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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 2)



第一章「疑似我家父亲的生物」 “His birthday(I)”



*



他想,一定有很多事情都在慢慢改变。



坦白说,春亮对这些变化只感到不知所措。所有逐渐改变的事情都没有答案,全都是他不明白的事情。



他想到锥霞。从一年级就同班的朋友,是正经八百的班长,是便当对决的对手,也是共同拥有着诅咒这个秘密的伙伴。



说「视为异性喜欢着他」,向他告白的她。



她无法逃离受诅咒的紧身衣。但是,这种事不会对自己的心情造成任何影响。她就是她。聪明、漂亮、温柔,又好强不服输。



非常……可爱。



他不可能讨厌她。反而——说不定是喜欢吧。



因为光是想像,心头就小鹿乱撞。



假使和她单独两人散步,或是在欢乐的地方玩耍,或是一起煮饭、吃饭,或是触碰——她的身体。



他认为那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是千真万确的幸福。



但是,思考就在这里停顿。他找不到该前进的道路。



所以,该怎么做才好?该说什么话才行?需要展开什么行动?



自己的情感非常混乱,无法统整。这是初次的体验。他只能勉强感觉出其中含有着焦躁这种情绪。



他请她等待自己的回答,因为之前发生了此叶那件事。



实际上也在厨房谈论过,她也提醒了自己。没错,既然此叶平安回来了,就必须告诉她答案。必须快点才行。



可是……答案是什么?



像要逃进新发现昀道路般,他思索着浮现至脑海中的另一个人。



也就是此叶。早在很久以前就认识的受诅咒日本刀,是像姊姊一般的家人,是升上高中后开始一起上学的同学。



说喜欢他,还亲吻了他的她。



此叶就是此叶。但是,冷静下来思考后,她也无疑是位女性。有着温柔的笑脸,比任何人都还了解他,不顾一切地站在他这一边,身材姣好,拥有着光是待在身旁,就能让人安心的气质的她。



没错,和她在一起很舒适自在,很幸福。自己从她身上感受到的感觉,从今而后也都不会改变吧。



但是——面对此叶,也一定需要回答吧。



思考同样就此陷入死胡同。



那么,该怎么做才好?自己该说出什么答案?为了得出答案,又要思考哪些事情?



「……春亮……」



啊,此叶,抱歉,你来催我了吧?再等我一下。



「春亮……呜呵呵……」



她没生气。非但如此,还传来了像是带有深意的笑声。



奇怪了?他歪过头时,发觉自己全身充斥着……该怎么说呢,类似「此叶感」的感觉。那是非常吸引人的此叶,实在很有此叶的感觉,甚至根本就是此叶本人。或许还可以说是「正猛烈地此叶进行中」。



(……?)



我在想什么啊?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在脑袋一隅如此思考时,此叶感以外的某种明确感觉首次出现在脸部。戳戳,有什么东西在戳自己的脸颊。



「啊啊……春亮……果然……」



这个声音。戳脸颊的触感。大脑倏地理解到这些都是现实。



也就是说?没错。



换言之,至今没回到现实里的,只有自己——



于是春亮张开双眼,此叶的脸庞近在眼前。



两人的距离近得可以感觉到呼吸,她还带着有些陶醉的微笑。



然后用她的食指,温柔地不断戳着他的脸颊。



即使发现对方张开了双眼,她还是不慌不忙——



「哎呀,早安,春亮。」



笑容可掬地向他打招呼。



此叶的脸庞会这么近,就代表她钻进了他的被窝里。春亮也总算彻底明白,半梦半醒间感觉到的「此叶感」,其实是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与此叶紧密贴在一起后,所产生的那种软绵绵舒服感的总称——



「——奴哇啊啊啊!」



春亮慌忙跳起来,卷着棉被往后飞退。仅一瞬间,「此叶该不会没穿衣服吧?」的无根据预想掠过脑海,不过幸好她确实穿着衣服——接着反而为自己的妄想感到羞愧。自己在妄想什么啊!



「你……你怎么会在我的床上……!」



此叶毫不害臊,在留于原地的床垫上支手托腮,歪过脑袋。



「呃~我来叫春亮起床的时候,因为你的睡脸实在太可爱了……忍不住就——」



「忍……忍不住?」



「是的,忍不住。对不起。」



她吟吟微笑。那是熟悉的笑脸,但是,其中的涵义和以往不一样,行动模式也确实和以往不同。产生了变化的距离感。比至今都还要——积极的距离感。



这时,此叶忽然眼神闪烁,垂下目光。



「那个——如果真的让春亮感到不愉快的话……对不起。我认真向你道歉。」



由于此叶的表情实在太过落寞——



「不……不会啦……没关系。」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她又吟吟微笑。互相对望。与床垫上的她的距离感。心跳开始加快。



就在春亮「咕噜」地吞了口口水时——



「……」



「咿!」



不知什么时候,一道陌生的人影正默不作声地站在房间门口。但仔细一瞧,那人是虎彻,之所以没有一眼就认出来,是因为他和平常不同,解开了头发,还穿着此叶的旧睡衣。他也刚刚起床吧。



春亮还以为虎彻会说些什么,但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房里瞧。微妙地半眯起眼。怒吼始终没有飞过来。



