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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君埋泉下泥销骨。(2 / 2)

  大厦摇摇欲坠,而年轻的君王后,终究接下了这沉如泰山的国柄。

  改税法,开军校,办刊物,内平人心,外却强敌……君王后做得很好,做得太好,以至于引来四野侧目,那是觊觎的目光。

  十月后,一个消息从咸阳飞来。

  咸阳宫中韩君居处走水,烧成一片废墟,余下焦骨一具。正在旅贲大营里视察的王后听到消息,抱着足月的肚子一头磕在台阶上,最后诞下一个死婴。

  王后坐在产床上,低声道:“便唤作念念吧。”

  她恨他一走了之,却也忍不住地希望,还有再见他的一天。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哭啦?”宁昭同凑过来,擦了一下韩非眼角的湿痕,小声哄道,“别难过了,现在我们一大家子都在一起呢。”

  韩非抬手抱住她,也不顾还有人看着,将脸埋进她的里衣里,声线还不太稳:“陛下……臣有万千语,今日陛下能否与臣同宿?”

  韩璟:?

  好好好太师你来这套是吧!

  陛下一脸心疼,拍拍他的肩膀:“别说今天,天天陪着你也行啊!”

  拍到七月,过玄来探班,客串了咸阳闾姬之首温元这个角色,韩璟压力巨大:“过老师——”

  过玄笑眯眯的:“玠光得叫我元姊哦,想说什么?”

  “……没。”

  韩将军憋屈地闭嘴了。

  【新郑,咸阳,云梦,咸阳。

  清俊的青年被贴上胡子,年轻的将军也被画得越来越糙,故国的将领与旧友,朝歌的漂亮大夫,幼子,稚女,文雅的徒弟……唯有她没变过,一色的眉眼与妆容,只有风霜沉淀其中。

  终于到了那一日,云梦学宫的山长韩非踏入咸阳的城门,王城的姓氏就此改写。

  韩地的韩王后。韩地的中书令。秦国的宗正。秦国的治粟内史。秦国的丞相。秦国的阶下囚……天下士子念诵“人恒过然后能改”相送的,明光夫人。

  云梦的宁先生。

  云梦的明光夫人。

  直到,秦国的女君。】

  当晚,韩非搂住宁昭同,在她耳畔低低说道:“你和往日越来越像了。”

  她抚着他的长发,语调柔缓如老者:“只是记起了,很多遗忘的往昔。”

  “……抱歉。”

  “不必,我也很怀念,”她轻吻自己的丈夫,翻身压住他,“我原本,就是这个样子。”

  他缔结同心的爱人。

  他亲推上去的女君。

  【秦国的新王,天下首位女君,民心所向,如水来归。

  她的王位坐得很稳,但并不轻松。内忧,六境贵族滋扰起事,蒙氏不忠,勾结朝堂;外患,南境西境少民异动,匈奴连年犯边,几无宁日……

  好在,太师韩然也安内,将军韩玠光镇北,一切都逐渐平息,一切都慢慢变好。

  直到某一天,她由着自己的禁卫统领为自己梳理长发,偶然发现鬓边零星,望着镜子内逐渐衰老的容颜,竟然笑了出来。

  纵是天下都呼喊着“昭帝千秋”,她终究还是老了。

  躯体逐渐僵硬,而心还要老得更快些。

  自感时日无多,女君召回了自己的儿子与女儿,看着膝下跪着的小辈,身边伴着的男人,远处凝视着自己的挚友与臣子……

  她笑,拍了拍儿女的手背,很轻地道:“阿娘走了。”

  话音落下,她的睫毛也跟着落下,掩住了明光一朝最后的一点光亮。

  昭帝薨,哭声大起,天地同悲。】

  江之州看着边上抽噎个不停的韩璟,连忙叫宁昭同过来:“陛下快哄哄,快哄哄,快哭厥过去了!”

  宁昭同立马坐起来抱住自己的玠光将军,温声安抚道:“好啦好啦,都是假的,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韩璟埋在她腰腹间哭得停不下来,觉得丢人也觉得委屈——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当时有多绝望!

  副导演有点想笑,跟韩非搭话:“这位小演员挺好的,能入戏。”

  “嗯。”

  嗯?这态度也太冷淡了吧!

  副导演纳闷地看过去,愣了一下。

  韩非别开脸,掩住眼眶的红色。

  【收到咸阳报丧使的消息,韩玠光几乎有些恍然。

  关山难越,回京的路途那么长,长得他心都快碎了。他恍然远望来路,耳畔突然响起稚子的念诵。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到达咸阳的那天,他发现自己的头发全白了。

  也是在此刻,他跪在她的棺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多少事。

  我错了。阿绮,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杀青的陛下摸着将军的脑袋,柔声安抚:“好啦,我接受你的道歉好不好?”

  将军眼里全是滚烫的泪光,拉着她不撒手,鼻音很重:“我不想再离开你了。”

  吕纤楚听到这么一句,惊喜得差点尖叫出来。

  我可以嗑!我可以!

  宁昭同等韩璟杀青后送走他,自己继续住了下来,等着韩非。

  接下来的戏大头都在太师韩非身上,而且是大段大段的文戏,宁昭同看得异常过瘾,却也很是心疼。

  他为念念和觅觅做了太多,国厦担在他的肩头,压得他余生都未能自在喘息。

  【桓帝宁璚自裁在昭帝的陵墓之前,一个时代再次落幕。

  将新帝宁武推上王位后,已是风烛残年的太师韩非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也来到昭帝的墓前。

  他真的太老了,一把枯骨撑不起宽袍大袖的衣衫,风雪在骨肉间来回,已寻不到一丁点当年风华绝代的模样。

  君埋泉下泥销骨。

  我寄人间雪满头。

  “陛下,”他很轻地唤了一声,跪到墓碑面前,将鹤发鸡皮的头颅抵在冰凉的雕刻上,“臣终于能……再见到您了。”

  我终于能再见到你了。

  “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

  “来世,若有来世……”

  若有来世。

  风声过耳,植被森郁窸窸窣窣,掩去了最后一点声息。

  历经四朝的太师韩非,在定海元年的冬夜,闭上了他的眼睛。】

  那是全剧的最后一个镜头,江之州喊了卡之后别开脸,已经满眼是泪。而宁昭同早就忍不住了,冲过来抱着韩非哭得声嘶力竭,工作人员觉得好笑,却也有点憋不住眼泪。

  演得也太好了。

  后劲太大,陛下拎着太师回家后家里谢客半个月,连宁瑱都悄悄问了一句“阿娘是不是还想再生个妹妹”。韩非责了儿子一句不知所谓,抱着怀里睡得香甜的陛下,心里很是满足。

  若有来世……

  如今这样,我也十分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