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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 浪漫的骑士(1 / 2)



1



……不吉波普的事对我来说是个心结。直到现在我的心情还没调整好。



他现在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但是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因此而松一口气。



他是个奇怪的家伙。



我这十七年的人生中一次也没遇见过那么奇怪的家伙,今后也不会。



无论如何吧,他就像是变身英雄。



那种人只能在电视上看到所以很有趣,但是当他们来到身边时,只会成为混乱的根源。更何况我还是不是置身事外的。



他一直都用那幅不愉快的表情看着我。



“竹田君,世上充满了错误。”



说的全是这种话。他的面容还是那么可爱,让我依然束手无策。



但是,这样的不吉波普已经不在了。



他说的话是不是信口开河也已无法确认。



那是秋季中旬的一个星期日。我站在车站前方,等待着一位正在和我交往的后辈宫下藤花。但是,我们约好的时间是十一点,到了三点她也没来。



她的家教很严,我被禁止给她打电话,所以都是由我来接收她的联系,那一天我依旧焦急并忍耐地站在约好的地方等待。



“咦,这不是竹田学长吗?”



听到有人搭话,我回过头去,是同一个委员会的学弟早乙女。他身边包括女生在内还有三个人。



“啊啊。怎么了。你这是在团体交际吗。”



我说出了过时的话。



“差不多吧。学长是在等女友吗?”



早乙女外观上的印象跟穿着学生制服时的样子没什么变化。不如说是个给人以随遇而安之感的家伙。



“这样好吗?男女交往是违反校规的哦。”



“啰嗦~别管我。”



“啊啊,那你也是纪律委员吗?”



跟在早乙女身边的男生说。



是啊。还真对不住呢。我是这么想的,但也不能对后辈使用这种说话方式,我就说了声“算是吧”,点了点头。



“什么嘛,那我们光明正大的不也行么。”



这家伙亲昵地搂住身旁女生的肩膀。似乎是她的女朋友。



“我说啊,我是怎么样都无所谓的,但是指导老师可不会这么想。小心不要被发现了。”



我发牢骚般如此说道,他们则捧腹大笑。



然后,他们说着“再见”就离开了。但是,之后从他们的背影传来女孩子“呐,他该不会是被甩了吧?”之类的话。



……真是多管闲事。



也不是我想要当纪律委员的。是因为总得有人来干。



结果,那一天藤花到底还是没来。



(真的被甩了吗……但是完全没有征兆啊……)



我怀着沉重的心情,恋恋不舍地等到了五点。



一个人无精打采地走在路上,我觉得自己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了。因为我不准备升学,最近从周围那些准备考试的同学中被隔离出来了。净是些让人郁闷的事。



就在此时。



一个格外显眼的家伙摇摇晃晃地逆向穿过人群,向这边走来。



他只披着一件破烂开裂的肮脏衬衫,上面的纽扣都一个不剩了,他的胸口完全袒露在外,裤脚邋遢地拖在地上,是个削瘦的年轻男子。他乱糟糟的头发倒竖着。



他的头部似乎受了重伤,脸上有一半都被血染红了。另一半脸上粘着干掉的血渍,血渍跟他的乱发纠缠在一起,显得十分肮脏。



而且他还光着脚,没有穿鞋。他眼神空洞地发出呜呜呻吟声,很明显他不是在搞行为艺术,而是真的疯了。似乎是磕了药吧。



(唔哇。最近城里还会出现这种人啊。)



我很害怕,为了离那个人尽量远一点而改变了路线。周围的人也纷纷躲开他。只有他的周围像是风眼一样扩散开来。



他踉跄地走着。



这时,他忽然脱力跌坐地面。



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他就在原地嘤嘤地抽泣起来。



“呜呜、呜呜呜……”



他在呻吟。



“呜呜呜呜……”



滴滴答答流出的泪水倾泻而出。



周围的人(包括我在内)都围在他身旁观望。但没有一个人靠近。



十分奇特的场景。



看上去就像是脱离了现实,东欧那一带的艰涩电影。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一个人靠近了他。