但是,不知怎地……



春亮在他望向自己的视线中,感觉到另一种指责的气息。没错,真要比喻的话——就像是在无言地向他痛骂:「这个没志气的家伙!」



「呃,那个,这是……」



总之,当春亮张开口正想说明状况时,新的人影接着出现在虎彻身后。



这次也是昨日为止都还不在这个家的人物。



是穿着应该是本人所有的睡衣,但上半身非常紧绷的某个人。是解开了几颗钮扣,露出了乳沟的某个人。是那双惺忪睡眼好像有些眼熟,但反而更让人强烈感到不对劲的某个人。



然而,那个人一伸长颈子从虎彻的头部上方往房里看进来后,立即瞪大了双眼,飞快清醒过来。



「哎呀!春亮,你竟然趁我不在的时候步入大人的阶段……!」



「才不是!」



「我就是有预感会变成这样,才让此叶住在别馆啊……你们却不知什么时候擅自改变了规则,住在一起!一旦脱了缰,之后就只会沉浸在肉欲里啊……啊啊,多么靡烂的青春啊!我深深地觉得自己有责任,呜呜呜……」



崩夏非常刻意地捣住眼角假哭。



春亮早已没有力气理会他,只能叹气。



能够夺回此叶,回到以往的日常生活,春亮真的觉得太好了。但是,他也觉得今后的日子还有很多事情依然看不见前方的道路。



锥霞、此叶、新加入这个家庭的虎彻,和这个疑似是父亲的神秘生物。



要从哪个开始解决?要从哪里开始着手?要优先思考哪一件事?他的脑袋一片混乱——



「怎么了怎么了?在说肉欲怎么了?真是个就各方面而言都只有无耻气息的单字!所有人都待在原地不准动——!」



房外咚哒吧哒地传来了某种声响。就该如何度过眼前这个状况而言,这意味着春亮该思考的事情又增加了。



但是,唯独菲雅的声音和往常几乎一模一样。



不知怎地,让他有些感激。



*



用力往放在缘廊上的坐垫坐下后,菲雅气呼呼地咬碎仙贝。



「真是的!那家伙还是一样不像话!」



「嗯。虽然变了,又好像什么也没变呢。不过,这个家里久违地又出现热闹景象,我倒是有些松了口气呢。」



黑绘轻轻地端坐在一旁的坐垫上,双手捧着茶杯喝茶,带着淡淡的苦笑说道。菲雅心想:「说得真悠哉!」而撇下嘴角,但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又拿起一块仙贝。



边在嘴中发出啪哩啪哩的轻脆声,菲雅忽然想起了黑绘刚才说的话。



改变了。但是,又什么也没变。



「……」



一定是这样吧。不论是春亮,还是此叶。在回到这个家的过程中,有什么事情改变了。尽管结果看来好像什么也没变,但她认为内心层面还是产生了剧烈的变化。因为就连只是看着的自己,也觉得「会变成这样也是当然」的那件事——就在眼前发生。



那么,看着那件事的自己……有什么改变了吗?



「……呃咳。」



菲雅刻意地假咳一声,往旁瞄了一眼。她的话声嘟嘟哝哝,掩饰害羞地故作开玩笑说:



「对了,黑绘之介,方便与你密谈一些事吗?」



「是!殿下,怎么了吗?」



黑绘很配合地立即答腔。她依然正座于坐垫上,但九十度地改变方向,仿佛演时代剧般将膝盖朝向菲雅。



菲雅倏地放松脸颊。这家伙几乎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意,是个可以推心置腹谈话的对象。身边有个这样的人,她真的觉得很幸运。



「……崩夏说过生日之类的事吧?我想问问这件事。」



「嗯,是阿春的生日吧。你知道具体是几月几日吗?」



「不知道。」



「呃……刚好是十天之后哟。」



「奇怪了,总觉得那时已经有什么预订计画了,而且还非常重要。」



「啊……这么说来,小菲菲你们要考试了吧?我记得是在考完试的隔天。」



这么一说的确是。虽然现在就开始觉得麻烦,但总之先搁在一边。



「原来如此,日期我知道了。那么,我还想知道其他事情……」



初来乍到时,她当然不知道生日具有的涵义。但是,她已在日本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期间看过好几个同学庆祝生日。所以她知道了这对现代日本人来说是重要的一大盛事,都会大肆庆祝。



但是,问题在于——



对春亮来说又是如何?



「仔细想想,我从来没听过那家伙提起这件事。单纯只是忘了吗?」



「啊~……说得也是呢。若真要说的话,阿春是不喜欢生日到了,就吵吵闹闹地举办派对……吧?」



菲雅有些惊讶。生日不就是要举办派对吗?不就是要盛大地热闹狂欢吗?和圣诞节之类的一样。



她往前倾身,向黑绘更仔细地询问理由——



了解以后,原因很单纯。



春亮之所以不怎么喜欢热热闹闹地过生日,听说是因为小时候,父亲只有那一天必定会从旅行途中赶回来。到小学为止倒是还好,但升上国中以后,他反而觉得自己是被迫配合父亲履行义务,于是感到厌烦,才变得想尽可能普通地度过。最一开始可能只是叛逆期,想反讽父亲,但菲雅也不是不能明白他的心情。听说黑绘她们当天也顶多是送送礼物。



菲雅不禁消沉沮丧。



「是吗……不办派对,只送礼物吗?」



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心情呢?她对自己的内心感到不可思议。



那是——对了。因为她早已视作理所当然地决定,要盛大地热闹庆祝了。因为她很期待举办派对的话,可以看见他会露出何种表情。像是和圣诞节那时一样的无耻表情。可以的话,她想让春亮露出那种表情。自己很想看。想待在他的身边,感受那种轻飘飘的心情——



她更是深入思索。是因为自己擅自贸然期待,落空后才觉得消沉沮丧吧。现在的自己有些奇怪。为什么想法会变得这么急躁武断?



