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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大都会珠宝劫案(2 / 2)

  “嗯?”警官看着他。

  波洛微微一笑。

  “我来说明一下。黑斯廷斯,我的好朋友,把我的表放在你手里——小心地拿着。这可是个传家宝!刚刚我给小姐的行动过程计了时。她头一次离开房间的时间是十二秒,第二次是十五秒。现在仔细看我来做。夫人,请将珠宝盒的钥匙交给我吧。谢谢你。黑斯廷斯,我的朋友,请你说一声‘开始!’”

  “开始!”我说。

  波洛以惊人的速度拧开梳妆台抽屉的锁,抽出珠宝盒,把钥匙插进锁眼,打开盒子,挑了一件珠宝,盖上盒子并锁住,再放回抽屉,又推了一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完成了一系列动作。

  “多长时间,我的朋友?”他屏住了呼吸,问我。

  “四十六秒。”我回答道。

  “你们看到了吧?”他环顾四周,“女服务员不可能有时间取出项链,更不可能藏起来。”

  “这样的话准是那个女仆干的了。”警官露出满意的神情,又回去搜查。他走进隔壁女仆的房间。

  波洛皱起眉头,他在思索。突然他问了欧帕尔森先生一个问题。

  “那条项链——毫无疑问是上过保险了吧?”

  欧帕尔森先生听到这个问题似乎感到有点惊讶。

  “是的,”他犹豫着说,“是上了保险。”

  “不过跟上保险有什么关系呢?”欧帕尔森夫人眼泪汪汪地插进话来,“那是我想要的项链。它是独一无二的。用多少钱也买不来一模一样的。”

  “我理解,夫人,”波洛安慰她说,“我太能理解了。对于妻子来说就是全部——不是吗?可是,这位先生多半会从实际情况中得到些许安慰。”

  “当然,当然,”欧帕尔森先生犹豫不定地说,“虽然——”

  他的话被警官胜利的呼喊打断了。他手上拿着什么摇摇晃晃的东西走了进来。

  欧帕尔森夫人大叫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像变了个人似的。

  “啊,哎呀,我的项链!”

  她用双手把项链戴在胸前。我们围拢过来。

  “在哪儿找到的?”欧帕尔森问道。

  “女仆的床上。藏在钢丝床垫的弹簧里。肯定是她偷走的,然后赶在女服务员进来之前藏在那里了。”

  “夫人,能让我看看吗?”波洛绅士地说。他拿过项链近距离检查起来;然后微微颔首,还了回去。

  “夫人,恐怕你暂时得把它交给我们,”警官说,“我们要把它作为起诉的证据,不过会尽快还给你的。”

  欧帕尔森先生皱了皱眉。

  “有必要吗?”

  “恐怕是的,先生。只是走个形式。”

  “哦,让他们拿去吧,爱德!”他妻子喊道,“他那么干我还觉得安全点。我一想到有人绞尽脑汁要得到它就睡不着觉。那个卑鄙的女人!我再也不会相信她了。”

  “好了,好了,亲爱的,别那么大惊小怪了。”

  我感觉到有人轻轻拍了我胳膊一下。是波洛拍的。

  “我的朋友,我们走吧?我想没有我们什么事了。”

  然而,我们刚一出去,他就迟疑住了,然后让我大吃一惊的是,他说:

  “我似乎该去看看隔壁的房间。”

  门没上锁,我们就进去了。这个房间要大两倍,没有人住。灰尘落得到处都是,而我这位敏感的朋友用手指在窗边的桌上画了个矩形图案,扮了个典型的怪相。

  “我们还要留在这里。”他冷淡地说。

  他注视着窗外,在深思熟虑,似乎正想得出神。

  “哦?”我急躁地问道,“我们来这里干吗?”

  他开口说话。

  “我的朋友,请原谅。我本想看看这扇门是否真从这一侧也锁上了。”

  “哦,”我边说边向门上瞥了一眼,这扇门通往我们刚离开的房间,“是锁着的。”

  波洛点头。他好像还在思考。

  “不管怎样,”我说下去,“有什么关系吗?案子已经了结了。我希望你有更多的机会来展示自己。但这是个连像警官那样的傲慢白痴都不可能搞错的案子。”

  波洛摇了摇头。

  “这个案子没有结束,我的朋友。直到我们查明是谁偷了珍珠才算结束。”

  “是女仆偷的啊!”

  “你为什么这么说?”

  “为什么,”我结结巴巴地说,“是在——实际上在她的床垫里发现的。”

  “得了,得了,得了!”波洛不耐烦地说,“那不是那些珍珠。”

  “什么?”