如同套着分成两半长外套的身体被黑色的披风覆盖住了,形似没有帽檐的大礼帽——尺寸不合的圆筒形黑色帽子扣在这个娇小的男人头上。帽子比他的头还要大一圈,他的眼睛有一半都被遮住了。



不知是徽章还是铆钉的金属制圆形饰品闪耀着黑色的光芒,排成一列点缀在帽子与披风上。看上去就像是铠甲般的打扮。



由黑色统一起来的风格使他在嘴唇上都特意抹了黑色口红。这颜色突显他雪白的脸庞上,就更像是用墨水在光溜溜的能面具上画出来的了。



不管怎么看,都只能把他当成怪人,这位戴黑帽子的先生靠近疯子耳边窃窃私语。



“…………”



疯子用依然空洞的眼神仰望着黑帽子。



他点了点头。然后,疯子的泪水止住了。



周围的人群略微喧闹起来。这两个人似乎是交流成功了。



于是,黑帽子唰地抬起头,巡视着我对面那一片的人。他的背影中写有一份愤怒。



“你们看到哭泣的人就没有任何想法吗!太让人震惊了。这就是文明社会吗!都市生活是从对弱者见死不救而开始的吗,啊!”



他突然大声怒吼起来。是清澈的少年高音。



周围的众人看到有新的狂人出现,慌忙移开视线离开了这里。我也依葫芦画瓢。



突然,他看向这边的视线跟我对上了。我第一次从正面直视着他的脸。



那时我的惊讶之情简直无法言喻。



该怎么说呢,打个比方吧——在讲述无脸妖怪的怪谈时,说到“是这样一张脸吗?”的时候,看到的不是无脸妖怪而是自己的脸那种感觉。一开始不会反应过来,但是马上就会回过神来惊讶万分——



“…………”



我呆呆地张口盯着黑帽子。



但是,对方似乎把我跟周围的人一视同仁,立刻就瞪向下一个对象。



这时警察来了。似乎是有人上报了疯子的事。



“喂,是这家伙吗!”



“喂喂,给我站起来!”



警察们粗暴地拽起疯子。他没有抵抗,任凭摆布。



“喂,举止没必要这么粗暴吧。他不是在害怕吗。”



黑帽子连警察的事都要插手。



“啊啊?你是什么人。这家伙的家人吗?”



“只不过是个过路人。喂,你们不能那样扭他的胳膊吧!”



“吵死了!让开!”



警察想要撞飞黑帽子。



但是黑帽子用简直就像是舞蹈般的动作敏捷地转了个身,警察的手臂落空了。



“——哇!”



警察的去势太强,就这样扑倒在地。



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是出自于中国拳术——太极拳之类的吗。



“你们太依赖暴力了。”



黑帽子甩下这句话。



“混、混蛋!你这是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警察一跃而起怒吼道。



“既然打出了公务的旗号,就尽可能地尽到自己的义务。拯救痛苦的众生才是你们的工作吧。压制他们则是本末倒置。”



就在黑帽子进行演讲期间,警察们松开的疯子摇摇晃晃地跑开了。他的脚步十分迅速。



警察慌了。



“啊,喂、喂!”



警察们正要追赶疯子,黑帽子也趁这个机会扬起披风,奔离现场。



“啊、啊啊!喂等等!”



逐两兔者不得其一,警察因为不知道该追哪一方,只是在原地踌躇着。



黑帽子宛如一阵风那么迅速,他的身影转瞬间就消失了。



“…………”



我依旧目瞪口呆。



我不是因为黑帽子的奇特行为而惊讶。虽然也有这个成分在内,但是比起这一点,黑帽子的面容更是牢牢烙印在我的眼中。他的帽子把眼睛遮掉了一半,但是那双大大的杏眼,不管怎么看都是我直到刚才为止还在等待的女友——宫下藤花的翻版。



这就是我与黑帽子——不吉波普最初的接触。



2



第二天,我比平时更早来到了学校。



我上学的深阳学园有一点其他高中没有的东西。学生都持有ID卡,上学放学的时候必须要在校门口跟车站检票口一样的安检门处输入记录。这就是高度情报管理学园系统。因为现在的小孩越来越少,完备的系统被认为是能够确保学生的人数。



