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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隐藏的思念(1 / 2)



飞鸟·费根手持雕刻刀坐在地板上,看也不看无声进入房间的雪白肌肤的丛林战士,用那个去完成已经是第三个的石像。



在她面前的墙壁上,放置着村民们完成的一米左右的混杂着红色的黄土色石像。



因为是砂岩,所以柔软而容易雕刻。



『亏你居然不厌烦啊。』



丛林战士在房间的一角坐下,抱着膝盖凝视了一阵她的手头,然后面无表情地低声嘀咕。



好像马萨拉女性那样身穿腰布和短衣的飞鸟,用蓝色的眼睛瞪了他一眼。



“亏你居然不厌烦?你刚才是这么说的吧?或者说是我听错了?”



气势有些被压倒的提玛,在嘴巴里面嘟囔了一句类似道歉的语言。



也许是把长长的金发编成辫子的关系吧?飞鸟的侧脸看起来带着某种少女的感觉。她面带不爽地把视线转回手头,用手背轻轻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那么,你和布莱纳定在什么时候决斗?”



『我什么都没有对那家伙说。』



“咦?可是,你不是想要为妻子报仇吗?”



被带到陌生的村子后,飞鸟被抱有异常强烈敌意的村民们,和大半时间都呆在她身边的这个男人软禁在了这栋房子中。转眼已经过了三天。



这里是丛林战士希达的村子,所以你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走。最初提玛如此提醒她的时候,她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在得知希达就是被他们切开遗骸调查的拉格·丛林战士的名字后,她才终于理解了村民们激烈的敌意。



正因为知道马萨拉居民不爱好战斗的沉稳性格,所以她才更加觉得悲伤。因为就连把换洗衣服借给她时,对方都是好像怕碰到脏东西一样丢给她。



虽然自己绝对没有支持解剖,但是地球人所做的行为就成为了所有地球人的责任。而且,就算她想要传达自己的谢罪感情,憎恨布莱纳的美丽的丛林战士。也冷冷地拒绝了为她充当翻译。



而村民们对于提玛的态度则和对于飞鸟的截然不同,甚至可以用毕恭毕敬来形容。



和她们相当亲近的奥达村的塔欧,虽然也十分受到村民们的尊敬,但同时也和村民们建立了随时可以轻松打招呼的亲密关系。



非同寻常的美貌,金发碧眼,雪白肌肤,从原则上来说,这是马萨拉人中难得见到的特异外表。而且除此以外,提玛还沉默寡言,问答的时候也颇有些粗鲁的感觉,所以想要让人对他产生亲近感反而比较困难吧?



此外,他那种厌世的氛围也让人觉得更加难以接近。



即使如此,闲着没事的飞鸟还是对沉默寡言的他丢下了各种询问,问出了一定的情报。



『我当初因为妻子被抓走而四处寻找,所以至少也要让邢家伙拼命找一找才行。』



“你的想法很正确。虽然对于被卷人的我来说很麻烦。现在可不是应该复制石像的场合啊!”



虽然嘴上进行抱怨,飞鸟还是没有停下雕刻的手。



提玛眺望着她从布料中露出的部分身上的白色伤痕。



『……你真是奇怪的女人。或者说,你觉得布莱纳绝对会获胜?』



“胜负这种东西要看运气。说真心话,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方受伤或是死亡。可是考虑到你的心情的话,就不能不进行战斗吧?”



『就算我说会在布莱纳面前杀死你,你也能像这样保持若无其事吗?』



“如果你想动手就请便。你有这种程度的力量。虽然我不想主动寻死,但是人类迟早都会死亡,所以也是没有办法。”



『你不害怕吗?』



飞鸟将石像放在铺着椰子叶的地板上,从正面盯着丛林战士。



“如果你是为了让女性害怕才玩弄这种语言的话,你应该为自己感到可耻。因为你玷污了众多的丛林战士不惜生命体现出的荣誉。想要为了复仇而采取什么生活方式是你的自由,但是你不能逃避自己身为丛林



战士的事实。”



提玛端正的面容上掠过红色。他将视线落在膝盖上,好像忍耐了一阵什么,不久之后浮现出讽刺的笑容说道:



『反正我是抛弃了村子的丛林战士。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名誉可言?』



“像这样沉浸在自虐中可不是好事哦。”飞鸟在旁边发出指责。



“自己可怜自己确实是舒服的事情。但是,这样下去的话,不管何时都无法找回失去的尊严,胸口的疼痛也不会消失的。”



