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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全(1 / 2)



人物介绍:



剑白央



一年级/学生会长/魔女(自称)



淀川桃乐丝



二年级/学生会书记/大家的朋友



骸顷近



二年级/学生会会计/杀人机器



恋冢御魅黑



说书人



阳月奥赛罗



夜殻神羽



炎蹴日无



————————————————————



CONTENTS



资料/帝都郊外毒杀未遂事件



第一话/魔女学生会长



第二话/黑白战争事件<前篇>



第三话/晚安,魔女



插话/罪



第四话/黑白战争事件<中篇>



插话/罚



第五话/心之鼓动·蛊动



第六话/黑白战争事件<后篇>



最终话/阳月奥赛罗的孤独世界



curtaincall/为了健全的学园生活



————————————————————



资料



帝都郊外毒杀未遂事件



这是记录人称二十二世纪最后一位魔女,震撼全世界的杀人魔——少女A,



亦即剑白央的幼年时期之珍贵资料。



★★★



帝部郊外毒杀未遂事件。



★★★



西元2188年。



在帝都郊外自然公园里发生了毒杀未遂事件。



被害人/恋冢御魅黑(当时七岁)。



嫌疑犯/剑白央(同右)。



★★★



关系人的证词内容并不一致,加上有明显操纵情报的痕迹,如今真相已不得



而知。由于是不满十岁的小孩引起的事件,虽说是毒杀却也未遂——所以当时似



乎没演变成大骚动。



为了公平起见,以下将用确实的证据统整经过,内容以确定是事实的记录为



主。



当时互有往来的剑、恋塚两家会在每个月初,全家一起到帝都郊外的自然公



园游玩,而这也成为两家之间的惯例。家长们在公园的池边享受钓鱼的乐趣,孩子们则是在游乐设施或小山丘上尽情玩耍。太阳下山后大家就一起烤肉,愉快度遇牧歌般的假日。



孩子们——白央和御魅黑的感情很好,彼此昵称『小黑』、『白白』,两人



就像姐弟一样。



这样的两人——为何会引起悲惨的毒杀未遂事件?



为什么『白白』要毒死『小黑』?



…………



其动机不明。



也没留下记录。



一如往常的假日,一如往常的黄昏,一如往常的烤肉活动。



但是。



『小黑』吃下涂了毒物的肉而昏倒,被送进医院。



据说『白白』一直在笑。有如弟弟一般的朋友、儿时玩伴昏倒了,她却一直



微笑着……这样实在太奇怪了,在大人们追问之下,才问出是她下的毒。



至于理由,还是不明确。



在正式记录上,也只淡淡地写着:动机不明。



…………



当时的新闻和电视媒体都保持诡异的沉默,但有个奇怪的杂志社——把可能



是剑白央当时的发言写成报导。因为是刚好在那公园里的路人说的……当然不一



定正确,也有不少夸大之处,说不定一切都是谎言。这三流杂志不可靠又神秘,



其可信度相当低,不过——



为慎重起见,还是摘录那则报导——将当时剑白央所说的话记载如下。



★★★



因为我想用魔法。



小黑笑我,说根本没有魔法。



可是电视上的女生——都会用魔法啊。



所以我也一定能用魔法!



魔法是存在的!所以啊!



会用魔法的女生是魔女,魔女要跟恶魔打下契约才能使用魔法。



仪式很简单,我有查过书——非常简单喔。



就是把最重要的束西当作祭品!



小黑都不相信我,一直笑我,所以我很生气,就到爸爸的书房偷走『魔法药



』。我悄悄把那个要涂在小黑要吃的肉上——然后进行召唤恶魔的仪式!先念咒



语,割自己的手指让血流出来,再用血画魔法阵!很简单吧?



召唤恶魔的五芒星!



咒语我也都背起来了!



耶罗伊姆·耶萨伊姆!耶罗伊姆·耶萨伊姆!耶罗伊姆·耶萨伊姆!



很简单吧?这样恶魔就会出现了!



虽然我看不到恶魔——可是当祭品的小黑灵魂被抽走了,他死掉了。



所以,



所以——



啊、哈。



啊哈哈。



啊哈哈哈哈哈哈。



我是魔女了!



我变成魔女了!我变成魔女了!我变成魔女了!



啊哈哈哈!



啊哈哈!



魔女!魔女!我是魔女!



既然是魔女,一定能使用魔法!啊哈!



我变成超越人类的人了!借着牺牲朋友的灵魂!



啊哈哈!



我是把朋友当成祭品——跟恶魔定下契约的魔女!



啊哈!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



当然。



根本没有什么恶魔。



魔法应该也不存在。



再说被当作祭品的恋塚御魅黑也保住一命,虽不得不长期住院——但总算是



活下来了。因此这事件才会被记录为毒杀未遂事件,当然也不可能没人通知白央



这件事。



然而事态却往最坏的方向发展,再也没回到原本的幸福日子。



有亲戚爆料自家人当中有个杀人未遂的小孩,剑白央的家庭崩溃了。



剑白央本人也——崩溃了。



她开始自称为魔女。



把朋友当成祭品,与恶魔订立契约,拥有超人力量的可怕魔女。



当然根本没有什么恶魔。



魔法应该也不存在。



但是剑白央——的确变成魔女了。



…………



使一所学校成为尽是尸体的修罗地狱,正在逃亡的剑白央——目前遭到全国



通缉。



帝都警察刑事课资料



第一话



魔女学生会长



我讨厌学校。



学校里都是小孩子。所谓小孩子就是指不成熟的人类。如果只是不成熟倒也



还好,问题就是这些人不只不成熟,个性也很扭曲——他们的心灵就这样长成畸



形,不久便会成长为神秘的危险人物。我们学校里都是这种人。



所以——我非常讨厌这个学校。



「偶梭!恋縂童鞋!大似勿好了!」



「说日语啦。」



我在帝部世纪末学园之恶名昭彰的学生会室里——打开朴素的出入口后站在



门边,与身兼学生会干部的学姐『大家的朋友』淀川桃乐丝面对面。



她是个没特色的人物。



在这间学园里有很多具有奇特个性或随意散发过多特色的学生,和他们相比



学姐真的是很不起眼又没个性的女生。身高一般,脸蛋不美也不丑,完全遵照规



定穿着的制服上没有多余的装饰。条唯一显眼的——大概就是梆在脑后那又长又



粗的麻花辫吧。



我一边思考这些事,一边捏着桃乐丝学姐软绵绵的脸颊。



「啊!偶梭过,无要捏偶!」



啊啊,可是,我说真的——



欺负她好好玩啊。



「学姐,你说『班级文库』看看。」



「诶?番……番?番、番级文……文固……无对!」



学姐的脸变得红通通的,她挥动仿佛有生命的麻花辫挣扎着。可能是我恶作



剧太过火了,她那几乎要被长长刘海遮住的双眸泛着泪光。



「为……为何么,恋縂同鞋……要、欺负偶?」



「咦~~?学姐,你怎么眼眶泛泪?你想哭吗?你想哭吗?哈哈哈!你看你要



哭了!要哭了!明明是学姐,却因为被学弟欺负就哭——」



「————…………………………去死!」



瞬间。



我的视野颠倒,身体浮在半空中,下一秒就猛烈地摔在地面上!



「呜啊!」



感觉内脏好像要从嘴巴吐出来了。



「……恋塚同学真是的。」



桃乐丝学姐的脸还是红的,她在倒卧地面痛得无法动弹的我的额头上——很



俏皮地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



「恶作剧太过分的话,会惹人厌喔?」



「……」



……刚刚她说「去死」对吧?我确实听到了,她用很凶狠的声音说「去死」



对吧?话说回来刚刚——我的身体是怎么了?大概是被过肩摔之类的吧……我跟



这学园的变态们不同,只是个普通人,所以不太清楚学姐对我使出什么招式。



啊——所以我才讨厌这所学校。



这里连一个正常人都没有。



「总、总之……大事不好了,恋塚同学!」



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桃乐丝学姐握紧拳头,慌慌张张地说。



看到她那个样子我就觉得——啊~~真可爱,好想欺负她喔。



「什么大事不好了?只是一直重复说不好了不好了,我怎么会晓得是什么不



好了……请说得有调理一点,你这样也算是学姐吗?」



「为、为、为什么恋塚同学心地那么坏?我、我、我们不是伙伴吗。我、我



、我可是学姐耶!」



面对眼里还含着泪的学姐,我轻叹一声站了起来,再深深吐出一口气,利



用身高差抓住学姐的头。「啊呜!」然后开始转动,「呀!啊!你你你你在做什



么?你在做什么啦!恋塚同学」我露出天真的笑容对困惑的学姐说:



「你问我为什么这么坏?」



诚实地、认真地说:



「因为我讨厌你!」



「好、好过分!你好过分!太过分了!」



「骗你的。是因为我喜欢你!」



「咦?啊……怎么会、我——你喜欢我?」



「骗你的。好了,有什么事就快说。」



「呀呜啊呜啊呜啊呜啊呜啊呜!」



头被转来转去的学姐感到头晕目眩。欺负她真的好有趣。



「总之~~」



不知是否讨厌头被这样摇来摇去,学姐迅速抓住我的手使出关节技,「喀啦!」我的手肘发出讨厌的声音,趁我在痛苦挣扎时——学姐切入了主题。



「学生会长好像暴走了!」



「…………这种事怎么会找我?」



我真的无法理解,如果我能安抚学生会长——剑白央的话,人类早就战胜地



震或台风了。



然而,



「因为因为因为,」



桃乐丝学姐摇晃麻花辫,很没用地缩着身子。



「能阻止白央——不对,能阻止学生会长的人就只有恋塚同学了嘛!」



「不,我办不到……小顷呢?只有小顷能在物理上阻止白央……这种情形就



请『杀人机器』来处理吧。」



「啊~~你说了『杀人机器』~~我听到了~~我听到了~~顷近同学超讨厌那个称



号的~~我要告诉他~~我要告诉他~~我要告诉顷近同学~~」



「…………」



我默默地用力按住学姐的胸部。



「呀啊啊——!在这个男女平等的时代光明正大地性骚扰——!恋塚同学…



…胸、胸……胸部,你竟然抓住我的胸部!」



「放心吧,学姐——你的胸部没大到能让人抓住!」



「去死!」



瞬间。



我的视野不停旋转,沉重的痛楚在全身奔驰,回过神时我已经躺在地上眺望



着三途传(注:日本传说中隔开人间和地府的河。)。啊啊,死去的爷爷在远方



向我招手了。



「总之~~~」



学姐轻轻松松就对我使出『地狱车(注:抓住对方手脚与对方形成一个圆,



再像车轮一般不停翻滚。)』这招世上罕见的必杀技,红潮扩散到她的耳朵,她



连续不断地说:



「顷近同学要补习所以今天抽不开身!必须由我们来阻止学生会长才行——



我们都是学生会长的伙伴嘛!而且……你也不喜欢白央……不对,学生会长暴走



吧?所以——我们快走吧!」



「…………没办法了。」



啊啊,真是的。为什么老是这样?



每天每天每天每天都有不正常的事件发生,难道就不能让我安静地休息吗?



我搔搔头站了起来,从桌底下拖出常备的手提箱,里面装了各种『应付学生



会长用装备』,如手榴弹、麻醉枪等。我打开盖子,把适合的枪丢给学姐,自己



则拿了能发射捕获网的火箭炮,之后深深叹了口气。



没办法。



结果——每次都会变成这样。



啊啊,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讨厌学校。



「那么——」



我一点干劲也没有,跟学姐使了个眼神,便开始在帝都世纪末学园的走廊上



奔跑。



「虽然很麻烦……学生会——出击了!可恶!」



「出击!」



学姐微笑说完,从总是背着的束口袋中取出扩音器。



叽——扩音器发出一声尖锐的杂音。



『呃——呃——学生会报告!学生会报告!目前学生会会长正在B校舍三楼



、二年级C班的教室内暴走!请附近的学生避难!另外,站在走廊上的学生会阻



碍通行,请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看起来很愉快,散发着与我无缘的幸福氛围……学生会书记『大家的朋友



』淀川桃乐丝的避难警报似乎已变成惯例,在这学校内回响着。



『学生会报告!学生会报告!一般学生请避难!』



★★★



学生会长暴走了!听到这个避难警报的一般学生都躲到教室里,我们在没人



挡路的状况下全速奔驰。



「白央,不对……学生会长她——」



直到现在学姐才终于对我说明详细的事情经过。



「嗯,现在——是午休嘛。」



没错,虽然这句话也为时已晚,现在时刻刚过正午,是帝都世纪末学园的午



休时间。充满变态的学校也是有午休的。



「然后啊,有人把正在用餐的学生会长叫出去——」



「啊,笨蛋。」



我感叹说道。是哪个不要命的,竟然把白央——而且还是用餐中的白央叫出



去。是不晓得学生会长有多危险的新生,还是懵懂的转学生?



学姐好像也有同感,她脸色有点不好地嘟囔说:



「我一听说学生会长被人叫出去——就赶来叫恋塚同学了……详细情形我也



不清楚。」



不知为何,学姐对校内的事了若指掌。



「把学生会长叫出去的是上星期转来B校舍二年级C班的转学生——呃,我记



得他叫卍朱雀。他使用暴力掌控原本就读的学校,为了证明自己是最强的高中生



——才转来这个世纪末学园的!身高两公尺,有空手道和柔道段数,只用一星期



就把都是不良学生的二年级C班完全制服——然后对学园中最令人惧怕的学生会



长下战书……大概就是这样吧!」



看吧,她对校内的事情知道得异常详细,太详细了。



学姐的情报来源不明,不过这样的她在学园内好像被称为『情报通』。对我



而言只是欺负起来很好玩的可爱学姐,但——她也不是普通人,是我不想与之为



敌的人类之一。



「最强啊……」



我觉得眼前似乎一片黑暗。



「我不知道他掌控了哪间学校,不过井底之蛙还真是什么都不怕……偏偏转



来这间学校,真是的——」



「对呀,真是的,」



我和学姐衷心地说:



「好可怜喔。」



「好可怜啊。」



同样都是最强,这所学校的程度可是比普通学校还要高!能统治一间教室应



该也不弱,可是B校舍里都只是一般的不良少年而已……最重要的是,这个学园



有那么多猛者,他却偏偏找白央打架——简直太愚蠢了!希望他没被杀死、希望



他没被杀死。



「但是——如果事情只是这样就不需要戒备了。」



学姐轻轻说出很严重的话,表情也变得有点认真。



「问题就在于那个朱雀同学——他统治的二年级C班的学生服从他,并建立



了自己的军团……他们自称是卍军团,不只在校内骑摩托车兜风,还随身带着刀



子——非常危险。」



「啊……的确很危险。」



我深深点头。



「摩托车和刀子?都是白央讨厌的东西——死亡率更高!糟了!希望白央没



杀了他们、希望白央没杀了他们!」



「我相信白央……不对,学生会长——再怎么样也不会杀人的,但要是朱雀



同学挑衅的话……」



对,要是他挑衅——让白央生气的话就惨了。



白央的个性很单纯。



她容易生气,真的很容易生气。



然后就会暴走。



暴走、暴走、不停暴走。



学姐温顺的点点头,平静的说出非常可能发生的未来。



「最糟的情形……就是教室里成为一片血海。」



「学姐快点……在三楼吧!很好,三楼很近……就快到了!」



我跟学姐使尽全力奔跑,跑得气喘吁吁,一心祈祷白央没杀了他们、白央没



杀了他们,同时穿过楼梯和走廊。担心白央?根本不需要!即使天地颠倒过来,



那家伙也绝不会死!