但是实际上对于上学的我们来说,这些有没有都无所谓的。就算弄出这种大手笔的东西,今年入学后还是有好几个学生离家出走,不知道去了哪里。也就是说,学校引以为豪的系统无法在学园外控制学生的自由意志。



校舍位于山中,我们每天都在绿意盎然的坡道上踱步。路上没什么人。社团活动和晨练的学生已经来了,普通学生接下来才要出发。



“嗨!启司!”



我正拖着步子走路,身后传来一个明亮的女孩声。



回过头去,是同班的纸木城直子正向这边跑来。



她在喊别人名字的时候,会使用闹腾又奇怪的洋文发音。是位一直都很有活力的女孩。



“嘿~嘿~,在这么清爽的早晨,你的脸色还真阴沉啊。”



追上来的她在我背后咚地狠狠拍了一下。



我和纸木城违反了禁止男女来往的校规,有着私下的交往。话虽如此,我们只是互相之间不怎么拘束的同类人。彼此有着不会跟同性朋友倾诉的共同话题。一直都是说些无聊的话来戏弄对方。但是今天早上,我不在状态。



“怎么了,你来得还真早。平时的重要出勤情何以堪啊。”



我随便地说着。纸木城经常迟到。她本人说是因为低血压。但是有一条传言,她在被老师训斥的时候会夸张地说“对不起”来卖弄娇态,男性教师会因为手足失措而就此敷衍过去。



“还好吧。呵呵,有点俗事要做。比起这个,昨天怎么样哪,跟女友约会了吧?”



“……有什么好问的。”



“什么嘛~吵架了?”



她用兴趣十足的表情盯着我。她的感情表现确实有些过于直率。明明是个美女,却能毫无防备地露出大咧咧的笑容。多半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被人误解为怪人吧。她的本性还是不错的。



“吵架吗,是吵架就好了。”



我叹了口气。



“哦~怎么怎么?很严重的样子。”



“还好。”



这时因为有其他学生从后面骑着自行车路过,我们闭上了嘴。



校门前值班的纪律委员正引导学生有效率地进入安检门。他们几乎就是车站的工作人员。



“哎呀,竹田学长。来的很早嘛。”



看到我之后,今早当班的新刻敬向我搭话。她也是纪律委员长。是一个跟这煞有介事的职务名称完全不合,有着稚嫩面孔,个子低低的可爱女孩。



“啊啊,辛苦你了。”



我轻轻抬起手。我和她去年是一起担任保健委员的,所以我们是有两年交情的老相识。



“早上好,敬。”



纸木城和她也认识。几次放过纸木城的迟到后,她们的关系就好了起来。



“怎么了?两个人一起上学。关系还真好呢。”



“被你这么说还真可怕。”



纸木城嗤嗤笑着。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哦。就算是这么回事,我也会给出默认的。”



“是想卖人情吗。很贵的样子。”



“是哦。”



委员长也笑了。



但是,如果她知道了纸木城对二年级和一年级的男生三心二意的话,就不会给出这种回答了吧。她的本质很正经,一定会头顶上喷出烟雾发起火来。



我们把卡插入安检门中,通过校门。



“学长,今天要开会!”



听到委员长的声音,我没有回头,只是扬起了手。



纸木城偷笑着。



“好可爱呢。”



“谁啊?”



“敬。那女孩大概喜欢启司吧。还真是未经世事。”



“……你也太直白了。”



自己也经历过很多次地狱般的恋爱,竟能开出这种玩笑。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藤花把你甩了吗?”



“约会放了我的鸽子。”



“哎呀呀。那还真是胸闷呢,啊哈哈。”



也像是你会做的事。



“我说啊,女孩子是怎么看待对方的?”



“没办法用一句话概括呢。嗯~因人而异吧。也有不是因为讨厌却不想见面的时候。”



“那么——在那期间,打扮成男生是怎么回事?”



