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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4 RELEGATE(1 / 2)



所谓神曲即是人类唯一能供给精灵做为报偿的『价值』。



否则,对精灵来说,人类社会的地位、名誉、财富都不具有任何意义。



因此,对他们来说就算这个世上没有人类存在也全然没有影响——至少在人类灭亡之后,精灵仍可以长久生存在这个世上。



事实上,在遥远的过去就是如此。



在但丁·伊布凡布拉这位天才音乐家成功与精灵沟通之前,精灵的生态与人类之间几乎没有交集。人类不知道精灵的存在,也几乎没有人相信这种谜样生物的真实性。



然而,在但丁之后又出现了许多神曲乐士,也诞生了许多神曲,从此改变了人类与精灵间的历史。



对精灵们来说,人类所演奏的神曲就好比极致的甘露,带给他们欢愉,还有高出平时数倍之多的强大力量。



因此,精灵们开始积极参与人类社会。



特别是拥有人类外型,学术上称为弗马奴比克类型的精灵,他们创造出与人类极为近似的外表,穿着人类所穿着的衣装,从事与人类一样的职业,取得与人类同等的社会地位和权力。这中间不需经过太长久的时间。



而随着弗马奴比克精灵受到人类社会广泛承认,其他型态的精灵们参与人类社会的情况亦变得频繁;当中甚至有非人形精灵与人类交换雇佣契约,以金钱做为报偿而提供劳力。



但即便如此,精灵们最终渴望得到的还是神曲。



——比方说,当那些精灵谋得与人类同样的职务,得到薪饷,其使用方式多半就是支付神曲乐士演奏神曲的报酬。



那么,所谓神曲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呢……



老实说,其中形式并未有明确的定义。



若真要定义什么叫做神曲,就是一种『能吸引精灵』、『能给予精灵力量』的音乐。



换言之,只要满足这两种条件,无论什么样的音乐都可以成为神曲。



——摇滚乐也好、爵士乐也罢,抑或者是民谣等等;不问形式,甚至与演奏技巧的优劣无关。就算是万人称颂的演奏家,只要他的音乐无法吸引精灵,就不能成为神曲。



反之,就算音准偏了,旋律变了调——虽然几乎没有精灵被这样的音乐吸引——饱受乐评家的批判,只要精灵认可其价值,愿意提供劳力做为报偿,这就是神曲。



而神曲乐士则是以演奏神曲为职的专业人士。



既然必须以演奏神曲为职,那么就必须有稳定的表现。



——因为如果一名神曲乐士时而可以演奏出神曲,时而不行,就无法做为稳定的工作经营。同时,在需要召唤精灵协助的场面,若是一名神曲乐土无法提供神曲满足精灵,无法藉助精灵的力量成事,这位神曲乐士也就没有做为神曲乐士的意义。就这个层面而雷,能演奏出神曲,却无法做出广泛的应用,就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换句话说,做为一名神曲乐士,最重要的是能否稳定、投其所好地提供精灵们喜欢的神曲。



为此,了解要讨好的对象是最简单,也最确实的做法。



——精灵们喜欢什么样的音乐,什么样的音乐可以成为神曲?



这个问题,做为一名神曲乐士必须以感性掌握其中要点,而非理论。



而要做到这点,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多跟精灵接触了。



因此——







「——特别是这所托尔巴斯神曲学院常态性地聚集了非常多的精灵,经常有机会可以直接接触。因此,这对学习神曲来说,是一个得天独厚的环境。



我想大家每天为了复习、预习,还有课堂上出的作业等等都非常忙碌,不过你们有好好留意周围的精灵吗?