让我赶上!一定要让我赶上!



白央!拜托——不要生气啊!



我心中拼命呐喊……在下个瞬间被轻易粉碎了。



走廊的另一端,视野的尽头。就在我看到出事的二年C班之后——



「叽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是在开玩笑,留着庞克头、看外表就觉得很不良的学生冲破教室的门,



全身是血地飞了出来。他就这么华丽地飞在半空中,撞上对面的墙壁,然后一动



也不动了。



「啊、啊、啊!」



学姐张大了嘴巴,脸色苍白。



「哎呀——」



我双手抱头。糟糕,我们来晚了一步。



下一秒,许多不良少年飞来飞去,冲破撞碎教室的墙壁、窗户、门板,有的



跟刚才的不良少年一样在墙上绽放血花,有的令人不敢置信地插在天花板上,还



有的撞破走廊窗户飞到外面去了。



「…………」



「…………」



我跟学姐面面相觑,叹了一声,不禁双手合十。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人能阻止白央了。



坑坑洞洞的教室彼端传来很耳熟——感觉很神经质又尖锐的声音。



「你以为你是谁呀?」



啊啊,学生会长生气了。



★★★



「在宝贵的午休时间把人叫来这胡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校内最强!



什么你要成为学校的支配者!什么东西嘛!这些事情有比我的午餐重要吗?那可



是传说中的炒面面包耶!午休时间只卖三个,是非常难买到的珍贵的商品耶!它



都已经在我眼前了!只差一点就能买到了——都是因为你们叫住我,害我往旁边



看了一下……啊~~!就是在那时候!就那么一瞬间!炒面面包就被别人抢走了!



你要怎么赔我——你说,你要怎么赔我呀!你以为你是谁呀?」



学生会长的外表——很像魔女。



因此在校内,『魔女』成了学生会长的代名词。



存在于这个无法地带的学园里……唯一被默认的不成文定律。



『在这学园里要做什么都可以。



但是不准违逆学生会长!』



不顾别人的意愿,一直维持着学园秩序的魔女学生会长……



她就是剑白央。



「快给我一个在逻辑上能让我接受的解释!」



有如跟人要东西的小孩一般纯真地伸出手,提出高傲要求的人……是个身材



矮小,在旁人眼中一点也不强,外表像小学生的孩子。



像故事中的魔女的大尖帽、仿佛可以直接去参加黑弥撒(注:追掉亡者的弥



撒,主祭者通常穿着黑色祭服。)的漆黑斗篷。她很珍惜地抱着眼神令人讨厌的



猫布偶,大剌剌穿着在工地使用的安全靴。



穿着安全靴的魔女。



这就是剑白央明显表现出来的外观。



「咯咯咯……」



这样的魔女——学园骄傲的恐怖化身就在眼前,却有个人目中无人地笑了。



「果然跟传说中一样,是个很有精神的小姐……」



那大概就是有问题的井底之蛙——卍朱雀吧。他在历经破坏的教室角落,身



边有几个不良少年伺候,一脸轻松的表情。那些不良少年我有看过,是本校的学



生,他们应该被白央处罚了很多次才对——是没有学习能力,还是纯粹头脑不好



呢?他们脸上浮现出轻视我们的笑容。



一阵轰隆声响——是摩托车。那应该是改造过的重型机车吧?车体上有没意



义的装饰,看起来杂乱无章。当然在校内是禁止骑乘机车的,而且他们还带着斧



头和日本刀等武器——这些人是不打算遵守法律是吧?



或许是想表现给朱雀看,那些看起来都长得一样、留着庞克头裸着上半身的



不良少年——用力挥动武器,在不是很大的教室中骑摩托车来回呼啸。废气让视



野的能见度变差了。



白央皱着眉头,睥睨着自己身边绕来绕去的不良少年。



「……你想做什么?」



「学生会长啊——你就别再虚张声势了。」



有如把不良少年的身材变高大,体格强壮的半裸彪形大汉——就是卍朱雀的



外貌。他有非常花俏的七彩庞克头,乳头上点了★形贴纸,手上拿着即使是大人



也不太拿得动的笨重巨斧,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高中生。



嗓音低沉嘶哑的他,扬起武器卖弄。



「我们这么多人,你是毫无胜算的。四面楚歌就是指这种情形……虽然我一



个人就绰绰有余,但我的原则是不欺负弱小!首先就来试试……你有没有资格当



我的对手吧,学生会长!」



他哈哈地高声笑着,对伫立的白羊嚣张说道:



「让我教教的什么叫做井底之蛙!」



那是我们要说的话……



「……这就是你的理由?把我叫出来的理由,真的只有这样?」



白央很不高兴的样子,他把自己的绿色长发缠绕在指尖上,「唉……」地深



深叹气。然后她看着一直骑车绕来绕去都不腻的不良少年们——



「传说中的炒面面包……我好想吃哦……对了,」



刹那间。



「在校舍内骑车是违反校规的,你们这些白痴!」



发生了爆炸。



没有任何火药,但的确爆炸了。挥舞着武器耍帅的不良少年们可能还不知道



发生了什么事。连隔着一点距离,在教室入口观看整个过程的我——也因为事情



发生太快而几乎什么都没听见。



我只听到——很像爆炸声的声响。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踢踢踢!白央又踹又踢不停地踢!颜面、脸颊、侧腹、心窝、腰部、肩膀,



所有部位都被踢中、被往上踢、被踢碎,不良少年有的飞到空中,有的摔到地面



,有的在半空中飞舞,他们连人带车被踢飞了!



这是发生在眨眼间的事,没有人来得及阻止。



仅仅片刻——先是一阵寂静,随即响起悲鸣,被踢飞的不良少年贯穿墙壁、



窗户、天花板,刺耳的声音在耳边乱舞。



「…………」



又是寂静。



白央轻快地跳起来抓住飞扬的尖帽,并环顾四周……「等一下收拾起来会很



辛苦呢。」她轻声说,视线转向最后一个可怜人卍朱雀。



「…………」



朱雀的肩头抖了一下。也难怪啦,那根本不是人类能办到的事。我不知道朱



雀有多强,但是他应该无法将迅速跑来跑去的超重型机车和不良少年一击打垮吧!而白央做得到,这就是实力上的差距。



朱雀好像终于察觉自己惹到了恐怖的对手,他缓缓后退,颤抖的手像是抱住



似地紧抓着巨斧。



白央并没有轻视他,她再度神经质地边玩头发边问:



「我记得——你是转学生吧?卍……朱雀,是吗?」



「你……」



你知道我是谁?朱雀应该是想说这句话,可是发不出声音。白央听懂他的意



思,轻轻点头。



「全校学生的名字和长相我都记起来了。」



她说得很理所当然。



「因为我是学生会长嘛。」



接着她张开双手,亲切地堆朱雀说:



「朱雀同学,你——还不晓得这个学园的规矩对吧?那就没办法了……人非



圣贤,孰能无过?说起来我也有错——是我没事先告诉转学生的这个学园的危险



之处,还有不能碰什么东西。」



白央微笑着。顺带一提,她是很认真地在说这些话,她是真的——发自内心



在当真诚又坦率的学生会长。啊啊,希望朱雀趁白央还在笑的时候赶快逃!我不



想让白央当杀人犯啊!



「——我只原谅你这一次。以后……要慎重挑选挑衅对象喔,朱雀同学。请



好好悔改,弃恶向善,从今以后乖乖地——仔细地阅读学生手册,勤勉学习。让



我们共同度过健全的学园生活吧!」



随着爽朗的笑容,白央伸出手来想跟朱雀握手。快,这是最后通牒!跟她握



手!就算是说谎也好,跟她道歉说我错了!现在还来得及!算我求你!跟他道歉



——!



「啊……好的……会长,我……我……」



也许是朱雀感应到我拼死拜托的心情,他眼眶湿湿的,抓住了白央的手。



太美好了,这景象真是太美好了。



「我。我错了——好,好的,从今以后我——会当个认真的人……」



虽然两人的身高差有如大人和小孩,但他们的身影却给我一种神圣庄严地感



觉。啊啊,没错——人是可以彼此信任,携手活下去的!不管多么憎恨对方、犯



下罪行,只要像这样互相让步,手牵着手——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你这白痴————!」



那些是漂亮话。



理想——梦——希望。



我也没相信过就是了。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卍朱雀的全身急速膨胀——!原本就高大到吓人的身体,超越人类的极限肥



大化、硬质化、强韧化……没多久他的姿态就变得不像人类!眼睛染上红色,嘴



巴裂开,耳朵变尖!厚实的胸膛!犹如圆木的手臂!许多血管浮起,全身都是肌



肉!他的身躯变得像怪物般巨大,大到头好像会卡在教室里,压迫感好比雷霆迸



发开来。



「嘎哈哈哈哈!这就是我的绝招!利用特别调配的的要我可以短暂变成怪物!现在的我,连钢筋都能像在折竹筷一样轻松折断!这就是我在故乡的学校得到



最强称号的秘密……没人赢得了这样的我!死了!死了!他们都死了——学生会



长!嘎哈哈哈哈哈!」



啊~~



啊~~啊~~



「…………」



我和学姐互看了一眼,随后学姐像是要挺身出面拦阻,打算进教室——所以



我死命地阻止她。现在不行了,就算是学姐也救不了了。难道学姐没看见吗?没



看见……那个吗?我指的不是朱雀——没错,利用药害什么奥义变成那种筋肉人



的家伙……在这学校里多到让人想把他们扫出去啊!



不是他。让我跟学姐感到害怕的人不是他。



笨蛋!笨蛋!都已经给他那么多机会了——笨蛋!



他竟然对白央——



「说谎。」



白央她,



「你……说谎?」



在哭。



她的脸都湿了,令人惊讶的大量泪水流下,像个小孩子——不,像个婴儿般



哭的很惨。她抽抽搭搭地发出哽咽,不停擦去脸上的泪水——她的表情!你们有



看见她的表情吗?



「嘿……嘿嘿……」



和朱雀强化后的手相比,白央的手格外纤细。他好像误会了什么,抓住白央



的手——露出胜利的笑容。



「怎么啦——真扫兴,我吓哭你了吗?你怕我吗?但是我不会原谅你……你



竟敢用瞧不起人的口气对我说话——我要杀鸡儆猴,用最残酷的方式处罚你……」



「快逃————!」



学姐用高亢的声音呐喊。



「骗子————!」



已经太迟了,惨剧紧接着展开。



★★★



「骗子!」



啪叽,不详的声音响起。



「………呜……」



朱雀还没了解状况。先不管他的感觉如何——已经没有人能制止魔女了。她



只用一招就把朱雀硬质化的右手往反方向180度折弯,又以连续不断的猛踢攻势



把另一只手也弄弯——!



「骗子!骗子!」



魔女学生会长啜泣着发出悲鸣声,反复行凶,转眼间就把卍朱雀的某个部位



破坏到无法挽回。速度太快了,我看不清楚白央的攻击。朱雀也无法理解这情形



——或许该说他连痛楚都还没感觉到,只是呆呆地站着。



「骗子!骗子!骗子!」



最后——是攻击朱雀同学发呆的脸。



「骗子————!」



安全靴深深陷入他的脸。



爆炸。被踢飞的朱雀同学像龙卷风般不停旋转,撞进靠在教室边缘的桌子山



,然后随桌子崩落至地面。不知是否领悟到强化身体带来反效果,连昏迷都办不



到的他低头看着自己乱七八糟的身体。



「啊啊啊!」



接着他在刚才那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发出绝望的哀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



白央拭去眼泪,朱雀的血溅满她全身,喀、喀,安全靴发出清脆的声响——



魔女走到凄惨的朱雀正前方,停步,低低地……轻轻地说:



「……骗子。」



「啊!」



胜负已决。不对,从一开始双方的实力就差太多了。这就是大家害怕学生会



长的理由。她是个认真、直率的人,非常固执,对自己和他人都很严格。也因为



太严格了——违抗她的人都会被彻底镇压,任何人都阻挡不了她。



魔女学生会长。



在这学园里,不管是谁——都只能服从她。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真可怜。卍朱雀发抖着,整个人被自己的血染成鲜红色,身体也被破坏得很



恶心。他梦呓似地重复道歉,看来——他再也不会在这间学校做坏事了吧。



击溃学园中的邪恶,残暴的正义。



谁也不敢反抗学生会长。



「…………」



白央又神经质地把头发往上拨,呼……地叹了气,仰望眼前的巨汉边哭边道



歉的难看模样。让坐着也比白央高的他——如此恐惧的人,正是这个娇小的魔女。



「你要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野性的本能——受到纯粹的恐怖折磨,朱雀不停赔罪。白央微笑了,那是既



温柔又爽朗的笑容。



「你——不会再做坏事了!不会违反校规?不会说谎?」



「是!是——我不会在做坏事了!不会……违反校规,不会……说谎!真的



——我不会再说谎了!原谅我……请、原谅我……」



面对坚定地、大概是诚心道歉的他——白央予以不变的笑容。



「骗人。」



她说。



「咦……——」



在茫然的朱雀面前,白央的表情骤变。这就是刚才令我和学姐感到害怕的凶



恶面貌……泪水从眼角纷纷落下,眼球往上翻,嘴巴扬起扭曲的笑容……那是宛



如般若,宛如恶魔——宛如魔女的残虐笑容。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说过吧!我



……说过了吧!只原谅你一次!而你却把仅只一次的机会——浪费掉了!竟然说



谎骗我!坏孩子!」



朱雀已经动弹不得,白央的侧踢再度在他脸上炸裂开来。牙齿飞了出去,鼻



血往上喷,下巴好像也已脱臼了,朱雀已经连辩解都说不出来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坏孩子!坏孩子!坏孩子!」



踢!踢!踢!踢!



血在飞舞。



「说过一次慌的孩子……总有一天会再说谎的!我不相信你!我已经不相信



你了!原谅你?不行!不要踢你?不行!不————行!我要踢死你!踢死你踢



死你踢死你踢死你踢死你踢死你踢死你————!」



她一直踢一直踢一直踢一直踢一直踢一直踢一直踢一直踢。



庆幸的是被猛烈攻击的朱雀立刻就因恐惧及剧痛昏厥,但魔女的破坏没有停



止。糟了,她真的会杀死他——!



「学姐!」



「好了——学生会长,白央!快住手!」



学姐她——拿起麻醉枪摆出警戒姿势,与恳求的话语形成对比。她不会愚蠢



地接近白央,而是负责掩护——制止暴走魔女的人,可恶!每次都是我!



「桃乐P……」



白央回过神,抬起头发现学姐后——多少恢复了理智。趁此空隙,我跑到等



同危险区域的白羊身旁,迅速从她手上抢走布偶!



瞬间。



「你要对小黑做什么?」



白央的脚踢过来了!



哇啊!我拼命闪躲。成功了!神啊!我躲过了!



「恋、恋、恋塚同学!」



学姐发出尖叫。我跌倒在地,魔女学生会长用比之前还要可怕的的阴狠表情



向我逼近——我用有来历的、最讨厌的黑猫布偶挡在面前!



