不欣赏那个家伙，但他只有挑酒的眼光很好。那个家伙挑的酒真的很好喝，我只对此感到惋惜。思，真的很惋惜。」



重视家世的达威特，和出身于边境地带玛德洛斯的凯利不可能合得来。



虽然这么说，两人也没有起冲突，而是尽可能避免扯上关系又巧妙合作。



凯利记得达威特基于道义赠送的酒确实很好喝。



「……听说帝国军的总大将是艾雷克，真的吗？」



「嗯，应该是想帮自己加分借以得到帝位吧，他们的志气真了不起。顺带一提，威鲁斯家的臭小子也盛气凌人地打过来，真是的，没有比这更气人的事了。」



帝国境内威鲁斯地带的第七军团指挥官古斯塔夫·威鲁斯中将，是凯利积怨已久的世仇。



凯利守护玛德洛斯地带、古斯塔夫守护威鲁斯地带，双方展开无止尽的争斗。



这是从两百年前持续到现在的染血孽缘，这份仇恨正是凯利他们第五军团，不会对帝国投降的最大原因。



要是古斯塔夫统治威鲁斯地带，肯定会为至今的事情报复，如果立场反过来，凯利同样会这么做。如今彼此的关系不可能漂亮收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样的争斗应该会持续到毁灭对方的都市吧。非得在被杀之前杀掉对方，这是背负人民生命的领主应尽的职责。



据说憎恨的起因是投降的人民遭到杀戮，但已经不晓得哪边的说泫是对的，也没人想知道。无论如何，玛德洛斯家站在王国这边，威鲁斯家站在帝国那边，如此而已。



玛德洛斯人习惯在胸前刺上守护兽的刺青，威鲁斯人在肩部刻上圣鸟。这讽刺地成为识别人种的记号，更加煽动彼此的对立。



「明明已经冬天，他们真的不打算撤退？他们有十万大军，光是维持就很辛苦吧？」



「他们可是精神百倍攻打过来喔，因为是皇太子亲自指挥，是建功的好机会。这边可是将难得开垦好的田地烧掉持续撤退啊，虽然这么说，我们连一粒米都不会给那些家伙吃，我全部烧成焦炭了。现在进入冬天，他们后勤难熬的现在才是真正的对决，让帝国的那些家伙见识地狱吧。」



第五军让帝国军侵略路线上的居民全部避难，在井水下毒，烧掉田地，杀光家畜，不留任何东西给帝国军。



不只是凯利，军官、士兵到人民都抱持相同的想法。被抓到就会遭到凌虐致死，由于非常明白这一点所以没人抗命。



凯利喝光酒之后紧握酒杯，亚尔达也不禁使力。他看着桌上的地图歪过脑袋。



「玛德洛斯西北方是第二要塞、西方是第三要塞、西南方是第四要塞啊。第二要塞在海边，第三要塞是山岳环绕的难关，第四要塞是连结玛德洛斯的最大要隘，而且座落在平原看起来最好打，如果是我就会打这里。」



喜欢正攻法的亚尔达，没多想就指向看似好打的要塞。



虽然没多想，但对方既然拥有大军就肯定没错，没必要刻意攻打难关。有时候也需要抱持损耗的觉悟强行进攻。



凯利断言没问题，他有坚守这里的自信与觉悟。



「这里打造得最坚固，不会被轻易打下的，因为是由我亲自指挥。亚尔达啊，我想让你前往沿海的第二要塞。顺带一提，那里的后方是兵粮储藏库，要是那里被打下，我的第五军与你们的师团就会陷入绝境。怎么样，那里听起来不太妙吧？」



凯利指着建造在海边的第二要塞。这是如同挡在街道中央建造的关卡，难以形容为固若金汤，要是敌方动用攻城兵器应该很难撑下去。



兵粮储藏库设置在这个危险的要塞后方是有原因的，但凯利现在没说明。



「你给了我一个很好的战场，我一定会守下要塞。这次绝对要让王都的家伙认同我的功绩！」



亚尔达咬牙切齿充满志气，凯利打趣地看着他，咧嘴一笑。



他确信这家伙肯定不会接受。彼此是老交情，所以他绝对会激动地打过来。



「哎，亚尔达你别慌张，听我讲完。这工作只有你们能胜任，只能交给降阶的亚尔达中将与可怜的残兵混合师团负责。用你那颗山猪般的脑袋好好听我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知道吗？」



「突然这么正经，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可不能把刚才那番话当成没听到。不只是我，你甚至侮辱我的士兵，如果你讲的只是无聊事，我可不会原谅你！」