他们可都是最好的老师喔。虽说出社会之后,以神曲乐士接工作执业时,从课本和学校讲师身上学到的知识当然非常有用,不过最有帮助的还是实际跟精灵接触,沟通的经验。有这层经验,从课本和讲师身上学到的经验也可以更深刻地烙印在心底。学习效果也会比原本高出数倍……」



尤芬丽一双鞋跟——喀哒、喀哒地来回踩在讲台上。



讲台下挤满了学生。



这间开阔的大讲堂总是坐不满,留下许多显眼的空位,但今天无论一阶段、二阶段学程的学生们都积极参与,使得整座讲堂拥挤不堪。



当然,讲堂里面可是没有一张空下来的椅子——这点不说,站着听课的学生还不在少数,让整间讲堂显得相当闷热。



不过这里没有人因此脸上显露出不快的表情。



事实上,现在已经是学校放学的时间了。校方没有要求学生非得参与这类放学后的特别课程。



这类课程多数情况都是知名的业界人士,因为过度繁忙而无法接受校方邀约,但忽然空出了时间,校方却无法在学校正常授课时段腾出空堂给这些人士,只好在放学后加开课程,请他们为学生上课。因此,很多学生也因为事前安排的其他活动而无法参加这类课程。



然而,这次的特别课程几乎是所有托尔巴斯神曲学院在籍学生全都出席了——大概很多学生原本也有安排其他活动,但还是特地取消而留下来听讲的。



每个人都聚精会神地专注在课堂上。



有位子坐的人认真地抄着笔记;许多站着的人也一手持着手记,另一只手拿笔,能记的就多记一些。



台下没有人窃窃私语,只有翻动纸张的声音,还有笔记用具在纸上滑动声回荡在大讲堂中。



因为这是尤芬丽开的课。



拓植·尤芬丽——在为数众多的托尔巴斯神曲学院校友中,这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名字。



在托尔巴斯神曲学院之中,由于二阶段专精实习课程的升级考试非常严格,因此留下的学生都是相当优秀的。但在这些优秀的学生之中,尤芬丽的表现又更出类拔萃。



她从在学时期开始,做为神曲乐士的实力就不逊于当时学校里的讲师阵容,亦在毕业前考取了国家考试,做为一名神曲乐士独当一面地接受委托。



事实上,即便是通过学校二阶段专精实习课程而毕业的学生,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考取神曲乐士国家资格;甚至早在毕业前就梦碎而另谋出路的人才是压倒性多数,从这点来看,就知道尤芬丽是多么特殊的案例了。



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除此之外,上天赐与她的天赋还不只一样——



一双细长而清秀的黑色眼眸,眼神散发着强韧意志,却不会给人冷酷的压迫感——或者说,她其实更像只喜欢恶作剧的小猫,反倒让人觉得亲切。



一副小巧却英挺的鼻梁轮廓非常漂亮;颤骨到下颚滑顺的线条也呈现理想的鹅蛋脸。加上少女般浅粉红色的薄嘴唇、滑嫩而白皙亮眼的肌肤、与肤色呈现对比般乌黑且与肩膀切齐的秀发……



她是个得天独厚的美女,长得非常漂亮。



「…………」



佛隆坐在大讲堂角落,忍不住压抑着苦笑。



当尤芬丽开门走进大讲堂准备上课的当下,佛隆又重新体认到一件事——



那一刻,一、二年级的学生们齐声发出赞叹……



其实这届的二年级生应该有一年的时间跟尤芬丽一同待在这间托尔巴斯神曲学院上课。不过由于尤芬丽升上四年级之后就开始以神曲乐士身分活跃于业界,不太常来学校。也因此,当时的一年级学生几乎没有机会见到她。



所以现在就读于一阶段一般学科教育学程的学生们,几乎都不知道尤芬丽长什么样子——也许尤芬丽丰富的天才事迹早在他们脑海中建构出一个心目中该有的形象了吧。



而想像与现实之间的差异,在尤芬丽走进大讲堂的那一刻仍让他们惊讶不已。



佛隆还在念一年级的时候也受过尤芬丽的照顾,因此不会像其他学生们产生如此惊讶的反应。



——然而,这仍是佛隆头一次看到尤芬丽穿套装,表现出成熟女性的姿态,而非之前在学校穿着学生制服时的模样。这样的情况也让他一时之间看得愣住了。



……这个瞬间,坐在身旁的克缇卡儿蒂以几乎足以踹破地板的力道狠狠踩了佛隆一脚,让他脑海中随即迎来一片因疼痛而几乎往生的空白。



话说——



「…………」



刚刚提到克缇卡儿蒂,此时她则是稀奇地没有在教室里睡觉,而将意识放在尤芬丽的课堂上——当然,她不像其他学生们一样,丝毫没打算抄写笔记,而只是双手手肘撑在桌子上,看来一副疲倦的模样。