『等等啊………白白!』



我大叫。



故意用尖锐的假音装出不适合我的语调。



「————」



白央仿佛被拿掉电池的玩具一样僵住了,还真是立即见效。这招让我感觉很



复杂,所以本来不太想用的……我叹了一口气,拿着黑猫缓慢地——平静地,对



满身是血的女孩子说:



『白白!住手吧……坏孩子已经被你打得那么惨,一定会好好反省的!再打



下去会死人的喔!』



「…………」



白央像是现在才发现这点,她注视着刚才虐待的巨大身躯。



「……是啊,嗯,没错——小黑说得对。」



每当她说小黑的时候,每当她叫这个布偶小黑的时候!



我——就会觉得心里一阵刺痛。



我绷着超苦涩的脸,以淌血的心继续滑稽的戏码。



『所以……别打了好吗?原谅他吧?』



「……嗯。」



『我们回学生会室吧?午休都快结束了……白白不是还没吃午餐吗?再待在



这里会没时间吃饭喔!』



「啊,对喔……好。」



她一脸呆滞空洞地点点头——然后硬是从我手中把猫布偶抽走。她看也没看



我一眼……径自背对被破坏殆尽、到处都是鲜血的教室——



「我们……去吃午餐吧,嗯,小黑说的对。」



她脚步轻盈地——像梦游般地走出去,用力关上教室的门。



…………



空间里充满寂静。



学姐似乎有点担心,偷偷凝视着我——现在的我连那视线都难以忍受。



「那个……恋塚同学,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学姐的指尖碰触我的肩膀。



我震了一下,学姐温和地问道:



「我从以前就觉得奇怪,为什么白央会那样?小黑就是恋塚御魅黑吧——」



「她的儿时玩伴恋塚御魅黑已经死了。」



我丢出一句话,并自嘲似的继续说:



「被她亲手当成祭品献给恶魔了……所以她是跟恶魔订下契约的魔女,而我



……算是恶魔吃剩的东西吧。她的双眼看不到我——只要她还是魔女,被她为了



成为魔女而牺牲的我就是死人。」



我瞪着问了不该问的事的学姐,但她仍然一副温柔的表情。啊……这一切都



让我不愉快,我有点认真地捏了学姐的脸。



「呀——恋縂童鞋,粉痛、粉痛啦……」



学姐会哭,是因为我这样欺负她的缘故吧?



第二话



黑白战争事件<前篇>



尖帽加上斗篷,白央的魔女装扮不管在哪里都很醒目。



在吵闹的公车内,喜欢、憎恶、感兴趣、害怕等,种种的视线集于一身——



白央踮起脚尖才勉强抓住吊环。那样子有说不出的可爱,但这是给学生搭乘的公



车,她却还得踮脚才能摸到吊环,这家伙到底是有多矮啊?



「校车上的设备有必要修改了。」



学生会长因踮脚而摇摇晃晃,她自言自语似的喃喃说道。



「这设计未免太不体贴个子不高的人。」



那你坐下不就好了吗?



顺带一提,车内还挺空的,同行的我和学姐感情很好地做在一起。我实在无



法理解白央刻意站着的心情,可能因为她是模范生,认为座位应该由比她更弱的



人坐吧?



不好意思容我重复,这是给学生搭乘的公车。车上又没有老年人,即使肚子



饿扁的白央坐下也不会遭受惩罚啊。



「对了对了,白央……不对,学生会长。」



大概是明白说了也没用,虽然桃乐丝学姐跟我想法相同,但她还是故意不提



这件事。她发言说:



「你要去哪间校舍?如果是要买饭,学生会室里有事先买好的存粮啊?」



「存粮是紧要时刻用的。反正还有一点时间,午餐我要在贩卖部吃。我想想



——看这时间,现在还有在卖东西的应该是A校舍的贩卖部吧?」



不得不说明一下我们学校的地理位置。



有一所聚集众多怪人的学校,那就是帝都世纪末学园。



这里原本是广大的自然公园,后来整个改建为学校,所以面积相当大。考量



到不让变态们在外出时为非作歹,占地周围有类似看守的围墙,未经许可谁也不



能外出。



当然放学后从自家通学的人会回家,至于在校内宿舍生活的人——大多高中



这三年都不会走出学校的范围。因为宿舍有门禁,而且不用取得外出许可,需要



的东西在学校里都有。像白央就很坚强,她应该自从进这所高中后就再也没离开



过学校了。



如此封闭又广大的世纪末学园里,有无数的设施、小公园、娱乐设施,以及



四间校舍。



虽说是校舍,却各自拥有小规模学校的设备,感觉就像在同一片土地上有四



间学校。每间校舍的气氛和装潢都很不一样,包含学生在内,可以把所有校舍想



成是不同的世界。



校舍还有通称——



A校舍是『天国』。



B校舍是『无法地带』。



C校舍是『魔界』。



D校舍是『污染区域』。



学生们是如此称呼的。



关于各校舍的内幕与属性——百闻不如一见,实际看看那些校舍及校舍中的



学生就知道了。嗯,就跟通称给人的联想差不多啦。



至于我们的据点:学生会室只在B校舍,所以其他校舍发生事件时,我们经



常无法及时到达现场。不过引发事件的大多是B校舍的白痴不良学生,到目前为



止也没发生什么大问题就是了——



在我反刍这些基本情报时,白央和学姐在进行无聊的对话。



「B校舍贩卖部的老板太顽固了,只要超过时间就什么都不卖;C校舍都只卖



些神秘的东西;D校舍则是让人不想靠近,再说那边的贩卖部还有在营运吗?」



「那里还是有在卖东西喔。」



学姐补充说。她果然对校内的事情一清二楚。



「不过因为是D校舍,所以我也不晓得卖些什么。」



「那里迟早也要整顿一下。」



白央叹息,把帽子压得低低的。



「但是现在我办不到,还要更精进实力才行。」



D校舍啊……就连白央也无法轻易变革吧。



魔女也不是万能的。



「总之,」



由于个性积极,灰暗的气氛持续不久——白央点点头之后便转换话题,仰望



公车的目的地:终于出现在眼前的亮丽A校舍。



「综合以上原因,只有A校舍的贩卖部还能使用!这个时间餐厅也不接受点



餐了,但A校舍的贩卖部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就这点来讲非常方便,而且商品也



很齐全。」



要吃什么呢?不太想吃米饭耶,面包如何?在白央说着非常肤浅的自言自语



同时,公车驶到A校舍前的公车站牌。



「来,走吧。要是拖拖拉拉的会来不及上课喔!」



「白央……不对,学生会长才要担心啦。」



因为白央的班级在B校舍。学校在学生入学时,会根据个人特质来决定分配



到哪间校舍。白央在不良学生很多的B校舍,学姐我记得是——



「因为我是A校舍的。」



资优生群集的A校舍是吗?



只不过是学姐就这么嚣张。



学姐发现我的不悦视线,她歪着头对我微笑。



「所以再怎么样我都不会迟到的。可是学生会长是B校舍的,要是错过回去



的公车就糟糕了。」



「是吗,你说得没错。那么桃乐P,你身为A校舍的学生。可以为我介绍贩卖



部的推荐商品吗?我不常来这,不晓得都卖些什么。」



「好的,了解。」



两人微微举起手向公车司机出示学生证便直接下车,我也跟在后头。一如往



常地白央眼中没有我,因此我不能加入她们的对话。自己好像变成了空气,这让



我有点忧郁。



或许是察觉到我内心的想法,学姐很贴心地对我说话:



「恋塚同学也有想买的东西吗?我们的贩卖部商品还挺齐全的喔。你吃过午



餐了吗?如果还没,我可以帮你挑选推荐的食物喔?」



「不用,我在学生会室吃过了。」



一个人。



…………



我可没感到寂寞。



「学姐才是,你吃过午餐了吗?你还跑来我们校舍通报白央暴走的消息。应



该,应该没时间吃吧?」



我还是关心地问了一下,学姐摇摇头:



「我不擅长吃东西……我是不需要吃饭的人。」



「不好好吃饭会长不大的喔,胸部也是。」



「恋塚同学。」



学姐微笑着把脸靠近我,表情不变地轻声说:



「………………小心我杀了你。」



…………



好可怕~~



在我吓傻之际,学姐脸上绽放花朵般的微笑,追上不过等我们直往校舍走去



的白央。呼——我擦去冷汗。看来胸部话题是学姐的禁忌,要不是我,根本无法



承受那种杀气。换成小动物早就死了。



我恍惚望着两人娇小的背影,也跟着走进A校舍的范围之中。



A校舍,通称『天国』。



帝都世纪末学园中唯一有正常逻辑存在的稀有校舍。



这里是资优生——也就是成绩很好的天才跟音乐神童、超越高中生水准的运



动选手等拥有正经才能的学生所聚集的校舍,几乎没发生过事件,和其他学校一



样笼罩着和平又健康的氛围。



校舍本身是白色的美丽建筑,跟别家名门比起来丝毫不逊色。各种季节性的



花朵装点着花圃,通道和庭园都很有品位。有如天国的校舍,以及有如天使的学



生——我能理解为何A校舍经常被如此形容,真是个很漂亮的地方。



不过也因为太漂亮了,个性灰暗的我反而不太敢靠近——而白央也不是省油



的灯,她毫不胆怯地披着斗篷向前走。



我也跟着不停闲聊的两人,尽量不与她们走散。其实我已经不需要跟着他们



,但我没去过A校舍的贩卖部,所以很感兴趣。如果有卖漫画就好了,最近都没



什么事物能让我打发时间。麻烦事倒是多到不行,可是我并不想用麻烦事当消遣。



然而。



有白央在的地方就有事件。



在宛如台风眼的魔女学生会长周围,总是有事件的风暴狂吹。



「啊!学生会长!你是——学生会长吧?」



完全无法想像跟我同样是人类的爽朗青年说。几个看似A校舍的学生发现过



于显眼的白央,纷纷跑了过来。气氛不太对。白央也收起温和的表情,严肃地看



着他们问:



「……有什么事?」



「不好了!学生会长!」



跟其他校舍不同,A校舍的学生对麻烦事没有免疫力,他们慌张到漂亮的;



脸都垮下来了,急忙滔滔不绝地说:



「一、一年级的人……拿着刀剑发飙——不……不好了!」



「……?」



白央一脸疑惑,将自己的长发缠在手指上。



「刀剑?发飙?这里是A校舍没错吧?」



她非常意外地望着纯白无瑕的校舍。之后把手放在肚子上。



「……肚子好饿喔。」



白央茫然地发牢骚,不过也仅只一瞬间——她立即用认真的声音说:



「为了我可爱学生的健全学园生活,学生会长我——剑白央,早已做好牺牲



自己午餐时间来工作的觉悟!是的,没错,空腹完全无所谓!喂你,帮我带路…



…在校内私斗或打群架是违反校规的!」



她对A校舍的学生发号施令,今天也冷静地前往解决事件。



★★★



说真的。



这里可是优雅的A校舍,就算发生有人拿刀剑发飙这种危险的事……顶多也



只是某个因考试读书太累的白痴拿刀子乱挥吧!我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眼里。我



们太习惯其他校舍的严重事件,所以一点也不怕,情况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天



真地想着。



学姐的想法也跟我一样吧。



白央应该也不怎么担心。



但是。



当打开事件的中心、一年A班的门那瞬间,我们的乐观就被打碎了。



「我要杀了你——!」双手拿着日本刀,将反握的凶器胡乱挥动,身上染血



的少女正在闹事。「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她大声诅咒着,眼里有明确的



杀意。手中刀剑的威力无可挑剔,要是直接砍到,就连人类的肌肉也会被轻易剁



碎吧。



「神羽住手!快住手!」跟少女面对面的人物很高大,像虚无僧一样戴着深



草笠,身材很壮,是个彪形大汉。他的左手臂好像是义肢,我看见粗糙的机械装



置闪耀黑色的光泽。为了对抗少女的二刀流,他单手握着很长很长的日本刀。「



我不是叫你住手吗————!」这个男的也失去理智了,他用铁臂将逼近的少女



打飞,并挥着爆炸风般的长刀。



在空中旋转地少女以令人无法置信的动作踩在墙壁上,再从墙壁超天花板跳



跃,把两日本刀插在天花板上。她的眼睛充满血丝——「别妨碍我————!」



战况急转直下,少女从难以防御的正上方朝男子攻来。但是草笠男一点也不畏惧



,用长刀及义手挡下少女的两把刀,蹦出了火花。



我僵硬了。



到目前为止——只过了数秒。



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里是A校舍吧?」



我重新确认教室内的装潢。看起来清洁又美丽,桌子和壁纸都散发出气质,



是很有A校舍风格的教室。然而现在桌子倒在地上,鲜血四处飞溅,变成很悲惨



的样子。



除了正在战斗——不,正在相互厮杀的谜样两人之外,没有其他人。这是当



然的,A校舍的学生都是大少爷大小姐,根本无法应付这种武打场面。应该马上



避难去了……不,等等喔,有人。



还有一个人在。



高大的草笠男将她护在身后,所以我没有立刻发现。



那是全身湿透的少女。



好像被人拿桶水从头顶淋下去的样子,她全身湿淋淋的,坐在水洼之中抚着



脸啜泣。她身旁有个水桶,里面还剩下一些水。遮住半边脸的手,以及隐约可见



的肩膀上——都被画了涂鸦。



她——是谁?



话说回来,这是什么情况?



就我所见,二刀流少女想杀了那个全身湿透的少女,草笠男则在保护她——



这真是危险的状况,再这样下去哭泣的少女会被二刀流少女杀死的,很显然



地她是受害者。虽然凭我无法接近战斗中的两人,至少也优先救出那个女生……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不要再打了。」



魔女学生会长镇静地出声。



当然两人没有反应。



他们正在拼命互相厮杀,用那么平静的声音叫他们停止实在太乱来了。不过



那个湿透的女生好像发现了我们,她忽然抬起头来。



她戴着眼罩。



单眼——吗?



仔细一看,她的制服也有单边袖子很不自然地没有起伏。袖子裡没有手。



单手。



单眼单手。



残缺的——少女。



再看得仔细一点,二刀流少女左右眼睛的颜色不同,其中一边很像是人工眼



珠——可能是单眼。草笠男也很明显有装义手——单手。



单眼单手的少女。



单眼的少女。



单手的男人。



这些人……到底怎么同事啊?



「不要再打了。」



就在我不知所措时,白央依旧平淡地出言警告。



「我都说——不要再打了。」



啊,糟糕。



学生会长不高兴了。



可能因为肚子饿,她怒气的沸点比平常还低。



白央神经兮兮地把头发往上拨,不耐烦地叹气——也没回头看背后惊慌失措



的学姐,就下了莫名其妙的指示。



「桃乐P。」



淡淡地、神采焕发地。



「音乐,开始!」



眨眼间,一脸伤脑筋的学姐不知从哪拿出了复古的录音机,她用双手拿着,



转动音量调整钮播放吵闹的音乐。



咦,这是什么?我没听过。



令人头晕的大音量与轻浮的旋律。



节奏跳来跳去,随便串在一起的音符使人提不起劲。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



……这无限开朗又白痴的音乐——我到底是在哪里听过?



