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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 2)



就连和医院有关的人士,平时也很少把银河联邦宇宙军军立行星巴米利欧·卡马因市医院这个正式的名称挂在嘴边。



一般来说大家都称这里是军医院或者卡马因市军医院。这里的绝大部分患者,都是隶属于同一基地内的宇宙军士兵以及他们的家人。在各种各样的设施就职的工作人员及其家属。



因为被指定为急救医院的关系,所以住院患者中也包括基地外的人。特别是外科,住院患者中外部人的比例算是相当高了。不过尽管如此,在病房以及探病人士来往的走廊上,还是迷彩服和黑色的军服最为引人注目。



在那个骚动发生的时候,外科主任医师萨兰丁·阿拉姆特正站在走廊上,和精神科医生迈克尔·麦加斯围绕着现在正在住院的士兵的治疗计划进行讨论。



“——这样就可以了吧。”



“对,这样的程序就可以了。真的非常抱歉,都是因为我抽不出时间来,所以才要让你在百忙之中还赶到外科来。而且还只能这样子站着说……”



“哪里哪里,你不用在意。能够和美丽的阿拉姆特大夫在如此近距离交谈,对我的眼睛来说可是再好不过的保养。工作上的压力都因此而消失了呢。”



面对满面歉意的萨兰丁,外表让人联想到强壮士兵的麦加斯大夫,用手抚摸着自己整整齐齐,没有半丝凌乱的亚麻色头发笑了出来。



被日光晒成了小麦色的精悍脸孔,以及闪闪发亮的雪白牙齿,让看到这个男人的人不由自主会产生扑面而来的爽朗印象。



因为在工作的间隙会见缝插针地前往基地内健身房,和那些以力量为傲的士兵们好像比赛一样地锻炼肉体,所以虽然他的身高和萨兰丁没有太大差别,但是肩膀和胸口明显都有一种把白袍撑得过于紧绷的感觉。



他的年龄在三十五六岁,也就是体力和精神都无比旺盛的时期。这个被视为精神科未来领军人物的优秀医生,刚刚到任后不久,就因为合乘一架电梯而对蓬莱人外科医生一见钟情。从那之后,每次有什么接触的机会,他都会相当明显地表现自己的意思,可惜的是他的心上人却从来没有对他产生过什么别的心思。



这个问题主要还是出在对其他种族抱着警戒心理,不肯敞开心房的萨兰丁那边。



对于周边的人他只是从职业上来进行识别划分,并没有把他们当成是存在着不同内在的个体。而且也一心认为他们对自己抱有的感情就只有敬意、畏惧和好奇心而已。



对于麦加斯医生的恋情,萨兰丁只是当成了单纯的好意,而且还简单地解释成了从对于优秀医生的敬意而派生出的东西。这样的萨兰丁,在恋爱问题上其实是没有立场责备路西法多·奥斯卡休塔的迟钝的。



地球人对于异种族的蓬莱人所抱有的恐惧,因为是出自本能,所以很难用理性来克服。不过因为恋爱感情也是隶属于本能的范畴,所以靠着这个而克服恐惧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在凄艳的同时又飘荡着神秘的透明感的蓬莱人的美貌,能够在目睹到他的人的心中掀起强烈的憧憬和兴奋。他周围的人一面觉得恐怖一面还是被他所吸引就是因为这个关系。



他那永远优雅得体的举止,也隐约展示着他高贵的出身。和那种通过优秀的能力和财力建筑起来的一般性的支配阶级不同,他让人联想到的是那种通过血统来进行传承的贵族阶级的存在。



地球人在爆发性扩大的银河系中拥有了众多的殖民行星,但是他们几乎全都是不自觉地持续着扩散的移民的后裔。因此他们和通过封锁性地维持血统来提高价值的贵族,基本上处于正相反的两个极端。



已经被银河联邦公开宣布灭亡的蓬莱人当初是否存在阶级,作为幸存者的萨兰丁并不知道。除了自己的血液所教导给他的种族记忆以外,他并没有继承到任何蓬莱人固有的文化或者是语言。



在萨兰丁的自我评价中,除了身为特别优秀的外科医生这一点外,并没有什么值得特别记下来的东西。因为每天过的都是快被工作累死的日子,所以这也算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吧。



但是,地球人却能从他的身上看出外科医生以外的东西。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萨兰丁最大的不幸就是生为了蓬莱人。



迈克尔·麦加斯属于那种想要的东西如果不切实弄到手就不肯罢休,拥有强烈的竞争向上意识的类型。每次看到萨兰丁·阿拉姆特的时候,他就会升腾起激烈的征服欲。因为靠着自己的才能和努力绝对无法得到的东西,正化为了人类的形态位于那里。



因为异种族之间的混血原本就很困难,所以同性这个问题也就不是什么致命性的缺憾了。而且地球人所不可能存在的好像幻想般的美丽容貌,已经足以弥补这一缺陷了。



“麦加斯医生还真是怪人呢。大多数人可是都认为,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巨大的压力来源了。”



“我反而无法理解他们的想法哦。”



精神科医生用真的很意外的表情开朗地回应。



每次看到那拥有珍珠色光泽的雪白肌肤,就忍不住想要在那上面留下无法消失的伤痕,来作为那是属于自己的证明。一面俯视着跪在自己脚下的丽人,一面倾听着从他那形状优美的嘴唇中泄漏出来的呜咽和恳求,想必会是非常愉快的事情吧。



麦加斯期待着能够和青绿色头发的丽人在外科主任室单独相处,而前往了外科病房。



他想要确认对方是否有意思接受自己的感情。当然了,他不打算任凭对方说不,如果有必要的话,他是想要靠武力当场和对方缔结关系。



人类说到底也不过是野兽的一种,只要被压倒性的强者制服的话,剩下的就只有顺从。



优雅细致地操纵着手术刀的美丽外科主任,看起来比这个基地的女性士兵们还要软弱无力。



“来人啊……亨利!你来一下!亨利!西蒙!”



从某个病房的门口探出半个身体的护士,用近乎悲鸣的声音呼叫卫生兵。



“二十七号病房的患者喝酒……哇!”



话说到一半就被强行拉回室内的护士的身体,在下一个瞬间,被扔到了走廊上。



不光是被叫到名字的人,其他的卫生兵也小跑地聚集了过来。其中一人奔过去抱起了倒在地上的护士,把她运送到了可以进行包扎的房间。



其他的护士们拼命劝说着探出头来观望发生了什么的患者以及探病人士返回病房。



冲进二十七号房的卫生兵们和什么人争执起来,提高了声音,但是很快声音又中断了。



病房的房门打开了,一个脸孔通红的大个子士兵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把粗壮的手臂环绕在一个卫生兵的脖子上,绞住了他的喉咙。



虽然他穿着灰绿色的T恤和迷彩服,但是大多数的住院士兵都是这副打扮,而不会穿睡衣。



他毫不在意被他半拖着而在痛苦挣扎的卫生兵的抵抗,恶狠狠地瞪着在入口附近围观的其他卫生兵们。他的眼白部分已经变红,虽然是在横眉立目,但是因为欠缺表情的关系,感觉上让人非常不舒服。



麦加斯医生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大汉是什么人物。他就是从外科出院的当天就应该去精神科住院的酒精中毒的伍长。



有的人属于那种少见的酒精中合剂不会见效的体质,这样的人如果经历了长期的过度饮酒的话,就会出现酒精中毒。



这个士兵在因为醉酒而大闹的过程中从士兵宿舍的三层窗子掉了下去,结果因为若干处的骨折和内脏受伤而住院。在那时候的检查中发现他已经属于酒精中毒的状态,所以为了治疗,很快他就该被采取强制住院措施而送进精神科了。



他当初和萨兰丁就开始治疗时期而进行讨论的患者,现在正在他的眼前。



也许是来探病的同事们不知好歹地给他送了酒吧?从现在的状态来看,很明显他是避开了护士的目光偷偷喝了已经禁止他再碰的酒类。



卫生兵们为了抓准时机一起冲上去,互相使着眼色。



在他们冲上去之前,外科主任医师首先开了口。



“立正!”



那是让所有听到的军队相关人士都不由自主下意识服从的强烈而尖锐的号令。不光是喝醉的伍长,连卫生兵们也全都采取了直立不动的姿势。



萨兰丁用平静的口气询问。



“约翰·维鲁松伍长。你对我们的护士动手了对吧?”



虽然是绝对说不上高压,甚至可以说是和平时一样平静温和的声音,但是却潜藏着某种让听到的人鸡皮疙瘩竖立起来的东西。



“维鲁松伍长。你对我们的护士动了手吧?”



为了再度确认而如此询问的外科医生,看到对方微微点头后,露出了微笑。那是一个让和伍长一起看到了这个笑容的不幸的卫生兵们,今天晚上毫无疑问会做恶梦的美丽而恐怖的微笑。



“既然你那么想要喝酒的话,我可以让你喝个痛快。不过前提是你能当场把我打倒。”



“阿拉姆特医生,你这么说的话事情会很糟糕……”麦加斯有些狼狈地如此劝说。



萨兰丁无视精神科医生的忠告继续了下去。



“怎么样?如果是你这种以力气为傲的家伙的话,要打倒我一个人应该只是举手之劳吧?或者说,如果对手不是护士的话,你就挤不出使用暴力的勇气吗?”



温柔微笑着的萨兰丁,用柔和的口吻继续着让周围人脸色发白的挑衅因为酒精而低落的维鲁松伍长的思考力,在对于医生的莫名恐惧和对于无法置之不理的暴言的怒火中间不断打转。



这时候,萨兰丁说出了给予犹豫的男子最后一击的决定性台词。



“胆小鬼。”



这句被肌肉男信仰所毒害的地球人士兵绝对不能容忍的台词,吹散了伍长本能的为了保护自己而制造的恐惧。



目睹到那个巨汉伴随着好像野兽咆哮一样的怒吼从正面冲过来,麦加斯不由自主感到腿软。虽然他业余爱好拳击,但是因为讨厌被打到脸孔,所以从来没有经历过比赛。更何况对方还是每天坚持不懈锻炼肉体,累积了无数格斗经验的职业战斗人士。



从正面沐浴到狰狞杀气的外科医生,带着些许的微笑跨出了一步。



他闪开了男人向着他挥动的右拳,轻松地扭住了对方的手臂。



至少有萨兰丁一倍半体重的巨大身体被扔到了空中,然后重重地肚子朝下地撞到了走廊墙壁上。



萨兰丁白袍的衣襟翻起,充满神秘感的青绿色头发暂时漂浮在了空中。



手臂依旧被他抓住的伍长,这次被仰面朝天地甩在了地板上。连续两次的撞击和剧痛,让伍长一时喘不过气来,别说是吼叫了,根本连声音都无法发出来。



这并不是利用对方的力量而把人扔出去的武术技巧,而是好像挥舞着巨大狗熊玩偶的孩子一样,依靠超人的怪力把士兵摔在墙壁以及地板上。



尽管如此,医生的动作,还是好像精心打扮的淑女和舞伴一起跳起华尔兹一样的优雅。



只要是拥有一定格斗经验的人,都能够看出他那种丝毫没有斟酌对方痛苦意思的无情和游刃有余,而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人无法抑制颤栗的冲动。



萨兰丁抬起一条腿踏在了士兵强壮隆起的胸板上,从袖口麻利地取出银针,接二连三地插在了那个身体上。



被和刚才所感受的剧痛完全不同种类,但是非常难以忍耐的疼痛所袭击的约翰·维鲁松,剧烈扭曲着面孔发出了惨叫。



但是,原本应该是撕心裂肺的声音却一点都没有发出来。不仅如此,应该在地板上剧烈扭动诉说痛苦的肉体,也只是维持着被打倒时的姿势小幅度地颤抖着而已。



外科医生非常愉快地眯缝起了瞳孔纵长的琥珀色眼睛。



“痛苦吗?在你的肉体中的酒精完全被驱除之前,这个痛苦都要持续下去哦。不光是没有遵守绝对禁酒的规则,还对护士以及卫生兵动用暴力,作为外科主任我认为这个绝对不可原谅。酌情处理的余地半点也不存在。”



茫然呆立在周围的其他人,就好像听到了死刑宣判一样,不约而同地颤抖了起来。



“从刚才的手感来看,你的肋骨应该断了两三根才对,而且其他的肋骨应该也有骨裂吧?因此我决定延长你的住院时间。而且为了让你不会再度饮酒,我会用针灸为你进行特别治疗。和打算从精神上用温和的方式耐心给你进行治疗的麦加斯医生不同,我会采取把你的肉体改造成无法接受酒精的方式。好处就是短时间就可以见效。坏处就是会像现在这样非常的痛苦……看来你可以让我愉快一段时间了。嘿嘿。”



