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选择】(2 / 2)
拳头鸣响,撕裂天空。弹开又相撞的拳头产生出强风,斩断了石板路面,让建筑出现裂痕。
如果奥德拉是刚,那霸王树就是柔。霸王树一面蹭地前后左右移动,同时接下、格档、闪躲奥德拉的拳头。灵活的速度弥补了力量不够的地方。他轻柔地捆住奥德拉的拳头,将好似发黏的手掌打在对方身上。
影响晚了一步到来。冲击最后钻过奥德拉浑厚的肌肉,直接到达体内,而且这股影响──还包含了刚才奥德拉所施予之「冲击」的反射。
「嘎……」
忍耐不住的奥德拉蹬地后退。
艾克蕾尔见他唇边渗血,不由得瞠目结舌。
那个奥德拉居然吐血了!
地表上居然有人能给奥德拉迎头痛击!
奥德拉的内脏或许受到了损伤,他马上就动不了了。他和霸王树保持距离,调整呼吸。
「给我开花啊,奥德拉。」
霸王树以无聊的嗓音催促道:
「还想保留实力,这是在侮辱我吧。」
「……恐怕本大爷还只是个花蕾哪。」
「你的玩笑还是一样不好笑。」
他投以试探般的视线聚睛凝视著奥德拉。
「你在想什么?」
「哦?你以为本大爷还有什么计谋?」
奥德拉自嘲了一番,接著摇摇头。
「但你错了,很遗憾并不是那样。就算是本大爷这样迷人的智者,在你的魔性血Figment面前,计策一类都毫无意义。」
「那么,又是什么?」
「说来话长,看来你不知道,我就告诉你吧。我等天南星的丽血开花不会造成魔性变质。」
艾克蕾尔吃惊地仰望天空,阿札莉亚似乎也注意到了。她们同样看著仍然沐浴在炮火中的飞行船。
把那些船投掷到空中的人,是丽王阿罗卡西亚和她的近亲。
她们开花,以自身的强大臂力把船拋射出去。这与她们本来的异能「血肉之毒Sanguis」是同样的东西,只是能力经过强化,本质上没有改变。
于是,果真──
「天南星之血不过是单纯再单纯地提升自己的力量罢了。要是用那种力量打你,本大爷也无法全身而退,只是这样。」
「……原来如此。」
霸王树声音中愉快的成份消失了。
他似乎已经失去了兴趣,露出十分虚无的乏力眼神。
「看来没有更多内幕了──你差不多也该凋谢了吧?」
这句话是从奥德拉的胸口传出来的。
压低重心的霸王树逼近奥德拉,把手掌抵在他身上。
接著发动。
霸王树的手掌打出足以卷起石板路的冲击。
Episode 29
赤兜心情愉悦,陶醉地眯起眼睛。
「见到你我好开心啊,轧轧!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
「……这还真是光荣。」
轧轧的背后有点发凉。说真的,被一个男的想念到这种地步,实在敬谢不敏。
「那么,一起作乐吧!」
魔力增强;赤兜喷发出铁红色的腰气,让头发变化成钢。
无数的尖端向著轧轧飞去。延展得细细长长的钢线是针也是刀刃。它们打破、刨挖著石板,同时有如翻滚的蛇一般横冲直撞。
不过──
它们还是在轧轧面前失去力量,变回普通的头发。
而轧轧却只是微微拔出剑,然后又插回剑鞘罢了。
赤兜露出讶异的表情,再次发动攻击。
这次他改变攻击手段,把延长的头发变成刀刃,如敲打一般挥舞。锋利得媲美名刀,劈开周围的建筑,就要砍向轧轧。
在摆动的刀刃即将碰到轧轧的皮肤时──他终于拔刀了。
剑光四闪,把钢线逐一击落。毫无浪费也无使力,动作行云流水。他卓越的使剑技巧让他毫发无伤地挡下袭来的钢线。
接著,他收刀。
随著「铿」一声清凉的音色,赤兜的头发失去了魔力。
被切碎的钢线变回普通的头发,无力地掉到地上。
赤兜哑口无言。
和以前对战的时候明显不同,轧轧的剑技进步了不只一两个层次。
而且,还有这不可思议的防御能力。
他让赤兜的头发无力化了,这究竟是怎么样的手法?