「…………」



佛隆偷瞄了她一眼,看到她身上一块闪耀着低调光辉的物体——是佛隆昨天在跳蚤市场买给她的黑曜石手链。



不知道她是不是有意识地这么做,佛隆不时看到她用右手触摸着左手手腕,彷佛不断确认手链的存在似的。



她大概很喜欢这条手链。



(要是她不说话,这个样子真的很可爱呢……)



佛隆面带苦笑地在心里做出这样的感想。



然而……



(她……是精灵呀。)



虽然克缇卡儿蒂看来就像个普通女孩,但其实她并非人类。而是佛隆提供神曲做为报偿而同雇用』的精灵。



就像尤芬丽说的,佛隆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完全了解她在想什么……



——不对,他不了解。



这是当然的,因为她跟佛隆不一样。



精灵与人类原本就是不同的两种生物。而就算不提这点,她跟佛隆彼此也拥有不同的人格与意识。因此,他们不可能完全了解彼此,佛隆只能揣测克缇卡儿蒂的想法,然后相信他对克缇卡儿蒂的认识。



(相信……信赖……我是不是真的不相信她呢……)



佛隆忍不住思索着。



此时尤芬丽仍继续为台下的学生们上课。



「——所以,我们无法相信我们不知道的一切。因为『未知』是导致『恐惧』产生的其中一项要素。而内心隐隐怀抱着『恐惧』的人,不可能演奏出撼动人心的曲子。」



尤芬丽一边在黑板上书写着复杂的神曲解释,但口中提到的却是完全无关的另一个话题。看来她脑中思绪是将手指动作和口中欲吐出的字句完全分开的。



这是她的坏习惯。



因为她脑袋很好,所以可以用常人办不到的速度同时处理多项思考。这种情况如果发生在自己一个人独处时是不成问题,但若有其他人在,她常常会因此忽略对方能否跟上她的思考速度,迳自朝着自己所预想的方向前进。



佛隆已经很习惯这样的尤芬丽,但其他一、二年级学生应该就受不了了吧。



事实上,现在课堂上已经有许多学生露出疑惑的表情彼此相互张望。



「……因此,大家应该更积极跟精灵接触。而且不只是上课时间,只要有机会就要多把握,就算要利用我们这些讲师来达到这个目也没关系。请大家以更高的目标勉励自己,只要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么,人就会不自觉开始努力——反之,若是我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会不知道该如何努力。」



尤芬丽放下手中的粉笔,活动着细长的手指粗鲁地搓动,藉此搓下指尖沾上的石膏粉。接着……



「——大概就是这样啦!」



忽然转变的语气让台下学生忽然一阵议论。



「唉……与其叫你们去学,其实你们更应该要习惯跟精灵接触。像那些复杂的道理……嗯,这时候应该要全部忘掉——总之就是实践再实践!大家了解了吗?」



说完,尤芬丽环顾讲堂,观察着学生们的反应。



——此时台下的人(主要是一阶段学程的学生)全都露出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了解了吗?还是不了解?到底是哪一种?了解了就说『了解』,不了解就说『不了解』!如果连这种程度的意思都没办法表达,那可没办法跟精灵沟通相处喔!」



尤芬丽带着训斥小孩般的语气喊了一声。



然而,一阶段学程的学生还是维持一脸困扰的模样没有回话,不过二阶段学程的学长姊则体察当下气氛,纷纷开始出声应答:「了解了!」「是!」接着,这些应答声转而变成热烈的掌声。



「好!那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大家辛苦罗!」



尤芬丽彷佛要以此为这堂课做结似的用手拍了一下桌面,此时——



学校的钟声——提示学生们七点钟离校的声音——彷佛就在等她这句话而响起。







「佛隆学长~~」



一声开朗的呼唤传来。



这声音回荡在大讲堂挑高的天花板下,穿过众人的交谈声,清楚地传入佛隆耳中——此时尤芬丽已结束这堂课走出了讲堂,而参与这堂特别课程的学生们也从站着听讲的人开始移动,缓缓离开教室。