“哈啊?那是什么啊。什么意思?”



纸木城的眼睛睁圆了。



不必勉强。现在我也还什么都不清楚。



“不,没事。嗯。一定是眼睛的错觉。”



“虽然没怎么搞懂,但是启司你好不容易这么闲,就好好谈次恋爱吧,嗯。”



纸木城像唱歌一般说道。



“那算什么。”



我绷起脸,而她真的唱起歌来。



“‘生命短暂,去爱吧少女



趁鲜亮的嘴唇还未褪色



趁炽热的热情还未冷却



未来的岁月会化为乌有’……”



“微妙地轻佻呢。又有喜欢的男人了?”



“差不多吧,哼哼。”



“第几个人了,随便你了真是的。”



在进入校舍之前,我们自然而然地摆出一副疏远的样子。虽然我们没在交往,但是男生和女生的双人特写镜头多多少少都会让人在意。



我的双腿迈向藤花的班级。



就算去了,她也不会跟我说话,我也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而去,只是觉得不得不去。



藤花的班级二年C组现在还没有人。



我不由得失去了力气,咣当地坐在教室里的一个座位上。



然后,我呆呆地回想着那个黑帽子所说的话。



“你们看到哭泣的人就没有任何想法吗”



“…………”



那真的是藤花吗?



还是她的双胞胎哥哥之类——但我没有听她说起过。



感觉到人的气息,我慌忙从座位上站起,离开了教室。



我在不远处的走廊里若无其事地站着,一直在悄悄地盯稍。就这样,我不禁觉得自己十分悲惨。



(啊~啊,太惨了……)



藤花差不多是她们班里第二十个左右来的。



跟平时的她没有变化。她也没戴着奇怪的帽子。



但是她似乎背了一个巨大的运动包,取代了平时上学用的书包。是放着自己做体操时用的运动鞋吗。



然后,她注意到了我。



嗯?她用天真烂漫的表情注视着我。



我不由得笑了,点了点头。



她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完全没有改变。



她给我一种感觉,就像是她完全不在意违背了约定这件事。



因为太显眼,学校里我们不会轻易谈话。但是该怎么说呢,我们之间有类似于暗号的东西。



于是,我做出了暗号中的一种——“伸出食指”。这是放学后在校舍背后见的信号。



她也做了同样的手势。是OK的意思。



简直跟平时一样。



我怀着云里雾里的心情,回到了教室。



纸木城还没到教室。是在哪里处理她的“俗事”吧。



大家都很忙啊。



纪律委员会的会议在午休时召开。



“啊~我想你们也知道,今年纪律的动乱有点过分。离家出走的女学生在全校已有四人了。”



说是会议,我们平时都不怎么说话。都是身为指导教官的老师一个人喋喋不休。



本来嘛,说是纪律委员,也没有人真的想管理学校。其中也有像我这样主动违反校规的家伙。



昨天在街头遇到的早乙女是文书。说来就是在会议记录上写笔记的。他明明有在私底下搞团体交际,却跟这个地方却融洽地不得了,简直就没有丝毫不协调感。



“所以,你们要是听说了关于这件事的消息,就立刻来通知我。她们的朋友圈里,也许有人在她们离家出走之前听说过什么。”



我们没有回答。这也是一如往常的事。而老师也毫不在意地继续说。



“还有,那位雾间凪今天也没上学。对她要一如既往地擦亮眼睛。也不知道那女孩背地里在做些什么呢。”



老师用锐利地眼神盯着我们。



我们沉默着。



只有早乙女郑重其事记录笔记的沙沙声响起。



这时,传来了校内广播的声音。



“……二年C组的宫下藤花同学。请速返回保健室。二年C组的宫下藤花同学……”



我吃了一惊,座位发出咔咚的声音。



“嗯?怎么了?”