『我不想受到布莱纳的女人说教!』



遭到怒吼的飞鸟不快地皱起眉头,因为相信通过这三天来掌握的印象而继续说了下去。



“之所以痛苦,是因为不想要承认那个原因,或者是逃避方法太过天真。既然想要守护自己的心灵,就请抛弃一切全力逃到远方去!假如因为受到什么阻挠而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走的话,就承认原因和那个进行战斗。永远痛苦下去的话,最后会让自己的心坏掉。能够保护自己心灵的就只有自己。不管受到什么人的责备,自己也绝对要原谅自己。”



『布莱纳就是抱着这种念头,原谅了自己的罪过吗?』



飞鸟因为对方包含着恨意的声音而叹息。面对充满憎恨的人,就算是最大限度的体贴也无法传人他们的耳朵



“因为我没听过布莱纳是怎么想的,所以不好说。他好像是觉得说出来会惹火我才没有说。如果我知道了的话,一定会狠狠地轻蔑他吧?——虽然抢走别人妻子进行追求,确实像是那家伙会干得出来的事情。只不过,我想他绝对不会勉强别人。”



『为什么?』



“因为不用勉强,对方也会对他产生好意。”



『你打算说西亚拉蒂是不贞的女人吗?』



地球人女性温和地安慰瞬间脸上变色的提玛。



“不管是有伴侣还是有恋人.认为拥有魅力的异性出色的心都不能说是不贞。因为那只是事实而已。我觉得布莱纳很有魅力。并不是仅仅说他的外表。他是体现了生存快乐的男人。就算是同性的你,是不是也会如此认为呢?”



没有回答。



“他的魅力会让人不由自主受到吸引。不管是争执还是任性,他都会巧妙地掌握好分寸以免伤害到对方。虽然看起来是破天荒的类型,但那家伙到底也还是丛林战士。——就算你的妻子喜欢上布莱纳也并非不



可思议。可是,那不等于她背叛了你。”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说?』



“因为你说过,你的妻子站在布莱纳前面保护他。她应该是相信你绝对不会伤害她,才插入了你们两人之问。如果她和布莱纳之间发生了什么的话,反而会因为心里有愧而踌躇迟疑吧?她是为了心爱的你,而努力希望你和布莱纳可以和解。”



『你胡说八道什么——』



“如果是我的话,也会做同样的事情哦。”



飞鸟坚定地对冷笑的男人表示。



在帕达·卡托村分开时和布莱纳进行的交谈在她的脑海中复苏。



(我明明很喜欢那家伙的……小的时候就想过无论如何都要和他成为朋友。为什么会变成这种关系呢?)



寂寞悲哀的思念,无法实现的憧憬——



在已经形成互相憎恨残杀的关系的现在,布莱纳也还是喜欢着提玛。



虽然飞鸟不知道那个男人为什么会被这个丛林战士吸引到如此程度,可是她想要把这份走投无路的感觉也传达给提玛。



“假如布莱纳找到这里出现的话,我会把你护在背后阻止布莱纳。因为你们应该在厮杀之前进行交谈。”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谈的?』



“我想西亚拉蒂一定希望如此。没能起到和解的中介作用,还让心爱的丈夫产生了如此沉沦昏暗的眼神。如果就这样下去的话,死去的她实在太过可怜。”



被比喻为神鸟阿古兰兰的丛林战士,大大地睁开丁虹色的双眸。



『沉沦昏暗的眼神?你说我?』



“布莱纳说过想要和你成为朋友。直到现在他的感情好像也没有变化,所以——”



『……太迟了。』



“只要还活着,就没有什么是太迟了。”



提玛将面孔压在膝盖上。



『我无法原谅西亚拉蒂。』



“你在说什么呢?你那么不相信自己的妻子吗?布莱纳在提起你的时候,没有任何问心有愧的感觉。所以他和你的妻子之间应该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和我在同一年出生。因为村子里面除了我们以外没有其他孩子,所以我们好像双胞胎一样不管做什么都在一起。她所感觉到的我也能感觉到,我所想到的她也能想到。唯一的不同就是,她由于村子的传统而无法下山,无法前往其它村子。』



帕达·卡托村的少年丛林战士曾经告诉飞鸟,乌鲁亚比村和另一个山上的村子,不和山下的村子进行交流和通婚。



一天的一半时间都被雾气所笼罩的村民们,多半是由于日光不足和血缘的浓厚,才形成了金发碧眼、雪白肌肤的外表吧?提玛只有他们两个孩子的表示,让人感觉到那个对出生率也造成了影响。



“没见过其它村子,而且也没有遇到过其他年岁相近的男人?……要是这样的话,就更难免被布莱纳所吸引——”



飞鸟突然中断了声音。



西亚拉蒂和提玛的条件,除了一点以外全都相同。没有被传统束缚的丛林战士可以离开村子,在她之前见到众多的人。——而且他刚才不是说了吗?她所感觉到的我也能感觉到,我所想到的她也能想到。



“……提玛。你,为什么……飞鸟抱着无法相信的感情喃喃自语。齿轮是在哪里错位的呢?没有从膝盖上抬起面孔的丛林战士,仅仅挑起嘴角勉强浮现出扭曲的笑容。



『我一次也没有说过,我讨厌那家伙。』



既然是使用精神感应的交谈,那么在提到讨厌这个词的同时就应该明白是谎言吧?