刚才的意味深长的笑声好可怕——旁观者们纷纷冒出了冷汗。



如果是会使用因为个人兴趣而学习的针灸,近乎魔法一样地在人体上造成各种各样奇迹的萨兰丁的话,要让他成为再也无法接受酒精的身体,也许并非不可能。



但是,为什么治疗听起来就好像是处刑的同义词呢?让人忍不住觉得,干脆杀了他也许对伍长来说还比较好。



“汉明,你们一起把伍长送回病房。除非是他看起来不再痛苦了,否则都不要拔下针来。”



“是,长官。”



“除非是他看起来不再痛苦了”,这样的发言,未免太不符合从疾病和伤势手中拯救患者的医生身份了吧……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外科还不存在那种敢于不要命地指摘这一点的卫生兵。



向卫生兵发出指示收拾事态的外科主任,回头看向一直僵立在当场注视着事态发展的精神科医生。面对失去了说话能力的对方,他带着几分苦笑说道:



“让你看到了这么丢脸的光景,实在非常抱歉。明明都已经制定好治疗程序了,可是看起来还是只能让他在外科多逗留一些时间了。”



“哪,哪里。没有关系。这么麻烦的患者……我们那里多半也对付不了。”



“已经没事了,麦加斯医生。让你留下可怕的回忆了。不过外科是



我的地盘,只要我还在这里,你的安全就可以得到保证。请你尽管放心吧。”



曾经单手挥舞巨汉身体的白衣丽人,用可靠的话语安慰着无法掩盖动摇的脸色苍白的精神科医生。



在那些不昕护士们的制止而参观了这场骚动的患者、医生、以及护士们中间,接二连三地爆发出了诸如阿拉姆特医生太帅了,不光美丽而且这么可靠,真的太棒了之类的赞美。



自己的地盘这种想法也很男性化。



一面听着原本应该沐浴在自己身上的对于萨兰丁的种种称赞,迈克尔·麦加斯一面认识到了一个可能性。如果试图制服眼前的蓬莱人的话,自己很有可能也会落得和那个伍长同样的下场。



别说是用武力对人家为所欲为了。最大的可能是自己立即被打倒在地,然后伴随着壮绝的痛苦,从身心上都深刻地体验到所谓的报应。



一面让自己体验着甚至不容许惨叫出来的痛苦,萨兰丁一面还是会露出无比高雅的微笑吧?



注意到自己当初的可怕误会,麦加斯几乎变成了化石。



诧异地看着更进一步失去了血色的麦加斯,外科医生正要开口表示关心,结果放在胸口的携带终端却先响了起来。



“是,我是阿拉姆特……啊?非常抱歉。已经是这个时间了吗?我马上就过去。”



一面收起耳机按下按钮,一面向麦加斯医生道歉。



“不好意思。我和内科主任约定的讨论患者治疗计划的时间到了。我必须去那边才行。”



“……那么,我也先告辞了。”



“如果还有什么问题的话,还要请你多多关照。”



“哪里哪里。”



萨兰丁一如既往地面带笑容八面玲珑地进行着应对。



但是,在终于了解了真相的男人眼中,那已经是和至今为止煽动着他的支配欲的存在完全不同的东西。



被扭曲的欲望所俘虏的自己,就连那些普通人靠着感觉立刻就能发现的东西都没有注意到。



麦加斯一面品尝着强烈的败北感,一面通过恐怖的回忆,深切体验到有的人不是自己这种程度的存在可以下手的对象。



虽然被狙击时产生的伤口已经痊愈,但是水丽人因为身体状况崩溃的关系还是无法动弹。所以路西法多只能怀抱着他,在目光一瞬也不敢轻易离开女佣兵的情况下盘算着脱身方法。



拥有血腥蕾斯绰号的青鳞人女性,虽然是个飘荡着颓废性感的丰满女性,但是如果被她妖娆的外表所迷惑的话随时都有可能送命。



一旦涉及格斗的话,无论是动作速度还是力量她都远远在地球男人之上,而且那种袭击对方要害的执拗甚至让人脊背发冷。



此外,对于俘虏或者是失去战斗能力的敌人,她都会尽可能地把对方活生生地切成碎片。就是这种残忍的性格成就了她可怕的绰号。



路西法多从前曾经和手持匕首的蕾斯战斗,从当时好不容易才制服她的经验来看,他很清楚对方不是自己在抱着都市警察的电脑刑警的同时还能战胜的对象。不仅如此,被她见缝插针地抢走红作为人质的危险性也非常之高。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既不能坐视为了保护自己而受伤的红被杀,也不能扔下他一个人逃走。



不光被路西法多称呼为欧巴桑,还被他包含着恶意数落体重和服装品位的蕾斯,露出了确信胜利的笑容回应说:



“常年身处军队之中,整天看的都是好像男人一样的女人,我可不认为像你这种人能够理解真正的女性的魅力。”



“女人的话就是这种地方很不可思议呢。不管是什么的丑女都一样能自恋。对于客观的评价完全听不进去。不过既然对自己来说幸福,那应该就0K了吧。”



在路西法多用仿佛一直都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的口气如此回答的时候,守在蕾斯背后的疑似佣兵的两个男人,出现了明显的动摇。



路西法多把蕾斯讥讽为丑女的评价并不正确。如果是拥有正常的审美感觉的人的话,立刻就能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要侮辱蕾斯,让蕾斯不快。



男人们大概是在吃惊,居然还有这种可以面对他们的队长,若无其事地口吐暴言的男人存在吧?



只要是一度和蕾斯对敌的人,就绝对不会忘记她是多么危险而且可怕的女人。如果明知道她的为人还敢扔下这种台词的话,只能说这已经超越了不知天高地厚的范畴,而是接近于自杀行为。



与此同时,身为精神感应者的红害怕地紧紧抓住了抱着自己的男人的胸口。



在听到刚才的一句话的瞬间,从蕾斯全身喷射出来的火焰一样热烈而激昂的感情中,不光存在着憎恨以及怒火等等理所当然的感情,甚至还包含了众多被杀意所点缀的官能性的欢娱。



那种淫荡而残忍的感情的激昂,给缺乏感情强弱的水丽人的精神造成了强烈的负荷。



她正在梦想着侵犯、凌辱和虐杀路西法多那一刻的无上的幸福。因为有自信在这样的状况下,自己绝对不会让眼前的男人逃走,所以她对于暴言所产生的怒火并没有部下们想象中的那么大。



不过也难怪她会有这样的确信。因为乍看起来,蕾斯她们确实处于绝对的优势。



但是,路西法多本人对于这个状况并不是非常悲观。虽然穿着衣服在冰冷的河水里面游泳并不是很愉快,不过要是单纯逃跑的话,要防御这些家伙的射击其实非常简单。



路西法多让怀中的精神感应者读取了自己的想法,一方面是让他安心,一方面是劝告他不要着急行动。



与其通过放开红而获得双手的自由,路西法多更在意能否降低让他被抢走作人质的可能性。如果他变成人质的话,两个人就都无法逃走了。



接触到他冷静思考的红解除了紧张。确实,如果没有路西法多的告诫的话,为了不成为绊脚石,红也许真的会采取舍身忘我的行动。



以取缔网络犯罪为工作的电脑刑警,将自己全权托付给了在现实世界中也是实战经验丰富的男子。



对不起,路西法多。我想要把那个女人的想法传达给你,但是她的意志力太强,我无法解除她的防御。』



听到精神感应者表示了自己的努力后,路西法多做出了没有语言的温和的回应,不要勉强自己,免得让身体更进一步恶化。



真心进行威吓的蕾斯的声音压低了。



“小鬼,看来你还是一样不知道天高地厚啊。你以为敢对我说出这样的台词还可以平安无事吗?”



“切。你以为自己是老几啊?只不过是个有几分身手的佣兵而已吧?而且还是出于个人兴趣而切割别人身体的变态,就算在业界你的评价也是三流以下。现在还要附加上是联邦指名通缉的悬赏犯。会雇佣你这种家伙的怪胎,也就只有为了金钱什么都做得出来的犯罪集团而已了吧。卑鄙无耻的暴力集团的走狗,想要找我这个银河联邦宇宙军大尉干什么啊?”



佣兵中的男性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光是对于蕾斯的女性身份进行的侮辱就已经足够万死了,可是那家伙居然还嫌这样不够,竟然进一步践踏了她作为佣兵的尊严。就算双方是敌人,他们都不禁担心起了这个有勇无谋的家伙的最终下场。



青鳞人的脸上失去了表情。



“就算是想要虚张声势,也有可以说和不能说的部分的区分。看来脑筋不好的小鬼连这一点都分不清呢。为了让你了解,似乎有必要好好调教你一下才行了。”



“拜托你少用那种粘粘糊糊的口气说那么恶心的台词。我不管你是活了三百年还是四百年,快乐杀人狂的变态欧巴桑没有资格对我进行什么说教吧?”



“是这样吗?就是因为活了四百年,所以活着的人类是多么无价值



而且恶质的生物,我已经体会得再深刻不过。也就是偶尔用来杀着玩供我享乐的时候还算得上可爱而已——你怎么了,干什么露出这种表情?”



佩戴着护目镜,全身黑衣的大尉好像个孩子一样张大嘴巴,茫然不知所措。



听到蕾斯的话后他才清醒了过来。



“你说你四百岁是真的?”



“你用不着那么故意地假装吃惊吧?你难道不知道青鳞人一向长命吗?”



“哎呀,我真的不知道。哇,糟糕……不算不算。刚才的不算。和年龄有关的坏话统统删除。虽然说我原本不知道,还是对不起啦。”



面对慌张谢罪的男人,蕾斯皱起了眉头。虽然她不认为这是新型的挑衅,还是一面警戒着一面询问。



“……你在说什么呢?”



“从小时候起我妈妈就一再严厉地告诫我,老年人都是活生生的宝物,所以一定要好好珍惜——啊,不对,我的意思绝不是在说你是老年人。不仅如此,因为你的外表看起来实在非常年轻,所以我一时有点得意忘形,说出了很失礼的事情。对不起。对不起。我反省。绝对不会再说第二次了。”



红喷笑了出来。



“喂,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吧?为什么你要笑出来啊。”



“毕竟……路西法多,你是真的在头疼的样子。事到如今才这样也太奇怪了吧?”



佣兵中的男性们露出牙齿,做出了夸张的愤怒表情。



因为一个弄不好就也要笑出来,所以他们只能拼命地维持这个表情。如果在这里一个不小心笑出来的话,他们回头也许会被蕾斯出于泄愤而杀掉。



“真的很对不起。我没有恶——那个,要说恶意的话确实是有啦。可是我一不小心就拿地球人作为标准衡量了你的年龄,说什么也没有想到你年岁大到了这个程度,所以才这么失礼——啊,怎么办?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好像越说越不妙一样。这就是所谓的陷入泥沼吗?或者说是接二连三地踩到了地雷?”_



拜托了,请你不要说了。——眼睛中浮现着泪水,表情已经只能用壮烈来形容的男子们,发出了不敢付诸声音的悲痛呼喊。



这个样子下去的话我们会笑出来啊。



如果是因为和眼前这个嘀嘀咕咕在持续找借口的愉快的超绝美形因为作战而死去的话,他们也就认命了。但是,如果是因为没能控制住笑容神经这样愚蠢的理由而被蕾斯凌辱致死的话,自己的人生也就实在太过可悲了。_



最后拯救了可怜的他们的人,还是身为这一痛苦发源地的女佣兵。



不知道是不是脑袋在作痛,她把一只手插进了大波浪的金属蓝色的头发中,烦躁地打断了对方的谢罪。



“——已经可以啦。你的心情我已经很清楚。虽然就算如此,我也不打算原谅你。”



“原本就是我明知故犯地踩下的地雷。所以只要你能了解我的诚意就足够了。蕾斯大姐。”



“这算是怎么回事嘛。害我白白期待了半天。结果你居然来这么一手自毁形象,让我一点都打不起精神来了……早知道是这个样子的话就把你让给阿鲁贾哈鲁教授了。”



最初的意气飞扬已经彻底萎缩的蕾斯,无视已经无法判断是认真,还是在恶作剧地开玩笑的路西法多,满心不爽地迁怒一般地喃喃自语。



“阿鲁贾哈鲁教授?赛伊多·哈达姆·安里·阿鲁贾哈鲁教授?”



黑发的宇宙军士官从她那仿佛故意说给自己听的独白中,敏锐地挑出了一个人名。甚至于说出了那个人的全名来进行确认。



似乎是满意于对方迅速的反应,女佣兵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视着男人的全身。



“没错。是很让人怀念的名字吧?教授曾经说过相当疼爱过你。现在似乎也对你非常热心执着哦。特别是你的——”



“他在这个行星上吗?”