(……我在着急……吗?)



啊啊,就承认吧。存在于自己心里的,确实是焦躁。



原因?她也知道。



是因为那时候的此叶。因为自己在近距离下,看见她做出了那种事情——告白之后,还亲吻了春亮的嘴唇。



那件事不单对春亮和此叶,果然也为自己的内心带来了变化。因为,现在光是像这样回想,胸口就悸动不已。产生了「自己也得做点什么与之对抗」的心情。如强迫症般,自己心里有什么事物正粗暴地催促着她——快动、快动啊,快做点什么!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当然,她最先想到的方法,就是做和此叶相同的事。但是,光是想像自己做那件事情——



(奴……奴唔唔唔……!)



她的脑袋就被快要爆炸般的感觉笼罩住。所以她暂且撇在一旁,本想当作前哨战,至少生日要什么也不想地为他盛大庆祝。但这个想法才刚起步,就马上被重重挫了锐气。



但这也无可奈何。若做了他不喜欢的事而被讨厌,那可得不偿失。菲雅垂下肩膀说:



「唉……该不会连送礼物给他,他也觉得厌烦吧……别送比较好吗……」



菲雅「呼~」地长叹口气后,黑绘慌忙挥舞双手,对她说道:



「不不不,小菲菲,这就想太多了哟!至少该送个礼物!」



「是吗~?」



「我想阿春也不会讨厌收到礼物哟,我们每年也都会送啊。不送的话,就无法宣告出小菲菲的存在喔!绝对要送才行!」



「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也许是吧。至少要送礼物呢,嗯!」



说完,黑绘有些松了口气似地吐气。剩下的问题就是——



「该送什么礼物才好?真教人烦恼呢。」



「我也正在烦恼今年要送什么呢~但最终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在自己身上绑缎带。」



「那是什么意思?」



「呵呵……这件事实在不能由小的说出口。殿下总有一天也会明白哟。」



黑绘又变回扮时代剧家家酒的口吻,嘿嘿贼笑。真教人摸不着头绪。



「总之,得在当天到来之前想好要送什么才行呢。嗯,也有直接问本人想要什么东西这个方法啦。」



「嗯……」



菲雅再次开始吃起仙贝,出神地眺望眼前的庭院。



春亮的生日、考试,还有其他林林总总。该思考的事情很多。



看样子接下来,烦恼的日子还会持续下去。



*



此叶回来后已过了数天。



大概是黑绘增强治愈力的头发产生了效果,春亮肩膀的伤口也勉强回复到了可以正常过生活的程度。虽还有些疼痛,但不至于要一直固定住。



在学校,至今他也都是向泰造等人解释说:「稍微受了点伤。」然后吊着手臂。但自从拆掉了三角巾,就过得几乎和以前没有两样,也不会妨碍到抄笔记……不过,就算动笔写字有些吃力,现在也不是可以愣愣地不抄笔记的时候。



没错,现在是考试周。学生的本分就是念书。既已回到日常生浯,总之必须先倾注全力,集中精神在迫在眉睫的考试上。因此——



今晚夜知家也邀请了客人,召开读书会。但白穗她们拒绝了邀请,结果只有一个客人前来,所以换个说法,可说是成了「请了家教的读书会」。



「喂喂,锥霞,这里是什么意思?」



「哪里哪里……这里吗?这里是——」



春亮抬起头,瞄向她的脸庞。



正向菲雅说明重点的锥霞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形状姣好的嘴唇、温柔的语调。总觉得有些难为情,因此春亮立刻将目光投回笔记上。



但是,和春亮不同,在场还有一个人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锥霞瞧。



「盯~」



锥霞似乎好一阵子都坐立难安地隐忍下来,但大概再也受不了了吧,她带着像是为难又像害臊的表情抬起头来。



「那个——该怎么称呼呢……崩夏先生……?那个,你这样一直盯着我看,我有点无法专心呢……」



「嗯~果然会读书的孩子真不错呢~感觉很可靠,太棒了~」



「呃……是……」



不好意思啊,我这么不可靠。春亮在心里嘀咕,同时看向桌子旁边。眼前就是什么也没在做,依然维持着神秘女人姿态的崩夏。他正笑吟吟地托着腮,注视一行人读书的光景。坦白说,很碍眼。



另一方面,锥霞只是一脸困扰地频频缩起脖子。既是陌生女子,同时又疑似是春亮父亲的神秘人物……她也不晓得该怎么应对才好吧。



顺便一提,春亮已经决定不再在意。此叶她们似乎也暂且得出了相同的结论。反正不管怎么质问他为什么变成了女人,他都岔开话题不肯说明,也只能认定「他就是这样」而带过了。半近乎无视地忽略。既然不想说,就随他高兴吧。相对地,自己不会问,也不会采取任何行动。总之随便他吧。