「就是啊——」



凯利压低声音，向亚尔达说明击垮帝国军的计策。



讲完整个计策之后，亚尔达正如预料气得以右拳用力殴打凯利，凯利也以头鎚反击，会议室陷入大混乱。



「这是执行计策的必备程序。」



预先被这么吩咐的军官们只有继续怂恿，没有阻止的意思，两名中将一直互殴到满脸瘀青，就像是酒馆里的醉汉打架。



这场闹剧持续到席达莫听到骚动，带着卫兵进来制止。



正如凯利的计划，亚尔达变成乍看之下伤痕累累的外表，不过伤势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不用说，凯利当然也一样。



——数天后的夜晚，雪拉率领的两千骑兵队离开失火的第二要塞，前往帝国军阵地。



骑兵们的马挂着约一百颗王国军士兵的首级，连凯利的二儿子达拉斯·玛德洛斯也被五花大绑位于队里。



他被绳子绑住嘴，脸上留着显眼的瘀青，看起来曾经被施暴。他扭动身体不知道想喊什么，雪拉嫌他吵而戳他的头，他随即安静下来。



他是献给帝国军的礼物，是活祭品。



「卡妲莉娜，差不多了吧？」



「是，周围有斥候的气息，我们应该进入他们的监视范围了。」



「这样啊，那就是按照预定计划了，举起那个吧。」



雪拉向后方骑士指示之后，白布绑在长枪上高举。



这是古今中外皆然的投降方式，也就是高举白旗。雪拉骑兵队显眼地高挂白旗继续进军。



雪拉拿出玛德洛斯的名产鱼干从头开始吸。这种平民食物是盐分来源，因此调味非常重，原本很少单独拿来吃，正确的食用方式是拿来熬煮高汤。



雪拉蹙眉露出好咸的表情。



贴心的卡妲莉娜递出水壶，但雪拉摇头婉拒，从袋子里再拿出一条，这次从尾巴开始含。苦味包覆口腔。



看来似乎是吃上瘾了。



「希望帝国也有好吃的东西。」



「现在这个季节，我觉得别太期待比较好。顺带一提，在威鲁斯地带——」



卡妲莉娜要列举威鲁斯的特产时，步兵杀气腾腾从草丛冲出来，打断她的话。



他们举起火把，像是威吓般以长枪指向骑兵。



雪拉一鼓作气咬碎鱼干，细鱼骨发出沙沙声粉碎，咸味继苦味之后扩散开来，雪拉再度露出好咸的表情。



「停住！叫马停下来！」



「别动！不准动！做出可疑的举动就立刻杀了你们！」



「你们是王国军的人吧！应该知道那面白旗的意思吧！？」



他们纷纷怒吼威吓雪拉等人。



骑兵们心平气和等待雪拉开口，马匹们也没有嘶鸣的意思。



帝国军以疑惑视线观察这群奇妙的骑兵，因为一股来说，想投降的人都是战战兢兢。



帝国军警备巡逻队的指挥官清个喉咙之后大声宣告：



「我们是齐兰德帝国第七军团警备巡逻队！贵官等人前来有什么事？我们可能依照答复的内容发动攻击！麻烦谨慎回答！」



听到对方询问，雪拉让马向前一步，以平静嘹亮的声音回应：



「我是率领尤兹王国混合师团骑兵队的雪拉·札德中校，为了向齐兰德帝国投降，我们在第二要塞放火，抓了玛德洛斯家的人过来。我们想见帝国军的指挥官阁下，我们已经无处可归。」



雪拉示意之后，陪同的骑兵们扔出首级，帝国兵们捡起来调查。



遥远的北方夜空如同渗透般浮现红光，王国军第二要塞附近确实失火了。警备巡逻队的指挥官确认之后，一边提防一边瞪向雪拉。



「……贵官不是玛德洛斯人？」



玛德洛斯人绝对不会投降。如果他们是玛德洛斯人，指挥官打算当场杀掉。帝国第七军团的人大多出身于威鲁斯地带，这个指挥官也是威鲁斯人。



「我出身于中央国境地带，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我知道了。但我们无法判断是否能接受你们投降，接下来我将带领贵官回到大本营，就在那里仔细说明吧，绝对不准打什么鬼主意，我们的兵力不只这些人。」



「感谢，那么麻烦带路。」



「往这里，跟我来吧。」



雪拉催促之后，指挥官带头前进。



架起枪或弓箭的士兵们围着骑兵队摆阵，要是轻举妄动应该会立刻射出弓箭、刺出长枪。雪拉的骑兵们毫不畏惧，默默跟着前进。



白旗不知何时换成描绘凶鸟的黑旗。大概是他们的尊严不允许吧，因为雪拉骑兵队没有败北。帝国兵们完全没发现。



雪拉朝旗帜一瞥，非常愉快般扬起嘴角。



「……真的好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