“对,那个人的目标虽然和我们不同,但是偶然……”



“他在哪里?”



蕾斯虽然因为自己的话一再被打断而面色不太好看,但是马上就调整了心情,快活地笑了出来。



“只要你跟我们一起走的话,就可以遇到教授哦。想必他会非常高兴吧。不过呢你就不可能再次返回基地了,你要有那个心理准备。”



路西法多没有回答。



他凛然地站在那里,花了一点时间去咀嚼意料之外的情报。



不久之后,他那好像奇迹一般端正的面孔上缓缓地浮现出了笑容。那是一个似乎高兴到不得了的表情。



但是,那绝对不是能让看到的人感到温暖的明朗笑容。



就算是在残酷的程度上绝对不落人后的青鳞人,也因为这个笑容中的危险不详而打了个冷战。



“……正好十年了。说起来确实让人怀念啊。那可不是承蒙照顾那么简单的事情。既然教授在这个行星上,那么请你转告他,我无论如何都会就那时候的事情做出回报的。”



“混蛋……!”



血腥蕾斯激动了起来。



他的态度等于是告诉了蕾斯,赛伊多·哈达姆·安里·阿鲁贾哈鲁教授和她比起来是重要得多的人物。



光是被一个在自己看来只不过相当婴儿的小鬼在气势上压倒就已经够恼火了,更何况她现在还领悟到,那个小鬼并没有拿出百分之百的“认真”来和她对峙。



被自己视为仇敌,而且长时间以来都满心焦急地期待着再会的男子,却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被其他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不可原谅。



在她具体想到什么之前,右手已经先有了动作。



『路西法多!』



被军服男子抱在怀中的水丽人,用精神感应发出了尖锐的警告。



几乎与此同时,路西法多也轻轻地跳开了几米。



瞬间确认到蕾斯手中拿着的并不是收纳在枪套中的大口径手枪后,他本能性地采取了回避危机的行动。



如果是枪的话,就可以用念动力创造重力屏障了吧?



但是,他的身体先做出了反应。



即使抱着一个人还是轻松地跳跃起来的穿着长长大衣的修长身体,在桥栏杆旁边的步行道上着地。



从蕾斯手中放出的什么东西,笔直地延长,穿过了他原本所站立的地方。



『不行,来了!』



没有视力的人鱼,用超感觉的眼睛捕捉到了那个画了个弧度,朝着这边袭击过来的杀意。



产生了好像脸孔右半面被殴打一样的冲击和剧痛,路西法多猛烈地摇晃了一下。



右半边破碎掉的护目镜和宇宙军制服帽高高飞到了空中,鲜血在红的大腿部直到膝盖的方向喷溅了出来。



“啊,啊啊……!”



发出了细细的悲鸣的红用手环绕住路西法多的脖子。



『眼睛……你的右眼……路西法多!』



红封印了会让路西法多感觉到剧痛的源头,就算现在还没有摆脱危机,也还是为了分散痛苦而使用了自己的力量。



蕾斯将打中路西法多脸孔的携带用武器收回手中,发出了得意的高亢笑声。



“给你好看!这就是你胆敢轻视我的报应哦。我可是废掉了你引以为傲的美丽脸孔,感觉如何啊?有没有让你满意?”



蕾斯使用的武器,是用沉重而柔软的金属进行了加工制作的鞭子。乍看起来只是细细的银色的钢线,但是一旦命中目标,就可以毁坏表面将打击面扩大好几倍。正因为是她所以才可以单手操作,如果是地球人的话,就算是男人也会因为沉重而用上双手才能够拿起来。



从右边面颊延伸到额头,微微歪斜,但是接近于垂直角度的被撕开的路西法多的伤口很深。喷出的鲜血转眼之间就变成红色的小河顺着下巴流了下来,直到弄脏了大衣的胸口以及红的裤子。



虽然穿着不会让鲜血很引人注目的黑色衣服,但是那份光景还是只能用凄惨来形容。



一面闻着自己流出的血液的味道,路西法多一面低着头闭着眼露出了苦笑。



“女人这种东西啊,为什么都是如此的善长嫉妒而且第六感灵敏呢。只要男人的注意力稍微从自己身上转开,立刻就是这个样子吗?”



“都是你不好哦,小鬼。我都说过我要好好疼爱你了,你却还是选择了教授。所以我才给了你个教训哦。如果你再不认真的话,我可要动用更加疼痛的处罚了哦。”



因为受伤的猎物的反抗会加强,所以自认为可以更加享受的女人温柔地催促。



美丽的面孔半边都被鲜血所糊住的男人抬起了面孔。



“是吗?既然如此,我就拿出你所谓的认真那种东西吧。”



猛地睁开的单眼中的虹彩,变成了灿烂的金黄色。



因为平时见到的都是戴着护目镜的路西法多,所以没有见识过他素颜的蕾斯,因为超出预料的美貌和那份近乎异样的迫力不由自主有些畏怯。



就在这时她的脚下突然一阵剧烈震动,就在她不知发生了什么而摆出护身姿势的时候,路面突然消失,身体被扔到了空中。



她带来的两个部下也伴随着短短的叫声飞舞到了空中。



感觉到自己很快就从上升转为了跌落,蕾斯勉强拧动身体让自己能保持脚朝下的姿势。虽然她和那两个分别是肩膀和腰部着地,摔的非常难堪的部下不一样,总算是用脚站住了,但是膝盖却无法充分吸收冲击力,她感觉到右边脚踝一阵疼痛。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确认脚踝的状态了。



脚下又产生了震动。



在伴随着裂开的路面的大量碎片一起再度被扔到空中的中途,她终于注意到那个巨大的桥梁正在波澜起伏。



她原本怀疑是地震,但是马上又想起了前一刻的对话。让人近乎窒息的凄厉而美丽的男人面孔,以及大大地睁开的异样色彩的眼睛——



『既然如此,我就拿出你所谓的认真那种东西吧。』



——不会吧?



蕾斯甚至忘记了从坠落的冲击中保护身体,只是忙着在倾斜的视野中搜寻黑发男人的身影。



宇宙军大尉一如既往地维持着双臂环抱苗条青年的姿势,飘浮在空中。



他不是好像蕾斯她们那样被扔出去的,而是就好像那个场所存在着透明地板一样静止在那里。



黄金色的眼睛不带丝毫表情地俯视着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蕾斯等人。



“怪物……”



从她的口中进发出了包含着厌恶的骂声。



也许是这个声音传进了耳朵中吧,男人的长发就好像生物一样在空中蠕动了起来。



“不行,路西法多!巴米利欧会碎掉的!”



水丽人拼命阻止的叫声和沉重的声音重叠到了一起。



“唔……”



脊背着地摔下来的蕾斯,听到了自己周围一起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桥梁的龟裂不光停留在表面,甚至还延伸到了深处,互相挤压的力量把断层推了出去。路面的龟裂不断加深,分裂成了无数大小不同的块体。



埋设在地下的线路断开后耷拉了出来,上下水管都喷出了水来。从裂开的表面可以看到弯折的钢材。



这个光景似乎让人能联想到什么。



因为冲击而几乎无法呼吸的蕾斯为了不让自己彻底失去意识.拼命将注意力集中到这个疑问上面。



——啊……就好像手足被折断的人体。



和被爆发撕裂的人类的身体断面非常相似。



被设计者当初绝对未曾想象过的未知的强大力量所冲击,产生了巨大裂痕的桥梁超越了支撑自重的极限,一口气崩溃了下来。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的蕾斯以及她部下的男子也一起随着碎片掉落到了运河中。



水花高高地飞起,以桥梁为分界线的上流和下流双方全都发生了不小的波浪。



正好刚刚通过桥下的巨大的钢材运输船,很幸运地趁着隆起的水面而度过了最大的一番波浪。



不过即使如此,堆积的钢材还是浇到了不少水。移动的水力非常强大。如果不是用粗大的钢索在不止一个地方都进行了固定的话,金属小山也许已经分崩离析了吧。



而且也幸好船身为了装卸方便,没有安装任何围栏和护手,只有平坦的甲板。所以冲到船上的水没有在船上蓄积而是直接返回了运河。



用念动力在空中进行了移动的路西法多,落在了那艘运输船的上面。



既然已经做出了这种程度的事情,那么就不能在附近搭乘线性车返回基地。如果调查他乘车的时间和上下车地点,就足以成为怀疑他和桥梁崩溃有关的证据。



因为堆积起来的钢材的最上部几乎没有被水冲到,所以他不用担心会滑到。但是因为摇晃的幅度不小,所以掉落进运河的可能性还是很高。



他不得已地坐在了坚硬,而且似乎会夺走体温的冰冷地方,让都市警察的刑警也坐在了自己左侧。



红也许是因为一连串的骚动挤光了最后一份力气吧,所以把自己全权委托给了路西法多。



在周围大厦工作的人听到桥梁崩溃的声音,纷纷从窗子中探出身体察看发生了什么。甚至还有人跑出了大厦去现场看热闹。



通过电脑控制而航行的无人材料运输船,无视周围逐渐高涨的嘈杂,还是以同样的步调前进。



因为判断出在这种状态下出现目击者不是好事,所以红为了让目睹到这艘船的人的记忆中不会存在他们的身影,将心理迷彩以三百六十度展开。



“暂且不管这艘船的最终目的地是哪里,等移动到了离桥足够远的地方我们就去坐车。对不起,虽然你身体状况不好,还是请你暂时忍耐一下吧。”



『路西法多你呢。必须快点包扎那个严重的伤势才行吧。虽然我抑制了疼痛,但是我没有阻止出血的能力。』



水丽人凑近男人宽阔的胸膛,一面再次审视男人的伤口,一面为伤口的严重而不安。



虽然出血已经没有刚负伤时那么严重,但是鲜血还是一如既往地滴落在大衣的胸口上。



“没有感觉到疼痛,果然还是因为你吗?如果是平时的话,早就自动痊愈了……不过因为是眼球,果然还是有些勉强吗?”



『痊愈?』



“就是治愈能力啦。我不是给你治疗过肩头的枪伤吗?也许是因为当时意识集中到了别的地方吧。”



『不是的。对不起,是我做了多余的事情。』



红很难得地在有些慌张的状态下以精神感应回答。



然后路西法多右半边脸上的剧痛突然复活了。



“疼……好疼……”



伴随着呼吸,路西法多挤出了低沉的呻吟声。



配合着脉搏而发生的好像被殴打一样的疼痛一直到达了脑海中心。无视手套已经被血打湿,他迅速用一只手捂住了负伤部分。



在苦痛复活的同时,右半边面颊热了起来。这个感觉他相当熟悉。



从额头到颧骨的疼痛急速远去,出血停止下来,原本深深裂开的伤口逐渐愈合。



对于自己的治愈能力的发动似乎是以疼痛为契机。因为红关心他而麻痹了他的痛觉,再加上他自己的意识全都倾注在战斗上,所以才一直没有发动吧?



虽然眼窝深处还残留着钝痛,但是从隔着手套的触感来看,脸孔的伤口似乎已经很漂亮地愈合了——但是他的安心也不过是转眼的功夫。



“……真的假的?”