佛隆光是从声音判断,就可以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他扬起嘴角,转头望向这个人的方向。



——是贝尔莎妮朵。



这声宏亮的呼唤吸引了周围的人的目光,让站在贝尔莎妮朵身边的普利妮希卡觉得害臊而缩起身子,但仍跟着姊姊一同朝佛隆走来——这其实是非常理所当然的光景。因为她们两人总是走在一起,而一旦姊姊的行为受到瞩目,做为妹妹的普利妮希卡也会变成众人目光的投射焦点,使得个性与姊姊呈现对比,表现比姊姊来得恬静的普利妮希卡也变得引人注目。



因此,普利妮希卡现在满脸通红,连耳根都染成了红色。



她几度拉扯着姊姊的袖子,彷佛在说:「你小声一点啦,很丢脸耶!」但贝尔莎妮朵完全没有意会到,反而拖着内向的妹妹快步跑向佛隆面前。



「辛苦了!尤菲学姊——不对,拓植学姊的课怎么样?」佛隆问。



「很棒呢!我好感动喔!拓植学姊明明跟我们年龄差不了多少,却给人一种气宇轩昂的感觉,超帅的!要是我有一天也可以变成那样就好了!」



贝尔莎妮朵带着尚未消退的兴奋,不由自主地挥着手说。



——事实上,她与尤芬丽曾经碰过面,只是尤芬丽没有告诉她自己身为神曲乐士的事。而今天亲眼见到认识的人过去从未显露出来的一面,让贝尔莎妮朵显得非常开心。



这般坦率的情绪反应,以如此率直的方式呈现在言行举止上,是贝尔莎妮朵独有的人格特质。她的性格就彷佛稚子一般纯真,这是她的优点,也是她的缺点。



「……这样啊,我也是呢。」



佛隆说。



成为像尤芬丽这般气宇轩昂的神曲乐士,也是佛隆的理想。



其实尤芬丽在毕业前就已经是很受学弟妹欢迎的学姊。但在毕业后她开设了个人事务所,做出更多实绩之后,愈发给人一种专业的印象,在同性的后辈之间又更受欢迎了。



令人崇拜的学姊,这应该不只是贝尔莎妮朵一个人独有的感想。



「普利妮希卡,你也辛苦了。」



「……哪里。」



普利妮希卡微微缩起肩膀应了一声——她大概还不习惯佛隆直呼她的名字。



「呼~~下课了下课了——唉呀,是两位双胞胎小妞呀?」



蓝伯特忍住呵欠朝着佛隆的方向走来。



平时他都会坐在佛隆和克缇卡儿蒂身边,但这堂课因为来得比较晚,所以只好和佛隆分别坐在不同区域。



「……蓝伯特,你该不会上课上到睡着了吧?」



佛隆看着几度想打呵欠而忍下来的蓝伯特,面带苦笑地开口询问。



然而,蓝伯特以少有的明确肢体动作摇头,耸了耸肩说:



「谁敢做这种不要命的事呀?在尤菲学姊的课堂上睡觉,什么东西会砸过来都不奇怪呢。」



「这……也是啦。」



佛隆再一次露出了苦笑。



尤芬丽是个非常没有耐性的人。而佛隆跟蓝伯特又都是与她关系亲密的学弟,所以有什么想法或反应都不会客气。



因此,要是这两个人在她看得到的范围内打瞌睡,粉笔或板擦毫不留情地直接砸过来的可能性并不低。



「唉,虽然课程本身很有趣,不过类似的内容我们也都听过了……」



「是啦。」



佛隆跟蓝伯特在就读一阶段学程时,都是直属于尤芬丽的学弟。当时的尤芬丽已经拥有自己独立而稳固的『神曲乐士观』,并且经常在佛隆等人面前阐游。而今天这堂课其实也算是当时那些内容的延伸,并没有加入太多新的东西。