在我思考的同时,白央往变成修罗地狱的教室踏进一步。



很理所当然地踏进一步。



那是什么?她从斗篷下取出像是魔法杖的东西。



还摆出奇怪的姿势。



白央深深吸了一口气,便配合着吵闹的音乐开始热唱。



魔法少女小白央的主题曲作词作曲:剑白央



来自魔法的国度



非法入境小白央



只要挥一下魔法杖



就连公权力也赢不了她



把小学生啦啦啦啦啦~~



用烧红的火箸啦啦啦啦啦~~



把小学生的母亲也啦啦啦啦啦~~



用烧红的火箸啦啦啦啦啦~~



「愚蠢到死都治不好」←招牌台词



战斗吧不会输小白央~~



…………



……………………



「…………」



「…………」



那个……学生会长,大家都吓到了耶。



彼此厮杀的二刀流少女和草笠男,甚至是在啜泣的少女,都表情僵硬地注视



着突然认真唱起乱七八糟歌的学生会长。就结果来看情况是控制住了没错,但尴



尬的沉默却取而代之,充满整间教室。



咳咳!白央清清喉咙,若无其事地点点头。



「嗯,我一直在想为什么魔法少女要做很没意义的举动,例如丢脸地自报名



号,或是一边唱歌一边登场。不过——说不定意外地很合理?大家都会注视着我



,这样也不错。不如把这首歌当成每次登场的惯例吧。」



不要啊!



我不想每次都看见这样的白白啦!



我的说话语气不禁幼儿化了——接着白央冠冕堂皇地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我认为人应该要经常追求变革与成长,努力不懈。所以啰,为了维持校内



的秩序,必须要有适合的——有我的风格,有学生会长的风格,不对,是有魔女



风格的登场方式。于是我试着用魔法少女风的方式登场——看起来大大成功呢!



嗯嗯,不错不错。」



不,拜托你别再这么做了!



不止敌人,就连伙伴也傻眼了,快发现啊小白央!



我在内心吐槽。此时被笨蛋闯入者吓到的二刀流少女终于反应过来——她瞪



着我们,严重好像要喷出火似的。她激动地对我们大吼:



「什、什、什么人?你们……是什么人!」



「学生会的人。」



白央说出在帝都世纪末学院如雷贯耳的响亮名称。



「不要再打了。」



她又重复了一遍。



坦率地、堂堂正正地,对自己的正义没有一丝怀疑地说。



★★★



「…………」



二刀流少女沉默了一会,也许因为是A校舍的学生吧——她好像不太了解白



央的恐怖,虽多少有点畏惧,但还是拿着刀拒绝了。



「……跟、跟你没有关系吧!快走开——少多管闲事!」



啊,糟糕。



不能用那种态度啦!



她用瞧不起的眼光看着僵住的白央,并指向湿透的眼罩少女。



「这是我们之间的问题。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妨碍我。我一定要杀了



她——杀了奥赛罗。欺负她、欺负她、欺负她、欺负她、欺负她,然后再杀了她



——!」



名叫奥赛罗的眼罩少女闻言——颤抖了一下。



欺负她再杀了她?



那桶水和留在身上的涂鸦,都是欺负的结果?



叫做神羽的二刀流少女欺负奥赛罗,所以那个不知叫什么名字的……那个草



笠男出手制止——这就是三人的关系图吗?但若要说奥赛罗被欺负,二刀流少女



充满憎恨的表情中又有种不协调……



这不是重点。



「你说……欺负?」



啊。



糟糕。



说谎、不正当、欺负。



欺负可是排在白央讨厌的单字前三名内啊。



「你说…………欺负?」



眼泪在白央的双眼中打转。啊,糟糕,晚了。我还以为白央今天已经暴走过



了应该没有力气了——没想到她状况好得很,等等会有一场腥风血雨了。



学生会长的肩膀抖动,泪如雨下,她发出呜咽声,仰望着天空。



「太悲哀了,这真是太悲哀了。在我心爱的这所学校里,竟然有『欺负』这



种危害存在——是吗?原来如此。欺负……是吗?这就是欺负……是吗?」



「…………什么啊,你是怎么了?为什么……在哭?」



看见白央奇怪的样子,神羽摇晃两把刀,皱起眉头说。



啊,对喔!她是A校舍的人,并不知道白央哭就代表危险。刚才的朱雀也是



,应该要让大家更了解白央的危险性才对。



洋溢的杀气,残酷的现实。



魔女的愤怒撼动了校舍。



「快逃!」



学姐脸色苍白地摇头,再度拼命叫喊。



「快逃、快逃、快逃!」



但——她的警告有点来迟了。



「坏孩子」



刹那,眨眼间,用看不清楚的速度。



白央仿佛瞬间移动般缩短距离——站到伫立的神羽正前方。



「咦?」



神羽呆了一下,她连忙重新握好日本刀,可是——



就晚了那么一点,白央的安全靴瞬间踹中她的腹部。



「呜啊!」冲击、爆发。「啊啊——?」惨叫声和胃里的东西一同吐出,神



羽像子弹一样被踢飞,撞到地板和天花板,以惊人的气势突破窗户冲向晴空。那



个,白央,这里是三楼耶。拖着长长尾音的惨叫声中断,「碰」的响起不吉利的



声音。希望下面有树木能救她一命——我如此祈祷着。



「……欺负人太难看了。」



眺望破碎玻璃窗的另一端,也就是神羽消失的方向,白央理直气壮地说道。



然后她转头看目瞪口呆的草笠男,毫不客气地走近他——咦?什么?她想做什么?这个男的是在保护被欺负的奥赛罗喔?也因此他似乎想感谢白央打倒加害者神



羽,正张开双臂迎接白央……



「啊啊,你帮了大忙……不管我怎么说她就是不听。不用担心神羽,她也经



历过辛苦的锻炼,就算从这里掉下去也——」很遗憾,草笠男无法说到最后。面



无表情接近他的白央——当场跳起来转了一圈,在他的肋骨上送上一记猛烈的回



旋踢!「咕啊啊啊啊!」不愧是身材高大的人,很有耐力,没被一击踢飞。但不



知是疼痛还是骨折,他蹲了下来,位置变低的他被白央无情地踢中下巴——



炸裂、冲击。



有如装了弹簧的人偶一般,



草笠男被踢到很高很高的正上方——插进天花板中,一动也动不了。



郁闷地用手挥开纷纷坠落的碎片,白央说了一句话:



「打架的双方都有错。」



呜哇~~



这家伙还真是恣意妄为。



完全来不及阻止,规则无效的残酷战斗……从头看到尾的我跟学姐都愣住了。我总是这么想——白央才是最危险的人物。



「你没事吧?」



白央用非常亲切的笑容走向全身湿透的奥赛罗,说:



「你能说明一下事情经过吗?你……被欺负了吗?我们是学生会的人,有什



么烦恼的话就告诉我们吧——如果你被欺负也能找我们商量。嗯,应该说她是现



行犯……那个女生也赖不掉了。你放心,我会让她立刻停止欺负人的残忍行为—



—」



才说到这里,白央的动作就僵住了。



我也——怀疑自己是否看错。



奥赛罗她……



被欺负人、在身上涂鸦、用脏水泼湿,应该很倒霉的少女她……



眼神有如在看可恨的仇人。



就像刚才二刀流少女流露出的,混杂仇恨的目光——



「啊、唔。」



白央也没想到会被瞪吧,她很难得地说不出话来——动作也停止了。她一直



确信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所以应该没想过会遇到这么充满敌意的视线。



但是,这个戴眼罩的女孩却——



「为什么?」



她对呆住的学生会长说出难以理解的话。



「为什么……要阻挠?」



只剩一只眼睛留下惨痛的泪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阻挠?为什么、要阻挠?为什么、为什么



要阻挠?为什么?为什么?」



奥赛罗的样子怪怪的。



她抱膝瞪着从不怀疑自己的正义的学生会长,像在看恶魔一般——悲惨地、



可怜地、急促地边喘边哭。



「这样明明很好。大家这么做明明就很好。被欺负……是理所当然的,不对



,是我……想被欺负。为什么——你要阻挠?」



接下来都是胡言乱语。



没看见白央受伤地往后退,这个被霸凌的少女奥赛罗——



「欺……欺负,欺、欺欺欺、欺负,欺负——欺负,我。欺负……我。欺负



我。欺负我。欺负我。欺负我。欺负我。欺、欺负。请欺负——我。请、欺负我。请——欺负我。欺负我。欺负我。欺负我。欺负我。欺负我。欺负我。欺负我。欺负我。欺负我。欺负我。欺负我。欺负我。欺负我。欺负我。欺负我………



…」



她滔滔不绝地,持续着与白央的正义冲突的怪异控诉。



第三话



晚安,魔女



白央很沮丧。



她是非常认真的人,只要有一点失败就会钻牛角尖,也吃不下饭,真的很麻



烦。



白天在那个奇妙的霸凌现场,我们以为是受害者的奥赛罗对白央说了很伤人



的话,也许就真正的意义来看——白央并没有拯救到她。



自己的想法是不是错了?



是不是做了不对的事?



白央后悔又忧郁,陷入了思考的泥沼。



但是白央看不见我——我无法拥抱痛苦的她,也无法安慰她。同样很关心白



央而常常照顾她、帮她做事的学姐煮了白央喜欢的红茶。「如果我叫你煮红茶,



意思就是叫你拿咖啡来!你真的很没用耶!」「好、好、好过分!太过分了!为



什么你要说这么过分的话!我、我、我可是学姐耶!」就算用这种方式纾解压力



还是觉得很空虚。



深夜的世纪末学园。



这里是B校舍顶楼,学生会室旁边是我们的生活空间。



在此让我说明一下。



我们都住在学校。



当然拥有广阔占地的帝都世纪末学园里,有很多学生宿舍,不过——由于某



种因素,白央在学校校舍以外的地方无法入睡。因此便借了几间教室,尽量不改



变内部装潢,白央这才能安稳入睡——也就是寄居在无损学校气氛的空间里。



做菜是在值夜室里,也有浴室设备,厕所也是用学校的。我们的日常生活大



致上是在校内度过。一开始我很不习惯,但后来也适应了。



没错,不只白央,其他学生会的人也生活在一起。



因为大家感情很好——才怪。



我因为某个原因而不能回家,可说是被关在学园内。而且严格说来我并不是



这所高中的学生,所以也不能住在学生宿舍。因为没其他地方可去,虽然很不情



愿,但也只能住在学校里。



桃乐丝学姐的情况也很特殊,她一离开我们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白央担



任学生会会长后,到目前为止曾有两次事件解决失败——其中一桩事件的受害者



是学姐,事件结束后她就变成这种『体质』了。要是离开我们就会很危险——白



央负起责任保护身体变成这样的她。



还有一个学生会的干部,不过我不太了解他,以为他很少说自己的事。虽然



他说过监视白央是他的任务,可是观察那种人又没什么好玩的。



总而言之。



外观就跟B校舍的教室一样——是这个少年少见的复古风,桌椅排成很多排



,正面有黑板。另外大大的窗户、圆形时钟、置物柜、打扫用具柜等等,该有的



都有了。这间教室的用途就像一般家庭的客厅,摆放着白央带来的大量书本、学



姐的手机和电脑、我的漫画和电玩这类娱乐用品跟日用品。



拉上窗帘,打开电灯,在深夜的教室正中央——白央端正地坐在椅子上,专



心阅读放在桌上的几本书。



她的一句『因为很闲』让空气变得非常沉重,我很担心她,便从座位上站起



来偷看她在读什么书。



我后悔了。



『简单易懂的被虐狂』



『被虐心理学』



『被欺负心理学』



『被欺负好舒服~~赤裸裸!小猪们的欢愉悲鸣4000连发!~~』



……她相当认真地阅读许多这类书籍。



虽然我不明白她的心情,可是这景象实在太诡异了,让我有点退怯。其中还



有疑似A书的可疑书籍,白央到底是从哪拿来这种书的?



「呼……」



啪地合上书本,白央拿下只有在读书时才会戴的眼镜,大概是眼睛累了吧—



—她用手指揉着眉间。顺带一提,她还是穿着平常的魔女装扮,奇异地融入半夜



时分的学校。



「果然——很难理解啊。我是知道有这种嗜好,但总觉得很不真实。竟然想



被欺负,这到底是什么心态……我明白其中的道理,却无法体会——伤脑筋,我



该怎么办?」



她又深深叹了口气。



从刚才白央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好像很认真地在思考什么,却因为想不通而



叹气——然后又有什么想法闪过脑海,但没多久又再度叹息。



她真的很想救那个叫奥赛罗的少女吧。



在白央的逻辑中,处罚加害者的那瞬间事件就已经解决了。可是奥赛罗却憎



恨这么做的白央,由于价值观不合,白央的大脑混乱了。她把两者的矛盾放到一



边,想找出最好的解决方法,所以拼命看书加深对被虐狂的了解。



看样子不太顺利。



「…………」



我觉得那个奥赛罗给人一种笔墨难以形容的奇怪感觉。



究竟是什么感觉?我也不知道。



她和白央的冲突对话也是,总觉得——她有种不可思议的气息,不是一味被



欺负的可怜受害者。



她哭了,这就表示她不喜欢这样,其实她是很痛苦的。



可是当别人、白央介入想解决这件事——却被她拒绝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



帮助被欺负的可怜女孩。这次的事件无法套入这单纯的公式之中——其中好



像有如泥沼般深不见底的黑暗内情。



要是随便把手伸进去,是会有惨痛下场的。



不过——就算了解这点,白央应该也不会收手吧。



有种不好的预感啊~~



窗户旁边,跟我一样心神不宁的学姐停下操作电脑的手——她从束口袋取出



眼药水,轻轻走到白央身边。



「沉思太久对身体不好喔,白央——不对,学生会长。」



「叫我白央就好了。」



白央感激地借用眼药水,又叹了气。



「因为现在是私人时间嘛。」



我不懂她的逻辑。



学姐似乎不知该怎么回答,不过她决定不去想这个问题,温柔微笑说:



「既然如此,白央也稍微休息一下吧。连私人时间都不停工作,反而会降低



效率喔!我很担心呢,因为你很容易钻牛角尖。」



「桃乐P……」



白央感动地湿了眼眶,她有点无力地笑了,手指滑过书本。



「说的也是,也该休息一下了。虽然我也知道……」



然后她对年长一点点的学姐撒娇说:



「那,帮我揉肩膀。」



「了解。」



两人和谐地对话后,学姐触碰白央的肩。



不能接触白央的我感觉很差,想呼吸一些外面的空气——于是背对那幸福的



光景。有时我会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变成幽灵了,不管我人在不在这里都没差,犹



如鬼魂的自己……



我摇摇头,停止负面思考,朝教室紧闭的门伸出手。



就在这刹那。



仿佛要拨开教室中沉痛的空气似的,门被人打开,发出极为豪迈的声音。



「哇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白痴的笑声——学生会最后一名干部登场了。



「克服不断补习的困难任务……学生会会计,骸顷近——此刻归来了!」



这登场方式实在太愚蠢太不会看情形了,我不禁感到烦躁,所以,



「你回来啦『杀人机器』。」



「不准那样叫本官!」



我说了不该说的话结果被小顷,也就是骸顷近猛力殴打,脖子差点就断了。



★★★



骸顷近是交换留学生。



由于十几年前的战争,大日本帝国分裂成三个国家。他来自位于南侧——军



事能力最强的第二大日本帝国,才十七岁就已经是个真正的军人。他是公认的视



察官,虽自称是交换留学生,但真实身份类似情报员。如果发现任何有害于祖国



的事物要立即报告——密告就是他主要的工作。



反正现在第二和第三帝国保持友好关系,小顷的个性也随便——所以我并不



害怕,但我无法完全相信他也是事实。虽然很可悲,不过他终究是军人,一旦他



认定我们会危害到第二大日本帝国——应该会毫不犹豫地与我们为敌吧。



事实上,初次遇见他时也是不幸的结局。



跟桃乐丝学姐的事件一样,是魔女学生会长没解决就终结的少数事件之一…



…小顷就是主犯,也是我们在这个学园里第一个敌对的人。现在是已经和解停战



了,但并没有真正成为朋友。或许有一天,他会再度成为我们的敌人——



帝国军人,骸顷近。



不知是敌是友,从异国来的视察官。



「哇哈哈!」



小顷与往常一样发出白痴笑声,跟那令人警戒的立场相当不搭——他走到自



己的位子,放下用单手随意拿着的书包。我怎么看都觉得那书包里没有东西,是



没把教科书带回来吗?