「真失礼,春亮的成绩也不算差喔。对吧?」



一同念书的此叶为春亮发声美言,但——



「称不上好啦……」



春亮不怎么想继续这个话题。他不怎么想与父亲有所接触。对现在的自己而言,在那里的,只是一个综合了羞耻、难以理解与困惑的化身。



所以春亮露出含糊的讨好笑容,试图结束这个话题,然后正好发现手中的茶杯空了。



「嗯,茶喝完了呢。茶壶里的茶也快没了吧?那我再去泡——」



「啊,泡茶的话,我刚才已经拜托过虎彻了。」



在春亮起身之前,几乎与此叶说话的同一时间,起居室的拉门打开了。



「……茶泡好了。」



粗鲁的话声,和有些凶狠的眼神。似乎不是心情不好,而是他原本就这个样子。虎彻端着放有备用茶壶的托盘现身后,随意地将托盘放在桌旁,再从盘上拿起一个杯子,很自然而然地在此叶身后轻巧正座。



「谢谢你。你也放松休息吧。」



「……是。」



虎彻简短应声,神色认真地拿起手边的杯子,含住插在杯里的吸管,「啾~」地啜饮。而被他吸起的红色液体是——



番茄汁。



(嗯……果然很像是常见的吸血鬼漫画呢……不过,如果他的精神状态能因此保持稳定,怎样都好。)



为图方便,虎彻现今的持有者是春亮。虎彻虽然非常不情愿,但在此叶强势的命令下,最终虎彻也迁就退让,于是变成了这样。也因此传说中的「今晚的虎彻正渴求饮血」——「持有者会想让虎彻的刀刃啜饮鲜血」这个诅咒不会发生。



但是,一如「看到血」这项行为对此叶有着特别的意义,虎彻的特性,或者该说是习性,也还对「饮血」这项行为残留着依赖性。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历经了好几次实验失败后,发现了「只要喝颜色相似的红色液体,心情就会平静下来」这个法则。当中最有效的就是番茄汁——果然从以前就流传下来的常见模式,真的有其理由吗?



不论如何,虎彻目前非常安分守己。都是多亏了至今与他一同生活的此叶吧?虽说不久前还是敌人,但完全不觉得需要随时睁大眼睛监视他。照这样下去,说不定他真的会变成宛如此叶弟弟般的存在,在这个家定居下来。



但是,至于他是否真的想解开诅咒,这对春亮来说还是未知数。



虽然现在大多由此叶与他互动——但春亮认为有朝一日,必须当面问问他的真正想法。



总之,虎彻端茶进来的时机刚刚好。春亮什么都不必做,刚才的话题就带过了。也就是说——他用不着和父亲说话了。拿起茶壶又倒了杯茶后,春亮再度开始读书。距离考试没剩几天了,不能浪费时间……



(对了,说到时间……)



自那之后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但都没有奇怪的家伙出现呢——春亮心想。



切子她们离开之前,好像说了有些骇人的话语,但那一定是搞错了吧。即使当时是认真的,但可能情况在中途有了改变,抑或可能只是因为上司被打倒了,她才心想至少要吓吓他们,报复性地说了谎话。



(嗯,什么事也没有真是太好了……总之,现在要读书、读书。)



笑咪咪地注视着读书会的崩夏、看着教科书发出呻吟的菲雅、照看着菲雅的锥霞、偶尔在意他情况的同时又按着自己步调读书的此叶、在此叶身后小口小口啜饮着番茄汁的虎彻,以及有些无法集中精神的自己——



这时,黑绘结束工作回来了,一如既往的成员一如既往地到齐。



「我回来了~喔,大家在读书呢。」



「啊,欢迎回来,黑绘。你买了我刚才简讯里写的东西吗?」



「是牛奶和小虎要喝的番茄汁吧?那当然。我先放进冰箱哟。」



先走进厨房以后,黑绘也在起居室里坐下,用自己拿来的茶杯嘶嘶嘶地喝着热茶。



「嗯~这就是工作的喜悦……拚命工作之后的茶最好喝了呢。」



「这么说来,听说你最近真的很认真工作喔。黑绘,辛苦你了。」



锥霞忽然停下写字的笔说道,黑绘像在说「耶嘿」般挺起小小的胸脯。



「没错!因为必须尽快恢复我的黑发才行啊~只剩下一点,就会彻底恢复成原来的发色了呢。」



黑绘以指尖捏起自己的头发说。那束头发为了治疗春亮的伤口而用光了精力,反作用下变成了雪白。刚结束治疗时白发约长达十公分,但现在的长度只跟指甲差不多。黑绘会拚了命地认真工作——就是为了从客人们剪下的头发补充精力吧。



春亮在心底向她道谢,同时,发现此叶突然垂下目光,低头看着笔记本。她不发一语,像决定接受一切般——眼神带着些许灰暗和无奈,那表情也看似在微笑。



没错——黑绘会超出限度地使用力量,治疗春亮伤口的直接原因——



剜开了他血肉的人是——



(此叶……)



自己并不在意。但是,就算这么说了,她的心情也不会比较轻松吧。



「对了!其实趁着工作空档,我也在开发新的招式哟!」



黑绘以不必要的开朗话声说道。她可能也发觉了此叶的模样吧。此叶偏过头问:



「新的招式……?你不是平常一有机会就在开发了吗?」



「嗯,我也看过你开发新招式的画面喔,非常令人毛骨悚然。」



「呵呵!可不单单是思考招式名称这种程度喔,该怎么说,像是头发的控制能力和精力的使用方式等等,我有了前所未有的想法哟。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曾一度超过限度使用,反而因此让力量有所成长呢?就像那个每次濒死都变得更强,超有名的战斗民族一样!」