『路西法多?』



没有回答担心的红的询问,路西法多因为充斥了眼窝的异样感觉而呻吟。



好热。原本应该只是个凹陷的场所有什么东西鼓了起来,然后又推出了别的什么东西。



咬紧牙关的路西法多,用手覆盖住右半边脸孔,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对于从中间被挤出来的东西是什么,他拒绝用理性去进行思考。



完全被挤出来的东西让他不能不用手掌心接住,然后握拳攥住了那个。



他战战兢兢地拿开遮住受伤部分的手掌,张开眼帘。因为左右眼睛在从不同的角度看东西,所以这种视野上的奇妙感让他立刻又闭上了眼睛。



他因为刚才的失败主动调节了一下角度。因此在他再次慎重地睁开眼睛的时候,出现在他眼前的还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的正常视野。



疼痛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担心他的状况而用超感觉守望着他的水丽人,注视着他完全痊愈的伤口表现出了高兴。



『好厉害!虽然我是第一次看到治愈能力的发动,不过真的好像奇迹一样呢。太棒了。幸好你没有失去一只眼睛。』



没有回应欢喜称赞的精神感应者,路西法多将握在右手中的东西朝着运河的水面扔了过去。



他可没有兴趣去看自己被毁坏的眼球的残骸。



『……怎么了?还疼吗?』



红维持着闭着双眼的状态抬起脸孔,窥测着沉默的男人的侧脸。



不光是治好了自己的伤口,甚至还让失去的眼球都得到复活的男人,露出了非常险恶的表情。



在那张拥有好像画出来的完美线条的侧脸上,路西法多微微扭曲了一下嘴角,面对无形的视线浮现出了苦涩的笑容。



“很恶心吧。说老实话,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会怪物化到这个程度。”



『怪物?那怎么会。你的那个能力是不管任何人都会羡慕的奇迹般的产物啊。如果不是我做了多余的事情,你一定早就好了,也不会出这么多血了。对不起。』



“哪里,如果那个时候新的眼球生出来的话,我大概会因为丧失战意,根本谈不上和蕾斯战斗了吧?虽然要想象会被她怎么样就让人忍不住要晕倒,但是多半这时候我已经被她为所欲为了吧?……而且如果不是你阻止的话……我也许真的已经粉碎了巴米利欧星球。明明是我把你卷进来,还害得你受伤,结果却不止一次被你所救。谢谢你。”



感觉到在两人交谈的期间路西法多的心情也不断阴沉下去,红拼命地压榨着自己因为发烧而快要停止运转的脑子进行思考。



“我并不是具体在考虑什么。只不过当时觉得你的力量在一瞬间无限制扩大。所以我才觉得不能不去阻止,不过我为什么会说行星会坏掉呢……也许是因为这个行星就是你的力量所能达到的物理性上限吧。”



“原来如此……一听到阿鲁贾哈鲁教授的名字,位于我身体某个部分的刹车功能似乎就失效了。”



『那也是理所当然吧?那个男人对你所作的事情确实太过分了。你会忘我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通过精神连接而获得的路西法多的情报,让红了解到这个男人所走过的人生绝对不能用顺风圆满来形容。



特别是由阿鲁贾哈鲁教授作为主谋而对路西法多实施的脑科学研究所的犯罪。甚至于可以说,曾经被当成实验对象的路西法多能够回归社会,像现在这样生活已经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幸好他处于那种感情的大部分都在休眠的特异状态。如果是换了他以外的人的话,不是在中途发疯,就是会因为那时候的精神创伤而一辈子都变成废人吧?



『你……曾经说过,并不认为自己生来就拥有那种能力是一种不幸。但是,不管你怎么想,这份力量都已经让你不幸了。』



“不幸的并不是我。就连我周围的人也是刚刚才注意到。我终于理解了父亲所说过的话的意思。实在是很值得感动的忠告。”



半是自嘲地一个人喃喃自语的路西法多的心情,还是不变的灰暗。和平时缺少感情幅度波动的普通状态比较的话,就很明显能够发现他所受到的精神打击相当深刻。



『路西法多,你为什么要如此地责备自己?念动力的暴走是以未遂而结束的。破坏桥的行为也一半是出于正当防卫。因为正好没有线行车通过,所以受害人也只有那些佣兵而已。就算物质上的破坏由于涉及赔偿问题而比较麻烦,但是这种程度的问题应该不至于让你如此迷惑才对。』



如果和让一整个空间站都无法使用的损害比起来,这些只是微不足道。——不过红最后还是没有补充上这句。和毫不容情的莱拉不一样,作为同性的红还是相当体贴男性心理上的纤细的。



“我自己让自己觉得恶心。真的是如假包换的怪物。”



在惊讶的红要否定说没有这种事情之前,来自其他超能力者的呼喊突然在他的头脑中爆炸。



『路西法多!终于找到你了。你没事吧?你居然会使用如此强的念动力,到底发生了什么?』



“……唔!脑袋好像要裂开了,所以不要用那么大的声音叫啦。再降低一点音量啦。尼科拉伦。你从基地叫我的吗?这个距离可以读取我的思考吗?”



『非常遗憾,我做不到。像刚才那样发出声音吧。和你在一起的是谁?』



“都市警察的电脑刑警。我没有余力和你详细说。我只能告诉你,我受到麻烦的敌人袭击,为了防身而毁掉了大桥。既然你能找到我,那你知道我现在的位置和状况吧?你赶紧派人来接我,不过要小心不要被别人发现。我的携带终端完蛋了,会变成这样的经过我回头用接我的人的通信机向你说明。”



隔了一阵子之后,这次传来了调整到适当强度的精神感应。



『了解。我借用了军医院的急救医疗用VTOL去接你,就假装是接收伤员。为了调查桥梁的破坏有VTOL要从宇宙港起飞,这也是为了避开他们的耳目。』



“是,长官。真是个出色的作战。少校大人。”



『要是受伤了的话,就等我在VTOL里面给你进行治疗吧。再见——』



“受伤……吗?”



结束了和远处的超能力者的对话,男人轻声叹息了出来。红对他说道:



『如果因为你的力量大周围人就把你称为怪物的话,那绝对是周围人的错误。没有任何人可以说,脑科学研究所的那些家伙所作的事情是正确的吧?』



“谢谢你,红。可是让我沮丧的是其他事情。他人会如何接受我的力量,有多少个人就会有多少不同的反应。所以就算烦恼,那种事情也是一开始就不会有答案的。我之所以说自己恶心……算了,这个也一样。就算多么谨慎,只要还继续使用念动力,就不会得出结论的。”



『你不要都一个人憋在肚子里面。虽然和你的能力不一样,但是我好歹也是超能力者。如果说出来,你也许也能轻松一点吧?』



“我可不想只为了自己现在能轻松,就一直让你背负着我的问题。你只是因为精神连接的影响而对我比较投入而已。别这样了。我和你生活的世界根本不一样。”



路西法多的态度很单纯。不但把体质称不上强壮的水丽人卷进麻烦,还害他身负重伤,对此路西法多已经非常后悔。所以红明白他绝对不想让自己再进一步牵涉到他的麻烦。



即使如此红也觉得悲伤。自己喜欢的人表示两人生活的世界不同,从而拒绝了他,就算由此而获得了安全,又有什么可高兴的呢?



但是,因为现在不想让这个男人更加烦恼,所以他没有反驳。



“你冷吗?从刚才起似乎就一直在颤抖。”



『……有一点。』



没有改变把书抱在胸口的姿势,一直用精神感应对话的红的脸色非常难看。通过抱着他的左手所传来的感觉,并不仅仅是有点寒冷的程度的颤抖。



随着桥梁的崩溃而产生的波浪已经平息了下来,材料运输船的摇晃也逐渐减小。代替这些而刺激着意识的,是吹拂过水面的冷风。



路西法多正要用右手去确认对方的体温,却注意到了自己满是鲜血的手套。他皱了皱眉头,却因为开始干涸的鲜血的关系感到皮肤一阵紧绷。



——护目镜和制服帽子都丢掉了,这种模样可不太适合让尼科拉伦看到啊。



带着无奈的感情站起来后,他一面小心着脚底的平衡一面脱下大衣,披在了红的身体上。



虽然和以肌肉为傲的士兵们比起来算是苗条,但是身高接近两米的他还是有足够的肩宽和胸膛的厚度。他的长大衣也因此包裹住了比普通人还要苗条的水丽人的全身。



然后他脱下手套,用掌心贴着瘫软在那里的红的额头来测量体温。



“虽然只是温和的程度,但是你平时的体温就比我低,所以对你来说算是高烧了吧。是因为受惊的关系呢,还是中弹后造成的感染呢?……如果是后者就真的危险了。让你遇到了过分的事情真的很抱歉。”



『这个就不要说了。因为又不是你开枪打中我。先别说这些了,你这样会感冒的。』



“不会啦。你曾经说过自己擅长游泳吧,我原本还想说真到万不得已还可以跳进运河,靠着游泳而逃掉呢。可是那样你重要的书本毫无疑问会完蛋,而且你的身体状态看来也不好。现在看起来当时没采用这个方法真的很正确啊。”



再次坐下来的路西法多,将手环绕在红的上半身,让他几乎是半坐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这样比在坚硬的钢材上躺下来要轻松吧?”



水丽人当然不会说不,轻轻点点头后就靠在了那个怀抱中。



脸孔和头脑周围都飘荡着模模糊糊的疼痛。就算知道那是因为发烧的关系,还是让他烦躁地想要挥手驱散开。



被烦躁所左右着,红酷似鱼鳍的大耳朵缓缓地摇摆着。



就好像柔和地反射着日光,青紫色的蝴蝶羽翼在优雅飞舞一样。



在眼皮底下眺望着这一幕光景的男人,终于忍耐不住地开了口。



“……红,我可以摸摸你的耳朵吗?’’



『请便。』



因为那个兴致勃勃的口气和无法控制好奇心的小孩子真的没有什么差别,所以精神感应者的回答中也混杂了笑意。



为什么呢?明明是被封印了大部分感情,缺乏强弱变化的男人.却能展现出几乎会让人觉得矛盾的多彩多姿的一面。



路西法多一开始是用手指内侧慎重地触摸半透明的薄薄的皮膜部分。那种虽然薄但是比看起来要结实的触感让他放心下来,接下来就开始用手指捏住主干的软骨部分,确认着那个曲线。



通过手指的接触来进行对构造细节的理解,路西法多就好像要揭穿那份美丽的源头一样,热心地调查着那其中的强度和感触。



热衷于观察的他,因此也就错过了不但原本就缺乏表情,而且还把脸孔埋进了他的胸口的水丽人的异变。



红震惊于路西法多手指的鲜明感触,因为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耳朵过度敏感到甚至可以立刻判断出指纹的凹凸而十分狼狈。



自己触摸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的东西,在换成他人的手的时候就可以鲜明到如此程度。



慎重但是执拗的路西法多的手指,摆弄着那个敏锐的感觉器官的各个部分。



咬着嘴唇才控制住了险些泄漏出来的呻吟的水丽人,为了让对方绝对不会发现自己的状态而挺直了身体。就算想要控制也控制不住的身体颤抖,可以说成是由于发烧的关系。



那个人断言两人生活的世界不同。



温柔而又冷酷的男人将自己抱在怀中,并非出于故意地用手指爱抚自己的经历,永远也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悲哀的确信更进一步煽动了他第一次了解到的自身的官能。



其他的地球人为了不让水丽人意识到孤独,从来没有人会碰触作为种族差异的明确象征的耳朵。而这个事实更进一步加深了红的悲哀。



尼科拉伦刚一打开VTOL的升降口,双臂环抱着都市警察电脑刑警身体的男人就立刻冲了进来。这让尼科拉伦不禁在内心暗自吐槽。



——虽然现在是在盘旋,但好歹也是在空中的说。



不过话虽如此,就算是放下了升降用的担架,要说到缺乏臂力的自己能否将伤员回收到机内的话,那个答案多半还是否定的吧。



将关门问题交给了拉斐人,路西法多一面把怀中的红的身体用皮带固定在治疗台上,一面说道:



“他受到了狙击。存在感染的可能性。我希望你能侵入警察医院的医学电脑,调出水丽人的数据。”



“如果你是要我用精神感应去做的话,我只能很遗憾地告诉你我办不到。”



“××。这可是关系到生命,就算是违法行为也只能算个屁。”



“喂,拜托你不用使用那么粗俗的字眼。我的力量和机械非常的八字不合。如果用普通人的说法来说,就是属于机械白痴的范畴吧。”



面对吃惊地转头看过来的路西法多,男人只是耸了耸肩膀。



虽然统一称为超能力,但是就如每个人都存在着个性一样,超能力也存在着千差万别。种类的不同,力量的强弱,发动的条件,像尼科拉伦这样存在着属性排斥问题的例子也相当不少。



不管在什么状况下都不会受到左右,永远都能发挥一定水准的强大力量的02和路西法多反而算得上比较稀奇吧。



“没用的家伙。”



“我辛辛苦苦来接你就只能落下这种评价吗?小心我把你踢到机外去——反正用不上几分钟就能到达军医院。他的血已经止住,如果是感染的话还是在医院治疗最好。”



尼科拉伦向飞行员表示已经完成回收工作后,从医药箱中取出冷却布递给路西法多。



路西法多一面撕开包装把冷却布贴在水丽人的额头上,一面接过了尼科拉伦扔过来的洗净用蒸馏水和毛巾。



“美丽的脸孔都浪费了。溅到的血吗?”