『那家伙以前曾经说过想要和我做朋友,我当场就拒绝了他。』



“为什么?”



『那家伙把我看成阿古兰兰。和乌鲁亚比村的家伙们一样。』



会这么认为也很正常。



混杂着红色和绿色发丝的华丽金发,点缀在雪白肌肤上的流丽的红色刺青。还有,镶嵌在菱貌面孔上的虹彩会由于光线的角度而产生七色变化。他本身难以接近的厌世氛围和神秘的色彩,也在某些地方让人联想到神鸟。



无法理解包含在他声音中的焦躁,飞鸟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已经只剩下毁灭的村子。就算我的外表和神鸟相似,也不可能发生什么奇迹。』



“可不是。”



『他们拒绝下山,也拒绝和山脚的村子交往。为了逃避痛苦而紧抓住我不放。我也是丛林战士。如果可能的话,我也会竭尽全力。但是——』



看起来不太擅长阐述自己心情的男人,无法寻找到适当的词汇,有些烦躁地用手捂住额头。



『那家伙是‘活着’的。一眼就能看出。而且因为同样是丛林战士,所以我想他一定会理解我的心情。尽管如此,那家伙却‘没有’看我。』



“也就是说,只要布莱纳把你视为神鸟的话,你就无法和他成为朋友。”



提玛轻轻点头。



他无奈哀伤的感情没有传达给布莱纳。并不是他们哪一边不对。勉强要找借口的话,也不过就是语言不足吧?



但是,提玛所接触过的同龄人只有好像双胞胎一样长大的妻子,要求他具备巧妙的交流能力无疑太过残酷。



『……在看到西亚拉蒂笑着和那家伙拥抱的时候,我觉得不可原谅。这是因为不是丛林战士,就可以获得心灵自由的她,让我感觉到嫉妒。』



明明失去了血色而异常苍白,他端正的面孔上却没有任何可以被称为表情的东两。与之相反的是,他那好像强挤出来一样的声音中存在着生动无比的“表情”。



愤怒,憎恨,悲哀,怨念,痛苦,绝望,嫉妒,悔恨,羡慕,爱情——



那是已经遍体鳞伤而血流不止的灵魂的悲鸣。那就是他无法正视自己的心,不断逃避的东西和结论。



“提玛。”



飞鸟为了结束他责备自身的忏悔而出声招呼。



但是,他已经无法听到她的声音。



『宣称要为妻子报仇的我抛弃了村子。虽然丛林战士抛弃村子是不应该存在的事情,但是如果认为妻子对我而言重要到这个程度的话,罪恶感似乎就会减轻一些吧?不,那种事情说到底都无所谓。我明明自己害死了妻子,还为了抛弃村子而不惜把罪名推在布莱纳身上。』



“提玛。已经够了。我都明白了。不要再说了!”



『我好恨。明明弱小到连杀死这样的我都办不到,却可以轻易地实现村民愿望的其他丛林战士!让我留下这种感情的布莱纳!把我变成丛林战士的丛林之神!……还有……』



悲痛的喊叫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提玛发出虚弱的呻吟。他站起来看着异星人女性。他七色的眼眸,看起来就仿佛是在黑暗中胆战心惊地向母亲求助的孩子。



『在和布莱纳厮杀的时候……好快乐……有自己确实活着的强烈感觉。有可以死亡的喜悦和解放感。那样……那样的我让我最不可原谅……最为憎恨。』



飞鸟不由自主将提玛的头抱在自己怀中。



“已经够了……真的够了。不是你的错。好可怜……居然被大家逼到这个地步——”



『不是我的错?』



将凝结在胸口,让他本人都快要窒息的感情一口气倾吐出来后,丛林战士带着恍惚的表情如此反问。



“对,就是这样!你是非常温柔的人哦。被无法实现所有人愿望的痛苦所伤害,光是责备自己……好可怜。你一定很痛苦吧?”



飞鸟一面说一面溢出泪水。明明已经遍体鳞伤到如此程度,却还是背负着一切,默默地为了死亡而追逐布莱纳的丛林战士的温柔。



如此哀伤的温柔。



就算是因为失去了支撑自己的唯一的理解者,而让这个年轻人体内的疯狂喷涌了出来,也是对他施加了过大期待,毁坏了他的心的那些人不对。



『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