「喔……」



此叶愣愣地又将脑袋歪向另一边。总之,似乎成功扫除了她阴郁的心情。黑绘又喝着茶说道:



「嗯,总之,工作再加上开发新招式,我最近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呢。」



「喔……嗯,反正你心满意足的话就好啦。」



「没错没错,工作可是很重要的喔~了不起!」



崩夏从后方摸了摸黑绘的脑袋。看起来没在做正经工作的你最没资格这么说吧——春亮只在心里这么咕哝。



接着又持续读书了一阵子后——



「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锥霞说了这句话后,读书会就此散会。春亮在心中哎呀呀地叹气,收拾着念书的纸笔道具。这时,同样将教科书等东西收进书包里的锥霞说了:



「那个……崩夏先生,我想起了有一件事要问你。」



「问我?嗯嗯,可以呀,你尽管问。」



「不久前,为什么崩夏先生没有走进家里,只是在外观察情况呢?既然是自己家,我想第一时间就跑回来也没关系吧?」



锥霞是指他们为了夺回此叶而进行特训的那段时间。他们本以为出现在家门前的神秘女子是龙岛/龙头师团的人,但结果看来完全是误会。



「嗯~我也有想过按门铃啦。不过,因为情况看起来很严重。」



「那天是……呣,我去了那里,黑绘也……嗯,的确算严重吧。」



「对啊对啊,我可是先观察了气氛喔~所以才心想,今天先住旅馆好了!」



「这样子啊。」



与回答的话语相反,锥霞的表情似乎不怎么信服。即使将所有念书的纸笔道具都收进了书包里,她也没有起身。好一会儿继续正座,闭着双眼,像在思考什么。紧接着张开双眼时——



「虽然这可能是蠢毙了的多管闲事……但还有一件事。」



锥霞从崩夏身上别开目光,一瞬间看向春亮。春亮本以为谈论的话题和自己无关,因此心跳有些加快。锥霞又立即将视线拉回到崩夏身上。



「也就是夜知——同学和你。在我看来,你们今天在这里一次也没有眼神交会过。我认为这样不太正常。」



「嗯~我倒是很常在看他呢,因为想将心爱儿子的成长牢牢地烙印在眼底!不过,春亮都不肯看我呢~是在害羞吗?」



当然。才不看。谁要看啊。太过莫名其妙的老爸。什么也不肯说明的老爸。



锥霞似乎「呼」地叹了口气。



「我能明白他的心情。如果是我,也会这么做。虽然会用到那个字,但是——被迫让未知维持着未知的状态,非常教人不愉快。」



「我知道一点关于你的事情喔。那是你以前的立场吧?」



「不,刨根究底地挖出没有必要知道的秘密,和被迫对明摆在眼前的谜团视而不见,完全是两码子事。」



锥霞用力挺直腰杆,像裁判般接着又说:



「请告诉我们。你至今都在做些什么?为什么变成了这副模样?今后又打算做些什么?不彻底搞清楚这些事的话,你和夜知的关系永远都会不正常。当然,和我们也是。」



春亮没有看崩夏的表情,但也没有不去看——只是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为了知道,他会回以什么回答?又会露出怎样的表情?然而,现场的紧张感没有持续太久。崩夏「啪」的一声双手合掌,过意不去地歪过头说:



「哎呀~……我明白你们的心情,但抱歉~因为现在说的话会费两次工……」



错愕、愤怒、失望、轻蔑,这些情感伴随着晕眩般的感觉冲进大脑。春亮暗暗咬牙。他果然是最差劲的父亲!



但是,菲雅似乎对他的回答产生了新的疑惑。



「费两次工是什么意思?」



「嗯~当然,我也不是不想向大家说明喔。只不过,同样的说明要重复好几遍很麻烦,所以我打算等小加回来再解释。」



「小加……?」



「让我的灰色脑细胞全速运转之后,我猜是指理事长哟。」



「没错~那孩子好像还在世界各地乱跑吧?听说现在也跑去了其他地方。不过,我已经联络过他了,所以听说考完试时会回到日本。我还是想当面见到好朋友再说明一切,届时也会再一起回答大家的问题喔!」



说完还眨了下眼睛。就像广告里出现的年轻太太般,那非常流畅自然的完美眨眼动作,反而让人浑身不自在。



「啊,还有像刚才一样,直接叫春亮的名字也没关系喔。你刚才本来想直接叫他夜知吧?我希望你们就像平常一样,表现出原本的自我就好了~因为说不定也攸关儿子的将来,这方面我也想好好观察一下呢~」



「将……将来……!」



锥霞像是大受冲击般,遭到击沉,红着脸蛋低下头去。



春亮与菲雅他们面面相觑,叹了口气。



到头来,崩夏现在似乎还不打算马上说出关于自己的一切。但是,期限已经明确订定在考完试之后,至少也算有点进步。都是锥霞的功劳。



但是,尽管如此……



(……如果他真的会在理事长面前仔细说明就好了。)



当然——在春亮心里,已经彻彻底底无法再老实地相信自己父亲说的话了。



*



「那么——再见。」



「谢喽,班长。」



「再见啦,锥霞!」



锥霞反手关上玄关大门,保持着这个姿势,回想着一瞬间之前,还在门后向她道别的他的脸庞。有些过意不去似的——就真正的层面而言,并未看着她的视线。物理上,角度上,他确实看着自己这边,但他内心的焦点并未聚焦。也害怕聚焦在她身上。



(蠢……毙了……)



她非常清楚为什么。一下子发生了太多事情,他内心的压力肯定快要到达极限。



锥霞轻轻叹气,放开玄关大门的门把,往前踏出一步。漫不经心地拿出手机,确认时间。眼睛注视着的,不是手机的显示时间,而是日期。



当数字愈变愈大,她在脑海日历上划圈的日子就会接连到来。首先是期中考。照现在的进度继续用功读书的话,嗯,能考到一如往常的成绩吧。紧接而来等着她的重要节日是——



(生日……吗?)