“不是,是我用自己的治愈能力治好的。红的枪伤也是。”



“哇,路西好能干。这么说我其实不用特意赶来啊。”



“没有那种事情。我有事想要尽快拜托你。我会撤销心理防壁,你自己看好了。”



情报军官按照路西法多的指示,一面用湿毛巾擦拭他脸上的血,一面瞬间读取了他的记忆。



“狙击手们的处理就交给我好了。等返回总部我就会做出适当地对应。不过要找出把你的外出通报给敌人的基地内奸细就有点困难了。我要对司令官进行报告,所以你把那位刑警交给医院后就换好衣服去报到。为了让你的计划能够尽可能方便行事,我会顺便‘加把劲’的。”



“是,长官。我收回刚才对于你所说的无用的评价。少校。”



“那真是让人开心啊——给我一下。有的头发上面还有血块。”



穿着展示他隶属于宇宙军总部身份的绿色军服的拉斐人,从路西法多手上接过毛巾,仔细地为他擦拭沾在黑发上的血块。



“呐,路西。你能不能把奇姆中尉叫到总部来?”



“为什么?”



“你还说为什么?能够抚慰你现在的混乱感情的,只有了解全部事情的她了吧?当然,如果你不介意被强制性操作感情的话,我倒是也可以帮你平静下来。”



“用不着你多事。我可不是在战场上一面哭泣一面叫妈妈的新兵蛋子。”



满脸不爽的路西法多粗鲁地回答道。



“还真是很有男人味的逞强啊。不过不知道你有没有自觉耶。虽然你嘴上这么说着,可是却在无意义地向周围释放杀气哦。”



“那也没办法啊。因为一下子要压抑住正在暴发的念动力,所以就变得好像不完全燃烧一样。我自己的感情控制至少要由自己来——你干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这样的你有一种奇妙的性感哦。那种危险的氛围让我浑身上下都痒痒的很。”



尼科拉伦一如既往地说出了分不清状况的不谨慎发言。



怀疑地回望着那个开心笑容的路西法多,在自己的体内找出了可以解释这句话的东西。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以前就听说过破坏冲动和性欲存在着密切关系,让人吃惊的是,看来这个也能适用在我身上。”



“啊?你是说你在发情吗?可你口气这么沉重地说出来,实在让人无法相信啊。”



“你不要老是用这种挑逗性的言行进行多余的刺激。我会不加警告就袭击你哦。真的。”



虽然拉斐人的眼睛越发闪闪发亮,但是在他继续恶劣的玩笑之前,VTOL已经到达军医院上空,进入了着陆状态。



背靠着墙壁坐在简易席位上的两人,都被安全带以从双肩到腰部两边的状态呈X形固定住了。



路西法多用眼睛再度确认了固定着水丽人身体的安全带的状况。



从身边伸出的手温柔地抚摸着他被擦去了血污的面颊。无视了那个刺激着官能的淫靡触觉的路西法多,侧眼瞪着性格恶劣的天使末裔。



“喂,你这只手是什么意思啊?”



“我在诱惑你啊。理性的安全带似乎很好地固定了你,所以这个姿势的话你没法袭击人家嘛。”



“什么无法袭击。居然给我搞这种好像小孩子恶作剧一样的东西。我可是很清楚地记得,以前在酒馆被男人勾引的时候,你浑身鸡皮疙瘩起立地火冒三丈呢。”



当初把小孩子带到那种酒馆的恶劣保护人,似乎早已经忘记了这种陈年往事,这次又开始用手指轻轻触摸他的唇线。



“如果对象是你的话,我不是不可以改变宗旨哦。毕竟你是最接近我心目中的理想人类的存在。”



“我都和你说过了,不要又是恋父情结又是同性恋好不好?你好歹也改改这个对年轻男人撒娇的毛病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垂直降落的vTOL的机体,平安地着陆在了军医院的屋顶上。从座位下涌上来的相当的冲击,让两个军人都皱起了眉头。



如果没有安全带的话也许会被扔到空中吧?



就算勉强能胜过不懂得着陆方法的阿拉姆特医生,这位飞行员的操纵也绝对不值得夸奖。以这种技术来说,最好还是放弃让他运送需要绝对静养的病人比较好。



“×××”



“同感。回头要叮嘱他们一下,如果不想害死患者的话,至少要用训练机好好练习,再提高一点技术才可以。还有,对于你在日常中就使用下流的字眼,我实在不敢苟同。因为这样会让你在不可以这么说的场合也下意识地说出来。”



虽然拉斐人自己也很难得地明显表现出了不快,但是还是没有忘记对路西法多展开从孩童时期就一直持续下来的说教。



因为丰富的咒骂词汇而受到士兵们尊敬的不良军官。理所当然无视了他的抱怨,在引擎还没有完全停止的期间就松开安全带站了起来。



然后,他用双手抓住了还没有松开安全带按钮的尼科拉伦的军服领口,好像啃咬一样地吻了上去。



在对方因为他的粗鲁而惊讶到浑身僵硬的时候他又一把推开了对方。



"给你好看。"



"差劲。"



"你说我差劲?"



"如果只是嘴碰嘴的话就算猫也能做得到。而且猫还比较可爱,能够让人感觉比较幸福呢。"



面对遭到这种评价而有些火大的男人,尼科拉伦带着恶劣的笑容如此回应。



路西法多凝视着拉斐人鲜艳的蓝色眼睛,因为寄宿在那里面的愉快表情而沮丧地垂下了肩膀。



"虽然我很不想理解,但是我现在可以理解父亲想要欺负你的心情了。你是把人际关系当成是游戏吧?"



"这种成熟的态度很无聊的说。路西。这种时候还是要回应我的挑逗才好哦。"



看到事情就这么完结的尼科拉伦,对着路西法多已经开始为没有意识的红松开固定安全带的背影提出了抗议。



路西法多听到他那种好像赖皮的小孩子一样的主张,带着一脸嫌麻烦的表情转过了头来。



"我要下去,所以你给我把门打开——你想让我回应你的挑逗做什么?"



"这个嘛。首先是重来一次接吻吧。既然好不容易要接吻,至少也要让心情愉快一些——嗯?什么?"



因为男人单手搭在他的肩头弯曲下了修长的身体,所以拉斐人抱了淡淡的期待,但是对方却违背了预料地只是好像要和他耳语什么。这个态度让他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路西法多轻轻地咬住了尼科拉伦的耳朵。



按住了那个因为吃惊而反射性地要逃开的身体,路西法多对着那个自己咬住的耳朵低语。



"光是这样还不算完哦。"



"……失、失误……"



那个明明温和却蕴含着危险成分的语调和低沉音色,让尼科拉伦全身都掠过一阵颤栗,腿部的力量也遭到了剥夺。满面通红的尼科拉伦捂着一边耳朵,瘫软地坐在了靠近房门的座位上。



"……出其不意的偷袭太卑鄙了。你给我等着。回头我一定要好好给你回礼。"



"等脱离现在的战斗模式后,你要做什么回报都无所谓。那个时候也没有偷鸡不成反而蚀把米的危险了吧?"



"也就是说你现在没有想干的意思?"



听到不应该从高贵的拉斐人口中吐出的露骨说法,黑发的大尉苦笑了出来。



"明明是可以读取他人心灵的精神感应者,察觉危险的能力却是零蛋啊。我正在拼命抑制的力量,可是具备足以轻松毁掉整个卡马因基地的威力哦。那种程度的东西如果朝着一个人类发出的话,你认为会怎么样?"



一面淡淡说明着恐怖的事情,路西法多一面为了不打破包裹在自己大衣中的人鱼的睡眠,用慎重的手势将他抱起。



路西法多用金色已经扩展开来的日食眼俯视着带着半信半疑的表情坐在那里的尼科拉伦,展现出了一个好像露出了森森白牙的肉食野兽一样的笑容。



"我也许会杀了你哦。"



那句因为凄绝的笑容而获得了现实感的语言,让差一点成为他的猎物的对象,全身都掠过了好像麻痹一般的甘美的恐怖。



体验了一把人类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感觉的拉斐人,半是陶醉地嘀咕了出来。



"……哎呀呀……那样也许也不错呢……我刚才真的这么觉得……这个好像……相当糟糕啊。"



"你也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男人啊。"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怎么可能做得了02的部下。"



就如同这个主张一样,如果精神上不够强韧就干不了那份工作的情报军官,表现出了和纤细外表不成比例的出乎意料的快速振作。



抱着红跳到了和机内有高度差的屋顶的路西法多,在弯膝吸收了冲击后,对于背后的前青梅竹马的反驳点了点头。



"你说的再正确不过。"



从外科的住院病房移动到外来病房的萨兰丁-阿拉姆特,因为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几分钟,所以一到那里就向卡加?尼萨里的患者的主治医生道歉。



"抱歉我来晚了。还有谢谢你们的联络。如果不是你们通知的话,我也许还要让你们久等,所以真的多谢了。"



"没办法,毕竟你太忙嘛。患者的病情就由陈医生来进行说明吧。虽然很不好意思,让你特意过来之后我却要走,但是我因为马上就要到达的急诊患者,不能不离开这里。我把事情都委托给了陈医生,你们就在我不在场的情况下决定吧。"



"由你来看急诊患者吗?"



如果是接近黄昏的这个时间的话,住院病房以及药局研究室的医生们应该还剩下了不少。对应急诊患者的各科专门值班医生应该也还在。



如果是因为手术执刀而需要萨兰丁的高超能力的外科也就罢了,特意指名内科主任卡加确实有些让人难以理解。



卡加对于外科医生理所当然的疑问做出了回答。



"那个性格恶劣的拉斐人用急救VTOL送来了患者。如果交给值班医生的话,还不知道会怎么被他挤兑吧?看起来似乎是有些来历的患者。既然是麻烦的事情的话,一开始就由我这个主任来处理还比较好。"



"马贝里克少校吗?……是和奥斯卡休塔大尉也有关的事情吗?"



"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今天大尉说和都市警察的刑警有约就去了外面。既然是要马贝里克少校亲自出动的对象的话……"



如果患者是路西法多本人的话,就没有必要对军医院方面隐姓埋名。拥有高超的身体能力,怎么看都健康无比的男人,需要由急救VTOL送人内科的可能性应该相当低才对。



如果是和路西法多有关的话——



"你的表情好可怕。萨兰。既然你这么在意,回头到我的诊室来看看好了。虽然我认为那个男人不会软弱到需要你担心的程度。"



"啊?哦,抱歉。我在意的不是大尉的身体。"



卡加原本想要打趣地说一句"要是担心他的心的话,不就好像嫉妒心深重的妻子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因为觉得会笑不出来,所以又咽回了肚子里面。



因为操作电脑的陈医生,调出了患者患部的立体影像,所以萨兰丁的关心转到了工作上面。



如果将数据直接传输到对方科室的医学电脑中,负责的医生们用画像电话进行交谈的话,就可以缩短移动时间。事实上也有的科室就是采用这个方法,不过内科和外科的方针一致,都选择重视直接的交流。



有时候闲聊中的下意识的话语,对于专门医生的治疗来说就拥有重要的意义。



这时候卡加的脑海中突然毫无前兆地响起了拉斐人的"声音"。



『尼萨里医生。我现在已经到达。因为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所以由路西法多把患者送去。他说是什么样的都可以,希望你能准备可以通信的电脑。』



和声音一样,精神感应也浓厚地体现了当事人的个性。这个感觉上温和华丽而且明朗的波长,确实非常符合那个拉斐人的形象。



和收信能力比起来,发信能力相当糟糕的卡加,因为自己的精神感应只能依赖对手的能力,所以回答的时候不免伴随了轻微的屈辱感。



『患者的状况如何?』



『患者受到狙击而中弹,不过枪伤已经靠着路西的治愈能力完全治好了。现在他出现高烧,我们认为是受到枪击而引发的感染。问题在于,患者是名为水丽人的灭绝种族的末裔。』



『既然这样的话就让患者的主治医生把保管的基础数据……啊,所以才需要电脑吗?』



『数据的获取由路西负责。除了医学问题以外,只要发生了什么麻烦就都推给他处理好了。因为据说水丽人刑警是路西的救命恩人。』



以女性爱称称呼老朋友路西法多的情报军官,丝毫不知道卡加的劣等感,轻松地笑着说道。



『了解了。需要向你报告吗?』



『不用了。我会在总部和路西见面,到时候我会问他。抱歉了,有什么抱怨就尽管和路西说好了。拜托你了。』



和开始的时候一样,结束方式也非常唐突,没有任何的余韵。



卡加体味到了一抹的冷清感。



因为用精神感应进行的对话和思考的速度几乎一样,所以可以在短时间内进行密度非常高的情报交换。自从来到巴米利欧行星后,卡加一直尽量隐瞒了自己超能力者的身份,所以这种独特的充实感已经好久没有尝过了。



这绝对不是想念同胞的白氏族人。



卡加只是孤独而已。



在等待着血液检查的结果的卡加背后,操作着电脑的路西法多咋了一下舌头。



借用了内科主任的个人配备的笔记本电脑的男人,瞪着画面陷入了思考。



"和我说过的一样,要对医学电脑进行骇客侵入太勉强了。和我们这里一样,重要的治疗数据,为了防止篡改以及破坏,应该都和外部网络完全隔离开来才对。"



"话虽如此,但是应该有什么办法吧?"