「你做了什么!回答我!」
赤兜失控大叫。虽然这样粗俗的行为有损丽王颜面,但现在的他没有自省的工夫。
轧轧盯著赤兜,带著点可怜的神情说道:
「这也没啥大不了的,不过就是用我的魔性把你的『钢之毒Harden』切断罢了。」
「别蠢了!区区鲁梅克斯不可能切断罗比尼亚的魔性……」
他说到一半又吃惊地闭口。
看来赤兜终于明白了。和之前战斗一样的「疏与密的法则」。
轧轧的异能是用特定的声音束缚住对手。声音即为波动,是能广范围扩散的,要把它限缩到特定的范围极为困难。
可是,要是能够集中呢?
要是能够集中到一根根针上并且命中呢?
即使是罗比尼亚的魔性,也是有可能被绑缚住的。
赤兜下巴都掉了下来,愣愣地看著轧轧。
「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你何以强到这种地步……!?」
看穿高速逼近的针,并挥出收敛过的魔力──能办到这种事的人,就只有具备天生才能的贵族,还有历练丰富的勇士了。
「我没义务跟你说明……不过,不讲也对你太过分了。」
轧轧毫不炫耀,不如说是以生厌的表情说出秘密:
「十三星树Dryad有位叫做柃的千夫长,是个实力惊人的剑士。在他的推荐下,我也去了忘却之谷。」
「忘却之谷?魔眼持有者要被流放过去的世界尽头?」
「我在那里见到了一个叫做水仙的女人。」
「水仙……谷之仙女……?」
赤兜无话可说,只是以无法置信的表情看著轧轧。
「据说活了一万年的远古之花,是真实……存在的吗?不,居然存在啊。这样就能说明你为什么突然变异了。」
「你用突然变异这个词来总结可不是我的本意啊。我接受水仙……大人的指导──被狠狠地虐待了一顿──后才知道了鲁梅克斯的魔性。虽然时间极短,但我还是碰到了血之真理。」
「……我听说,远古的许多教诲师Grammarlies都拥有匹敌丽王的力量。」
赤兜狠狠咬牙,发抖了一阵之后接著说道:
「因为血脉淤塞、混浊了,所以失去了纯粹的力量。」
轧轧不就是倒过来走了吗?
他接近了遥远的从前,鲁梅克斯的祖先所拥有的力量。
若是如此,就能理解他为何能急遽成长了。轧轧不过是让他本来就拥有的东西、与生俱来的才能开花结果罢了。
赤兜的脸涨红起来。他露出既不是愤怒,也不是羞耻的微妙表情──接著笑出声来。
「真是屈辱,堂堂丽王六花罗比尼亚家的王弟,居然被你这样的卫士封住了魔性血Figment……还搞得我这么狼狈。」
知性回到了漆黑的眼眸中。
赤兜恢复了王族该有的气度,优雅地摆动头发,轻声说道:
「我羞于侮辱了你,然后我要道歉。我仍然是七剑花者──在优秀的战士面前,就应以战士之姿面对。」
大气振动起来。强风有如被吸引过去似地吹向赤兜,接著是节节高涨的杀气与魔力,它们在剎那间一口气沸腾上来。
黑色的甲冑迸飞出去,换成妖气缠绕上来。它形成了曲线的轮廓,化为铠甲形状的结晶。
罗比尼亚的花绽放了。暗沉的光泽是钢铁的颜色,从中可以看到黑色和银色。出现的甲冑设计上与他穿到刚才的那身没有多大差别,或许他原本的那身就是设计成模仿罗比尼亚丽血开花Armament后的样子。
然而,其中带有的魔力完全不能比拟。
轧轧用手遮住脸,从逼迫而至的妖气中保护自己。
「你真的很擅长把我惹火耶。竟然要我开花才能对付连开花都做不到的卫士……」
赤兜自嘲地低语,但他的表情早已没有了自满。
「从现在开始,我也会拼上性命!」
他大幅挥动手臂──向下一挥。
就在这时,空中出现了无数把剑。
不,是针吗?和铠甲一样,魔力结晶化形成细长的钢之刃。
它们就像子弹一般,刚造出便随即飞来。轧轧立刻闪避,那些针便直击背后的建筑,把它们打得粉碎。
威力和刚才的钢线明显不同。
眼看著建筑还有立足点都碎得彻底。每一支针都拥有光是碰到就能炸飞岩石的威力。
而且,数量还很多。轧轧时而挥剑,时而收剑入鞘,以物理方式或魔力将它们击落。然而,赤兜的攻击不见停歇,活像一挺机枪在扫射。源源不绝的枪击渐渐将四处逃窜的轧轧逼入死路。
不久后,来自背后的一击掠过轧轧的肩膀。