就算如此,佛隆还是觉得尤芬丽的课非常有趣。



尤芬丽在课堂上提及的是一种理想。而当这种理想并非出自一个没有实绩的学生,而是从一名拥有丰富精力的职业神曲乐士口中说出来,所蕴含的重量截然不同。



「好了,我们也该撤退了吧。」



蓝伯特耸耸肩说。



讲堂里面的人已经疏散得差不多了。



其实,这间大讲堂很少拿来当作教室使用,所以一旦安排在这里的课程结束就会马上关闭。而今天这堂特别课程延迟下课,现在已经到了所有学生必须离校的时间,换做平时,他们早就该离开了。



虽说在校方安排特别授课的日子,规定的离校时间会酌情延后。但现在……



佛隆等人察觉一名看似校务人员的中年男子,已经站在讲台上以缓慢的动作擦着黑板,同时露出埋怨眼神,瞪视着还留在讲堂内的学生。



「那我们走吧——克缇……」



佛隆唤了一声之后才猛然发现一件事。



平常尤吉莉姊妹——或者说贝尔莎妮朵一来,克缇卡儿蒂总会开始跟她拌嘴,但今天却显得非常安分。



(……她还在不高兴吗?)



佛隆回头,看到这柱红发精灵带着一脸疲倦的表情伸了伸懒腰,脸上仍透露出些许不快的心绪。



「克缇?」



「…………」



她默默站了起来,不发一语地望向佛隆——虽然她是瞪着佛隆,不过似乎在问:「好啦,那你接下来要怎么样?」



尤芬丽的课上完,今天学校的活动也结束了。平常大概就是回宿舍去了吧,然而——



「……那个,克缇卡儿蒂怎么了吗?」



普利妮希卡歪着头对蓝伯特问了一句。



「从上午那堂课结束之后就都是那样啦。」



「还在生气呀……」



「你们在说什么?」



克缇卡儿蒂将那副瞪人的眼神从佛隆移到蓝伯特和普利妮希卡身上。



虽然蓝伯特和普利妮希卡只是小小声地对答,但克缇卡儿蒂不愧是精灵,就算不刻意将注意力放在两人身上,还是可以清楚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



「没有~~我们什么也没说。」



蓝伯特耸耸肩。



他现在似乎也不会想去招惹克缇卡儿蒂。



而这时候……



「——嗨,诸位未来的神曲乐士们!你们好吗?」



忽然一声轻佻的招呼声传来。



在朝着讲堂出口疏散移动的学生群中,神曲乐士拓植·尤芬丽逆向朝着佛隆等人走来。



「尤菲学姊——」



佛隆惊讶地唤了一声。



除了他,蓝伯特、普利妮希卡还有贝尔莎妮朵也都吓了一跳,因而瞪大了眼睛望着这位受聘于校方主持特别课程的讲师。



「好久不见——是说,好像也没那么久?不过这边这对双胞胎姊妹倒是真的有一阵子没看到了。」



「啊——是!学姊您记得我们呀!」



「当然记得罗。」尤芬丽说。



其实尤芬丽跟尤吉莉姊妹不熟。而见面的次数大概就是这对双胞胎姊妹在入学前来学校参观的时候见过一次,入学后在尤芬丽回来学校时又一次,就这么两次而已。



由于这对姊妹是在尤芬丽毕业的那年才入学,因此本来应该是没有机会碰面的。所以贝尔莎妮朵原以为这位学姊不会记得她们。



毕竟眼前是一位外界公认的年轻天才神曲乐士,也是全校学生心目中共同的理想和目标——换句话说,她的地位大概就像艺人一样吧。因此尤芬丽能否记住她的每一位『粉丝』,也真的是令人怀疑的事。



「这么有趣的学妹我才不会忘记呢。」



「是、是吗?」



「而且我回来学校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寻找资优的潜力股呀……」



尤芬丽小小声嘟哝了一句。



「……潜力……什么?」贝尔莎妮朵问。



「没有没有,那是我在自言自语——话说,佛隆,你怎么了吗?」



「——咦?」



「你的契约精灵好像不太高兴呀?」



此时尤芬丽的目光当然就落在克缇卡儿蒂身上。



「啊……没有啦,那个……其实是……」



佛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其实他没想要刻意隐瞒,不过若是直接在克缇卡儿蒂面前向尤芬丽解释,那这柱红发精灵听了肯定会更生气。