因为每年都会过一次生日,去年锥霞也经历过春亮的生日。但是,她不记得做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因为她知道,他不怎么喜欢吵吵闹闹地过生日,也听说过了理由——不知是由本人,还是和泰造及涡奈他们闲聊时聊到的。这她也记不太清楚。



她回溯着模糊到不可思议的记忆。那一天,去年的自己做了什么呢?好像在学校送了无趣的小东西给他。当然,是和涡奈他们一起。接着放学后,又一起拍了大头贴当作纪念,买了点小东西吃。她想就只有这样。



忽然间,奇妙的感觉虏获了她。对当时的自己而言,夜知春亮这个男生肯定单纯只是观察对象。自己还待在研究室长国,而他也只是有着不受诅咒体质的男生。



啊——曾几何时起,自己喜欢上了他呢?



她觉得根本没有明确的契机。自然地,非常自然地,当她回过神时,目光就已经追逐着他。自己是因为受命观察他,才观察他而已——也将这项行动本身当作藉口。



今年,是在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后,第一次迎接他的生日。



不能和去年一样,状况不同了。她也告白过了。虽然关于回答还有很多要烦恼的事,但总之必须挑选礼物。要选什么?该送什么?



对了——好比说,最典型的,常常听说最适合用以表达自己心意的东西,就是将自己包装成礼物——



「蠢……蠢毙了……!」



她忙不迭用力摇头,将手机塞进裙子口袋里,迈开步伐。夜知家的主屋玄关与占地大门有一大段距离,她决定慢慢地走完这段路程所需的几十步。现在心情很想这么做。



一步。她踩在脚边的踏脚石上,又一步。



这时,身后的主屋传来了闹哄哄的嘈杂声。是菲雅或黑绘引发了骚动吗?是此叶在生气吗?是新来的虎彻做错了什么吗?是崩夏和春亮这对父子在吵架吗——如果是的话,这样子反倒还比较正常就是了。



总而言之,很热闹。传达到远方的,身后的喧嚣。



另一方面,前方很安静。一走出大门,静谧的夜路就等着自己,然后通往自己一片漆黑的公寓。



锥霞略微往后回头,轻眯起双眼。热闹的夜知家。幸福的夜知家。



她忍不住做了无谓的想像。



假如,假如自己也住进那里——



(……不,那样子……奢求太多了。我……)



锥霞轻轻摇头,将脸庞转回正面。



而后,撇下夜知家的喧嚣,开始踏上昏暗的归途。



*



在关了灯的房间里——



由于已花了几天做好觉悟,终于决定要动手了。



菲雅忸忸怩怩。因为闭着眼睛,什么也看不到,所以她只转动头部。已经确实洗过澡了,还洗得很用力。身上没有臭味也没有脏污……应该,一定。其他有忘记做了什么吗?可能也事先刷个牙比较好吧?



「好,那么,菲雅……我可以打开吗?」



「要……要温柔一点喔,还有,别一直盯着看!」



「我知道啦,就跟往常一样。」



跟往常一样。没错,和往常一样。这种事,至今也已经做过好几次了。单纯只是被春亮看到自己最重要的部位、他的呼吸吹在自已身上、又被他的手指拨弄而全身颤抖,然后他再直至深处,将那个插进自己非常紧绷的裂缝里而已。



然而——现在,心跳却比往常还要快速。



她知道为什么。是因为自己的心意。因为自己在春亮的手上——别说是恐惧了,反而感觉到了慈爱。她希望他触碰自己。就这样,再多触碰她一点。虽然她难为情地根本说不出口就是了。



「嗯,啊……!」



「抱歉,会痛吗?」



「不……不会。」



在春亮手中手电筒的照射下,自己的私密处赤裸裸地呈现出来。不这么做的话就看不见,所以也没办法,但反而因此散发出了悖德的氛围,她心想:果然很无耻。春亮肯定也非常喜欢这种事情。因为他用那么认真的眼神,凝视着自己的最深处。真拿这家伙没办法。就算找还全世界,心胸宽大到能让春亮注视那种地方的女人,恐怕只有自己了。所以,自己对他来说是特别的。



「好,那么……我放进去喽。」



「……嗯。」



春亮大概是心想突然就放进去也不好,菲雅感觉到他的手指温柔地抚过她的裂缝。意识颤抖了下。她咬住并不存在的嘴唇,拚命忍住险些要发出的没出息叫声。笨蛋,想做什么啊!诅咒你喔!感觉太舒服了——会让人觉得全身就像有电流通过吧!