老师可怕地盯着我。



“不,那个,我突然有点头晕。”



本来是想找借口的,结果头部真的眩晕起来。



“没事吧学长,你的脸色铁青啊。”



委员长说。



“三年级吗。你这样就算了,回教室吧。”



三年级的学生有升学考试,所以在委员会里的存在感很稀薄。不出席会议也是可以的。我是不准备升学,但老师不会一一记住这种事。



“是、是。”



我站了起来,委员长也站起身。



“老师,我带学长去保健室。”



老师一瞬间皱起了眉头,但很快就说“快去快回”,把我们赶了出去。



“……这样行吗?”



我问新刻。



“学长才是。”



她小声嘀咕。



在那之后,我们没有再谈话,而是小跑着赶到保健室。



没有人。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关于藤花的广播说了“回来”这句话。也就是说她曾在保健室里躺下过,然后又从这里离开了。



(不,虽然她有可能是早退了,但也有可能还在学校里。离开学校时要检查卡的……)



我想来想去,筋疲力尽地弯腰坐在长椅上。



“……在担心女朋友吗。”



新刻的声音响起。



“啊啊——哎?”



我仰起脸,她就对我这道新伤口一口气说下去。



“我就想着会不会是这样。我跟宫下同学是一个班的。”



“…………”



我呆呆地注视着她。新刻继续说。



“她最近有些奇怪。该说是坐立不安,冷静不下来吗。我看她上课的时候也会瞥向窗外。老师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我还以为她一定是跟学长交往的不顺利。”



“…………”



我没有回答。



“我也喜欢学长。但是。”



“…………”



“但是学长果然还是喜欢她。”



她几乎是在瞪着我。



我什么也没有回答,而她,



“那么我回去了。”



干脆地说出这句话后,她从保健室里飞奔而出。



那一天从那之后,我一直心不在焉的。



课程结束后,我冲到了约好的地方,但是藤花的身影果然没有出现。



日光无法照射到没有人烟的校舍背后,周围很昏暗。



我扔出书包任凭它落在地面,把手插在口袋里,我靠在墙壁上。



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只是仰望着天空。



校舍屋顶的边缘宛如在切割天空一般,描绘着鲜明的线条。



一道影子伸出这条线。



“……!”



我失语了。



那是个人影,而且剪影的头顶部分像是戴着帽子般平坦,身体似乎还披着披风。



是那个黑帽子。



他确认了我的身影,像之前一样翻转着缩回身子。



“等、等一下!”



我大喊。



正好这座校舍后面有突出在外的紧急楼梯。而所有的楼梯都跟屋顶相连。



我翻过上锁的栅栏,奔上了屋顶。这样很明显违反了校规。



到达屋顶时,我怒吼道。



“宫下!是你吗!?”



黑帽子听到声音,从隐蔽处走了出来。



他像之前一样笔直地盯着我。



“你……跟宫下藤花认识吗?”



这家伙用藤花的声音说。虽然有些男人味,但是做好思想准备再听,这毫无疑问就是藤花的声音。



“是吗,那还真是抱歉。昨天也见面了吧。不过我似乎无视了你。”



我冒冒失失地靠近他,粗暴地抓住他的肩膀。



“你这混蛋有什么目的!”



但是,在接下来的瞬间,我的身体轻飘飘地浮向空中,然后又撞击在地板上。



“——!?”



吃了一记扫堂腿——我是在疼痛走遍全身之后才觉察到这件事。



“……?……怎、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我呻吟着,黑帽子则静静地说。



“先说一句,我不是宫下藤花。现在是不吉波普。”



“现、现在……?”



那就是说今天早上是她吗。



“这种事你也听说过吧,直截了当地讲跟‘双重人格’这个概念最为接近。你明白吧?”



这位“不吉波普”如此说道。



“双、双重——”



“你们还没有人觉察到,但是,危机正在迫近这所学园,不,是全世界。所以,我才会出现。”



这位不知道是他还是她的不吉波普以认真至极的表情说。



3



那天夜里,我最终还是给藤花家打了个电话。



“你好,这里是宫下家。”



是她的母亲,于是我用郑重其事的口吻说。



“喂,我是深阳学园的纪律委员竹田,藤花同学在家吗?”