  “我的朋友,那是伪造品。”

  这个说法让我大吃一惊。波洛淡然一笑。

  “那名优秀的警官对珠宝一无所知。但是眼下可是要有好戏看了!”

  “走!”我拽起他的胳膊大声说。

  “去哪?”

  “我们得马上告诉欧帕尔森夫妇。”

  “我觉得不要。”

  “可是那位可怜的女士——”

  “好吧,那位可怜的女士,就像你称呼她的那样,她要是能相信珠宝安全了,晚上会睡得更好。”

  “但是小偷可能会带着东西逃之夭夭!”

  “我的朋友,你还像平时一样,不动动脑子就说话。你怎么知道欧帕尔森夫人今晚上了锁的不是假珍珠,怎么知道真的珠宝不是更早之时就被偷走了呢?”

  “哦!”我迷惑不解地说。

  “就是,”波洛喜不自禁,“我们从头开始吧。”

  他带我走出房间,停留了一会儿,像是在思索什么,然后迈步走到走廊的尽头,在一个小屋外面停住了,各个楼层的男女服务员聚集在这个屋里。那名女服务员好像正在里面开小型会议,面对赞不绝口的听众们讲述刚才的经历。她讲到一半被打断了。波洛像往常那样礼貌地鞠了一躬。

  “请原谅我打扰到你了,如果你能帮我把欧帕尔森先生房间的门打开,我会感激不尽的。”

  这姑娘不情愿地站起身,我俩和她一起下楼来到走廊。欧帕尔森先生的房间在走廊的另一侧,门对着他妻子的房间。女服务员用备用钥匙打开门,我们走了进去。

  她正要离开,波洛叫住了她。

  “稍等一下,你在欧帕尔森先生的名片里见过这样一张吗?”

  他拿出一张纯白色的名片,外表相当光滑,并不常见。

  “没有,先生,我得说我没见过。不过男服务员负责收拾先生们的房间,知道的应该更多。”

  “我知道了。谢谢你。”

  波洛把名片收起来,这位姑娘离开了。波洛似乎稍做思索,接着短促而有力地点了点头。

  “把铃拉响,拜托你了,黑斯廷斯。拉三次把男服务员叫来。”

  我心中充满好奇,照他说的做了。这时波洛把废纸篓里的东西全倒在地上,并飞快地仔细检查了上面写的东西。

  没过多一会儿,男服务员应声而来。波洛问了他同样的问题,然后把名片递给他查看。不过得到的答复相同。这位男服务员从来没见过欧帕尔森先生的物品里有这么一张材质特别的名片。波洛谢过他,他用探询的目光瞥了一眼翻倒的废纸篓和地上的垃圾,有点不满意地走过去收拾,当他把碎纸倒回废纸篓时,听到波洛在若有所思地说着:

  “项链上了巨额保险……”

  “波洛,”我大声说,“我明白了——”

  “你什么都没明白,我的朋友,”他立刻回答说,“跟以往一样,根本一无所知!这事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让我们回到自己的住处吧。”

  我沉默不语地回去了。一回到住处,让我感到极为惊讶的是,波洛马上换了身衣服。

  “我今晚得去趟伦敦,”他解释道,“势在必行。”

  “什么?”

  “绝对要去。真正的工作,动脑筋的工作(啊,那些勇敢的小小灰质细胞),已经完成了。我要去确认一些事。我要找出来!没什么能骗得了赫尔克里·波洛!”

  “总有一天你会栽大跟头的。”我对他的虚荣心嗤之以鼻。

  “别发火嘛,拜托了,我的朋友,我还指望你帮我做件事呢——出于友谊。”

  “当然了,”我急切地说,对自己的坏脾气感到很惭愧,“是什么事?”

  “我脱下来的外套的袖子——能帮我刷刷吗?你看,上面沾了点白色粉末。你一定看见我用手指头在梳妆台的抽屉外摸索了吧?”

  “不,我没看见。”

  “你应该观察到我的动作,我的朋友。我的手指因而沾上了粉末,而由于激动过了头,蹭到了袖子上,这是个完全不讲条理的动作,违反了我的全部原则。”

  “可那粉末是什么呢?”我问,对波洛的原则我倒是不太感兴趣。

  “不是波吉亚家族 的毒药,”波洛眼前一亮,回答道,“我看得出你在发挥想象力了。不过我要说的是,那是滑石粉。”

  “滑石粉?”