「我放这里喔。」



「那就……快点放进来吧……手指不要……动来动去啦……」



春亮回以「了解」。菲雅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可以感觉到他也吸了口气。紧接着——



「唔……!」



滋噗,有某种东西插入体内的感觉。异物感只持续了一瞬间,那个很快就仿佛是「理所当然该在里头的东西」,与体内的凹凸融为一体。



自己的体内,最敏感的部位被塞满了。但是——



「还没……结束吧……?」



「嗯,要再一次。我接着一口气进行喔。」



「嗯唔——!」



和刚才不同的地方,又产生了同样的感觉。两个地方同时发生的插入感。全身麻麻地流窜着介于发痒与疼痛之间的感觉。但是,一想到是他的手造成的,这些感觉就具有其他意义。像是证明,像是羁绊。



当充盈的满足感笼罩着自己时,他淡然地开始收拾善后。她有些不高兴。虽然当然得盖起自己裸露在外的私密处,但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呃……这里要这样,然后再这样……这下子就好了吧?虽然就和往常一样,但如果身体有哪里不舒服要说喔。那我走了。」



「等……等等,我刚好想和你稍微聊聊天。你转过去,等我一下。」



确认了春亮尽管散发出纳闷气息,仍是遵照指示后,菲雅变回人型。虽然房间很暗,但不能大意。总之,她先窸窸窣窣地穿上脱下的衬衫,再一边伸长手摸索应该在附近的内裤,一边说了:



「然后,呃……就是那个,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嗯,什么事?」



「嗯,如你所知,我对于现在人类的世界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所以啊,关于生日这种日子,坦白说,我认为自己还不是非常了解。」



「啊——那不是什么很重要的日子啦,什么都不做也没关系。」



意料之中的爽快回答。菲雅有些落寞,但也无可奈何。



「不,我也和黑绘聊过,得出了至少该送礼物的结论。所以我就老实地问你吧,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趁着念书准备考试的空档,她一直埋头苦思,但想不出什么答案。所以,她决定采用黑绘也说过的单刀直入方法。虽然这不是最好的做法,但是总比一直束手无策地拖到当天来得好吧。



「我明明都说没关系了……」



昏暗的房间中,传来无奈的苦笑气息。双眼习惯了黑暗后,朦朦胧胧地可见春亮坐在眼前的背部略微摇晃。话说回来,还是找不到内裤。跑去哪里了?



菲雅立起膝盖,在附近转来转去,手掌拍着地板继续搜索。



「那怎么行,你尽管说没关系。」



「我真的……什么都可以啦。」



这么说也真教人头疼——菲雅心想。自己没有多少钱,之前打工赚到的钱只剩下一些。要买什么呢?买便宜一点的东西也是情有可原。那么改变想法,送一般店家没在贩卖的东西如何?自己可以准备的东西。自己——可以给的东西。



这么说来——菲雅想起来了。黑绘说过「最终办法就是在自己身上绑缎带」。由于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她当时没有放在心上,但现在像这样——在昏暗的房里,和春亮两人独处再重新思索后——没来由地她明白了那代表什么意思。



(太——!太无耻了……!)



脸颊瞬间发烫。那算什么啊?那样子可以吗?只要对方有要求就好了吗?还有,内裤到底在哪里?



「……话说,你从刚才起窸窸窣窣地在做什么啊?」



「嗯?哇哇哇?」



手支撑着的地方突然有个东西滑开,她的身体往前扑倒,正好变成了像是抱住回过头来的春亮。



「唔喔!」



「哇!那个,抱歉!」



心头小鹿乱撞。黑暗中从抱着的身体,可以感觉到春亮的体温。春亮的手也碰巧放在自己头上。他像是摸头般,开始慢慢移动手心。



「回到刚才的话题。我不是常常在说吗?你很努力地想像平凡人一样做善事固然很好,但不需要着急。所以啊,只要是你送的东西,什么都好。你有那份心意我就很高兴了,也绝对不会嫌弃。」



「什……什么都好?你……你果然……!」



菲雅慌忙撑起身子时——



啪!房间的灯打开了。



「呼啊!」



春亮发出了奇怪的叫声扭过头去。视线前方是——拉开了房间的拉门,正按着电灯开关的此叶。附带般的身旁还有虎彻。



另一方面,房内是盘腿坐着的春亮,和将手支在他的膝盖上,身体贴着他的自己。春亮的手放在自己头上,自己则只穿着一件衬衫,一只手上还是——内裤。刚才就是因为抓到内裤才会滑倒。忘记穿上了。



「不,等一下,你误会了!此叶,这是——!」



春亮大惊失色,菲雅也同样大惊失色。



出乎意料的是,此叶只是吟吟笑着。没有对眼前这幕无耻的光景生气,也没有流泻出刀气,破坏手碰着的墙壁或柱子。



「浴室没人了喔,春亮。请你先进去洗吧。」



「我……我知道了……」



「菲雅,你那是什么打扮啊?你才刚洗完澡对吧?要是一直都穿得那么单薄,小心会感冒喔。」



「是……是……?」



内容虽是叮咛,但她依然面带笑容,完全没有怒气。



紧接着,此叶就此轻快地一百八十度转身离开。虎彻也微眯着眼瞥了房内一眼,然后天经地义似地跟在后头。



菲雅眨了眨眼,与春亮无言对望。她想两人的感觉应该相同。



怎么办?一点也不恐怖,反而让人觉得非常恐怖。



*



说实话,真是难以理解。



「这样子好吗?村正大人,您爱慕那个男人吧?」



所以回到房间一坐下来,虎彻便直率地开口问了。虽说房间,眼下并不是分配给他作为寝室的地方(是间听说几乎已当作仓库使用,堆满了杂物的房间),而是自己仰慕的日本刀前辈居住的房间。