他的外表就如我们所见,是个军人。



中性的美貌、修长的身材——头发是纯黑色,肤色比我们国家的人黑一点。



总是带着笑意又让人不敢大意的凤眼、蛊惑人心的唇。他无视制服的存在,一直



穿着第二大日本帝国的军服,即使在教室内也一定戴着军帽。双手戴着有骷髅饰



品的手套,被打到会很疼。



「哦!」



小顷用雌雄莫辩的嗓音独白道:



「有没看过的信放在本官桌上呢!是可爱女孩写的情书吗?就算是可爱男孩



写的本官也OK啦!」



这种事不要讲那么大声!



如小顷所言,他的桌上有一封信。顺便一提,那是我刚刚利用空闲时间放的



,当然不是什么情书。小顷高兴地拆信,「写了什么呢?」还很故意地朗读内容。



「嗯……嗯……『今天,在小顷以补习为由翘掉工作之时,发生了两桩事件。我们为了解决事件而奔波,非常疲劳,因此请摸鱼的小顷做今天的晚餐。』嗯



嗯……原来如此。」



小顷点头,好像受到什么感动似的看着信纸。



「这的确很有道理。因为白天没做工作,所以晚上要劳动——这是崇尚信赏



必罚、因果报应、平等主义的正当理论。」



小顷把信撕碎大叫:



「然而本官拒绝!」



信地残骸片片飞舞。



哈哈。



可别以为耍任性对我有用。



我笑着双手抱胸,对这个愚蠢之人冷静问道:



「可以告诉我拒绝的理由吗?我会看情况决定是否接受——」



「当然是因为很麻烦啊!」



不到两秒小顷就这么回答。



你这家伙,竟然如此轻易说出身为人类不应该说的任性话!大家都觉得负责



任做菜很麻烦,都想让别人来做晚饭啊!当然我也很讨厌做晚饭,因为这些人好



恶分明,不管煮什么他们都会抱怨!而且最近都是我在做这些杂事!



我拿出气魄,与备战状态的小顷面对面。



「别以为你的蛮横永远都行得通……今天一定要让你做菜——小顷!」



「哦,只不过是个杂事员还这么嚣张。那是什么架势?想根本官打?很好!



有意见就放马过来吧!虽然我们是不同国家的人,但都是日本男儿——我们就用



拳头来沟通吧!」



我才觉得很好!



不要一直把我当成你们的手下!



我握紧拳头,在教室里全速奔跑。就让你明白我的实力!



「喝啊啊啊啊!」



我大吼着,奔跑着,胡乱朝小顷猛扑而去——



「去死吧——!」



小顷悠然自得地等待,眯起原本就细长的双眼。我接近他直到进入射程距离。



在下个刹那,



看不见的拳头飞来,冲击在下巴来回驰骋。我的视野大大颠倒了过来。



「啊呜!」



我理所当然地就这样转了几圈,并顺着重力摔到地面。可恶,小顷还是跟以



前一样强到不像人类。他是学生会中唯一能用暴力制止白央的人。『杀人机器』



果然名不虚传。



「呵呵,这下贵官知道实力相差多少了吧!如果想根本官认真打,本官可以



拿机关枪来喔!」



小顷抬头挺胸,手放在腰上,非常傲慢地说。



呵呵……笨蛋……你完全掉进我的陷阱了……



可能是察觉骚动而赶来了吧——在疼痛与渐渐模糊的意识之中,我听见着急



的桃乐丝学姐说:



「恋、恋、恋塚同学?你还好吧?还活着吗?」



还活着喔。



小顷可能也有手下留情吧。



但是我要昏倒,我一定要昏倒。



「啊啊!」



此时小顷似乎发现我的企图,发出惊讶的叫声。



「难道……贵官的目的——并非打倒本官,而是被我打倒昏迷?昏迷的人就



不能做料理……只好让其他人人来做菜——比起打倒本官,此招更能确实逃避做



晚餐这个职责!嗯嗯……贵官就这么讨厌准备晚餐吗?」



「……呃,该怎么说呢……男生有时也很笨耶。」



我听到学姐用意外的语气说。



你这家伙,只不过是学姐就这么自大。等一下我要好好欺负你!



★★★



…………



我昏迷了多久?



下巴的疼痛让我醒了过来,我稍微反省了一下。



连我都觉得自己很白痴。



因为我有点心烦意乱,所以想做些蠢事,忘掉一切。



对我而言,在这个学园的日子根本无法让我放松,感觉好像经常在面对折磨



,令我难以忍受。



我曾经被青梅竹马的女孩子当成祭品献给恶魔。



虽然我没死,但在她的世界里却已经死了。



我的『死』扭曲了她的心。



明明就在身边却不能拥抱。只能在一旁看着心理扭曲的儿时玩伴,这样的日



子——即使我想逃避也不被允许,完全看不到希望,好痛苦。



白白。



我——



「…………」



用空洞的眼仰望了一会微暗的天花板,我吐出叹息。



这里是我们用来当寝室的教室。



棉被并排着。



虽然男女睡在一起但没人在意。从出入口那边——也就是从靠走廊那边算起



,依序是小顷、我、白央、学姐躺在棉被里。大概是在我昏倒时就寝的时间到了



吧——可以听见安稳的呼吸声。大家都是很认真的人,不会熬夜。



有人已经帮我疗伤,在我的下巴上贴上消肿的冰凉药布。就好像某人温柔的



证明,令我感受到小小的幸福。神啊,如果我能憎恨周遭的一切,那该有多轻松?



我好痛苦。



突然,身体传来一股温暖。



不知是谁的体温。



我悄悄移动视线,发现白央很自然的=地抱着我。



「…………」



睡觉时她还是会换衣服的。她穿着适合小孩子穿的黄色睡衣,上面印了很多



可爱的动物。柔顺长发也刚洗过。如果不做那奇妙的装扮,她看起来就跟普通女



孩一样。我因这看不习惯的样子动摇了。



「白、白央同学?」



我不禁可气地称呼她。这在我意料之外,我不晓得该怎么办。



没反应。白央睡着了。可能今天很累吧,她睡得很熟,紧抱着我发出甜甜的



呼吸声。



体温和心脏的鼓动传来。



很久没碰到白央柔软的身体了。



虽然我们这么接近。



虽然紧密地靠在一起。



但我跟她之间,可能隔着世上最远的距离,



「应该是把我跟你搞错了吧?」



我抱起滚到旁边的黑猫布偶说。当然它不会回答我,我也不期待。话说回来



,我有时会看到白央抱着学姐睡,说不定过去——在我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时



候,她也曾经这样抱着我。



其实她一直很想依靠别人吧。



但是魔女学生会长忍了下来,让自己独立,每天坚强地奋斗。



我可能只是布偶的代替品。



我可能无法拯救你的灵魂。



「小黑……」



白央轻声说出梦话,夹杂着叹息。



眼里,有泪水。



「对不……起。对……不起,我……杀了你,对不……起。我要……成为魔



女。这样……小黑……的死才有……意义。我要证明……给你看,我要……成为



魔女……」



「你这笨蛋。」



我轻轻拭去她的眼泪。



「谁拜托你这么做了……」



我无法拥抱她。



对她来说如今的我是个死人,我没有这个资格。



神啊。



希望她的灵魂将来能够得救。



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只希望有一天,白央能度过没有眼泪的夜晚。



神啊,这样应该够了吧?渴望魔法、渴望见到恶魔的惩罚——白央已经承受



够多了吧?为什么你还不肯原谅她?为什么要一直折磨她?



我请求你,让持续战斗的魔女在未来得到救赎。



让她能得到赦免。



在严苛的学园生活中,她被称为魔女,也自称为魔女。她苦恼、受伤、被击



垮,至少……给她平静的夜晚吧。



神啊。



请你宽恕她。



请让她能安稳入睡。



「小黑……」



在我怀里,白央得到短暂的安眠,



残酷的明天到来后,她又得整天作战。就算是一瞬间也好——希望她有个美



梦。



晚安,魔女。



插话







我不该发现他的。



★★★



和奥赛罗的相遇,是在人工的光线和声音之中上演。



在我——夜殻神羽所居住的第三大日本帝国的帝都中央街。



在一个很很偏僻的地点——有家从以前到现在都没变过的游戏中心。



这种低俗文化正因低谷,所以不会消失。



我经常跟男朋友炎蹴日无一起到这里玩,藉此打发时间。



那个时候也是。



只是那天的情况跟平常不太一样。



我是个很不服输的人,但是却很不擅长玩游戏。虽然能让人马上投入、随便



乱按钮的游戏能够发泄压力,不论胜负,像这样热血地玩闹就很好……



可是输了我还是会不甘心。



当时我喜欢玩格斗游戏,是有摇杆和几个按钮并列的很古老的那种。也正因



为古老所以技术就是一切,而我又没有技术——结果在对战中遇到高手,被打得



落花流水。



啊~~可恶,好不甘心!



我投了好几枚硬币继续挑战,但还是输到哑口无言,我用想哭的表情在游戏



机前站起来。这种情形让我很火大,虽然想报一箭之仇,但我跟对方的实力差太



多了。



平常不怎么喜欢电玩却很强的蹴日无都会帮我报仇——可是今天他好像意兴



阑珊。



可能他认为对方是老鸟,水准跟我们明显不同,也就是说即使是蹴日无也赢



不了。不过因为我会哭,所以他还是准备坐到游戏机前——



就在他要坐下之前。



刹那间、非常短暂的时间里。



不是吵闹的我们,也不是嘲笑我们的对手,更不是周围那些注视着我们看热



闹的人——有个人直直地往我们这边走来。



由于动作太快了,我无法一眼看清楚。



那是拥有很白、很白——像雪一样的白发,令人印象深刻的女孩。



她不知为何表情异常认真,用指尖弹起一枚百元硬币,硬币在空中旋转后插



入机体。战斗的序曲音乐开始了。我跟蹴日无都呆住了,看热闹的人也气氛热烈



,可恨的对手则认为新的牺牲者来了,用迫不及待的表情说些很没品的话。



女孩一概没理会,认真到有点可怕。



「请多指教。」



她端正地坐在位子上,对挑衅的对手深深一鞠躬。



对手好像有些不知所措,但他没时间惊讶,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这是一般



的格斗游戏,操纵二次元人物互殴,是技术和密技尽现的古老游戏。女孩选择跟



对手一样的人物,如此一来就无关人物的相性,纯粹用技术决胜负。



战斗开始。



下个瞬间,在旁边观看的我们都傻眼了。



女孩纹风不动,仍然做得很规矩,把手放在膝上,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地凝视



画面。从旁边窥视可以看到画面中跳跃的人物投影在她的眼眸。



当然,不按按钮是不可能赢得。



女孩的人物被打得很凄惨,倒卧在地上。



通常这种游戏先得到两胜或三胜的人就是赢家,在这个游戏中必须获得两胜



,换句话说就是接下来女孩不能再输了。



然而对手的嘲讽和我的杞人忧天都被吹散了。



从这时开始,女孩的动作激烈得令人难以置信。



才一举起双手,就随即面无表情地连续按钮。我看不见她的手指,她手部动



作太快了,我跟不上。迅速又准确,她像鬼一样猛敲按钮,每一下都有效地将对



手击垮。明明是相同的人物,却明显展现出两者在技术与实力的差距,就好像初



学者和达人的程度。眼看对战对手的脸越来越糟糕了。



胜负已定。



女孩把对手打到体无完肤,不容抵抗。



观众都沸腾了,当然我们也发出欢呼声。



但女孩依旧面无表情地说:



「谢谢。」



她向默默发呆的可怜对手行礼,英姿焕发地起身离开现场。



我对她感到相当好奇。



★★★



女孩的动作实在太快,我差点就要跟丢,不过她的白发在人多混杂的店内很



醒目,所以我立刻就发现她了。



她又在挑战别的游戏。



那是常见的体感型游戏,也是很古老的射击。控制器仿造真正的抢,玩家要



射杀出现在画面中的僵尸,是很野蛮的游戏。我觉得恶心所以很讨厌,但蹴日无



还蛮喜欢这种游戏的,可能因为他是男孩子吧。



女孩投入了双人份的钱,把两把枪握在手中,战斗立即开始。她就敏捷地射



穿僵尸,不停扣两把手枪的扳机。由于她太厉害,我一时无法出声叫她——我看



得出神了。



一大群僵尸迫近,面对尸体的女孩一点也不害怕,射向画面外补充子弹,向



西部片一样转手枪之后扫射,一片弹雨——准确射穿敌人的心脏和头部,在很短



时间内就把画面中的敌人全部消灭。



精湛的技巧。



我大感佩服,再也忍不住好奇而跟她说话。



「喂!」



「…………」



女孩没反应。我是从她正后方叫她的,应该不可能没听见才对。我不死心,



再次呼唤还在扫射的女孩。



「喂!我们聊一下嘛!」



这次女孩听见了,她转过头看了我们一眼,微微歪着头——然后就以我差点



听不到的音量说「请说」。



她似乎不想中断游戏。也是啦,这样太浪费钱了。



凭她的本领应该能边玩边聊天,我忽略来阻止我打扰人家的蹴日无——站到



她身旁。



这女生是谁?好有趣喔!我在心里如此想着。从以前我就是这样,一旦着迷



就会毫不犹豫地投入有兴趣的事物,也因此总是给在身边帮助我的蹴日无添麻烦。不过我们是男女朋友,给他添这点麻烦也没问题吧?就请他忍耐一下啰。



总之。



「刚才——谢谢你了!我觉得好爽快!」



「没什么。」



女孩完美射穿巨大的僵尸BOSS的弱点,也许是习惯吧,她转了转手枪,在游



戏的空隙回答:



「我并不是为了帮你。」



她说话奇妙的=地缓慢,语调很有特色。



这点也很可爱。



为了不输给游戏的大音量,我稍微大声的说: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挑衅那个高手?一般人都不会想对那种高手挑衅的吧—



—虽然你也……呃,你叫什么名字?」



「奥赛罗。」



她干脆的回答让我微笑了。好可爱的名字喔!



「我叫神羽,他是我的男朋友蹴日无。你叫奥赛罗啊,我可以直接称呼你的



名字吧?虽然奥赛罗的也很强,可是挑衅别人——是需要勇气的嘛!所以我觉得



你好厉害!」



我随意表达自己的感觉,说话七零八落的,但自称奥赛罗的白发女孩没有瞧



不起我——她花了一点时间思考,说:



「长颈鹿。」



长颈鹿?



「为了吃到高处的叶子,脖子才会进化成那么长。」



我不懂她想说什么。



「我也是。」



她转转手枪,利落地把僵尸狗射成碎片之后说:



「我只是想进化罢了。」



「…………」



什么?什么啊?这个人!



奇怪的女生!