  “是的,家具木匠用这东西是为了让抽屉拉起来更顺滑。”

  我扑哧一笑。

  “你这个老家伙!我还以为你要做什么激动人心的事呢。”

  “再会,我的朋友。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走了!”

  他关上门走了。我笑着,一半是嘲笑,一半是情谊,我拾起外套,伸手拿起了衣刷。

  2

  次日清晨,还没听到波洛的消息。我出去散步,遇到了几个老朋友,和他们在饭店吃了午餐。下午出去兜风。轮胎被扎破,从而延误了行程,我回到大都会酒店时已经过了八点钟。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波洛,看起来比往常更矮小,喜不自胜地稳坐在欧帕尔森夫妇中间。

  “我的朋友黑斯廷斯!”他边喊边跳起来迎接我,“拥抱我吧,我的朋友;一切都向着奇迹在发展!”

  幸好拥抱只是说说而已——对于波洛,你永远搞不清他到底是认真的还是说说而已。

  “你的意思是……”我开口说话。

  “要我说的话,简直太精彩了!”欧帕尔森夫人臃肿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她说,“我不是跟你说过吗,爱德,假如他找不回我的珍珠,那还有谁能呢?”

  “你说过,亲爱的,你说过。你说得对。”

  我无助地望着波洛,他发现我在看他,便回应道:

  “我的朋友黑斯廷斯,你就像你们英国人说的,还蒙在鼓里。坐吧,我要给你讲讲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及美妙的结局。”

  “结局?”

  “没错。他们被捕了。”

  “谁被捕了?”

  “当然是那对男女服务员了!你没怀疑他们吗?我离开时拿滑石粉暗示过你,你没注意到吗?”

  “你说那是家具木匠用的。”

  “当然是木匠用的——让抽屉更容易滑动。有人想让抽屉拉进拉出不发出一点声响。谁会这么想?显然只能是女服务员。这个计划真可谓独具匠心,不会让人一眼就看穿——甚至赫尔克里·波洛也没能一眼看出来。

  “听着,他们是这样做的。那个男服务员在隔壁的空屋子里等着,等法国女仆离开房间。女服务员快如闪电般地急忙打开抽屉,取出珠宝盒,打开门锁,递到门的另一侧。男服务员有的是时间打开盒子,他自己配了一把钥匙。他取出项链,等待时机。等到塞莱斯汀再一次离开房间——唰!一瞬间盒子就又交回来并放进抽屉里了。

  “夫人出现,发现东西被偷。女服务员义正词严地要求搜身,离开房间时品行上没有出现一丝瑕疵。那天早晨,女服务员把他们事先仿造的项链藏在了那个法国姑娘的床里面——手段真高啊,这些家伙!”

  “那你去伦敦做什么?”

  “你忘了那张名片吗?”

  “当然没忘。我感到迷惑不解——直到现在也是。我以为——”

  我有些迟疑地瞟了一眼欧帕尔森先生。

  波洛放声大笑起来。

  “玩笑而已!都是为了调查那个男服务员。名片的表面事先经过特殊处理——为了提取指纹。我直接去了苏格兰场,找我的老朋友贾普督察帮忙,把事实摆在他面前。就像我所怀疑的那样,已经证实指纹的所有者是两个有名的珠宝大盗,他们被通缉有一段时间了。贾普跟我过来,逮捕了两个盗窃犯,项链从男服务员的东西里找到了。多么聪明的一对儿,可是他们栽在了方法上。我不是告诉过你吗,黑斯廷斯,至少有三十六次了,没有方法的话——”

  “至少三万六千次吧!”我打断他,“他们的‘方法’失误在哪里呢?”

  “我的朋友,扮作男女服务员是个不错的计划——但他们不能忽视本职工作啊。他们留了间没打扫过的空房间;从而,当那个男的把珠宝盒放在门旁边的小桌上时,留下了一个方形的印记——”

  “我想起来了。”我大叫一声。

  “之前还不确定。后来——我明白了!”

  这时出现了短暂的静默。

  “于是我拿回了珍珠。”欧帕尔森夫人像希腊戏剧合唱团那样说了句话。

  “好吧,”我说,“我最好去吃点晚饭。”

  波洛陪着我一起。

  “这回你该得到赞赏了。”我说。

  “并不是这样,”波洛平静地回应着,“贾普和当地警察之间会瓜分荣誉的。但是,”——他拍了拍口袋——“我这里有张支票,欧帕尔森先生给的,你是怎么说的来着,我的朋友?这个周末没能按计划好好度过。下个周末我们再回来——下次由我来买单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