「嗯~~~~……?」



尤芬丽看了一下佛隆,也看了一下克缇卡儿蒂,然后忽然想到什么主意似的扬起了嘴角。



这是她脑中忽然浮现什么『好主意』时特有的表情——不过话说回来,佛隆跟蓝伯特都很清楚,这种时候尤芬丽心里盘算的不见得真的是什么『好主意』。



「那个……你是叫克缇吗?」



尤芬丽对着克缇卡儿蒂开口询问,而这柱红发精灵则反射性地开了口:



「——只有佛隆可以……这么叫我。」



她以气愤的语气开口,气势却在语尾忽然沉下来,变得近乎呢喃。



「叫我克缇卡儿蒂!」



「嗯嗯,也对——我说,克缇卡儿蒂,我可以跟你商借一下佛隆的时间吗?」



「——呣?」



听到这般意外的要求,克缇卡儿蒂也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接着,尤芬丽以亲密的态度拍了拍佛隆的肩膀说:



「大概三十分钟左右就好。」



「拓植学姊,那个……佛隆学长不是克缇卡儿蒂的私有物啦。」



尽管贝尔莎妮朵这时候忽然不表认同地插了嘴,但尤芬丽却只以一句:「没关系啦,别在意这种小事。」轻轻带过,然后再次把目光放到克缇卡儿蒂身上。



「可以吗?」



「为、为什么问我?」



「你是属于佛隆的,而佛隆也是属于你的——所谓精灵契约不就是这么回事吗?所以我当然要先问你罗。」



尤芬丽说。



克缇卡儿蒂脸上短暂地冒出红晕,原本要说什么却又马上噤口,把头别过去。



「……随便你。」



「谢谢罗。」



尤芬丽说完拉着佛隆的手走了出去。



「等、等一下啦,学姊,怎么了吗?」



一如前述,现在已经是学校规定的离校时间,只是因为安排了一堂特别课程而延后,但顶多也只是——『学校多给你们一点时间,不过还是请大家收拾收拾,赶快回家』——这样的意思。



「没关系啦,就一下下嘛?没问题吧?」



「学、学姊你这么说的时候,一定都有什么企图……」



「没关系啦,你不要管那么多~~~~♪这么拘谨干么?跟来就对了啦~~~~」



尤芬丽一派轻松地边说边将抓着佛隆的手移到衣领上,蛮横地拉着身后这个比起自己稍微高大的学弟,将他拖着走。



一会儿之后——



「不知道为什么变成这样……」



几个人看着佛隆和尤芬丽离开——



「那我们就找个地方等一下吧——大概三十分钟嘛。」



虽然现在已经是规定要离校的时间,但多留个三十分钟应该没有关系。而听到蓝伯特一脸无奈地这么说,尤吉莉姊妹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等、等一下啦,学姊,我跟你去就是了!请你把手放开好吗?」



佛隆开口央求的同时,衣领也被揪着,整个人被拖着走在走廊上。



从出了大讲堂,穿过走廊走上阶梯,再进入下一条走廊,这中间佛隆一直是被尤芬丽揪着衣领在走——其实尤芬丽蛮横的个性不是今天才开始,所以没什么好惊讶的,不过佛隆这样一直被人揪着衣领拉着走,不但难过也有些丢脸。



「好。」



尤芬丽应了一声而将手放开。



这个出乎意料的动作让佛隆整个人后仰而差点摔跤,还好用手扶着墙壁撑住了。



「我们要去哪里呀?如果要说话的话,餐厅之类的不是比较——」



「我们去院长那里。」



尤芬丽泰然自若地开了口。



「蛤?等一下,院长……你刚刚是说院长吗?」



「是啊。」



尤芬丽扬起嘴角,露出浅浅的、同时带有挑衅意味的微笑。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嘛。」



随后补上的这句话似乎别有寓意,然而佛隆并未察觉,因而歪着头问:



「咦?啊、不是啦,我不是这个意思……」



「院长,兴趣是煎香茶。去找他玩的话可以分得一杯免费的香茶。」



「可、可是这个——」



这种把院长室当吃茶店的想法,佛隆实在不敢苟同。



然而,尤芬丽却丝毫没有犹豫地朝着走廊那头走去。对佛隆来说,现在掉头也不是,只好慌张地跟上脚步。



「学姊,等一下啦~~~~」



走廊上弥漫着一股闲适的气息。



窗外洒入夕阳慵懒的光芒,烘托出一股褪了色的旧照片一般陈旧的往日情怀——现在大部分的学生都已离校,几乎看不见其他人影,于是使得这样的印象又更显强烈。



然而,这个时刻的天色变化很快。大概不要再半小时就会入夜了吧。



「没有先跟院长预约就擅自跑去,这样好吗……」



其实院长也不见得会待在院长室。



「唉呀,嗯,上课前我去过一次,而院长也说要我下了课再过去一趟呀。」



「那个……就算是这样,把院长室当吃茶店也不好吧?」



「我想看看那只狸猫的反应嘛——」



尤芬丽忽然驻足说:



「尤其是有你在的时候。」



「啊?什么事呀?」



「好了啦,你别管,这是我在自言自语……对了——」



尤芬丽再一次跨步出去的同时扬起嘴角,缓步走在佛隆身边说:



「你干了什么好事?」



「……咦?」



「我看克缇卡儿蒂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



「啊……嗯,那是因为——」



佛隆边走边将上午那堂课发生的事说给尤芬丽听。



尤芬丽一边听,一边也偶尔针对细部询问:「等一下,这里的详细情况是怎样?」「这边你做了什么?」不过大部分时候她都还是默默地仔细听佛隆叙迤。



然后……



「她被大辉老师指出我不相信她,这点好像让她非常生气……」



「喔喔~~~~」



尤芬丽露出一脸有所领悟的表情点点头。



「那当然是你不好啦。」



「啊……果然如此……」



佛隆答话的同时脸上的表情也沉了下来。



如果连尤芬丽都这么说,那一定就没错了。



问题肯定是出在佛隆身上。然而,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不过,我觉得我的神曲演奏得很好呀。而我也配合克缇卡儿蒂的能力做了很多细部调整……」



「我说你呀——」



尤芬丽显露出有些不耐的表情说:



「就是这点不对啦!」



「咦?这……这是什么意思?」



佛隆一脸混乱地开口询问,但尤芬丽却没有回答,取而代之地——



「……这么说来——」



她彷佛忽然想到了什么,而举起一手食指抵着自己的额头。



「佛隆,你是孤儿院出身的吗?」



「啊,是。」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呢……」



「呜、那个……什么意思?这件事跟我是孤儿院出身的有什么关系吗?」



佛隆显得一脸困惑。



他非常清楚尤芬丽的个性,这位学姊绝不会因为他是孤儿院出身而鄙视他——至少在过去两年,受教于尤芬丽的过程中,他从未有过被侮辱的感觉。甚至尤芬丽还会责备那些因为佛隆的出身而吐出轻蔑言词的学生。



换句话说,现在尤芬丽特地提到佛隆身世这件事,并非基于歧视或自身优越感,而是有其他明确的理由。



然而——



「嗯~~~~该怎么说呢……」



尤芬丽此时显露出疑惑的表情歪着头。



「这个问题用说的很简单,但如果没办法用实际体认的方式让你了解就没有意义了……」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听到学姊你这么说,会让我很在意的。」



对佛隆来说,若是尤芬丽不在这里说明她所看到的问题,而就此把佛隆丢在一边,他会觉得无所适从。



——但其实佛隆也知道,一如尤芬丽所言,若是没有实际体认到问题所在,就算她说了也没有意义。



「佛隆,你呀……」



尤芬丽稀奇地哇出了慎重的语气:



「你从来不曾觉得『父母亲很罗嗦』吧?」



「咦?啊……嗯,是没错。」



佛隆连自己双亲的长相都不记得。



打从他懂事起,孤儿院就是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