「我真的不是想要帮助你。」



自言自语似的,奥赛罗淡淡说道:



「因为对手好像很强,所以我才挑战他。如果跟很强的对手战斗,我应该会



为了适应对手而变强。我只认为自己应该会为了打赢而进化……不过那个人也没



有很强就是了。」



「你好帅喔!」



我不禁发出赞赏,奥赛罗——羞怯地笑了。



她那不习惯笑的感觉好可爱。



总而言之——我的问题似乎让奥赛罗想起了什么,她眼神深邃,一面用枪弹



横扫眼前的僵尸,一面发牢骚说:



「我总觉得这样不行,大家都在偷懒。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弱呢?既迟钝又笨



拙。如果那种程度就是大家的极限,」



僵尸夸张地扑上来,她漂亮地把僵尸的天灵盖打飞。



「那NPC还比较轻呢。」



MPC是指没有人操作,依照程式行动的电玩人物。这个游戏的NPC就是以固定



的动作袭击玩家的僵尸。比起凭自己思考来操纵人物的人类,奥赛罗认为这种没



有自我意志的僵尸还比较强。



我很难理解这句话,听起来像是自言自语。



「可是不行,NPC只会依照程式行动。例如——你注意看画面右上方的窗户」



「……?」



闻言,我不禁望向她所说的位置。



电脑世界在画面中展开、舞台是某间西式建筑的废墟,光线微暗,布满灰尘



的装潢令人觉得很不舒服,兼具高贵与诡异的空间右上方——的确有个看起来很



坚固的窗户。



「僵尸大概会从那里出来。」



奥赛罗一说完,众多的僵尸就冲破窗户——



「宾果。」



奥赛罗旋转手枪,一瞬间收拾掉那些僵尸。



我太惊讶了,不由得凝视着奥赛罗。



「奥、奥赛罗……你怎么知道僵尸会从窗户出来?难、难道你有超能力——



啊,对了,该不会是你玩过这游戏很多次,所以才知道敌人会从哪里出现……」



「不,我第一次玩。」



奥赛罗安静地摇头。



「刚才的格斗游戏也是第一次玩。因为我不晓得操作方法和人物特性——所



以第一回合才会看对手怎么玩。不过这个射击游戏是常见的类型,只要射击敌人



就会死,就算不见习也会玩。」



她说着不寻常的事,语气理所当然到令人害怕。



「所有游戏和敌人角色都只会依照程式行动,所以只要解读程式——也就是



法则,就能轻松了解敌人的动作。制作人的想法、到目前为止登场的角色的动作



和出场方式,与其他游戏的比较……这些都一定会有法则存在。而这个游戏中,



僵尸在登场前都一定会有奇怪的效果音,所以更容易解读。啊,僵尸会打破那面



墙出来。」



如他所言,新的僵尸群像是被引诱一般出现了。



「宾果。」



两把手枪喷出火,眨眼间僵尸群就全灭了。



奥赛罗看似哀伤地对目瞪口呆的我说:



「人类也是,大多只会照程式行动。好无趣,大家都好无趣。本能的程式、



感情的程式、言语的程式,伦理和健康状况,以及这世界的物理法则,所有的一



切都受到程式束缚,无法突破。」



又有一个僵尸BOSS怪出现,被奥赛罗秒杀粉碎。



「人类只有十根手指,双手各有五根,能做到的事很有限——大家的脑容量



也都差不多。我们被这么不方便的的肉体束缚住,能力也被不当地限制,所以…



…大家都好无趣。」



她轻轻松松就破关了。



结束的音乐开始流泻,不久就看见工作人员名单。



再度旋转手枪,放回固定位置之后——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那瞳眸深沉、



黑暗,比任何东西都要纯粹,有如野兽一般。



「总有一天,我要超越这些程式。」



然后她突然感到害羞,脸变得红通通的……她低下头。



「好、好丢脸,梦想又不是拿来说的。」



她腼腆地说,看起来——真的好可爱。



★★★



…………



这就是我和奥赛罗相识的经过。



当时我并没想到奥赛罗是认真的。



我以为她只是个很会打电动,有点不可思议的奇怪女生。



但是。



很遗憾,她确实是认真的。



她实现了那是述说的梦想,超越了把人类变弱的程式。



我已经不了解奥赛罗了。



好可怕。



她——是怪物。



是不该活着的怪物。



所以。



「我要欺负你。」



自那之后只过了一年。



仅仅一年,我就失去了很多重要的东西。



我站在自家的洗脸台前,把洗干净的义眼嵌入空洞的眼窝中,看着自己颜色



不同的双眸咬牙切齿,没有眼球那边的视线神经传来刺痛,令我皱起眉头。



我的右眼——被奥赛罗毁了。



「我要欺负你,我要欺负你,我要欺负你,我要欺负你,我要欺负你,我要



欺负你,欺负你,欺负你,欺负你,欺负你,欺负你,然后杀了你——……」



我一拳打破洗脸台的镜子,憎恶地大喊: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我不该发现她的。



我不该——认识她的。



…………



第四话



黑白战争事件<中篇>



「开始今天的学生会议。」



翌日放学后。



在B校舍顶楼的——学生会室。



这里并不大,面积大约是一般教室的一半。资料、机器、武器在白央的桌子



上堆成一座小山,书记淀川桃乐丝、会计骸顷近,还有我坐在椅子上。白央在大



家注目下独自站在白板前,表情很冷静。



昨晚我看见的软弱表情连一点残渣也没留。



白央基本上是个认真又积极的人。



总之。



白央等人也不是一整天都在战斗,他们白天还是要上课,学生会的活动主要



都安排在午休或放学后。而活动的重心,同时也是例行公事——就是每天放学后



,所有人集合在一起进行例行性的会议。



把截至昨天为止所解决的事件做总结,



并讨论今天起要解决的事件之对策。



没有议题时,白央会没完没了地训话,变成谜样的讲习会。



当然……今天的议题『从今天起要解决的事件之对策』。



现在我们学生会所承担的事件是——



「黑白战争事件。」



身高矮小的白央站上她爱用的凳子,手里拿着麦克笔,如她所说在白板上大



大写下『黑白战争事件』几个字。



顺带一提,白板上还写了——



B校舍幽灵骚动→解决↑



B校舍<暗黑>三年C班→歼灭



光之勇者路比里安→和解



C校舍百鬼夜行→和解



红色教室事件→解决



卍军团→歼灭



等等,都是到目前为止学生会解决的事件。



白央会随心情擦掉旧的写上新的,实际上学生会解决的事件和无名骚动更多



,白板上写的都是比较重大的事件。



另外在白板的角落有:



视察官事件→未解决



『大家的朋友』事件→未解决



等事件,用很小的字体写成。



这两桩解决不了的事件名称,大概暂时不会被擦掉吧,直到白央真正解决这



些事件为止。



…………



向不晓得事件详细内容的小顷大致叙述昨天的事情始末后——白央优雅地翻



动魔女斗篷,在凳子上宣布:



「从今天起,我们学生会将为了解决暂名『黑白战争事件』而行动。顺带一



提,这名称没有什么特别意义,只是因为受害者叫奥赛罗(注:「奥赛罗」与「



黑白棋(Othello)」的日文发音一样。),而且敌我分明,就像黑与白的感觉。」



你老是随便想到就决定耶。



不过没有人吐槽,大概因为名称不是问题吧。



「事件的关系图很单纯。」



白央又背对着我们,在白板上写下疑似图表的东西。



神羽(加害者?)



↓欺负。



奥赛罗(受害者?)「我想被欺负!」※意义不明。



↑保护。



蹴日无(守护者?)



附带一提,关系人的名字好像是学姐调查的。



「……就像这样。」



像在挥魔法杖般挥动麦克笔,白央终于从凳子上下来了。然后她在不是很宽



敞的学生会室中无意义地徘徊,就有如述说事件真相的名侦探。



「这本来是很简单的事件。我认为欺负人是不好的,只要教训加害者神羽,



让她改过自新就好。事实上昨天我也的确朝这个方向试着解决——但好像失败了。我实在搞不懂,不过……既然事件还没解决,身为学生会的干部,也不能就这



样放着他们不管。」



她抱着猫咪布偶,看着学生会的成员。



「有人有意见吗?」



「啊,我。」



在使用电脑的学姐有些踌躇地举手。



白央很开心地只想她。



「好!桃乐P你说。」



「那个、那个,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啦!」



明明没被骂,学姐却不知为何脸红,惶恐地说:



「如果这是霸凌事件,」



她说出非常冷酷的话:



「加害者有可能不只一人。」



「……什么意思?」



白央一脸讶异。学姐几乎被刘海遮住的双眸左右转动,说:



「那个,昨天……我稍微观察了一下受害者奥赛罗同学——她身上不是被人



涂鸦吗?」



「是啊。」



我也想起来了。全身湿透,肌肤被涂鸦弄脏的受害者——奥赛罗。那悲惨的



样子证明了被欺负的事实。



学姐也想起来了吧,她微微低下头:



「那些涂鸦的笔迹都不一样。」



原来如此。所以加害者,也就是欺负奥赛罗的人有可能是复数——学姐看得



还真仔细,她似乎比白央更有成为名侦探的素质。



白央皱眉,神经质地将头发往上拨。



「有没有可能是同一个人用不同笔迹涂鸦,假装是不同人写的?」



「嗯——……没有人会为了欺负人做到这样吧?」



「说得也是。那霸凌的加害者很有可能是复数啰?」



白央歪着头说。学姐又补充道:



「这样一来就能解释昨天奥赛罗同学的态度了。就算白央……不对不对,就



算学生会长当场惩罚加害者神羽同学,也有可能还有很多其他的加害者——」



「所以?」



她想说什么呢?



沐浴在大家的注目之下,学姐忽然失去自信似的脸色发白,软弱地说:



「所、所以……奥赛罗同学不可能因为这样感到高兴……应该啦。学生会长



的行动的确控制住场面了,但是如果有很多加害者——当场打倒加害者之一的神



羽同学,不会有惹火其他加害者的危险吗?」



啊。



原来如此。



帮助并拯救被欺负的奥赛罗——只能让她得到短暂的幸福。



『奥赛罗竟然这么嚣张!』



加害者们可能会这么想,导致以后的霸凌行为更过分。



「学生会长代表公权力,这样的人帮助奥赛罗,那些加害者会怎么想?该不



会奥赛罗向学生会长——向公权力告密说他们欺负人吧?结果罪恶感逆转,心虚



反而化为憎恨,愤怒的加害者们的霸凌行为说不定会更严重……」



学姐如此推测,并下了结论。



「所以奥赛罗同学很害怕,担心自己可能会被逼到更糟糕的困境——这么说



有点难听,不过也许是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会痛恨多事的学生会长,生气地说出



那种话。」



我回想奥赛罗的发言。



(这样明明很好。大家这么做明明就很好。被欺负……是理所当然的,不对



,是我……想被欺负。为什么——你要阻扰?)



(欺负我。欺负我。欺负我。欺负我……)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这样吧。



学姐的推理非常正经,也很有真实感。



可是,这里是世界末学园。



在这里发生的事情都很奇妙。



在这种封闭的异世界,正经的、有真实感的推理会是真相吗?



会不会更不可思议、更无法理解。



扭曲的理由和真相存在呢?



★★★



「……嗯。」



但白央好像很能接受,她双手抱胸采纳了学姐的意见。



「原来如此,我懂了。也就是说,昨天奥赛罗那种奇怪的态度并不是喜欢被



欺负的主张,而是害怕霸凌会更严重对吧?」



「呃,这……只是我的推测。」



学姐很没自信地垂下头说。



「还是要问过本人才能知道事情真相。」



「也是啦——不过。」



白央点点头,又站到凳子上,稍微修正事件的关系图。



【黑白战争事件之关系图/※推定】



神羽+复数霸凌者(加害者)



↓欺负。



奥赛罗(受害者)→害怕霸凌会比现在更严重?



↑保护。



蹴日无(守护者?)



「这样就很好懂了。」



满足地绽开笑容,魔女学生会长转头看我们这边。



「有方法可以解决这个状况吗——谁有意见?」



「我~~」



一直保持沉默的小顷举起戴着骷髅手套的手。



这次白央也很开心地指着他。



「好,小顷你说。」



「把霸凌者全都杀了!」



他一脸笑容在说什么啊!



「驳回。」



白央的表情也不太愉快。



「大家都是我可爱的学生,不能杀了他们。不过,惩罚所有霸凌者也是一种



方法……只是这样很没效率,而且也不知道谁是霸凌者,所以我想把这招当做最



后的手段。」



「那,那个,我也……」



学姐战战兢兢地举手。白央以灿烂的笑容指向她。



「好,桃乐P。」



学姐想了一下之后,徐徐说道:



「那个那个,虽然这样说不太好……几乎所有被欺负的人,原因都出在本人



的为人或立场。」



大概是在搜寻过去的事例吧,学姐边操作电脑边说:



「尤其学校是个竞争社会,大家都在各方面竞争。本来应该是自己努力增强



实力才对,但是——有时好像也会出现踢掉别人好让自己占优势的倾向。」



她平静地、冷淡地说:



「身高高矮、体型、发色、眼睛颜色、同性恋者和有障碍的人——等少数族



群,这些和大众有点不同的部分被看成缺点而不是特色,然后受到攻击、轻视、



责骂……欺负。人们藉由这种行为得到优越感,并感到安心。这就是霸凌的原理



吧?」



在说这些话时,学姐一副不关己事的样子。



没有恶意,也没有善意,只是公平地、没有感情地述说。



就像机械一般。



「换句话说,」



就像某种自行运作的程式一般。



「霸凌被竞争社会当成必要地罪恶,进而演变成一种病态。既然是人类——



就会有脆弱的一面;既然是生物,就无法删除被本能程式进化的行动。就算能让



人类不再欺负人,还是无法消除他们想欺负人的本能。」



摇晃着麻花辫,『大家的朋友』冷静地提案:



「但反过来说,我们可以让他们不再欺负人。有几个方法……①消除受害者



被欺负的因素——弱点。②改变环境,转学逃离现场。一旦受害者不再是竞争对



手,想让自己占优势而欺负人的加害者心理就不会启动,受害者大多都逃得了。



③想让自己占优势的心理是霸凌的原因,我们可以消除造成这种心理的『竞争』。在学校里的竞争——就是考试和社团活动吧?」



之后是结论。



「就这次的事件来说,①是消除奥赛罗的弱点。②是请奥赛罗转学,或是把



她转到其他校舍或班级。③是消除霸凌者的压力来源『竞争』——在A校舍是在



读书方面竞争吧?那③可能有点困难……」



此时学姐猛然想起什么,她抬起头,红着脸惊慌地说:



「对、对不起!我一个人说了这么多。那个那个,我只是在举例……毕竟受



害者奥赛罗同学好像有不合逻辑的奇怪之处,说不定我的想法都是错的——」



「不,很有参考价值。」



白央若无其事地回答,并看了一下挂在墙上的圆形时钟。



「总之——无论如何,都有必要知道那些人的详细内情。首先得确认霸凌的



理由、原因和关系图,否则不能根本解决问题。」



也许是在突破事件上终于有了一线光明,白央的表情很开朗。



「这个时间,奥赛罗……或其他知道她为何受欺负的人可能还留在A校舍。



我们去抓人问话——学生会,出击!」



★★★



在学园公车上摇摇晃晃了几分钟。



我们到达昨天也来过的『天国』A校舍的美丽校地内。



已经放学了,可听见管乐部的演奏声,运动社的人在操场上活力旺盛地活动



着,此时的学校与宁静无缘——反而比上课时还生气蓬勃。A校舍的学生都是各



方面的天才,所以社团活动也都是远超乎高中生的高水准,可惜——今天我们不



是来参观社团活动的。



「每次来A校舍都会有种心灵被洗涤的感觉呢。」



白央望着致力于社团活动的耀眼学生们满足说道,之后她转身抬头看学生会



的成员:



「好了,来复习一下这次的活动内容。我们的目的是阻止暂名黑白战争事件



的奇异霸凌,首先为了确认事件的架构,并探究原因——要抓住可能知道详细的



学生问话。如果能由奥赛罗来详细说明是最好的,总之我们就先找到她吧!」



说完,她便从斗篷下伸出手,把某样东西交给学姐和小顷。当然她没给我,



虽然很令人难过但这也没办法。我偷偷看了一眼学姐手上的东西,好像是一按钮



就会发出超大声响的防身警报器。



我疑惑地看向白央,她已经往校舍走去了。这家伙还是一样不晓得要等别人



啊,我边想边和其他人急忙跟上。



魔女学生会长优雅地让斗篷随风飘逸。



「这里是A校舍,应该没那么危险……我们就分头在校舍里搜索吧。如果察



觉到什么危险,或是发现奥赛罗——或知道内情的神羽和蹴日无,就按警报器。



大家一听到声音就到现场集合,这作战计划如何?」



是不错啦,不过她究竟是把那些警报器藏在哪里带来的?那件斗篷下该不会



跟四次元相通吧?