已经半是陷入神游的男人从医疗秘书的桌子上抬起了脑袋,让视线在医疗电脑的终端和周围转来转去。



目睹到他没有戴着护目镜的素颜的护士们,因为对那个远远超出了预想的美貌看得入迷,所以一会儿把东西掉下,一会儿撞到了诊台角或是检查机器上,引发了众多小小的事故。



拜托你能不能在引发医疗事故之前离开内科,卡加强压着怒火深切地祈祷。



——这家伙,哪怕是一只眼睛戴上眼带也好啊。



患者用的眼带,就和纱布以及消毒药一起放在柜子里面。



内科主任当然不知道,如果路西法多没有治愈能力的话,现在已经不是眼带程度的骚动了。



似乎是想出了什么能够打开状况的好主意的男人一个人点点头,回头看着执著于眼带的卡加。



"是什么样子的都无所谓,借给我一个符合这个规格的终端。"



"也许是埋在那边的小山里面吧,你随便找好了。"



卡加桌子的一半都被打印出来的文件小山所占据。



"堆成这个样子不会太危险吗?"



"只要不扔掉的话需要的时候就可以随时找出来。只要赶得上时间就没有关系。重要的是治好病或者是让病人转院,只要能把患者活着从医院弄出去就算是完成了医生的任务。与其把时间浪费在那些不会腐败的文件上面,还不如去做细菌的增殖实验更有意义。"



在日常工作中不得不处理文件的军人,颇为羡慕地打量着光明正大地如此宣言的内科主任。



"在面对阿拉姆特医生的时候我也时不时有这个感觉,医生这个工作是不是没有哪里脱线就做不来呢?"



"不要把我和萨兰相提并论。没礼貌。"



"一样一样。在我眼中看来,你们都是一样的啦。"



"那只是你的眼睛烂掉了。"



"哪里。至少我的右眼因为刚刚生出来,还是新鲜无比呢。"



"啊?"



因为自己所说的黑色玩笑而陷入消沉的路西法多,注意到这不是向乍看起来是美少年的内科医生开玩笑的场合。于是重新振作起来,开始站起来在桌子上进行搜索。



那个乱七八糟地堆积在一起的纸张小山,一个弄不好似乎就会发生雪崩。为了能够尽快解决问题,路西法多只好适当抓起一部分,利用多少还剩下一些空间的书桌角落,重新开始堆积垂直的文件小山。



不久之后他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因此就在那里中止了纸山的再构造过程。既然它的主人满足于现状,那么他也就没有义务特意去进行整理。



他将左手缠绕在和电脑连接到一起的终端上面,然后把右手也重叠到了握着终端形成拳头的左手上面。



卡加隔着好像祈祷一样闭着眼睛的男人的肩膀窥探着画面。因为眼花缭乱地进行变化的显示而有些头晕。但是因为出现了平时目睹机会很多的显示,他的视线还是停留在了上面。



"……处方药不行吗?……药局……×××……看起来相当不同啊。"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被人从背后看的意识,路西法多好像呻吟一样地喃喃自语。



从诊疗报酬报销单以及投药指示书,到罗列着意义不明的数字以及记号的画面,然后突然切换到了检索患者个人医疗数据的画面。



差点不由自主爆发出欢呼的医生,因为害怕分散侵入警察医院主电脑的骇客的注意力,而把声音吞了回去。



水丽人斯因美亚?德?艾拉?雷特的个人数据和过去的治疗纪录全都被下载了下来。有了这个数据的话,就可以省略若干个相当耗费时间的检查,立刻进入治疗阶段。



不过卡加也就刚刚安心了一眨眼的功夫,马上叉因为脑中掠过的熟悉疼痛而呻吟了出来。



"你居然……又……"



"给我头痛药。最管用的那种……这种程度的话吃药应该就可以解决。"



"右边最上面的抽屉里面应该有。吃两片就行。"



卡加走向饮料供应机,拿着装了水的杯子回来。虽然听到路西法多咬碎药片的声音让他的脸孔挤成了一团,但是因为希望头疼能够尽快痊愈的心情相同,所以他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黑发的大尉将水一口喝光,与医生注意到一盒头痛药已经全部被吃光,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生的。



"你这个……笨蛋!吐出来!我不是说了吃两片比较适当吗?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白痴到一次吃下去十二片!你的胃壁都会化掉的!"



"没事的。我已经有过不止一次的经验。"



"不行。我不能坐视这么愚蠢的行为。既然你不打算吐的话就给我去洗胃!"



"不管是胃融化掉还是眼球坏掉,我都会长出新的来的。医生。"



面对试图把自己拉起来的卡加,路西法多露出了阴沉的笑容。



"开什么玩笑!"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场合吧?"



因为反而被他所训诫,医生有些迷惑,但是很快就想起了被这个男人所运来的患者的状况。



"原来如此吗?我记得……是治愈能力吧?"



"没错没错……啊,果然是立刻就见效了。只有头痛还是要靠药物来压制啊。得救了。给你,红的数据。那边的血液检查的结果好像也出来了。"



原本因为两个人争执的样子而一脸担心的护士们,此时终于解除了紧张,带着笑容点了点头。



卡加一面面色不爽地警告路西法多自己并不是认可了这么胡来的吃药方式,一面不情不愿地打开了笔记本电脑。他把显示出现在的血液检查结果的医疗电脑的末端,和输入了电脑的过去的数据进行对照。



"放心吧,不是感染。只是因为中弹的冲击而造成的发烧吧?原本就因为贫血而缺乏体力也是情况恶化的原因之一。有几种药应该可以使用,虽然那些因为对于一般人来说没有什么效果,所以使用频率很低——好吧,先去确认一下药房是否还有库存。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让他住院三天为好。"



"谢谢你,医生。"



卡加操作终端对药房做出了药物指示。然后他嘱咐护士一旦对方通知配好药就去取。



"我也要求他们一并准备你的精神安定剂了。等拿到后就立刻在这里吃下去。开什么玩笑,居然在医院内部到处散播杀气。你既然是战斗的专业人士,就给我好好地转换心情。白痴。"



"果然本也看得出来啊?"



"很遗憾,就是如此。光是和你呆在同一个房间中,背上就已经不断在冒冷汗了。这种坐立不安的感觉很碍事的说。"



"那可对不起了。光是要抑制以不完全燃烧的状态结束的念动力就已经要耗尽全力了。我会尽可能早点撤退,所以你就饶了我吧。反正我也吃了相当于精神安定剂的镇痛剂。"



因为原本并不是这个意思,所以卡加由于自己的话产生了轻度的自我厌恶。



"抱歉在你们的交谈中打扰你们。这件大衣和这本书都是大尉的吗?"



护士从旁边询问路西法多,医生则继续着尴尬的沉默。



"大衣是我的没错,不过书是患者的私人物品。因为对于他来说是仅次于生命的重要东西,所以请尽可能放在他的身边。"



"好的。为了避免有什么万一被弄脏,我们会套上袋子放在他的枕头边的。"



"谢谢。还有,如果患者醒来后表示想要见我的话,能不能麻烦你们和我联络。也请你们转告他,我只要有时间的话一定会来看他。"



和接过大衣的男人在近距离对话的护士,带着做梦一般的表情昕着他的嘱咐。



卡加在旁边补充道:



"大尉,你的要求我会负责转告给他的。因为他是特殊种族,所以为了防止有什么突变,我会留在这里照看一阵子。"



"不好意思,真的可以让你做到这个程度吗?"



"就算你欠我一个人情。患者有在医院内受到袭击的可能性吗?"



"这个应该不会吧。因为他只是被殃及池鱼而已。他说过他是举目无亲的孤儿,所以住院手续以及其他的事情都由我来办理好了。"



将从尼科拉伦那里听来的"救命恩人"那个单词和这番话结合到一起思考后,卡加也明白了路西法多为什么会如此关心这位水丽人。



"头疼的程度只是理所当然的忍耐吗?你还真是会很多奇奇怪怪的把戏呢。"



"超能力果然还是该算把戏……吗?"



"以前造成你头痛晕倒的原因是BRAIN?GEAR,这次不是不需要那个吗?"



"不,没有BRAIN?GEAR的话,我的感觉所能到达的距离是有限的。像刚才那样通过网络侵入到远方大厦内的电脑中原本是不可能的。不过现在因为没有戴PC环,而且又因为处于战斗模式,所以超能力的水准也有若干的上升,所以才能成功的吧?……我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念头来尝试的。老实说,这种程度的乱来,除非是有特殊原因,否则我不会随便尝试的。"



从他穿上大衣后就一直扶着脑袋嘀咕的样子看来,头痛好像给了他相当不快的教训。是要性命还是要领教头痛,碰上这种选择题的话,一般都会毫不迟疑地选择性命吧。



对于机械方面的精神感应一窍不通的卡加,因为再次被刺激到劣等感而心情灰暗了下来。



不仅拥有稀世的美貌,念动力也是超A级,而且虽然仅限于机械,但是也存在了若干精神感应力,这个男人也未免太得天独厚了。他会好像小孩子那样无忧无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如果自己拥有这种程度的力量的话,既不会成为一族的笑柄,也不会像这样在银河系边缘的行星上一个人孤单单地生活了吧。



大大的手落了下来,粗鲁地揉了揉不知不觉低垂下脑袋的卡加的白色头发。



"怎么了?本?累了吗?你看起来很没精神啊。"



"……唔。"



有些不敢相信因为无意识的精神感应而从男人手掌中读取的情报,卡加茫然地眺望着比自己高了两个头左右的黑发男子。虽然和他的同步只是一瞬间,但是对方所忍耐的惊人的精神负荷还是让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你……居然这么……"



听到了那个动摇到无法相信是出自自己之口的尖锐声音后,卡加一度中断了语言,将精神状态从名为卡加?尼萨里的个人转换到了诊断患者的医生身份上。虽然从瞬间陷入的恐慌中挣脱了出来,但是他的声音还是止不住在颤抖。



"如此过分地勉强自己的话,精神很快就会烧断线的。自己都已经是那种状态了,你居然还要进行会诱发头痛的骇客行为……!"



"所以啦,我不是说了吗?这种程度的乱来我自己也不是很想尝试的。"



听到他悠闲的回应,反而是卡加很有捶胸顿足的冲动。



"你这就好像是赤手空拳地按住正在因为饥饿而挣扎的野兽一样。一旦气力用尽的话……"



路西法多的手迅速地捂住了白氏族的嘴巴,封住了他进一步的语言。



虽然迟了一些,但他总算是注意到这不是应该在有护士们在场的场合说出口的内容。



"只要回房间就还有一个PC环,总能解决的。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有办法的,所以你就放心吧。"



他如此微笑着诉说的面孔让卡加产生了强烈的错觉。



『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所以请不要露出这种表情来。』



如此笑着说话的那个人也是一头黑发,身材高挑,总是用低沉的声音温和地安慰、鼓励着他人。



但是,到底有多少人注意到了呢。虽然总是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但是他其实一直都在勉强自己。



因为一直在努力,而且绝对不让他人看到他偶尔的苦恼模样,所以很多人都自然而然地认为,他所完成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非常轻松的事情。



"你……摘下护目镜的话……好相似。"



"和谁?哇,你为什么在这里哭出来?"



"硬着头皮强撑……还要笑出来的表情一模一样……不管什么时候……都总是说没关系……"



从橙色的眼睛中落下了大颗的泪水,面对一面呜咽一面断断续续诉说的卡加,路西法多不免慌张了起来。



"等、等一下。因为我和什么人相似,为什么就要哭出来?难不成我说了什么糟糕的事情吗?".



"说什么没关系……明明一点都不是没关系……结果还……笑着……"



"你要是说我的话真的是没事啦。从经验上来看,我知道这种程度的东西总能对付过去的……啊,真是的。拜托你不要哭啦。"



因为在意护士们的目光而发愁困惑的男子,将拥有少年外表的医生抱在胸前,抚摸着他的脑袋。



不管是什么样的力量——而且就算是自己并不希望得到的力量,只要是拥有力量的话,就不能不背负比没有力量的人更加沉重的负荷。有的时候,正是因为没有力量才能逃脱重负,这应该也算是一种幸运。



拥有力量的人的不幸,受到期待的人的苦恼,自己明明应该已经在身边看到过了很多的例子。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也变成了那种只会自卑的可怜人类。



"我……对马里里亚多……太可耻了。"



"啊,原来如此。我也是黑色的长发呢。而且也有血缘上的关系。虽然我自己完全没有那个意识,但也许某些地方还是很相似吧。"



得知自己的影子是被和什么人重叠到了一起后,路西法多如此说道。因为02和王子之间的血缘关系已经算得上半公开的秘密,所以身为他的儿子,就算提到血缘关系应该也不会招来怀疑吧?