这一击自死角而来。鲜血飞溅,肉片剥落,但骨头没有受伤。轧轧立即转身,总算以脚著地。他灵活变换位置,躲过追击。
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让赤兜从死角狙击。
轧轧咂了下舌,收刀入鞘。
他闭上眼睛,打磨意识。无数根针自四面八方逼近轧轧,将他刺穿──并没有,而是飞到反方向。
赤兜睁大眼睛,不过他马上就发现了。
「──是声音吗!」
无法以视觉掌握的攻击,就以声音来感觉。
这是倚靠声音的魔力声纳,虽说感知上远比阿札莉亚狭小和受限,但还是会有十分相似的效果。
「做得漂亮……不过!」
赤兜榨取魔力,建构出比刚才多好几倍数量的针。
数量足以把天空完全遮住。因为它们是一口气击发出去的,所以已经无法阻止。压倒性重量的铁如瀑布般落下,让石板化为沙尘,使建筑变成石砾。
脚下随著巨响崩塌,弥漫著袅袅白烟。
「真愚蠢啊,轧轧,就算感知再敏锐,只要躲不过就没有意义──」
一阵阵恶寒在背上流过……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
完全没给赤兜回头的时间,「音域咒缚之毒Catena」便打进他的脖子里。
它比真刀还要锋利,斩断了赤兜的神经。
赤兜的膝盖无力地跪地,好像埋进沙尘之中似地俯卧下去。
铁银色的甲冑上没有任何伤痕。
仅仅一刀,一次攻击就击败了罗比尼亚的王弟。
他在最后的最后小看了鲁梅克斯的身体能力,下场便是如此。
「为什么!可恶!可恶啊啊啊啊啊!」
身体动弹不得的赤兜以含混不清的声音咆哮。
「冷静一下吧,卡斯克‧罗杰大人。」
轧轧对吼个不停的赤兜给予教导似地说道:
「我先说好,你比我强太多了。」
「那为什么我会输!为什么我会……!」
「因为你比我强。」
这番话如哑谜一般,赤兜也不知所措地闭上嘴。
「你太过沉迷于力量了,其实你的魔力我根本比不上。而另外一方面,我的魔力就没什么了不起。虽说我靠著公主的力量稍微提升了一些水准,但还是比不过你。不过啊,决定胜负的因素可不是只有力量吧?」
「────!」
「不学一下我们运用人类的智慧吗?」
轧轧抹去血渍,露出超然的表情仰望上空。
「哎,你就在那悠哉地看吧。我是不晓得这座第二星树Tovis有多坚硬啦,不过誓护轻轻松松就让这里沦陷了。」
在轧轧所仰望的天空中飘著五艘帆船。
暴露在对空炮火之中的它们至今仍完好如初地在那里。
Episode 26
誓护过于突然地随意放开了手中的Aegis。
它是能退却一切魔法、斩妖除魔的魔刃之书──莉雅娜应该也有这些预备知识吧。她看到誓护古怪的行动便马上变了脸色。
「……你想做什么?」
她的眼角用力吊起。刺激到她并不是誓护的本意,于是他好生好气地说道:
「我没打算和你打。听一下我要说什么吧。」
「别闹了!」
很遗憾的出现了反效果,莉雅娜反而更激动了。
「光想动嘴就打算说服我琳德‧莉雅娜?你这是在侮辱我!」
「没错,誓护先生!请立刻捡起Aegis!」
「小人儿给我闭嘴!」
「非常抱歉我又多嘴了!」
莉雅娜见誓护纹丝不动,便露出轻蔑的眼神。
「……好啊,既然你不想打──那就在这里消失吧!」
她蹬了一下地面,从正面冲刺过去。
她伸出的指尖简直就像锐利的剑。将一切碰触到的东西「排除掉」的绝对攻击。没有任何手段能阻止它的进犯。莉雅娜纤弱的手切开空气,即将刺破誓护的心脏。
誓护没打算保护身体,反而如招待客人一般张开双臂。
伊诺塞西娅绝望地摀住脸。莉雅娜的手指没有停下,就这样──
发出「噗嘶」的声音碰触到了誓护的胸口。
「……斗啊。」
细如蚊蚋的声音。莉雅娜保持著碰触誓护胸口的状态,挤出话语道:
「给我战斗啊!」
严厉地仰望誓护的面容为痛苦所扭曲。
「我说过了吧,我没打算和你战──呜!」
莉雅娜的指尖割破了微微一公分的肉。
割破肉的感觉比起被刀割还要钝重得多。肌肉纤维被软绵绵地扯碎,肋骨有部分受损,窜过一股彷佛脑浆被甩了甩的痛楚,溢出的血把衬衫染成了鲜红色。
疼痛过于剧烈,让誓护的意识逐渐远去。他好想就这样昏厥过去……但他还是战胜了这样的诱惑,以全身心保持清醒。