我们在鞋柜前脱鞋,身为A校舍学生的学姐换上自己的室内鞋,小顷和我则



换上访客用的拖鞋。至于白央,不管到哪里都穿安全靴,她在附近的洗手台找到



抹布,仔细地擦拭鞋底。



接着学生会长在A校舍一楼的宽广大厅举起手:



「那么活动开始。一小时后如果没有收获就回到这里——我期待你们的成果



,学生会……散开!」



号令下达,接下来就是好好完成任务了。



伙伴们各自朝想去的方向离开——我从背后抓住其中一人,也就是抓住桃乐



丝学姐的麻花辫。



「呀啊!」



学姐脚步踉跄,可能很痛吧,她眼泛泪光回头看我:



「你、你做什么啊,恋塚同学!不要拉我的辫子!」



「抱歉抱歉。」



我很没诚意地道歉,向学姐提出一个要求:



「学姐,你能不能给我那个防身警报器?」



「为什么?」



学姐摸头问道,于是我说出有点难以启齿的事:



「呃……因为——白央看不见我,没给我防身警报器。学姐又带扩音器吧?



危急的时候可以用那个发出很大的声音,所以我在想,那个警报器能不能给我?



我现在这样子要是遇到麻烦,不就无法呼叫大家了吗?」



「啊……」



学姐似乎了解了,她有点同情我,特地放下背着的束口袋——取出扩音器,



再把警报器递给我。



「请用。那个,我该说什么才好……」



「谢谢。没关系啦,不用在意我,反正我也习惯了。」



虽然我这么说,但学姐还是沉默无语。



唔,我最怕这种情况了。



「对了——学姐,刚才很危险吧?」



「…………」



刚才,学生会议最后,变得像机械一样的学姐。



我想起那时的学姐,深深叹了口气。每个人都正值烦恼很多的年纪呀。



「学姐,你在学生会时可以不用当『大家的朋友』喔。」



「…………讨厌啦,恋塚同学。我不会再变成那样了。」



不对,她在说谎。刚才差一点就变回那个可恶的『大家的朋友』了。



我捏住学姐的脸往旁边啦。



「你只要被我欺负哇哇大叫就好了。不要想帮忙,结果让你的黑暗面复发。



我们会很困扰的——如果你变回以前那样的话。」



「奥、奥厌,偶勿恶能爱变为那样了啦!」



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我放开手,来回抚摸学姐的头。



「学姐现在这样就已经是帮所有人大忙了。」



「…………」



学姐摸着脸颊,整张脸都红了——她气呼呼地嘟起嘴。



「……你很坏耶!」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啊。



好了,不能一直闹不安定的学姐,我也该认真工作了。



★★★



我走在不知是用黑曜石还是大理石打造的豪华走廊。墙上每个工艺品都具有



其意境,宛如一家高级饭店。虽然垂吊在天花板的美术灯有点夸张。



由于已经放学了,我所在的一般教室大楼没什么人。往教室里看是有一些群



聚的学生,但没看到奥赛罗或其他认识的人。都是我无法分辨的俊男美女——很



有『天国』A校舍风格的开朗学生。



虽名为校舍但占地也很广大,要找到那些目标可能会很花时间。白央提议分



头找的想法是对的——但就算如此,应该也很难找到吧。



该怎么办呢?



我一面思考这个问题——一面呆呆地走着。倏然。



咚哒咚哒吧哒吧哒。



脚步声。



许多人忙碌奔走的声音——从我前进的方向、走廊深处传来。我有种不好的



预感,靠到走廊边缘。好几个壮硕男人从转弯处大量涌现,那粗鲁的感觉很不适



合A校舍。



他们直接——在我眼前通过。



看起来好像在找什么,他们看着四周,立刻注意到惊讶的我——但我似乎不



是他们要窄的人,他们马上很不感兴趣地转移视线。



「……走吧。」



「嗯。」



他们有点严肃地对话,又以相同的气势远去。



…………



……刚刚是怎么回事?



他们穿着本校的制服,应该是A校舍的人——因为其他校舍的学生也跟我一



样不喜欢A校舍的华丽,不太会接近这里。那些人——虽然动作粗鲁,但长相还



蛮有气质的,我应该没猜错。



不过~~



「……他们有佩刀耶。」



我没看错——应该。



那些人把无论怎么看都是日本刀的东西佩在腰间,而且还长短各一把……让



我很想吐槽说你们是哪个时代的武士啊!当然,在校内持有那么大把的刀剑就构



成犯罪了。



要是被白央看到就惨了。



我先是如此担心——然后忽然觉得不对劲。



「这里是A校舍对吧?」



虽没有确实证据,但那些人应该是A校舍的学生。



帝都世纪末学园中最和平的校舍之最善良的学生们——



为何要武装?



「???」



我脑袋里有许多问号,无法了解现状。我有想过要不要追上那些人,可是他



们有日本刀,我不想笨到去管他们的闲事——我决定先跟学姐他们会合,再报告



刚刚的事。



这是我能做到的。



如此判断之后,我继续走,寻找伙伴们,前进,转弯,与那群佩刀的人走反



方向——走了一会,我不经意往途径的教室里看了一眼……没有人在,所以我马



上转会视线。



不对。



「……?」



有种不协调的感觉。



我注视着微暗的教室仔细观察。



没多久就发现令我觉得不协调的东西。



打扫用具柜。



与其他校舍相比更宽敞、更有机能性的教室角落——从放在那里的打扫用具



柜的门缝,有块布露了出来。在到处都很干净、很有规矩又完美的A校舍里,这



是很不自然的。



这是个称不上疑问的无聊问题。



但我却有种不可思议的确信,朝那边走去。



我自己也不太明白。



老实说就是一种感觉。



很奇怪,总觉得很奇怪。



方才那些男人好像在找谁。他们找得很认真——但没找到,便离开了。假如



他们在找的人躲在那个打扫用具柜里……



「…………」



我没开灯,像是被邀请似的走进教室,站在打扫用具柜前面。



柜子门没锁,轻易就能打开。



从这么近的距离可以看出,露出来的布是女生制服——的裙子。里面有人。



是躲避那些带刀男人的人。



这让我灵光一闪。



我不认为在和平的A校舍会同时发生许多奇妙的事件。



那么,想被人追赶,不对——想被人虐待的人,我好像知道是谁。躲在这里



的人可能就是……她。



我轻轻打开打扫用具柜。



答对了——我心想。



低着头。



双手抱膝。



微微颤抖。



在打扫用具柜底部。我推开扫把和拖把——可怜的奥赛罗就在那里。



她像灰姑娘一样全身都是灰尘。



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喂。」



我很不像我地感到同情,静静向她伸出手。



你没事吧?我想这样对她说。



放心,我是学生会的人,我会帮你的——我什么也没想,打算跟这可怜的女



孩说这类的话。



但是。



我伸出的手瞬间被抓住上臂,奥赛罗以不寻常的气势抓住了我。骨头发出嘎



吱声,迸发痛楚。那握力根本不是人类,我差点就忍不住叫出来。无法动弹。奥



赛罗的手指陷入我的肌肉,固定着我——



「…………嗯?」



此时她终于抬起头,那眼罩十分醒目。她用单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当下松



开手。我很害怕,往后退了几步。



奥赛罗眨了眨眼。



「咦?你……是谁?我好想,看过你——你不是在追我的人吧,感觉……跟



他们不一样。」



「我、我是,」



奥赛罗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冷静,我一时反应不过来而结巴。



她茫然地看着我,一副若有所思——忽然。



「啊,你是昨天那个人。」



她想起来并点点头,安静地站起来。也没拍掉蓬乱白发上的灰尘,只是如纯



洁的小动物般往我这边看——



「喂~~」



像要迷惑人心一般。



然而她不是在看我。她那空洞视线越过我——



「那个像魔女的人是谁?」



她用透明的声音冷冷说道。



「我对她很感兴趣。」



她的脸靠近我。



「因为她好强哦,简简单单就把神羽和蹴日无打倒。不是因为她无预警的攻



击,而是实力明显相差太多……原来还有这种人——我一直觉得神羽他们很强了



说。」



奥赛罗依旧面无表情,之后她脸上浮现生硬的假笑。



「程度不一样。那个女生……可能跟我一样强喔?」



咦?



她说什么?



奥赛罗的眼睛有如小男孩般闪亮。



「神羽都叫她魔女。魔女学生会长——虽然我不太清楚,不过神羽很着急呢。她说要是被学生会长发现她欺负人,会被肃清的……所以游戏结束了,她要尽



快杀了我,还连忙集合奇怪的人,像今天这样到处追着我跑——那个魔女这么恐



怖吗?她很强么?很危险吗?我好有兴趣喔……」



她的问题宛如野生动物,既简单又纯洁。



「呐,告诉我那个魔女的事吧?」



时间冻结了。我整个人僵住,发不出声音,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这是什么



眼神?奇异的——单眼,简直就像日本刀一样锐利。



我们学生会搞错她的立场了。



以为她是可怜的受害者。



以为她是被欺负、被伤害,悲惨的——女孩子。



虽然有很多疑问,但我们都接受了这个前提。



可是……我们错了。她不是受害者。



我们根本就误解她了——!



★★★



「找到了!阳月奥赛罗——!」



恐惧溜上心头。我已经无法呼吸——应该不是来救我的吧,刚才看到的那群



佩刀的学生声势浩大地出现了。他们眼睛充血,体格壮硕,看起来很强——但这



样的他们,都不急眼前奥赛罗的万分之一可怕。



不对,奥赛罗不是受害者。



她有个地方很明显地不同。



「你果然躲在打扫用具柜里!刚才跑太快差点没看到!不过你也太愚蠢了—



—阳月奥赛罗!凭那种程度就想瞒过我们的眼睛吗!」



大声叫嚣的人说话有点老派,那些人豪迈地拔刀瞪着我们……有五个人啊,



还真多。一般人根本打不过有这么多武器的人。我感到一阵恶寒,稍微往后退—







「…………」



嘶的一声,奥赛罗在我身旁往前跨了一步。



像是要保护我,她挡在我面前,恍惚地……搔头。



她这样子给我一种奇异的感觉。



为什么她——这么沉着?



那群男生盛气凌人地逐渐逼近。



「乖乖束手就擒吧!不,我们要在这里杀了你!那个男的是你的同伴吗——



那就把你们一起送到黄泉!」



咦?等一下等一下!为什么连我也要被杀?



「……别碍手碍脚的。」



奥赛罗在我胸口推了一下,我一个没站好就摔倒了。其实她没有很用力,可



是却让我失去平衡……对,就好像对我使出柔道之类的招式……



被她推开——跟她隔开一些距离,我才发现。



奥赛罗的背后。刀鞘用绳子吊挂在腰间。



收纳在刀鞘中的——不是像那些男人挥舞而发出嗡嗡声的太刀。



而是几乎隐藏在奥赛罗娇小身躯后的,很小的刀。



小太刀。



那把与短刀非常相近的刀——是小太刀(注:太刀长度为六十公分以上,九



十公分以下。小太刀长度为六十公分以下。短刀则在三十点三公分以下。)。



奥赛罗以单手缓缓握住小太刀的刀柄。



不顾体型、人数等所有条件都不利的状况。



「抱歉,我现在没空被你们欺负……我有重要的事情跟这位同学说——」



咚,她往上跳。



咚、咚、咚,带着节奏不停地跳。



她侧身面对那群人,脚尖稍微离开地面小步跳跃——用类似居合道(注:一



种在未拔刀状态遭遇突袭时,瞬间拔刀还击的技术。)的拔刀姿势握着背后的小



太刀,咚咚咚跳着。



跟某个招式好像。



奥赛罗的备战动作跟我所知道的某个招式好像。



但这绝对不是剑术。



现代剑法以摺足(注:剑道步法之一,脚底紧贴地面步行。)为基础,不可



能会有——小步跳跃。



什么啊?



这是什么啊?



奥赛罗——她到底想做什么?



我吞了一口唾液,开向正前方。无名剑士正散发着怒气。



「少看不起人!你以为你能一对五吗?」



「…………笨——蛋。」



奥赛罗轻声说道。



「对我来说,你们——连一个人都不如。」



这是一瞬间的事。



奥赛罗与五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从教室角落的打扫用具柜到教室入口的距



离……目测大约有五公尺以上。这不是日本刀的间合(注:即在剑道中,自己与



对手的距离。),太远了——完全在战斗领域之外。



这样的距离在一瞬间缩短了。



我根本无法看清楚。



尖锐的声音响起。



「————」



那些男人握着的日本刀——全部从根部被砍断了!



「————————!」



刀身闪烁耀眼的光芒,在空中旋转。五名剑士目瞪口呆,还没放开只剩刀柄



、已无用处的刀。



在他们脚边。



她是何时移动到那里的?



奥赛罗以大幅度挥过小太刀的姿势压低身子,停在那里。



仅仅一刹那就移动了五公尺,还同时砍断五个人的日本刀?



「我丢!」



像鼓笛队一样让小太刀转了转,站起身来的奥赛罗毫不犹豫地——在发呆的



男人眼前丢掉自己唯一的武器。



他们自然反射性地看着小太刀被丢到奥赛罗后方。我也——什么都没想,思



绪混乱地做出跟他们相同的动作。



「名为反射的程式。」



就在此刻,



刚才跳跃的奥赛罗一把抓住站在她右边的男人头部。



「连这种程度的基本规则都无法突破——我对你们这种软弱生物没兴趣。」



她抓着男人的头用力撞上旁边的人!