虽然他没有直接接触过MM——男性形的马里里亚多,但还是很容易就能想象到过世的拉斐王子会在和他有过交流的人们心中留下多么强烈的印象和相应的影响。



有FM,也就是女性马里里亚多这个母亲,而且在十五岁之前都是由她所抚养的自己,会被评价为和马里里亚多王子相似也并非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虽然他真的没有那个意识,但是包含黑色长发等因素在内,他们也许是真的有相似的地方吧?



就在这时,去药房领取药品和点滴的护士回来了。



"可以给我精神安定剂吗?"



"是。啊……对不起。"



护士因为对那双拥有好像会将人吸入的深邃色彩的双眸看得入迷,双手自然而然地失去了控制。直到小型的纸袋从手中滑落后,她才恢复了清醒。



美貌的大尉迅速地在空中接住了没什么份量的袋子。



"说到情绪不安定的话我们也是彼此彼此。好了,也给你一袋。"



"……两片就足够了。听到没有?"



"是是是。"



将袋子整个塞给医生的男人,把一开始就没打算吃的药物塞进了军服的口袋。



在卡加揉着眼睛的时候,结束了讨论的萨兰丁出现在了病房中。



"奇怪?为什么医生会在内科?"



"刚才我在和需要进行手术的内科住院患者的主治医生讨论治疗计划——你怎么了?卡加。奥斯卡休塔大尉对你做了什么吗?"



萨兰丁向看到他进入其他科室而吃惊的男人说明之后,询问流泪痕迹鲜明的内科主任。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去世的朋友,所以情绪不安定而已。很抱歉让大尉也吃惊了。"



"为什么你会认为是我对本做了什么?医生。"



"因为你已经有过前科啊。在这个基地能让卡加哭出来的,就只有你和洋葱而已。"



面对疑问自觉冤枉而提出抗议的大尉,因为医生斩钉截铁的反驳而颇为烦恼。



"我和洋葱一样吗?"



"对了,你的衬衫右襟沾到了血,是哪里受伤了吗?"



"啊?哦,这个已经没关系了——那么,本,红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移动到诊疗台开始就诊的内科医生,对于本这个绰号提出了已经成为例行公事的抗议后,点了点头。



"等你平静下来后就来代他办理住院手续。"



"是,长官。"



只是接近于披着大衣的路西法多,很有军人味道地回答了一声内科主任,就离开了诊疗室。



萨兰丁将视线转到了横躺在诊疗台的水丽人身上,迟疑了一刻后追在大尉的后面,冲着那个长发的背影叫道:



"大尉,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什么可以在这种场合说的事情。"



只是回了一下头的男人,没有停下脚步,仅仅极其冷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这个口气让萨兰丁感到了不对劲。虽然路西法多向来不在意身为军医的萨兰丁和卡加的军衔,言行大都只能用无礼来形容,但是平时的话他不会采取这种让人无法接近的冰冷态度。



这种紧绷的空气也好,衣襟上的血迹也好,一切都证明在他外出的时候遭遇了相当严重的事态。



如果就这样不询问原因就分开的话,自己工作的时候也会一直记挂着这个,说不定会诱发事故。



要怎么才能让不打算开口的对象说话呢?在他如此思考的期间已经到达了电梯间。



虽然还属于人员移动很多的时间带,但是看到萨兰丁的身影,所有人都慌忙地躲到了一边。然后,目睹到大尉侧脸的人大都因为震惊而失去了声音,只能带着陶然的表情在那里凝视。



外科医生由于周围的异变,终于注意到了一个重大事实。路西法多平时极力隐藏的素颜现在正处于曝光状态。



他压低了声音询问:



"护目镜和帽子哪里去了?"



"在外出地点弄丢了。"



因为过于随便的回答,萨兰丁眼中冒出了怒火。但是还没等他说什么,男人的食指已经若无其事地压在了外科医生的嘴唇上。



强迫对方沉默的手从医生的嘴唇移动到了自己的大衣内侧,然后他从军服的左侧口袋中拿出了携带终端。



呆在两侧的医院相关人士,因为被并排站立的两个人的身体所阻挡,所以看不到路西法多的胸口。



瞬间就领悟到了携带终端的显示画面中央所扩展开的蜘蛛巢一样的龟裂意味着什么,蓬莱人的脸上失去了血色。



黑发的大尉一言未发,维持着若无其事的无表情状态把携带终端放了回去。



下降的电梯响起了宣告到达的铃声,在耳边还残留着金属声音余韵的期间,奶油色的电梯门已经打开。



为了防止预定在这一层下电梯的人因为看到自己的脸孔而失神,乃至于错过楼层,所以路西法多张开一只手遮挡住了低垂的面孔。



在地球系人类占据了百分之九十八的基地中,身为异种族的蓬莱人的青绿色头发不管在什么时候都非常引人注目。包含不打算下电梯的人类在内,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那个充满幻想感色彩的头发上。



萨兰丁计算好所有人的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瞬间,露出了一个没有针对任何人的微笑。



地球人从本能上就畏惧蓬莱人。萨兰丁那个有意识地全面散发出蓬莱人特有氛围的凄艳微笑,让地球系乘客们的心脏都不由自主被恐惧所捏住。



哇,不约而同地爆发出悲鸣的乘客们争先恐后地冲出了电梯。这样一来,也在同样等待下降电梯的人们也不由自主手麻腿软地倒退了几步,说什么也不敢和医生同乘一架电梯。



"好了,大尉。"外科医生轻轻推了一下路西法多的脊背表示催促。



进入无人的电梯中,为了防止正在等电梯的什么人改变心意,他迅速按下了电梯的关闭按钮。



"医生你也一起下去没关系吗?"



听到那个男人一面看着关闭的电梯门一面发出的搞不清状况的询问,萨兰丁火大地粗鲁地抓住路西法多的手臂质问。



"是被谁打中的?难道是遭到了都市警察的埋伏?"



"狙击我的是名为'伊维尔'(注:英文EVIL)的组织。如果我说是在特别任务中出动了改造过的战斗服的家伙,你就能明白了吧?狙击手们我当场就收拾掉了。但是在那之后,对他们发出指示的女佣兵也来了,所以事情变得比较麻烦。"



"发出指示的女佣兵?事情变得麻烦?——后来怎么样,大尉?你是不是还是什么地方受伤了?你看着我好好回……唔!"



因为男人始终不肯和自己的目光相接触,感觉到不安的萨兰丁逼问的口气更加严厉了起来。就在这时,几乎是半被撞开的,他被路西法多按在了电梯壁上。



路西法多用一只手捂住了医生的嘴巴,另一只手抓住医生的右手腕把他的身体固定在电梯壁上。让身体紧贴在一起抑制了医生的抵抗后,他低声地咆哮着说道:



"你不要用这种吵架的口气和我说话。因为对象是你,所以我格外会受到刺激。"



在那双逼近到萨兰丁眼前的黑眸中,围绕着黑色瞳孔和虹彩的黄金光环,正在扩展幅度侵蚀着虹彩中的黑色。随着那双逐渐带上金属光辉的异形眼睛的变化,从穿着大衣的修长身体上飘荡出的氛围也变得异常的凶猛。



明明是已经见过不止一次的素颜,感觉上却像在面对完全陌生的男子,果然还是因为氛围的不同吗?



平时存在于他的举止以及表情中的泰然自若、游刃有余、以及和小孩子的可爱存在着某种共通点的惹人亲近,现在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是一张精悍、危险,而且充满性感味道的男性面孔。



被这样的男人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萨兰丁不由自主感到了心跳加速。



"光是在没有Pc环的情况下抑制住不完全燃烧的念动力,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就已经是极限了。如果每次见到人都要说明发生了什么,再激发起战斗时的记忆,真的会很危险的说。"



自己将自己逼人绝境,渴求着敌人出现的那种奇妙的扭曲感,让路西法多陷入了充满紧迫感的危险氛围之中。



他的状态类似于什么呢?萨兰丁体内流淌的蓬莱人的血液让他本能性地能够了解。然后,在血液的命令下,他服从了作为天性的诱惑者的蓬莱人的冲动。



瞳孔纵长的炎色眼睛露出了笑意,用目光诱惑着对方。你所疯狂追求的东西,现在就在你的怀抱之中。萨兰丁用视线无声地阐述着这一点。



他抬起自由的左手,温柔地抚摸着路西法多的面颊。为了不让他因为干涩的皮肤互相接触的鲜明感觉而畏缩吃惊,拥有魔术师绰号的外科医生手指的动作异常纤细。



当用拇指摸索到眼睛下方的轮廓后,因为那里所受到的伤害和冲击的记忆复苏,男人紧紧皱起了眉头。



在近距离看到自己苦闷的表情后,医生反而加深了笑容。通过遮挡着萨兰丁嘴唇的手掌感知到了这一点后,路西法多有些烦躁地撤开了自己的手掌。



获得了自由的萨兰丁张开嘴唇,无声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面对越发加深了苦闷色彩的对方,他展现了惊心动魄的微笑。那是在明知道自身魅力的情况下,用来迷惑对方的蓬莱人的微笑。



因为犹豫和渴望的心情的自相残杀,路西法多动作僵硬地用右手环绕住了医生的腰部,缓缓地把他穿着白衣的身体拉了过来。



在两个人的嘴唇重叠到一起的时候,高亢的金属声响起,通知他们已经到达了一层。



从蓬莱人的咒缚中脱身的男人跳了起来,紧握着拳头扔下了一句话。



"太过分了!你也好,尼科拉伦也好……"



没有等到电梯门完全打开,黑衣的身影已经从打开的缝隙中冲到了外面去。



你给我等一下,萨兰丁想道。



虽然他不否认自己的恶劣,但是,在这里作为同样的存在而冒出来的尼科拉伦的名字是怎么回事?



那个性格恶劣的天使末裔的雪白的优美面容从萨兰丁的脑海中掠过。尽管面带温和的笑容,但是在那深处却隐藏着无法看透的真心的拉斐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采取的是愉快犯罪的态度。



这可是无法置之不理的问题。绝对的,断然的,无法置之不理的问题。



下了电梯后,就因为愤怒而走得飞快的男人的背影已经相当遥远。无视那些探病人士抽搐的面孔,萨兰丁跑着穿过中央大厅追上了那个男人。



"大尉!请你等一下!大尉!"



路西法多却丝毫没有减慢步伐,也没有做出回答。



如果立刻逼问他和尼科拉伦之间发生了什么的话,一定只会让他的心情更加糟糕,所以萨兰丁决定暂且从其它方向寻找和解的出口。



"你衣襟上的血迹是谁的啊?我一直很在意。"



"你就不要管我了。"



"不行。因为担心你,我会连手术也做不下去的。"



外科医生斩钉截铁的回答中,存在着明显的如果不得到回答就一步也不会退缩的气魄,因此大尉也只能带着烦躁的目光自暴自弃地回答。



"是我的。"



"除了胸口以外,还有地方中了子弹吗?"



"没有。"



"那么,这些血是从哪里,怎么跑出来的?"



