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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杀了!”(2 / 2)

  他记得那是一个大雪夜,当时他很小,身高只能勉强和宫灯的石墩看齐,那夜是什么日子他已经记不清楚,只记得密密麻麻悬满了整个长廊的灯笼鲜红似血,和那夜他所见所闻的一切,刻骨一般的纠缠不去。

  那天入夜后,母妃将他交给嬷嬷照顾,告知他身体不舒服,要早早的熄灯入睡。

  他在嬷嬷的帮助下,剪了一个背着药箱的小人儿,满心欢喜的想要当做礼物送他的母妃。

  那夜,他装睡将嬷嬷骗去休息,再偷偷拿着小人去找母妃,长廊上特别冷,母妃门口守夜的宫人正卷着被子在打瞌睡,他偷偷钻进外间。

  看到他身体不适的的母妃,狗一样伏在床边尖叫,而床幔中影影绰绰晃动着好多个身影,他懵懵懂懂,当时并不知道是在干什么,只是那声音黏腻刺耳,比雪夜里呼号的北风,还要刺骨,让他下意识害怕,想逃。

  他哆嗦着朝外头退去,就听见了那一句,让他坠入地狱的话,只一句,就一把将他从高贵无比的一国储君,拉近污浊腥臭之中,从此陷进任他经年无论如何翻滚挣扎,再也无法逃离的噩梦。

  “你们说,”一个男人的喘息,伴着肢体相撞的声响,“太子殿下,是咱们谁的种?”

  “啊——”

  锦被一把掀开,那一直躲在锦被下瑟瑟发抖的人,陡然诈尸一样直直坐了起来,双手紧攥到几近痉挛,他青筋暴突,鬓发汗湿贴覆在侧脸脖颈,清秀的眉眼下水渍成线,唇角带血,眼尾嫣红。

  “滚进来!”皇帝嘶哑着嗓子吼道。

  话音未落,就有一名老太监躬身悄无声息的走进来,垂头待命。

  “去杀了!”皇帝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上,疯魔一样晃着走进来的太监肩膀,歇斯底里的喊:“去把她新选进来的宫妃,都给朕杀了!”

  老太监任皇帝晃着并未做声,也没吓的跪地求饶,等到皇帝渐渐从颤抖变为平静,他才慢慢开口,“陛下,地上凉。”

  皇帝脱力一般任由老太监扶着重新上塌,像个孩子一样老老实实的被老太监塞进被子里盖好。

  “在澜妃未入宫之前与之有染的人,已经全都阉割好了。”老太监站在龙床边,慈父一般掖了掖皇帝的被角,“死了一个,剩下的已经全部送进澜妃的宫中了。”

  少年皇帝突然扯着嘴唇笑了,那张泪痕尤为去的脸,笑起来竟然与刚才狰狞暴戾的样子截然相反,甚至唇角还带着一个浅浅的小梨涡。

  让他此刻看上去,无害又乖巧极了,可他说出的话,却比恶毒无比。

  “我早晚要毁了这一切,”皇帝从被子里伸出手指,揪住老太监的袍子一角,“这恶心的国,这肮脏的家,我早晚都要毁了!”

  “对了,昨晚的画册呢?”

  “回陛下,”老太监说:“昨夜没有星辰月华,画师只绘制出了两张。”

  “去取来。”皇帝松开了老太监的衣角。

  老太监领命躬身出去,片刻又转回来,把今早画师送来的两张画递给皇帝。

  第一张画纸上是林中火堆边上,一些男人围着几个捆在一起的女人,个个面目疯狂,衣襟大敞,皇帝只看了一眼,就随手甩在地上。

  第二张的背景是漆黑的夜里,漫天飞舞的流萤下,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在苇荡里面拥抱。

  那女子浑身狼狈不堪,整个人挂在男子的身上,将头完全埋在男子的肩头,流萤的光线不真切,只能看出她侧脸满是血污,却带着一个浅浅的笑,任谁一眼看去,都能看出,她肯定是对那男子无比信赖。

  皇帝的手指扶上画中女子的侧脸,在她的唇角停顿下来,接着紧紧盯着她的笑,半晌轻笑一声,将画纸甩在地上。

  “去查查,”皇帝说:“这男人在亲王府是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