不久后,莉雅娜就迅速收回手指。
「为什么……为什么不抵抗呢……!?」
莉雅娜的眼睛扑簌簌地流下眼泪。
「快抵抗……啊!」
「……我不会抵抗的,莉雅娜。」
「我可是敌人啊!而你是叛徒那方的同党……!」
「嗯,不过我还是不会和你战斗。」
「快跟我战斗啊!你不是很重视她──艾可妮特公主吗!因为她很重要,为了保护重要的她,你把我打倒也没关系!」
「我做不到,莉雅娜,我也不想做这种事。」
「为什么……!?」
「……我的确是一直想著要成为艾可妮特的力量,所以才来到这里。我总是想著不能拋弃朋友,要保护他们。」
誓护一边在心里盼望这番话能传达出去,一面窥视她哭得唏哩哗啦的面容。
「可是你──」
「…………?」
「已经是我的朋友了。」
蓝宝石色的眼眸映照出不晓得是动摇还是羞耻的复杂感情。
「我们约定好的吧?要请你吃很多美味的甜点。我不想伤害你,我想保护你,就像我保护艾可妮特一样,我是这么想的。」
莉雅娜像是再也忍不住似地用双手摀住脸。
「太卑鄙了……!你这样对我一说,我不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吗……!」
她拚命摇头,那道身影就像小孩子一样纤弱。
「我……该怎么办才好……?」
「我不能告诉你该怎么办,只能由你自己来选择,莉雅娜。」
誓护温柔但严厉地说道。这句话和他说给艾可妮特听的一样。
「……父亲大人他──」
「和你父亲没关系,由你自己来选择。」
和父王斯崔克诺斯的意志没有关系,她必须以自己的意志做出选择。
因为莉雅娜已经不是道具了。
漫长、漫长的纠葛。
莉雅娜慢吞吞地犹豫起来,时而闭眼,时而仰天,视线逡巡著,烦恼了好大一番。
接著──
「我没办法选啊……」
她发出了丢脸的声音。
「父亲大人就是我的一切……也是绝对。我想要帮上父亲大人的忙……可是要我杀了你,我也做不到……!」
誓护露出微笑,把手放在莉雅娜的肩上。
「那么,这样就好了。」
「────」
「我一直都是这样哦。要选择其中一边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那么我们能做的只有一个。」
「……要做什么?」
「想出一个两边都能保全的方法。」
「……只顾自己好。」
「桃原誓护可是很贪婪的,最喜欢替自己著想了。耍点小手段,得到希望的结果。如果必须努力,那我有觉悟付出两倍甚至三倍以上。我讨厌让任何一边出现牺牲。」
这番话似乎也回荡在莉雅娜的心中。
她的眼泪止住了。莉雅娜轻轻擦掉眼泪,盯著自己的脚边看。
「我很喜欢……父亲大人。」
「嗯。」
「不过,我也很喜欢你。」
「咦!?这是,什么意思……!?」
「我到底,该怎么办呢?我希望你们俩……可以和睦相处。」
「我也有这个打算哦。」
莉雅娜像是求救似地仰望誓护。
「艾可妮特并没有想要称霸冥府。只要你父亲停手,我们就能终结这场战争。而且──如果我推测正确,这件事再简单不过。」
「……真的?」
「我们去确认吧,和你父亲见面、直接问他就好了。」
胆怯在莉雅娜的眼中窜过。
「没事的,我也会一起去。如果你父亲真的想抹杀掉我们,那就到时候在说。就算他当场杀了我,我也绝不会怨恨你。」
誓护轻轻伸出手来。
莉雅娜逡巡了一阵,不久后就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回应誓护的邀请。
关注事态发展的伊诺塞西娅也吐出安心的气息。
就在这时──誓护上方突然出现了一道影子。
「真是美丽的画面,我可以拍手吗?」
誓护反射性地抬头,只看到有个人正从打开的窗户俯视著他们。
对方把腰靠在窗槛上,正悠闲地俯望过来。如雪一般白皙的肌肤,闪耀银白光芒的头发紧抓住誓护的目光,让他无法移开。
存在本身就是纯白色的贵公子。
「草王之君……!」
莉雅娜摆出架势说出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