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十六章(2 / 2)


  她把茶递过去,攀谈道:

  “见到你真是出乎意料。我从没想到你会再次从这一带路过。”

  “其实,我不是路过。”波洛说。

  “不是吗?”她的眉毛微微向上扬起。

  “我这次是特意过来的。”

  她仍然以质疑的眼光看着他。

  “夫人,一定程度上我是来这儿看望你的。”

  “是吗?”

  “嗯嗯——目前一直没有斯塔布斯夫人的下落吗?”

  弗里亚特太太摇了摇头。

  “前几天,在康沃尔有一具尸体冲到了岸边,”她说,“乔治去那里辨认了。但死者不是她。”她又说道:“我为乔治感到担心。他太紧张了。”

  “他仍然认为自己的妻子还活着?”

  弗里亚特太太慢慢摇了摇头。

  “我想,”她说,“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毕竟,媒体和警方都在寻找她,如果海蒂还活着,她无处可藏。即使发生了失忆这样的事——警方肯定也早把她给找回来了。”

  “情况的确是这样,”波洛说,“警方还在搜寻?”

  “我想是的。实际情况我并不是很了解。”

  “但乔治爵士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他没这么说,”弗里亚特太太说,“当然,我最近没再见过他,他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伦敦。”

  “被害的女孩儿调查得怎么样了?没有什么进展吗?”

  “据我所知没有。”她又说道,“害死那个女孩儿似乎毫无意义,完全没什么必要。可怜的孩子——”

  “夫人,我能看出来,一提到她你心里还是很难过。”

  弗里亚特太太一时没有回应,片刻后她说:

  “我想,人一旦上了年纪,年轻人的死会让一个人心里感到极为不安。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命不值钱了,但那孩子的路还长着呢。”

  “这种生活可能本来就没什么意思。”

  “也许,对我们来说是没什么意思,但对她来说生活还很有意义。”

  “虽然,如你所说,我们这些老家伙希望一走了之,”波洛说,“但我们并不真正愿意撒手人寰。至少我还不愿意。我发现生活仍然很有意思。”

  “我倒没这么觉得。”

  她说这话大有坦露心声的意味,她的肩膀更加低垂。

  “波洛先生,我感到很累。死亡到来的时候,我不仅会做好准备,而且会非常感激。”

  波洛快速瞥了她一眼。他在想——之前也这么想过——和他坐在一起谈话的这个女人是否生病了,她或许已经察觉到,甚至确信自己正在走向死亡。如果不是这样,就很难解释她为什么萎靡不振。他觉得,疲乏倦怠不是这个女人真正的状态,艾米·弗里亚特是个个性要强、精力充沛并且具有决断力的女人。她经历过大风大浪——丧失了家园,失去了财富以及两个儿子的生命。所有这些,他认为,她都挺了过来。她已经正如自己所说,“砍掉了枯枝”。但现在她的生活中有某种东西是她砍不掉的,没有人能帮她砍掉。如果不是身体上的疾病,他还搞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突然微微一笑,好像已经摸透了他的心思。

  “波洛先生,说实话,我已经没有什么牵挂,”她说,“我的朋友很多,但没有近亲,也没有家人。”

  “可你还有自己的家。”波洛脱口而出。

  “你是说纳斯庄园?是的——”

  “虽然法律上说这是乔治爵士的财产,但其实不就是你自己的吗?现在乔治·斯塔布斯爵士去了伦敦,你就是这里的主人。”

  他再次觉察到了她眼神中的恐惧。她用冷冰冰的语气说道:

  “波洛先生,我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乔治爵士把这个门房租给我,我很感激,但我的确是租来的。我每年都要付给他一笔租金,才有权在这座园子里活动。”

  波洛摊开双手。

  “夫人,我很抱歉,我无意冒犯你。”

  “无疑是我误解了你的意思。”弗里亚特太太冷冰冰地说。

  “这个地方很漂亮,”波洛说,“别墅,还有园子都很漂亮。周围环境也很安宁。”

  “是的。”她面露喜色,“我们一直都这么觉得。我小时候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

  “但是,夫人,现在还有同样的安宁吗?”

  “为什么没有?”

  “谋杀还未大白于天下,”波洛说,“一个无辜的生命成了亡魂。只有当阴影全部被抹去,平和才能恢复。”他又说,“夫人,我想,你和我都明白这个道理。”

  弗里亚特太太没有答话。她既不动弹,也没有吭声,只是呆呆地坐着,波洛不清楚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他的身体稍稍前倾,继续发话。

  “夫人,关于这次谋杀,你一定知道许多实情,也许你什么都知道。你知道是谁杀害了那个女孩儿,你知道原因是什么。你知道谁杀了海蒂·斯塔布斯,也许她的尸体现在藏匿在哪儿你都知道。”

  弗里亚特太太开了口。她的嗓音很大,几近沙哑。

  “我不知道,”她说,“什么都不知道。”

  “也许是我措辞不当。夫人,你不知道实情,但你可以猜测。我肯定你能猜得到。”

  “你这么说——请原谅——真是荒唐!”

  “这不是荒唐——而是——危险。”

  “危险?对谁危险?”

  “夫人,对你有危险。只要你保守秘密,不告诉其他人,你的处境就很危险。夫人,我比你更了解那些杀人犯。”

  “我已经跟你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么,怀疑——”

  “我没什么可怀疑的。”

  “夫人,请原谅,这不是你的真话。”

  “凭空就去怀疑别人很不妥当,甚至可以说是邪恶。”

  波洛向前倾了倾身子,“难道比一个月之前的谋杀还邪恶?”

  她在椅子上向后缩了缩,缩成一团,压着嗓音说:

  “不要和我谈那件事了。”接着,弗里亚特太太声音颤抖着叹息道,“无论如何,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夫人,你怎么这么说?要我说,凶手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摇了摇头。“不,不,已成定局。无论如何,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波洛起身,盯着她。她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再说,连警方都已经放弃了。”

  波洛摇摇头。“不,夫人,你搞错了。警方没有放弃。”他又说,“我也不会放弃。夫人,请记住,我,赫尔克里·波洛是不会放弃的。”

  这是十分典型的退场词。