再三思考之后,虎彻决定暂且就和先前——也就是和前任主人一同生活时一样,与她接触。因为,当时的「她」也包含在现在的「她」体内,这点已是无庸置疑的事实。



当然,有时会觉得形象不符,有时也觉得合乎形象。但是,他已经想通了,就算这样子也无所谓,每当形象有不符时再思索就好了。他也没有改变称呼方式。对方似乎至今都很抗拒被人称作村正,但最后说了一句:「算了,反正我就是我嘛。」于是允许他这么称呼——当时夜知春亮还露出了有些诧异的表情,所以这对她而言算是某种改变吧。



总之,村正此叶一面坐在自己爱用的坐垫上,一面有些苦笑地勾起嘴唇回答:



「确实是这样没错。很奇怪吗?」



「是。诚然,您为何没有惩治他们,不才觉得很疑惑。」



说完,她像要表示自己游刃有余般,「嗯呵呵」地抖动肩膀。



「其实啊——这是战略。」



「战略……?」



「是的。如果是从前的我,刚才肯定会惩罚他们吧。也会强行把他们拉开,说教一番吧。可是啊,那个阶段已经过去了。现在进入了必须用不同于以往的感觉进攻的阶段。」



「是……」他只能含糊回答。



「我已经告白过了,所以不需要着急。我认为现在反而必须表现得从容镇定。男孩子也不会喜欢老在生气的女生吧?要让他看看自己心胸宽大的模样,与情敌做出区别,我想这才是现在的自己该采取的行动。」



「也就是说——为了让自己的宽宏大量在对方心里留下印象,您才会压抑怒气,故意不惩治他们?」



「正是如此。而且,我也知道刚才那只是在放免罪符机关(Indulgence Disc)。都怪那孩子老是毫无防备又笨拙,才总是发生那样子的意外。我一点也没有在压抑喔,啊哈哈!」



既然她都笑咪咪地这么说了,那么她从刚才坐在坐垫上后,就一直用右手的手刀,将左手上卷成筒状的报纸在半空中「啪啪啪」地切成碎片,也一定不是忍耐的体现吧。是为了维持真正日本刀的锋和度,毫不懈怠地努力着……是意义深远得自己的思考望尘莫及的某种切断训练。大概吧。



虎彻心想着总有天要向她讨教,但现在就先静静观察,不要打扰到她。首先用眼睛偷学。精髓通常都是经由这种方式获得。



「话说回来——虎彻,你对生日有什么想法?」



她瞄向自己问道。



「是指庆祝生日这件事吗?不才没有任何想法。因为繁琐地庆祝生日是西欧的风俗,在不才认得主人的时代,当然都是用虚岁算年纪。」



「说得也是呢!」



「是指那家伙的生日吗?」



「没错!就是这件事……」



将左手上的报纸全切成了碎片后,她就这么往前扑倒。上半身「吧答」地贴在地板上,将手掌埋进报纸的残骸里。她像在享受那种触感般一边来回乱拨,一边自言自语地朝着地板念念有词。



「啊——告白之后,变成了全新的我,第一次迎接的生日。必须让这一天具有特别的意义才行。最好还能趁机听到他的回答。可是,到底会变得如何呢。那样子太着急了吗?礼物该送什么好呢?嗯~……嗯~……」



不知什么时候,她朝着地板竖起食指,像在地面划圈圈般,旋转搅拌着报纸残骸。大概光是自己自言自语,心情就慢慢亢奋起来了吧,话声中开始带有奇怪的热切,同时旋转搅拌的速度也不断加快。为了掩饰害羞,报纸沙沙沙地接连遭到切碎。



「特别的……礼物。可是,感觉春亮很可能会说,只要有我就够了呢……有我……就足够了……?送『有我』的礼物?也就是说,像是『悉听尊便券』之类的?有这种券的话,春亮肯定忘不了当下发生的事情……呀!讨厌啦,这才真的是太快了吧?可是,可能不算快吧?毕竟我一直在忍耐嘛,耶嘿嘿,耶嘿嘿嘿嘿……」



这些行为倒是一眼就看得出不是日本刀的训练。憧憬的日本刀正不像话地躺在地板上,为了自己的想像扭来扭去。



虎彻半眯起眼望着这一幕,暗暗叹气。



有件事似乎非做不可了。



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敬爱的她的幸福。所以——



(没办法……虽然不怎么情愿。)



当然,除了执行那件事外,虎彻没有其他选择。



*



今天也在用功读书了一整天后迈入尾声。这几天来不断重复的日常生活。



但是,今晚还发生了一起额外追加的事件。



「嗯嗯……嗯?」



翻身的瞬间,春亮在被窝里感到不太对劲。这件事诱使他的意识往离开梦境世界的出口移动。刹那间,春亮想起了数天前的事情——也就是此叶曾钻进他的被窝里。他一股作气清醒过来。不会吧!他瞪大双眼,掀开棉被后——



「什么!」



和那时候不一样。眼前的人——不是此叶,而是虎彻。



平常他睡觉时应该都穿着此叶的睡衣,但现在不是。不知是否也是向此叶借来的,还是他擅自搜索屋子在其他地方找到的,虎彻穿着很常在时代剧里看见的单薄和服睡衣,而且只用一条小小的带子系住腰部。



虎彻就在春亮身旁,保持着略微匍匐的姿势。在洒进房内的月光照耀下,从往下垂落的睡衣领口,可以看见虎彻的白皙颈子和大片胸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