有如骨牌一般。



也可以说,有如弹珠台一样。



这一撞引起了撞球效应,第二个人撞到第三个,第三个人撞到第四个,第四



个撞到第五个——一个接一个猛烈撞击,也来不及惨叫,就在很短的时间内,



所有人都倒在地上了。



好精湛的本领。



「你们真的是——无聊到令人厌烦。」



奥赛罗边打呵欠边说。她看也不看那些到底的人,捡起刚才自己丢掉的小太



刀,不停地——旋转着。



之后迅速收进刀鞘中。



像个枪手。



「好了。」



此时她终于回头看还倒在地上的我。



「对不起哦,让你久等了——快告诉我关于那个魔女……」



她没能把话说完。



因为我压下恐惧,伸手按住防身警报器。



嘹亮的警报声音响起。



白央他们应该能马上听出我的位置并赶过来吧。



这家伙——很危险。



奥赛罗的存在很危险。



至少要让学生会的其他人知道有危险。



她并不是被欺负、被虐待的——可怜的受害者。



虽然我不知道详情,但可能比我们想的更可怕……



「……你也有两下子嘛?」



不知为何奥赛罗开心地笑了,她慢慢向我走近。



「我有点吓到了。能吓到我是很不得了的喔!这间学园真的——好有趣喔、



嘿嘿,嘿嘿嘿嘿嘿。」



她很开心很开心地,笑着接近我。



我爬行逃开,想争取时间。



我只能等待救援。



虽然很没用——但这已经是尽我的全力了。



「我来告诉你无法进化的笨蛋长颈鹿的故事吧。」



她一步、一步地接近我。



奥赛罗流下一滴眼泪,为什么呢?



「它的脖子比其他长颈鹿还要短,其他长颈鹿能看到的东西……它一个都看



不到。它总是孤孤单单的,非常寂寞。生活很无聊,不能跟其他长颈鹿打成一片



……虽然有只温柔的长颈鹿低下头来跟它说话,」



她快速抽出小太刀。



锐利的刀刃闪耀光芒。



「但是笨长颈鹿无法好好地回应对方……结果让那只温柔的长颈鹿受伤、难



过、愤怒——」



随后奥赛罗就用小太刀的刀柄敲中我的心窝。



「……它很笨对吧。」



我的意识——飞走了!



「嘿、嘿嘿。很笨对吧,很好笑对吧——来,笑啊……如果你不笑,」



最后的意识远去,我听见某人的哀伤。



「那就、帮……帮助……」



那声音,好像在说帮助我。



插话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



在我——炎蹴日无所居住的镇上有两间剑术道场。



一间是我家,炎道场。



另一间是神羽家,夜殻道场。



现在可能已经没人记得了,但我们两家在很久以前是少数继承长刀和小太刀



秘术的道场,是只有内行人才知道的小小名门。国家因战争而分裂,天下变得不



再太平,剑道也逐渐衰微——即使如此,我们两家依旧让道场存续,是很有毅力



流派。



位于同一个镇上,拥有珍奇剑法的道场。



两家之间的关系很糟,一有什么事就会互相仇视,门生的争夺使竞争更激烈。彼此有很深的怨恨。不过要是在台面上争执只会让自己的评价变差,所以都只



会在私底下互瞪。



然而我觉得这些都是大人的事,跟我们这些小孩子没关系。事实上,这两间



道场可说是邻居,在道场中出生的我和神羽,从小就像兄妹一样感情很好,虽然



被父母骂得很惨——但最后我们还是成为男女朋友了。



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吧?



看见我和神羽的关系越来越好,我父亲认为现在正是化解僵局的好机会,便



大大改变道场的营运方式。



对两间道场而言,守护自古流传的的特殊剑法——是种骄傲,同时也是束缚



,是偏差。父亲不喜欢这样,于是把自古传承至今的剑法全转让给夜殻道场。



炎道场从此变成日本无数的平凡剑术道场之一。



传承和传统全都让给夜殻道场。



所以可以不要再争谁的历史比较悠久、谁继承的传统比较多这些无意义的事



了吗?父亲如此提议。



夜殻比较伟大,继承了许多武士精神。



我们的剑法很平凡,只是学兴趣的。



从今以后和平共存,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父亲贬低自己、奉承对方,想藉此停止争执。



剑道精神已不复存。虽然这么说很难听,但——与其互不相让地斗争,倒不



如划分双方领土,彼此熟稔并和平相处比较正确。



或许父亲一直觉得继承下来的名门招牌很沉重吧。说不定他想在自己这一代



终结一切,断绝悲哀的宿命。父亲甚至还说,干脆在我继承之前关闭道场。



但是——我认为应该还有其他真正的原因。



与夜殻道场商议之后,父亲对我说:



太好了,蹴日无。



这样你以后就能跟神羽好好相处了。



★★★



讽刺的是,



才一舍弃传统这个障碍,我们道场的门生就暴增。大家好像觉得自古流传的



古板传统很麻烦而却步,他们比较想学凭兴趣就能学的剑术。



我们道场的规模变得很大,每个人都夸我家是名门而蔚为话题。当时父亲对



大家说真正的名门是旁边的夜殻道场,我们教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剑法;但大家认



为父亲是在谦虚,人气又更旺了。



结果形成了恶性循环。



由于规模变得太大,父亲就是想关闭道场也关不了,每天都因练习和经营而



忙碌——所以没发现隔壁的夜殻道场的气氛变了。门生增加就表示去其他道场的



剑士减少,这对在同一个镇上的道场而言——是很致命的。然而父亲忙到连思考



这点的时间都没有。



继承了自古以来的技术和传统的真正名门。



夜殻道场。



慢慢地、慢慢地,没落了……



…………



即使如此,我还是认为可以跟神羽相处得很好。



虽然我看得出夜殻道场经营不善,但神羽依旧跟以前一样开朗,没说过一句



怨言。



有时她会带着新伤露出忧郁的表情,但她也只说她家是传统的实战派,跟我



们的玩票剑法不同,练习很辛苦等等,用轻松地语气带过。



我也想信她的话。



完全没想到,一切都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



当神羽说难得有新门生进来并介绍那个女孩给我认识时——我吓了一跳。蓬



乱的白发,反射光芒的眼睛。茫然站着、笨拙地跟我打招呼的女孩,就是前几天



在游戏中心展露神技的奥赛罗。



在那之后,神羽又去了那家游戏中心好几次,跟奥赛罗也越来越熟,只是我



不知情。现在她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互相亲近地叫对方神羽、奥赛罗。



神羽不知所措地搔搔头,应该是在练习中途跑出来的吧——她穿着道服。奥



赛罗拿着还不习惯的全新竹刀,神羽轻巧奥赛罗的头说:



「她是初学者,所以我想在蹴日无家的道场学会比在我家学要好,可是——



奥赛罗说『就算练习很辛苦,我也想学很强的剑法』,那当然就是我家比较强啰!」



「的却是神羽家比较强。」



我们道场的剑法已经死了。



堕落到纯粹游戏的程度。



继承古老的传统和技术,并达到顶峰的——夜殻道场比我们强好几倍,甚至



好几十倍。我不知道一般的剑道规则如何,但如果是要厮杀,凭我们的剑法,即



使所有人联合起来都无法打倒夜殻,程度差太多了。



我一边思考这些,一边看着静静观察我们的奥赛罗。



「这么说,是奥赛罗主动说想学剑法?」



「嗯。」



奥赛罗点头说。



「我听神羽提起剑道,很感兴趣。所以我才想到——我没有体验过真正的格



斗技,不如就试试看。」



「奥赛罗很厉害喔!」



神羽开心地挽着奥赛罗的手,笑说:



「在我家的练习中,有种训练是要把自己关在有十只蜜蜂的密室里,在被叮



到之前打下所有蜜蜂!奥赛罗明明是今天第一次握竹刀——却一下就成功了!」



「因为,」



奥赛罗很干脆地说:



「虫的行动很单纯,它们的程式很好懂。」



「我爸看到后非常兴奋呢。」



因为朋友很强所以觉得高兴吧,神羽紧紧抱住奥赛罗,这画面令我会心一笑。虽然她们练习的内容一点也不好笑,用蜜蜂练习,这跟我们的联系游戏比起来



,已经算是犯罪了吧。



神羽以大动作对发愣的我说:



「总是很严肃的爸爸举起双手大叫……『这孩子是天才!百年难得一见的优



秀人才!只要好好栽培这孩子,炎道场就——』」



「我们道场就?」



听起来好像有点危险喔。



神羽有些尴尬,她吞吞吐吐的,努力用干笑带过。



「啊哈哈……不,什么都没有。总之就是赞不绝口!」



「我又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



被称赞的奥赛罗好像很不好意思,脸有点红红的。



神羽把竹刀扛在肩上,露出我很喜欢的那种豪爽笑容。



「总之,我家可爱的门生要请你多多指教了。奥赛罗会越来越强喔——光是



看她成长就很好玩,不知道她会变得多强。」



「你要小心别被她超越啰。」



她的笑容让我也跟着开心起来,便开了个小玩笑。



「毕竟你很弱啊。」



「什、什么嘛——!你自己还不是很弱,竟然这么嚣张!看着好了,下次的



交流赛我们一定会让你笑不出来!对吧,奥赛罗?」



「咦?」



话题转到奥赛罗身上,她为难地眨眨眼——抬头看我。



「……嗯。我们会让你笑不出来。」



似乎并不了解这句话的意思,她生硬地说。



那样子让我觉得可爱。



★★★



悲剧也在交流赛中发生了。



★★★



以示范表演的名义,每个月初——都会请夜殻道场的剑士来跟炎道场的剑士



练习,这已经成为惯例。



一半是真的要请传授古老技术的夜殻剑士跟我们交流,另一半是父亲的用心



,想藉此为经营不善的夜殻增加临时收入。



如果说是请他们做示范表演,夜殻道场的人也不会觉得不高兴,我们也——



能消除间接抢走等同客人的入门者的罪恶感。



示范表演以交流赛的形式进行,通常都是夜殻道场中最强的人单独来,也就



是神羽的父亲,有时其直传弟子神羽也会一起来。不过——这天不同。



「夜殻道场门生,阳月奥赛罗来当各位的对手。」



她将学到的话,一字一句正确地、生涩地说出口。



拜师之后只过了三个月。



奥赛罗准备充分,出现在我们道场。



最初也是最后的,示范表演。



到目前为止,我只有在那一天看过奥赛罗的剑技。



只有一天。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进行的负面的示范表演——



破坏了一切。



…………



那天我们道场大约有六十名门生。大家穿着炎道场特有的白色剑道服——等



待夜殻剑士来做示范表演。六十人已经是比平常还要少的人数了,不得不说这是



不幸中的大幸。因为炎道场一定会输给夜殻道场,大家不喜欢这样所以很多人请



假,伤害也因此降到最低。



穿着纯白道服,戴上面和小手(注:面即为头套,小手即是保护手部的防具。),握着竹剑各自练习的剑士们——看到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漆黑道服以及与服



装不搭调的白发,一致露出惊讶的表情。在一片雪白之中,混入了一个黑点。



阳月奥赛罗单枪匹马地来了。



为了表演剑术。



只经过三个月的修炼。



我知道奥赛罗在三个月前还是个完全的外行人,所以连忙跑上前去对奥赛罗



说:



「咦?你一个人?神羽他们呢?」



「神羽会晚点来……师傅说一切交给我。」



「咦?」



她说的师傅,就是夜殻道场之主——神羽的父亲吧。



无视亲身女儿,把一切都交给可说是新人的奥赛罗?



我不认为神羽的父亲会做这种随便的事——



「放心,我会好好做示范表演的。」



父亲已经准备就绪,在道场正中央等待。奥赛罗朝父亲露出令人全身发冷的



空洞笑容。



不是骄傲,也不是嘲讽的生硬笑容。



「再说我已经比师父强了。」



从这里开始是场恶梦。



「来——一决胜负吧。」



她无视礼法。



或许奥赛罗根本不晓得礼法。



跳过纯属游戏的、娱乐用的剑法该有的恭谨礼仪,突然就进入主题。她受过



传统实战派——夜殻的训练,是个纯粹的剑士……



不。



她是刽子手。



对刽子手论述礼法礼仪也没意义。



杀人或被杀。



只有这样而已。



「————」



而父亲的反应,即便是我也觉得太悠闲了。



不,这也不能怪他。他是剑士,不是刽子手。互相厮杀的作法已经全部转让



给夜殻了,现在的父亲是温和地跟大家一起挥动竹剑的——镇上的游戏剑法家。



奥赛罗猛然抽出她佩带的小太刀,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逼近——父亲愕然



地张大双眼。



「等等!」



他用嘶哑的声音大声制止。



「我们好好谈谈!」



「多说无益!」



眨眼间父亲的竹剑就被折断,奥赛罗的小太刀随即深深插进父亲的胸部——



…………



时间停止了。就在一瞬间,发生了谁也想象不到的罪行。父亲用做梦般的眼



神看着奥赛罗,之后——他看着许多簇拥而上的剑士们,再把视线转回眼前的刽



子手身上。



「是……憎恨吗?」



父亲低声说出无意义的问题。



「夜殻他,是不是……很……恨我?」



「我不知道。」



奥赛罗草率地拔出小太刀。



鲜血——在刚改建好的全新道场中飞散。



「我才不晓得别人在想什么。」



父亲翻白眼。双膝落地,咚的一声倒下。



「我只是照师父的吩咐去做。」



血溅到奥赛罗身上,拥有一头美丽白发的刽子手看着空有剑法之名、毫无杀



人技术的——虽称为剑士却也只有可笑伎俩的众人。



「接下来……我要杀死所有人。」她默然地,割开呆站在旁边的男人喉咙—



—「死吧」。切开第二个人的手腕——「死吧」。砍断第三个人的颈椎——「死



吧」。把小太刀插进第四个人的耳朵——「死吧」。从侧腹一刀刺进第五个人的



肝脏。



啊————!



惨叫声传来。没有人想战斗,大家都一溜烟地逃了。丢下竹剑,举起手,泛



着泪光,一个劲的大叫——奥赛罗还是一副冷漠地看着盲目鼠窜的他们。



「你们不战斗……我也乐得轻松」她淡淡地说,「死吧」。淡淡地说,「死



吧」。像在工作一样,「死吧」。用力地,「死吧」。突刺,「死吧」。使力地



,「死吧」。猛刺,「死吧」。冲刺,「死吧」。用小太刀贯穿绊倒之人的头,



「死吧」。避开半狂乱抵抗的剑士攻击并切开那个人的脑门,「死吧」。划开哭



喊着求她饶命的人的喉咙,「死吧」。她杀了那些人——



以精湛的技术。



奥赛罗可怕又有效率地。迅速又谨慎地杀人。



已经没有人能阻止她。



抵抗和逃亡都没有没意义了。



转眼间就有人倒下,被她取走性命,悲鸣和脚步声——一点一点地,减少了。



「还剩七个人」她轻易地杀了叫妈妈救命的小孩,「还剩六个。」不感兴趣



地把同年的女孩也杀了,「还剩五个。」不把人称道场第一豪杰的好手当一回事



,「还剩四个。」淡漠地杀了失禁发抖、呆呆看着她的老人,「还剩三个。」细



心地杀了资历最久、跟我像家人一样的门生,「还剩两个。」毫不犹豫杀了因周



围尸体而尖叫、呼唤神明的新人,「还剩一个。」至此,奥赛罗顿时停下步伐。



我是唯一——幸存的人。



只是因为我离奥赛罗比较远所以才活下来,她在不住颤抖无法动弹的,丢脸



没用的我面前,将小太刀上的血甩掉。



「…………」



奥赛罗眨了几次眼。



在这数秒中,她究竟在想什么?



「……嗯,算了。」



这就是她的结论。



小太刀闪烁光芒。



喀啦,门被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