听到纪律委员的名头,听筒那头的母亲似乎咽了口气。



“那、那个,藤花又做什么了吗——但是从她进入高中之后那个就没出现了——”



那个吗。



“总之,请让我跟本人通话。”



“好、好的。请稍等一下。”



还真不像是针对高中生小鬼的说话口吻。如果是普通大婶会用“等一下哦”这种的吧。她似乎是很着急。



“你好,是我。”



她平时的声音。



“我是竹田。”



“是。”



冷淡的回答。但是这也是因为她的母亲在旁边听着吧。



宫下家里现在似乎没有使用母子电话机。



“上次的星期天出什么事了?”



“不,没什么。”



她一边这么说,一边咣咣地敲了下听筒。这一定是竖起两根指头的那个暗号吧。



是“抱歉,现在有点不方便”的意思。



我知道。即使如此,我还是继续问道。



“我说啊。”



“是。”



“你知道不吉波普吗?”



“哎?”



她发出呆呆的声音。我这招是攻其不备,使其露出本性。



“那是什么?”



不像是演技,她的声音显示她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没事。没什么。只是有些想听宫下的声音。抱歉。”



“谢谢。”



她郑重其事地说。但是这也对付母亲的策略,其实是说“我很开心”的意思。



我果然不是被她讨厌了。



“那么明天在学校见。”



“好的,失礼了。”



我先挂掉了听筒。



“…………”



我抱着胳膊,陷入了沉思。确实跟那家伙——不吉波普所说的一样。藤花完全忘记了昨天的约会和今天早上放学后碰头的约定。



“她什么都不知道。”



那家伙在洒下夕阳的学园屋顶对我说。



“会使不知道这个立场崩毁的事情,我也让她不知道了。所以,为了消除昨天没有跟你约会这个矛盾,我把约好要约会这件事本身都从她的精神中消除了。”



“你说消除——”



我哑然地听着“他”的话。



“那、那也就是说,她连约定这件事都忘记了吗。”



“是的。但是这样并不是在小看你。不如说是相反的。她确实很喜欢你。正因为如此,才需要让她忘个一干二净。”



“?为什么?”



“这样的话她就不会有罪恶感了。她还是不想被你讨厌的。而且这件事她也无法控制。”



这家伙用简直就是她的面庞说出这些。



“你、你到底是什么!?从什么时候起依附在她身上的!”



“依附么,请你不要用这种说话方式。我也不是因为喜欢才出现的。”



“那是为什么!”



“因为有危机在迫近。”



他盯着我。



我莫名其妙地向后退缩。因为他的眼神太过锐利。



“我是自动型的。发现周围有异常发生时,就上浮到了宫下藤花体内。所以,我的名字叫不吉之泡。”



看来是他自己起的名字。



“异常……是什么。”



“这所学校里盘踞着妖魔。”



这么说着,他的眼神——会这样说的我好像也很奇怪,总之,他的眼神看上去写满了认真。



太阳已经落山了,屋顶上划过一道长长的阴影。不吉波普的黑色装扮有一半都融入其中。



“而且还融入了周围。是非常危险的家伙。现在还没有开始大范围的活动,但是如果它是动真格的,这个世界就完蛋了。”



只听他说的话,完全就像是疯子的独白。但是,亲身在他的视线中听他说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你不是在说大话吧?”



即使如此,我还是竭尽全力地尝试反抗。确实,这种家伙要是取代了藤花的身体,我的青春也就等于结束了。



但是,藤花的另一个人格若无其事地说。



“嗯,我明白。所以说我不会出现那么久的。这也是自动的。之后她就会作为宫下藤花安静地生活,并跟你谈情说爱。”



“谈情说爱——我说啊!”



这家伙说话方式中的时代感也太奇怪了,把我称为“你”之类(译注:原文是“君”。),简直就像是明治时代书生的称呼方式。



“我今天的时间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像这样在放学后埋伏起来也没有意义。毕竟大家都回家了。”



“……也就是说,你所说的危险者在学生之中吗?”



我终于像是被诱惑了一般,问了他这样的事。



不吉波普嘟囔着。



“恐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