"你很烦人耶。我已经没事了,你就不要管我啦。"



面对试图摆脱追问的男人,外科医生坚定地回答:



"在医生面前,外行人就不要使用什么没事啦之类的语言。"



"……这么说起来,我说没事的,总会有办法的时候,害得本哭了出来呢……"



猛地想起了白氏的泪水,男人的声音柔和了几分。



"我听说他是因为朋友的事情而哭出来的。"



"那是他死去的朋友的口头禅。"



再次遭受怀疑的目光洗礼的路西法多,对于连这种事情都不得不说明的状况感到了轻微的烦躁,因此口气中也带出了一些。



"那么,为了避免你也在口口声声逞强说没事的情况下死掉,你就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哪里受伤了,怎么受伤的。"



"怎么说呢,我这个人啊,似乎只要不被打烂脑袋,就不会死的。"



"大尉。我的担心对你来说只是麻烦吗?听到你这么没有诚意的开玩笑式的回答,我非常悲哀。"



因为路西法多刚才只有在提到卡加的时候态度柔和了一些,所以萨兰丁也放弃了坚持讲道理的正面攻击方面,转而改换成了诉诸以情的泪水攻势。



以路西法多现在的精神状态来说,似乎是从感情上进行动摇比较能奏效。



路西法多轻轻皱起眉头,好像是为了抑制激动的情绪一样,用不包含热度的平坦口吻开始诉说。



"我被一个叫血腥蕾斯的女佣兵用金属鞭子打烂了面孔。结果弄得我自己变得鲜血淋漓的。护目镜碎掉了,眼珠坏掉了,脸上的伤口一直深到了骨髓。总之就是鲜血横流的大惨剧。或者说是千钧一发的大危机。最后我为了逃跑,用念动力破坏了桥梁……切。糟糕。"



弹了一下舌头的男人停下脚步,闭上眼睛低垂下面孔。他那头长长的头发在没有风的情况下飘荡起来,缓缓地扩散到了空中。



萨兰丁能够感觉到以大尉为中心的周边的空气都在蠢蠢欲动。身体本能性地察觉到危险,冒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逼迫号称已经没有余力的他的危险,以及这份危险意味着什么,萨兰丁现在才终于注意到。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单手覆盖着面孔的路西法多就好像念动咒语一样小声地持续嘀咕。不久之后这个似乎奏效,肉眼所无法看到的力量的亢奋沉静了下来。



深深地吸气,挪开手抬起头后,从他的表情上可以看得出,他在和自己的战斗中消耗了相当的精力。



"非常抱歉。是我让你想起了最糟糕的状况吧。我还是太肤浅了。"



"没关系,明知道会出现这样的危险,还详细和你阐述的我也有责任。"



"那个……但是我没有看到伤口啊……"



听到理所当然的疑问,路西法多沉默了一下,向周围扫视了一圈,确认没有人呆在能够听到他们对话的范围中后继续走了起来。



"我不是说了吗?只要脑袋不被打烂,我就死不掉。"



"不会吧?……难道说组织可以再生吗?"



"没错。这是念动力的一种,据说叫做治愈能力。它可以急速提高脑细胞的复活力,让组织得到再生。就算同样是念动力的超能力者,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能力。只是我刚好赶上了而已。"



他浮现出自嘲的笑容继续了下去。



"我的新的眼球啊,是把被打烂的挤出去才生长出来的呢。连我自己都忍不住觉得恶心。那份感觉我短时间内大概都无法忘记了。"



"但是那个——"



“我明白。你要说那是上天的恩宠。可是就算脑袋里面明白就是那样,但就连我这样贫乏的感情,都会因为自己的怪物程度而产生厌恶。”



面对和至今为止相比饶舌的就像换了一个人的男子,萨兰丁用僵硬的声音说道:



“你不能如此看待自己。我至今为止遇到过无数的例子,都是没有像你这样的超能力的普通人类,却在心中饲养了非常可怕的怪物。我绝对不认同你把自己和那些家伙相提并论。绝对——”



夺走了母亲,夺走了绫香,从小时候起就不止一次试图捕获自己的“狩猎者们”,把使用蓬莱人的力量和他们对峙的萨兰丁称为怪物。



为了夺取异能者的血液而不择手段的人类。他们那种扭曲的精神才应该被称为怪物吧?



以蓬莱人的血统为自豪的萨兰丁,绝对不承认这样的语言。他只是要作为蓬莱人而活下去,存在下去。所以他不会容许任何人把自己称为怪物。



就算拥有和地球人不同的另类美貌,就算拥有媚香和有暗示效果的邪视,有时候会玩弄他人的心灵,那也是种族特有的生态。



不知道老化的肉体,和就算手足被切断也能立刻再生的能力,也只能证明生命力的强大。而且与此相对应的是,蓬莱人的生殖能力低到了极点。



蓬莱人的悲剧,就在于他们的血液可以让其他种族的人类长寿不老。



就算达不到可以无限接近于蓬莱人体质的“伴侣”程度,对于想要永远年轻,维持长生的人来说也足以发挥充分的效果。因为意志的自由不会受到束缚,所以也许比“伴侣”还要更加受人欢迎。



走到中途的时候,萨兰丁注意到身边的男人似乎让他心里产生了什么触动。但是因为怎么也想不出这个似乎很重要的部分的具体情况,所以心情说不出的烦躁。



路西法多好像感觉到了医生语言的背后的什么东西,带着微微的笑容向他道谢。



“谢谢你,医生。刚才的话多少帮助到了我。自己都觉得恶心的感觉真的很沉重很讨厌的说。”



“自己觉得自己恶心,这么奇妙的说法一般人可不会用。你所体验的感情在通俗的说法中,拥有‘自我厌恶’这个名称。”



“原来如此,这个就是自我厌恶啊?听起来感觉很新鲜呢。算是有了个难得的体验。”



“请你不要在他人前面说这个。如果被人误认为是过度优秀的人的令人讨厌的自夸的话,说不定会被人戳上一刀哦。”



“嗯?”



虽然可以解释成是因为对于自己的感情太过迟钝,所以才爆发出的脱线发言,但是问题在于这个当事人实在过于英俊和能干。尽管那位可爱的副官在大部分场合都会巧妙地打圆场,但是好歹还是应该提醒他注意一下。



就算这个忠告奏效的可能性无限之低。



两个人穿过中央大厅,来到了军医院的玄关。



虽然住院患者的大半都是军方相关人士,但是因为也有用急救车送来的普通人,所以在结束了紫色城的工作后前来探望病人的上班族也不在少数。



因为距离工作结束时间还有那么一点短短的间隔,所以路西法多幸运地逃脱了遭受在短时间内大举杀到的探病客人的好奇目光洗礼的命运。



萨兰丁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找到了从刚才起就扰乱他心思的问题的头绪,于是说出了他突然想到的事情。



“这么说起来,日前大尉因为头痛而晕倒的时候,在切断PC环时,曾经因为失误而伤到了你的手腕对吧。尽管伤口很深,出血量不少,但是还没有等到我去止血,你的伤口已经痊愈,完全地自动恢复了吧。”



“啊,所以我撕破的战斗服袖口上才会沾着血啊。”



“那个时候因为我的注意力完全被折磨着你的头痛所吸引,所以认为大概是体质上的问题就没有深究。不过PC环在那之前曾经鸣叫过。现在想来的话,那个伤口应该是你用自身的治愈能力治好的吧。”



“虽然我不记得,但是应该是这样吧。它好像会自动发现我身体的痛苦。”



路西法多一面继续着和外科医生的对话,一面前往设置了方便呼叫线行车的站台的车站。



虽然现在很难得地那里一辆车都没有停,但是医院这个地方一向是用车的大户,所以只要呼叫的话,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无人的车辆赶来吧。



按下呼叫按钮,用光学式示意盘粗略地选择了目的地的路西法多,回头看到萨兰丁的表情后,突然狼狈了起来。



“医生……?”



“……对不起。因为想到你并不需要我……怎么说呢,好高兴……”



抹了一把忍耐不住而溢出眼眶的泪水,萨兰丁挤出了一个笑中带泪的表情。



既然是即使负伤也可以自己立刻治好的军人,就不需要什么蓬莱人的血液。头部遭受致命打击的话就无法再生,这一点其实和蓬莱人是一样的。



此外,如果是这个男人的话,想必会很享受自己老去的样子。



路西法多不会成为不祥可恨的“狩猎者”,这份确信让一直被这怀疑所折磨的萨兰丁的心灵,从不信任的牢笼中获得了解放。



这个男人应该不会背叛自己吧?



自从失去了绫香之后,他真的是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遇到了自己可以信赖,可以去爱的人类。



“这倒也是,因为在让外科大夫动手之前就可以自己痊愈了,所以要说是不需要的话确实也是……”



“对不起,我的情绪也不太安定。”



“在本之后又接着害哭了医生,难不成我才是最强的洋葱?……好像有点讨厌的说。”



试图把这份几乎要让人喘不过气的状况糊弄过去的男人苦笑着如此开玩笑。



此时路西法多所呼叫的线性车进入了车站。在那之后紧跟着三辆搭乘着客人的车子。



如果是从紫色城来的普通人的话也就罢了,从这里就能看见的衣服的迷彩花纹证明他们是军队相关人士。



路西法多皱起了眉头。



为了萨兰丁的名誉着想,他非常不希望会冒出什么魔鬼医生被弄哭了之类的传言。更何况自己也在一起,还不知道会被胡扯到多么可怕的程度。



再加上现在的自己并没有戴护目镜。如果目击者胡乱吹嘘的话,反而会煽动大家对于自己素颜的多余的好奇心。



因为我们想看你的素颜,所以你就把护目镜摘下来吧。路西法多非常讨厌面对这样的无言压力。



犹豫只是一瞬之间。



他抓着医生穿着白袍的一只手,把他拉进了车子的助手席。



“大尉?”



“医生。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反正都旷工了,就顺便陪我一下吧。”



“但是……”



“拜托了,等我们说完了我会让车子掉头的。”



路西法多打开车门把迷惑的外科医生的身体硬塞了进去。



接下来路西法多也坐进了驾驶席,匆忙地发动了线性车,但是从后视镜上确认到三个士兵正手指着这边进行交谈的样子后,他还是因为自己预料之中的展开而皱起了眉头。



因为战斗的余韵现在还沉浸在身体中,所以就算是些许的小事也能让他产生攻击性的心情。



几乎半是被绑架一样地按在了助手席上的萨兰丁大概也通过空气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暂时保持了沉默。



穿过了显示已经从医院的领地进入军队总部范围内的招牌后,他们进入了面对练兵场一角的森林中。



直线的道路上没有从对面驶来的车辆,道路两侧按照一定间隔林立着伴随着基地的建成而植下的常绿树木。



“那么,你要说的重要事情是什么呢?”



在几乎到达了总部和医院中间位置的时候,医生开了口。



“没有什么。只是因为讨厌那些后来的家伙可能做出的多事追究,所以一时冲动就把医生也带走了。”



“我倒是有很多的事情想要询问你,不过我不想又惹怒你,所以这次就先算了。”



“比如说呢?”



“比如你是不是和守护天使?红之类的家伙陷入了什么糟糕透顶的事态?”



“不是和红,而是和蕾斯啦。红只是遭了池鱼之灾。”



突然之间被直投的豪速球命中正中央的路西法多,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地随手做出了超级脱线的击打。



“如果没有红舍身保护我的话,我现在大概已经被狙击手把脑袋打烂了吧。真的超级危险。因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一定要好好对待。等到他恢复了精神就送他回都市警察那里。”



魔鬼医生只好暂时忍耐下来,询问另一个他非常在意的问题。



“你和尼科拉伦?马贝里克少校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尼可的恶作剧真的很恶劣。我都和他说了因为很危险,所以不要那样,但是他还是在VTOL里面对我性骚扰。不过我最后狠狠地给了他回报哦。嘿。”



“是这样吗?”



在心里已经下定决心绝对要让对方尝尝死亡之球味道的萨兰丁,微笑着随声附和。



不过因为毕竟处在了战斗模式下,所以路西法多对于危险的第六感特别的敏锐。



“医生?我怎么觉得你的笑容好像很可怕……是我多心了吗?”



“你想到了让我生气的东西吗?”



“不,完全没有。”



为了让球体可以带着尖锐的回转戳进对方的身体,一定也要加上钢速球的效果,医生下定了决心。



但是,在萨兰丁做出毫不留情的制裁之前,黑发的大尉解除了车子的自动驾驶,操纵方向盘来了个漂亮地掉头,进入了反方向的行车道。



“请等一下。大尉。你可以就这样前往目的地。因为我目前也没有手术的预定。”



“可是我是要回宿舍。”



“那么请你把我放在能够叫到车子的总部附近。必须去总部露个面进行报告的你应该比较着急吧?”



基地士兵在外出途中遭遇到突发事件的时候,必须立刻向上级进行报告等待指示。



因为携带终端被破坏而失去了联络手段的路西法多,索性一口气跨越了通常的步骤,拜托尼科拉伦向司令官进行报告。



虽然说是正当范围,但是不但使用超能力杀了人,而且还破坏了卡马因市管理的桥梁,如果就这么直接把事实上报上去的话,路西法多毫无疑问要去宇宙军监狱。



而拜托尼科拉伦通过精神感应去操作情报无疑是最佳的选择。在这种场合,没有人能比那个情报军官更加胜任。



——这么说起来,是不是有必要对一下口风呢。算了,反正只要尼可在场的话,他总会弄出办法的。



比起这种事情来,更加迫切的问题,无疑是现在也用气力强行抑制住的念动力。



外科医生诧异地打量着停下车子的司机。



“怎么了?”



“这种状态我不可能去报告啦。弄不好我会毁掉整个总部的。”



“……那个……是有点头疼。要不要我在你可以抑制神经亢奋的穴道上扎上一针呢?”



路西法多从大衣口袋中取出了卡加开的处方中的精神安定剂。



“概率是百分之五十。”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